致某某的一封訣別信

楚青橪

匿在回憶里的某某：

某某，我們就不必再寒暄了。

原諒我將你的名字隱去，不要怪我，因為你的名字山水相映，實在太美好，我怕它會驚醒我深埋的滿腹心事。

畢竟，曾經我無數次直呼你的大名。在你拿筆輕敲我的椅背時，我會惡狠狠地回頭，用你的名字作武器，企圖阻止你接下來的惡行；在你埋伏在后門，趁我不備，偷襲我的頭發時，你的名字是我發泄怒火的途徑之一；在體育課上，你剝奪別人跟我打羽毛球的機會時……那時，我才15歲，已不記得自己究竟是在哪一次的呼喊里，對你怦然心動的，只知在某一天回首，才驚覺與你有關的句子，多得日記本都裝不下。從此不敢在大庭廣眾之下呼喚你的名字，怕泄露出一點心事。

我是個膽小鬼，只會在你的捉弄下，用憤怒包裹著隱秘的喜悅，喊出你的名字。我故作坦蕩，以至于沒人看穿我的小花招。

不過，不知道也好，知道了又能怎么樣？我們也無力改變故事的結局。

像很多青春故事的走向，你頻繁地出現，引起了一些風言風語。在那些調侃的目光里，你漲紅了臉，開始語無倫次地否認，甚至將我批得一無是處，不愿與我沾上半點瓜葛。我的一顆心也在風里被撕碎，努力不讓自己哭出來。我不懂，我也不是很糟糕吧？是，我的成績中下，比不上你的名列前茅，可我的其他方面都不差啊！和我的名字并排在一起，竟然讓你如此窘迫與難堪嗎？

我們的關系猛地墜到冰點。偶然視線相撞，便猛地縮回。每當那時，我就格外難受。我曾經在嬉鬧中摻雜著隱秘的心事，而今物是人非，只剩尷尬。

終于，在盛夏的蟬鳴里，你施施然步向日光燦爛處，而我卻被你的話語捆綁，深陷自卑的泥淖，懷疑自己，不喜歡自己。有時候我常想，我真的有那么差勁嗎？一想到這些，我就特別討厭你，你親手打碎了自信的我。可為什么我始終無法消除對你殘留的回憶呢？為什么時隔甚久，我仍會偶爾夢見你？或許真如那句歌詞所唱：“少年一瞬動心就永遠動心。”

初中畢業后，我就沒再見過你了。可每年的同學聚會，我必定如期抵達，每次推開那扇門，總奢望你也坐在喧鬧人群里，聽到開門聲，會從昏暗的燈光里抬起頭，目光悠悠地落在我身上。可事與愿違，我的希望像體育課上的三分球投籃，從不進籃。

往事如被風驚落的黃葉，翩躚一程，終而落在地上，被別的枯葉掩蓋，直至消失在土壤里。而這場安靜的萎落，只有我知道。你不過是距離我很遠很遠的一個春天，對于秋天的夢囈，你一無所知。

不如，一切就這么算了吧。

我們都會在懵懂無知的年華，喜歡過一個男孩，可并非每一份熱烈真誠的喜歡都能得到妥善的安放。但我不曾后悔，只是當時的我們都太幼稚，沒辦法處理好青春夾縫里萌生的一份心動。如果時光倒流，我一定會向你要一個答案。可沒有如果。

而今，在嘹亮的蟬鳴里，我遇見了許多溫暖的人，他們撿起每一塊關于我的碎片，溫柔地粘好，反復告訴我，我很好，我值得被所有人愛。真好，我終于能夠釋然那些否定的話語。再看藏匿在回憶里的你，我鄭重地告訴自己，我們終將要說再見的，我不能長久地、一廂情愿地將自己困在一個舊的春天，然后被自己的深情感動得一塌糊涂。你早已擁抱新的綺景，我也應該繼續前行，去遇見一個新的季節。

在此之前，我決定寫一封信，一封裝滿喋喋不休的獨白、注定寄不出的訣別信。當最后一個字敲下，我能確切地感受到，從前的回憶正在迅速染上灰白，疾速地從我的平原里掠去。挺好的，不是嗎？

從前你總拽著背包的帶子來與我道別，這次換我穿過時光，用一封信來與你做一場訣別，與過去的自己訣別。

被遺落在舊時光里的陳某

2023年的某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