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旭
范本呈現
合歡樹
◎史鐵生
十歲那年,我在一次作文比賽中得了第一。母親那時候還年輕,急著跟我說她自己,說她小時候的作文作得還要好,老師甚至不相信那么好的文章會是她寫的。“老師找到家來問,是不是家里的大人幫了忙。我那時可能還不到十歲呢。”我聽得掃興,故意笑:“可能?什么叫可能還不到?”她就解釋。我裝作根本不再注意她的話,對著墻打乒乓球,把她氣得夠嗆。
二十歲,我的兩條腿殘廢了。除去給人家畫彩蛋,我想我還應該再干點別的事,先后改變了幾次主意,最后想學寫作。母親那時已不年輕,為了我的腿,她頭上開始有了白發。醫院已經明確表示,我的病情目前沒辦法治。母親的全副心思卻還放在給我治病上,到處找大夫,打聽偏方,花很多錢。她倒總能找來些稀奇古怪的藥,讓我吃,讓我喝,或者是洗、敷、熏、灸。“別浪費時間啦!根本沒用!”我說道。我一心只想著寫小說,仿佛那東西能把殘廢的人救出困境。“再試一回,不試你怎么知道會沒用?”她說道。每一回都虔誠地抱著希望。然而對我的腿,有多少回希望就有多少回失望,最后一回,我的胯上被熏成燙傷。醫院的大夫說,這實在太懸了,對于癱瘓病人來說,這差不多是要命的事。我倒沒太害怕,心想死了也好,死了倒痛快。母親驚惶了幾個月,晝夜守著我,一換藥就說:“怎么會燙了呢?我還直留神呀!”幸虧傷口好起來,不然她非瘋了不可。
后來她發現我在寫小說。她跟我說:“那就好好寫吧。”我聽出來,她對治好我的腿也終于絕望。“我年輕的時候也最喜歡文學,跟你現在差不多大的時候,我也想過搞寫作,”她說,“你小時候的作文不是得過第一?”她提醒著我,我們倆都盡力把我的腿忘掉。她到處去給我借書,頂著雨或冒了雪推我去看電影,像過去給我找大夫、打聽偏方那樣,抱了希望。
三十歲時,我的第一篇小說發表了。母親卻已不在人世,過了幾年,我的另一篇小說又僥幸獲獎,母親已經離開我整整七年了。
有一年,人們終于又提到母親:“到小院兒去看看吧,你媽種的那棵合歡樹今年開花了!”我沒料到那棵樹還活著。那年,母親到勞動局去給我找工作,回來時在路邊挖了一棵剛出土的“含羞草”,以為是含羞草,種在花盆里長,竟是一棵合歡樹。母親向來喜歡那些東西,但當時心思全在別處。第二年合歡樹沒有發芽,母親嘆息了一回,還不舍得扔掉,依然讓它長在瓦盆里。第三年,合歡樹卻又長出葉子,而且茂盛了。母親高興了很多天,以為那是個好兆頭,常去侍弄它,不敢再大意。又過一年,她把合歡樹移出盆,栽在窗前的地上,有時念叨,不知道這種樹幾年才開花。再過一年,我們搬了家。悲痛弄得我們都把那棵小樹忘記了。
與其在街上瞎逛,不如就去看看那棵樹吧。我也想再看看母親住過的那間房。我老記著,那兒還有個剛來到世上的孩子,不哭不鬧,瞪著眼睛看樹影兒。是那棵合歡樹的影子嗎?小院兒里只有那棵樹。
院兒里的老太太們還是那么歡迎我,東屋倒茶,西屋點煙,送到我跟前。大伙都不知道我獲獎的事,也許知道,但不覺得那很重要;還是都問我的腿,問我是否有了正式工作。這回,搖車想進小院兒真是不能了,家家門前的小廚房都擴大,過道窄到一個人推自行車進出也要側身。我問起那棵合歡樹。大伙說,年年都開花,長到房高了。這么說,我再也看不見它了。
我搖著車在街上慢慢走,不急著回家。人有時候只想獨自靜靜地呆一會。悲傷也成享受。
有天那個孩子長大了,會想到童年的事,會想起那些晃動的樹影兒,會想起他自己的媽媽,他會跑去看看那棵樹。但他不會知道那棵樹是誰種的,是怎么種的。
(選自《我與地壇》,有刪改)
技法提煉
一、詳略得當突重點
敘事只有詳略得當,才能突出中心。對不重要的地方惜墨如金,寥寥幾筆帶過即可;而動情之處,則需大段敘述,要將情景、感受等一一道來。如《合歡樹》一文,主要由兩大部分組成,前面寫母親生前的事,后面寫母親逝世后的事。再加上本文的敘述重點是為了抒寫自己在文學創作上取得成功后深藏于內心的對母親的強烈思念,故與母親相關的事情要重點闡述。其他事件只是為了交代一些事由,所以幾筆帶過即可。
二、記敘順序要注意
以寫事為主的記敘文,不僅要交代清楚六要素,還要注意記敘的順序。在《合歡樹》中,作者以平淡的語調,按時間順序依次敘述了十歲那年由自己作文獲獎引發的一件事情,二十歲母親為他治病和鼓勵他寫小說的事情以及三十歲后(出名以后)對母親的那種壓抑在心里、讓自己悲痛愧疚的思念。全文敘事完整,條理清晰,讀后令人感喟。
學以致用
細細的針管暖暖的愛
◎周湘怡
初冬的一天,微風徐徐,陽光暖暖。
我從未想過,曾經以為離我很陌生的胃炎,會這般猝不及防地來臨。幾乎在同一時間,所有的不適感瘋狂襲來;更令我感到無助的是,爸爸在公司加班,媽媽在外地出差未歸。
胃痛一陣陣襲來,我再也忍受不住了,決定給爸爸打電話。我撐著胃,弓著腰,重復著機械的步伐,慢慢地從臥室挪到客廳。夜一點一點地沉了下來,可爸爸的電話依舊打不通,我似乎已經感覺不到疼痛了,只覺得有一只手在我的胃里瘋狂捶擊著。
熬到凌晨四點,我的腦袋像一個火球,似乎隨時會爆炸。我想要起身倒杯水,卻全身乏力,只能躺回床上,漸漸地,我的視野變得模糊,感覺天花板上點滿了火花,那一簇簇火花在我眼中一會兒跳躍,一會兒又消失不見。那一刻,我意識到,我病得很嚴重了。
這時,爸爸回來了,他看到我精神恍惚的樣子,立刻送我去了醫院,辦好相關手續后,他又因為工作不得不回到公司繼續上班。我只能獨自留在發熱區等待,頭昏腦漲的我只看到身穿粉紅色護士服的姐姐們帶著口罩,忙碌地穿梭在病號堆里,是那么的淡定,從容。
昏昏沉沉間,一位帶著紅色胸章的護士姐姐扶起了我,她仔細詢問我的情況,得知我一人在這里,她二話不說,幫我拿藥,準備輪椅、針管、吊瓶……
我躺在病床上,摸著自己的手背,心中有些害怕。打小,我的血管就細,很難找到,上次輸液的時候,醫生已經很小心了,但還是扎了兩次才扎進去。也因為這樣的緣故,我一直十分畏懼扎針,不知道這次會不會又要經歷漫長的消腫過程。
這時,護士姐姐走進來,將輸液管的一頭插入藥瓶內,然后示意我抬起手。我低著頭,哆嗦著將手從袖中拿出。“害怕了呀?不怕不怕,哦,血管這么細,是遭了不少罪……”護士姐姐抬著我的手,輕輕地說。
我聽著她的話,想著往日的“血跡斑斑”,不禁覺得委屈。正當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等待疼痛的到來時,她卻將我的手放下了:“喏,好啦,不疼吧?如果有不舒服要告訴我哦……”
微風徐徐,陽光透過玻璃窗灑在了她的臉上,我看到了她額頭冒出的晶瑩汗珠。她彎著眼睛看著我,我想這口罩下面,定有著溫暖的笑容。
第二天,我又來到醫院輸液,拉開那扇簾子,依然是忙碌的人群,一片輕聲細語中,熟悉的消毒水味兒撲面而來。我在角落里看到了她,她正在為一個不配合的孩子測量體溫。只見她一只手輕輕地壓著孩子來回擺動的身軀,另一只手和孩子做著游戲,“艱巨的任務”很快就完成了。在年輕夫妻的道謝聲中,她開始準備針管、吊瓶,還是細細的針,還是彎彎的眼睛。
后來,我無意中得知,她是個實習生,才22歲。同樣正值青春年華,她用寶貴的青春淬煉著自己的醫術,將美麗的青春獻給了醫學,將無限的溫柔獻給了病人。
我再次走向她,這一次,我終于看清了她和她同事們胸前的紅章,是亮晶晶的黨徽。
【湖南長沙市怡海中學九年級(2112)班】
●點評
小作者用文字真實地記錄下自己生病后的故事,情感真摯,細節動人。作文采用倒敘加補敘的表達方式進行構思,條理清晰,結構完整;詳略安排得當,重點突出,中心明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