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廷偉
美國國防工業基礎(Defense Industrial Base,DIB)主要由承擔研發、設計、生產、維護軍事武器主系統、分系統和部組件的企業組成,包括系統集成商、服務提供商,以及實驗室和高等院校等科研機構。近年來,美國政府“舉全國之力”將建設健壯、安全、彈性、敏捷的國防工業基礎作為“大國競爭”優先事項。為此,我國應加強戰略謀劃,把握戰略主動,加大關鍵“卡脖子”技術攻關、持續完善供應鏈風險識別機制,進一步提升我國國防工業基礎能力和水平。
據美國智庫傳統基金會《美國軍力指數2021》報告,美國防工業基礎包括10 萬余家規模各異的經營主體。其中,私有部門主要涉及武器分系統、零部件、原材料等生產研制,是國防工業基礎的主體部分,占國防部科研任務的70%以上,生產任務90%以上。國有部門分為國有國營型(GOGO)和國有私營型(GOCO),主要涉及造船廠、軍火庫、維修廠和彈藥廠,目前國有國營型軍火商僅有10 余家,國有私營型也只有60 余家。
經過多輪企業并購,目前美國形成了洛克希德·馬丁、波音、諾斯羅普·格魯門、雷神、通用動力和BAE 系統等六巨頭為頂級主承包商與集成商,中型企業、小型企業三個層次為基礎的國防工業結構。其中,少數大公司作為主要承包商和集成商,負責重要武器系統的研制生產;大量中型企業主要分系統承包商,向國防部提供技術和服務支持;海量小型企業作為創新技術研發主體,專注于特定的國防領域,承擔零部件或原材料的生產研制。
冷戰結束后,美國國防工業基礎經過兩次重大調整,分別以1993 年《國防轉軌戰略》和2003 年《國防工業基礎轉型路線圖》的發布為標志,逐步“打破按傳統領域劃分國防工業基礎的做法”,形成“基于能力的國防工業基礎”的戰略目標。2017 年以來,面向大國競爭,美國國防工業基礎已經形成了覆蓋航空核生化輻射、地面系統、導彈與彈藥、核彈頭、雷達與電子戰等9 大傳統部門;材料、電子、機床、軟件工程等7大交叉部門;生物技術、高超聲速、微電子、機器學習、人工智能、量子定向能等10 大新興領域的基本格局。
過去10 年里,美國國防領域勞動力整體流失嚴重。在軟件工程方面,未來十年時間中,預計美國計算機行業的職位空缺將超過100 萬,工程師的職位空缺預計將超過50 萬;在造船業和導彈設計制造行業,受薪酬、地理位置等因素影響,無法留住關鍵技能人才。此外,美國科學、技術、工程及數學(STEM)人才儲備不足,美國已不再是全球擁有最多STEM 畢業生的國家,人才儲備跟不上發展需求。
過去30 年里,美國主要武器系統類別的供應商數量大幅下降:戰術導彈供應商從13 家減少至3 家,固定翼飛機供應商從8 家減少至3 家,衛星供應商從8 家減少至4 家。美國防部越來越多地依靠少數承包商來提供關鍵防御能力。同時,美國許多中小型企業也退出了國防領域,過去近10 年里,國防承包商從2010 年6 萬多家,下降到2020 年4 萬多家;國防工業基礎總體競爭率從最高2014 年時的58.3%下降到2020 年的50.1%,在重大武器系統、專業設備、零部件等方面競爭率(競爭率等于競爭性合同金額(兩個或兩個以上承包商))除以總的合同金額)只有15%~40%。
據美國防部報告,美所需近30% 含能材料、近80%半導體材料來自海外。其中,在關鍵零部件和含能材料方面對我國依賴較大,且供應鏈層級越低我國供應商占比越大。根據美國企業Govini 報告,2010-2019 年間,美國防工業供應鏈的中國供應商增加到655 家,漲幅高達420%,遠超美國本土供應商97%的增長幅度,從供應商層級看,我國尚未涉足美國防部一級承包商,但在二到五級承包商的占比由5%上升到9%;從涉及領域看,中國承包商在電子通訊設備和專用化學品領域占比分別為20%和17%,在重要多元化學品、電子通訊設備等其他九個國防關鍵行業領域占比均超過10%。
高技術科技人才是國防工業基礎維持高水平的重要保證。近年來,美國出臺了一系列政策舉措:一是建立現代化制造和工程人才隊伍研發基地。國防部投資的8 家新型研究機構已與1200 余家相關公司、高校和政府機構建立合作,吸引了波音、福特等公司,共同培養高水平人才。二是舉辦大型賽事匯集高層次人才。美國防部整合地方政府、制造業企業力量,開發“工業技能勞動力開發生態系統模型”,組織開展技能大賽等,吸引高技術人才進入國防領域。三是針對國防特定技能進行專職培訓。美國防部直接招募學生和成人進行核心技能培訓,并提供國防制造業就業機會。
近年來,美國出臺《小企業戰略》等政策舉措強化小企業作用。一是完善國防采辦制度。推動國防采辦制度現代化,促使小企業在新興技術領域開展業務。二是聚焦新興領域加大投資計劃。通過國防采購挑戰計劃(DACP)、小企業創新研究計劃(SBIR/STTR)等項目,促進小企業參與分包項目的競爭。三是創新合作合作方式。美國防部通過合作協議、其他交易協議等創新工具,吸引更多小企業進入國防市場。四是推動信息交流。通過與行業協會加大交流頻率、建立統一的溝通交流機制等幫助中小企業獲取更多的國防部合同信息。
近年來,美國政府主要采取如下做法:一是加強對國防工業基礎評估。美國防部對所有潛在影響的海外交易、出口管制、并購、市場分布進行評估。二是完善國防關鍵產業鏈薄弱環節。推動鑄件和鍛件、導彈和彈藥、能源存儲和電池、戰略和關鍵材料以及微電子等產業優先發展,不斷增強國防工業供應鏈彈性。三是加強盟國合作。聯合盟國制定有效的進出口政策以保障國家安全,強化國防工業基礎。四是綜合運用信息化手段。加強信息系統對供應鏈關鍵節點進行優先級監控,實時提供供應鏈管理決策所需的數據,識別供應鏈趨勢和漏洞。
近年來,美國提出“21 世紀國防工業戰略”,提出從微電子領域開始,重建國防工業基礎和美國及其盟國的供應鏈。二是通過強化軍民兩用技術,大力扶持航空航天、生物制藥、精密計算機和半導體、先進機械化和設備等產業。三是持續推進高超聲速導彈工業基地建設。成立“高超聲速作戰辦公室”,加快制定高超聲速工業基地路線圖,支持洛馬、諾格等大型承包商建設固定資產設施,為高超聲速導彈發展提供支持。
美國自1994 年起,每年均對國防工業基礎能力展開評估。然而,我國尚未形成系統全面的重點產業基礎能力分級分類動態評估機制,對于國防工業基礎能力掌握尚不充分。因此,我國應在建立常態化供應鏈安全審查機制的基礎上,開展分級分類動態評估,組織有針對性的漏洞排查,識別武器裝備關鍵產品供應鏈安全風險,不斷加強國防工業供應鏈風險評估和預警。
美國高度重視小企業在國防科技創新中的作用。然而,一直以來,我國更多強調企業“軍與民”的融合,較少重視企業“大與小”的融合,小企業僅限于制造“零配件”和發揮“大協作”作用。實際上,越來越多的小企業具有先進的技術和設備、體制靈活、勇于創新,能夠為我國軍工體系提供有效補充。因此,我國應進一步推動“專精特新”企業、科研院所、高等院校等多方力量參與國防重大項目,高質量服務國防工業能力建設。
美國充分利用投資項目維持和擴大國防制造和工業能力,近年來不斷加大小企業創新技術轉移項目(SBIR/STTR)、快速創新基金(RIF)、可信資本等項目力度,用以支持國防工業基礎資源分配和維持完善。然而,我國軍工行業壁壘較高,自我封閉性強,內部配套率大,小企業參軍困難復雜。因此,我國應完善國防項目投資工具,創新國防項目合作方式和支持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