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歲的夏天,蟬鳴不止,空氣中透著滾燙的熱意,徹底放飛自我的同學們,有的染了頭發,有的交了女朋友,有的游遍世界各地……大家都在慶祝這個沸騰的夏天,而我就靜靜地待在房間里,重新拾起了往日的課本。
我復讀的地方位于市郊大學城區域最南端,離市中心大概一小時車程。也許是出于吉利,整體的外墻大都刷著醒目的紅漆,所以當地人叫它“紅房子”。進入“紅房子”的我,不僅面臨著學業壓力,還要接受距離的考驗。十八歲之前鮮少出遠門的女孩,漸漸習慣了一個人拖著書和行李在學校與家兩個地方來回奔波,那時的我經常戲稱這是一條“取經路”。
“紅房子”的夜景最是好看,我有時會在晚上完成功課后,站在宿舍陽臺上望著茫茫的蒼穹,數亮眼的星星。天空與地面融為一體,這樣的夜晚總能給我一種徒手可摘星的錯覺。望著望著,我心中的憂慮好像減輕了一些。
我知道,你一直對于過去乃至未來的人生有著諸多疑惑:要怎么與同學處好關系?要怎樣讓所有人都對自己滿意?甚至在很久很久以前,小小的你渴望能夠一朝得知自己人生的軌跡,夸張地說,就好像希望每天起床后的陽光亮度都是可知的。可在今天,一個成長的我想對你說:“盲盒式的人生軌跡才是人生常態,倘人生軌跡一眼望去皆是可知,則人生不復拼搏之酣暢。”
關于自己,你好像永遠有無盡的不滿:頭太大,臉太胖,發際線太靠后,手太小,走路姿勢不優雅,說話聲音太粗……今天我想對你說:“是你的腿支持了你的前行,是你的胳膊和手完成了每一次行李的搬運……你的每一個特征,讓你和其他人區分開來。十八歲以后的你應該學會悅納自己、欣賞自己,因為在這個世界上,只會有一個你。”
親愛的白姐,小白,我用不同的稱呼來喚你,這是你在十八歲之前不同時期的伙伴對你的稱謂,是獨一無二的,蘊含著你的每一段青春里伙伴們對你的祝愿。都說求仁得仁是最好的結果,那我就說:“愿未來如你所愿。”
兩年前,我和朋友自駕去了川西,去山上看日落。跟著導航,從彎彎繞繞的路開到山頂時,日落只剩下一點余暉與黑夜過渡的影子。臨近夜晚,溫度驟降,車打不著火,只好入住露營地的帳篷。
躺進睡袋,喝一口已經冰冷的酥油茶,迷迷糊糊中,我開始頭疼,身體不受控制地顫抖,喉嚨又干又悶……不知道什么時候睡著的,醒來拉開帳篷,正對著的雪山有一抹亮色,霧裹住了山尖,太陽慢慢地升起,橘色鋪滿了雪山。旁邊帳篷里鉆出來一只雪白的小狗,跑來坐在我的腳邊。我拿著氧氣瓶,靜靜地坐著,內心平靜,毫無雜念地在海拔四千米的睡袋里迎接雪山的朝霞。
那天我沒有去設想如果按時返程后會發生什么事情,我只知道,那一刻看到的清晨值得我與波折釋懷。十八歲之后的六年里,我嘗試了很多小時候未曾見過的新奇,感受過不同風情文化的碰撞,也抵達過曾憧憬的遠方。
課堂上語文老師正講著《紅樓夢》的片段,講到抄撿大觀園,晴雯逝去,十八歲的寶玉經歷了諸芳離散的悵惘和家道中落的悲苦,而我在草稿紙上寫下“討厭十八歲”。
我望著墻上游走的時間,游啊游,時間就游到了十八歲,我的思緒也漂流起來。
我的十八歲平常得如同每一天,只是這一天我吃了蛋糕,我的年齡往上走了一步,那天老師講著上次考試的卷子,我埋在書后面,在草稿紙上驗算著數學題,懊惱考試算錯的那一步。緊湊的高三生涯,幻想,成為我的避風港:此刻我要是孫悟空,早已在天庭與仙人痛飲;或是路明非,一路屠龍熱血不減;又或者成為飛翔的荷蘭人,在自由的海域冒險……
十八歲的我有著手可摘星辰、下五洋可捉鱉的信念,也明白背后藏著的挑戰和力量,正在努力為自己修筑地基,希望未來那些幻想總有一個會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