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老爹的那片竹林

廣東/李美英

陳老爹家的房頂在狂風暴雨中被吹翻，家里的東西全濕透，屋子一片狼藉，孩子嚇得哇哇大哭。

陳老爹只好重修屋頂，可剛修好不久，一場暴風雨一來，房頂又被吹翻了。

他坐在山坳里的一塊大石頭上默默地吸煙，心想：要是在山坳里種上許多竹子，竹子生長快，成片的竹林成了一道天然屏障，可以阻擋從山坳里吹過來的大風。

陳老爹在山坳里種上了許多竹子，像照顧自己的孩子那般細心呵護。來年春天，剛剛冒出土的竹筍像一個個胖娃娃，陳老爹見了滿心歡喜，打結的眉頭終于舒展開。一場春雨后，竹筍噌噌直躥，到了谷雨前后已經有一尺多高。

“總為竹子操心，自己的孩子都沒見你那么用心。”陳老爹的妻子埋怨道。

“竹子長大保護房子，愛護竹子也等于愛孩子。”陳老爹覺得妻子目光短淺。

經過兩三年細心地管理，陳老爹的竹子長得修直挺拔，頂天立地，暴雨沖不垮，狂風刮不倒，猶如銅墻鐵壁。

竹林不僅可以幫陳老爹阻擋狂風，還可以幫他賺錢。他把老竹子砍下來加工成牙簽，還用竹篾編織成精美的工藝品，出售后生活也得到了改善。

竹子越長越茂盛，陳老爹幾個孩子讀書的錢就是這一片竹林生出來的。鄉親們都羨慕他有這么好的竹林，也在山前村后種了許多竹子。幾年后，這里成了竹林村，家家戶戶砍竹子做牙簽，做工藝品，生活越來越好。

時光飛逝，轉眼間，陳老爹從新豐江庫區移民城里生活已二十年了。他叫兒子帶他回老家，他想看看那片竹林。

陳老爹的兒子租了一條船，帶著年近九旬的父親回老家。近鄉情更怯，歸鄉的腳步越近，陳老爹就越激動，很快就要看到他那片二十年沒有見的竹林了，就像要去見二十年沒有見面的孩子們。

“快！快掉頭！這不是我的老家。”當船駛進山坳，陳老爹驚訝地大喊。

“爹，這里是我們的老家呀。”陳老爹的兒子從船艙里走出來，可眼前的情景同樣令他震驚，二十年沒有回來，這里一切都變樣了，村里的房子破敗不堪，一條水泥路把小村子劈成兩半，村前村后沒有青翠欲滴的竹林，父親的那片郁郁蔥蔥的竹林也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是幾棟別墅，兀自矗立在那。

下了船，陳老爹拄著拐杖一瘸一拐走上山坡。“不！這不是我老家，這里沒有我的竹林！”陳老爹那雙渴望的老花眼來回掃視，卻怎么也找不到那片竹林。

“哪個兔崽子想在這里建避暑山莊？為了水庫的水，大家都移民了，哪個挨千刀的想破壞水庫的水質？”陳老爹望著眼前這般景象，氣得鼻子冒煙胡子直翹。

陳老爹在一棟別墅的后面看見幾棵竹子，是他那片竹林僅剩的幾棵竹子。他扔掉拐杖，步履蹣跚，張開雙手，一步一步向那幾棵竹子走去，像見到了失而復得的孩子。他抱著一棵竹子失聲痛哭：“我來遲了，我沒有保護好你們！”他抱著竹子久久不肯離去，渾濁的淚水順著竹子滴入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