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 蕊,劉 偉
(1.新疆大學經濟與管理學院,新疆 烏魯木齊 830046;2.新疆財經大學經濟學院,新疆 烏魯木齊 830012)
產業和消費“雙升級”意味著供需兩側的良性互促。產業升級通過創造引領與收入提升效應作用于消費升級,消費升級通過消費需求與消費結構的變動作用于產業升級,從而形成需求牽引供給、供給創造需求的動態平衡[1]。增強產業升級與消費升級的有效協同能力,實現以消費需求升級帶動產業鏈升級,以高水平的供給體系引領和創造新需求的動態平衡,是構建新發展格局的重要舉措[2]。2019年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提出,要“促進產業和消費‘雙升級’”,在更高層次上實現供給與需求的新均衡。2020年10月29日,習近平總書記在黨的十九屆五中全會第二次全體會議上提出,要“著力提升供給體系對國內需求的適配性”“形成需求牽引供給、供給創造需求的更高水平動態平衡”。2021年11月8日,黨的十九屆六中全會強調,“構建具有強大韌性的產業鏈供應鏈,促進傳統消費提質擴容”,再次凸顯產業和消費“雙升級”對構建新發展格局的重要性。
人口老齡化問題已成為社會各界關注的焦點,是經濟發展過程中必須重視的問題。依據聯合國的標準,當一個國家或地區60 歲以上老年人口占人口總數的10%,或65 歲以上老年人口占人口總數的7%,則意味著這個國家或地區進入老齡化社會。按照上述標準,中國已于1999 年步入老齡化社會。根據國家衛健委發布的數據,截至2021年末,中國60歲以上的老年人口數已達2.67億,約占全國總人口的18.9%,預計2025 年將進入深度老齡化階段。在人口老齡化程度日益加深、人口紅利趨減、新冠疫情沖擊以及“三期疊加”的大背景之下,中國產業鏈供給與消費需求雙萎縮,經濟增速有所放緩、居民消費增速乏力、供需結構失衡等問題迫在眉睫,許多制約消費升級、產業升級的瓶頸亟待解決,這些問題在一定程度上與人口年齡結構的變化相關。只有促進產業與消費同步升級,有效疏通國內大循環的堵點,才能實現供需有效對接,從而助推中國經濟高質量轉型升級。而人口既是供給主體又是需求主體,積極應對人口老齡化問題成為老齡社會條件下經濟結構調整和經濟發展方式轉變的重要主攻方向。目前,人口老齡化對產業升級和消費升級的影響效應尚存爭議,加之人工智能的深入發展推動了產業結構、生產與消費方式、勞動力結構的變革,為中國經濟高質量發展注入了新動能,從而影響人口老齡化對產業和消費“雙升級”的作用效應。因此,在人口老齡化日益嚴重、產業和消費“雙升級”步伐亟待加快的現實背景下,人口老齡化對我國產業和消費“雙升級”有何影響?人工智能在其影響過程中存在怎樣的調節效應?厘清這些問題,對應對人口老齡化挑戰、推進產業和消費“雙升級”、加快構建新發展格局具有重要的理論意義與實踐價值。
關于人口老齡化對產業升級的影響,目前學術界主要有三種觀點:一是人口老齡化不利于產業升級。一方面,人口老齡化使勞動者的身體機能下降,降低了企業生產效率,導致勞動力供給不足、資本存量增加,從而帶來資本深化,企業用工成本上漲,極大削弱了國家經濟增長潛力,不利于產業升級[3-4];另一方面,人口老齡化會加重養老負擔、擠占研發和創新資金的投入,阻礙技術創新,加之“未富先老”不利于新產業的要素培育,難以發揮人口老齡化對產業升級的倒逼效應,進而使產業陷入升級困境[5]。二是人口老齡化會促進產業升級。如汪偉等(2015)[6]、王欣亮等(2022)[7]認為,人口老齡化有助于人力資本積累,促進勞動力供給質量提升,倒逼企業加快技術創新,迫使有限的國民儲蓄向優勢產業轉移并淘汰落后產業,進而助力產業升級;Ehrenhard 等(2014)[8]、劉玉飛和彭冬冬(2016)[9]認為,老齡化會加大老齡產品及服務的需求,給醫療保健業、家政服務業、休閑養老業、老年教育行業帶來新機遇,促進長期護理和智能家居等新興老齡產業加速發展,進而促進產業升級;馬紅梅和楊月(2021)[10]發現,老齡化程度的不斷加劇,會倒逼產業向高端發展,使部分勞動密集型產業轉向資本、技術密集型產業,從而有助于產業結構升級。三是人口老齡化與產業升級之間存在非線性關系。在不同調節變量下,其非線性關系會有所不同。如卓乘風和鄧峰(2018)[11]、Tan 等(2022)[12]發現,隨著區域創新能力的提升,區域創新會逐漸弱化人口老齡化對產業升級的制約作用,最終會使人口老齡化對產業升級的影響轉為顯著促進;王瑞瑜和王森(2020)[13]的研究結果表明,人工智能可以弱化人口老齡化對第一、第二產業的負面效應,強化對第三產業的正面效應,且人口老齡化背景下人工智能正向作用于產業升級的強化效應愈加明顯。
目前關于人口老齡化對消費升級的研究較少,大部分研究多聚焦人口老齡化對消費的影響,但對于影響的正負效應尚有爭議。隨著人口老齡化進程的不斷加快,居民的消費及儲蓄均會有一定程度的減少,許多學者證實了這一觀點,認為人口老齡化會對消費具有抑制作用。如Guimar?es和Tiryaki(2020)[14]、王樹等(2023)[15]認為,由于老齡群體對服務需求的價格彈性相對年輕群體較低,加之老年人口的增多會增強全社會用于養老或贍養老人的儲蓄意識,進而會提高家庭儲蓄,阻礙消費升級的進程。也有部分學者研究發現,人口老齡化對消費具有促進作用。王勇和周涵(2019)[16]基于生命周期假說理論,發現人口老齡化的加劇對居民消費水平有正向影響效應;黃燕芬等(2019)[17]發現,老年撫養比的提高顯著提升了城鎮居民消費水平,尤其是在衣食、居住和醫療等方面的消費;陳麗珍和趙昕東(2022)[18]認為,人口老齡化有利于推動消費結構升級,就生存型消費、發展型消費和享受型消費三種類型消費而言,人口老齡化促進了大多數家庭的享受型消費支出。此外,還有部分學者研究發現,人口老齡化與消費之間存在非線性關系。涂齊(2018)[19]發現,當人口老齡化程度大于8.7%時,人口老齡化會顯著抑制城鎮居民消費,且這種抑制效果隨著老齡化程度的加深而逐漸增強;Ni(2019)[20]、金浩和李宇佳(2021)[21]認為,老齡化對居民消費水平的影響效應存在階梯式變動,在老齡化發展初期,人口老齡化對居民消費水平有積極影響,到后期階段,則逐漸變為消極影響,且平均消費隨著年齡增長而增加;羅欣雨和魏君英(2021)[22]發現,隨著老齡化程度的加深,居民服務性消費支出會隨之增加,但當老年人口比重超過某一臨界值時,由于老年人身體機能較弱、收入水平偏低,這些因素又會導致居民服務性消費支出逐漸下滑。
縱觀已有的研究成果,大多學者僅從某個角度研究人口老齡化對產業升級、消費的影響,但就人口老齡化對產業和消費“雙升級”是助力抑或是阻力的判斷并不一致,其作用效果還需進一步明確。并且鮮有研究涉及人口老齡化對產業和消費“雙升級”的影響。研究人口老齡化對產業升級與消費升級協同發展的影響效應有助于積極應對中國人口老齡化加劇的基本國情,加速構建新發展格局。此外,在人工智能飛速發展的條件下,人口老齡化對產業和消費“雙升級”的影響可能存在人工智能的調節效應。因此,本文基于前人的研究基礎,進一步考察人口老齡化對產業和消費“雙升級”的影響效應,以及人工智能在老齡化對產業和消費“雙升級”影響中的調節效應。
人口老齡化意味著青年人口占總人口的比例不斷下降,并且受養老保障政策及身體機能等影響,部分老年人逐漸退出勞動力市場,從而導致勞動供給數量下降[23]。此外,老齡化導致的勞動供給質量變動會影響勞動生產率。當老齡化水平較低時,勞動力資源相對豐富,人力資本的積聚優化了勞動供給質量,有助于提高勞動生產效率;當老齡化水平較高時,勞動力供給不足,勞動力價格上漲,企業通常會進行技術創新,用技術取代人力以提高勞動生產率,促使產業從勞動密集型轉向資本或技術密集型,促進產業升級[6]。資本密集型產業或技術密集型產業的勞動生產率和產出彈性通常較高,不僅會促進經濟增長,提高居民收入水平,還會催生新業態、新崗位和新需求,進而推動產業和消費“雙升級”。
不同年齡段人群的消費傾向和消費水平大相徑庭,人口年齡結構的變動勢必會導致消費需求、就業結構和產業結構的改變,從而影響消費升級和產業升級。從消費傾向來看,老年人的保健意識較強,傾向于追求健康化、便捷化和品質化的產品及服務[24],進而會影響消費升級。與此同時,老年人對醫藥醫療、健康養老的消費需求增加,促使生產要素向醫療保健、養老護理、養老保險等養老產業轉移,進而有利于推動產業升級。從消費規模來看,老年人患病率明顯高于中青年,老年人在醫療保健、養老護理等方面的消費將大幅增加。另外,老年人的休閑時間相對比較充裕,為了保持健康的身體和積極的心態,其擴大了旅居康養、休閑娛樂等消費規模,給銀發經濟帶來新機遇[25],倒逼老齡產業調節產業結構、提高技術創新能力、完善產業體系,從而促進產業和消費“雙升級”。
內生增長理論認為,人力資本是經濟增長的重要源泉,人力資本積累能夠彌補人口紅利減弱帶來的不利影響。根據發達國家的經驗,人口老齡化往往伴隨著平均受教育年限的增加和人力資本水平的提升。預期壽命的延長增加了人力資本的回報期和受教育的預期回報,提高了全社會的教育投入力度,從而產生人力資本積累效應[26]。另外,生育率降低是導致中國人口老齡化的原因之一,這使得家庭更加注重子女的教育質量,將更多家庭資源投入教育中,進而促進人力資本的積累和創新水平的提升[27]。勞動者邊際產出的增加會提高勞動者的收入水平和消費水平,推動產業結構不斷向知識和技術密集型轉變,從而促進產業和消費“雙升級”。但養老負擔的加重和預期壽命的延長將加強人們的儲蓄動機[28],在一定程度上會降低家庭對人力資本的投入,政府也會將更多資金投入醫療保健和社會保障等方面,一定程度上會影響公共教育的投入力度,從而影響人力資本積累。
上述人口老齡化對產業和消費“雙升級”的影響機理如圖1所示。

圖1 人口老齡化影響產業和消費“雙升級”的機理
人工智能是促進產業和消費“雙升級”的關鍵,在人口老齡化與產業和消費“雙升級”之間起到催化劑的作用。人工智能的廣泛應用不僅有助于強化人口老齡化對產業和消費“雙升級”的正向影響,還有助于弱化人口老齡化對產業和消費“雙升級”的負向影響。
就技術創新效應而言,人工智能通過技術滲透至生產及消費領域,有效緩解了老齡化對技術創新造成的不利影響,同時提高了各生產要素之間的匹配度,賦能企業技術創新[29],從而不斷催生新產品和新服務,促進產業和消費“雙升級”。在生產領域,人工智能技術通過提高勞動生產率,強化產業鏈協同發展,催生新業態、新模式和新場景,為產業升級提供動能,彌補了老齡化對生產帶來的不利影響;在消費領域,人工智能的應用促進了消費體系中的產品研發,提升了貨物運輸效率、傳統服務數字化水平,也豐富了適老化產品的種類和功能,刺激老齡消費新需求,進而助力消費升級。
就勞動力替代效應與補償效應而言,人工智能彌補了老齡化導致的勞動力短缺問題,對勞動力市場具有替代效應和補償效應。當人工智能處于起步階段時,勞動力替代效應相對補償效應更為明顯,在同等生產規模的情況下,人工智能大幅提高生產效率,降低企業對人力的依賴,對低技能勞動力存在部分替代效應。隨著人工智能發展成熟,其補償效應逐漸顯現,人工智能技術通過簡化生產流程,降低生產成本,提高企業投資回報率。人工智能領域投資力度加大,高新技術產業應運而生,促進了產品創新和服務創新,豐富了老齡產品的供給,催生了銀發消費新業態與新增長點,推動產業和消費“雙升級”。
1.基準回歸模型設定
考慮固定模型可以根據面板數據反映變量之間的動態變化關系,不限制隨機誤差項的分布信息,能夠消除時間和個體變動所產生的估計偏誤。因此,本文構建固定效應模型來識別人口老齡化對產業和消費“雙升級”的影響效應,具體模型如下:
其中:i、t分別為各省份和時間;γ為常數項;α和β為待估參數;indit為i省在t時期的產業升級水平;conit為i省在t時期的消費升級水平;coordit為i省在t時期的產業和消費“雙升級”水平;ageit為i省在t時期的人口老齡化水平;urb、open、gov、fin為控制變量,分別表示城鎮化水平、對外開放水平、政府干預程度、金融發展水平;εit為隨i、t而變動的擾動項。
2.門檻回歸模型設定
由于人口老齡化與產業和消費“雙升級”之間并非完全線性關系,因此,本文借助Hansen[30]研究的面板門檻模型,構建以人口老齡化(age)為門檻變量的門檻回歸模型,如式(4)所示。
其中:β1、β2為各未知門檻值下的變量系數;I(·)為指標函數,滿足條件取1,否則取0;δ1,δ2,…,δn為未知門檻值;Xit為各控制變量;其他變量含義同式(1)。
3.調節效應模型設定
為進一步研究人工智能是否會強化或弱化人口老齡化對產業和消費“雙升級”的影響,本文構建調節效應模型,如式(5)所示。
其中:ail 為人工智能發展水平;age×ail 為age和ail的交互項;其他變量含義同式(3)。
1.被解釋變量
(1)產業升級(ind)。產業升級是指產業結構優化與產業效率提升,是實現產業結構提升、產業間協調能力加強、資源配置效率提高、可持續發展與低碳經濟等目標的動態演進過程。本文依據產業升級的內涵,并綜合借鑒王章豹和俞一珍(2016)[31]、顧劍華和王亞倩(2021)[32]等的研究,從產業高級化、合理化、高效化和生態化四個維度衡量產業升級。
(2)消費升級(con)。消費升級包括消費水平提升、消費能力增強、消費結構優化以及消費環境改善等多個層面。本文依據消費升級的內涵,并綜合借鑒葉菁菁(2021)[33]、寇杪和張新(2020)[34]的消費升級測度方法,從消費水平、消費能力、消費結構和消費環境四個維度衡量消費升級。
產業升級和消費升級的指標體系見表1所列。

表1 產業升級和消費升級評價指標體系
(3)產業和消費“雙升級”(coord)。本文參照宋鋒華和聶蕊(2022)[35]的研究,以產業升級和消費升級兩系統的耦合協調度來度量產業和消費“雙升級”水平。該指標能夠反映產業升級與消費升級的協同發展水平,數值越大,則表明產業升級與消費升級之間的互促共進程度越強。
2.核心解釋變量
本文核心解釋變量為人口老齡化水平(age)。目前,學術界常用65 歲及以上老齡人口數占總人口數的比重或老年撫養比(即65 歲以上老年人數與15~64歲的勞動力人數之比)來衡量人口老齡化程度[36]。為了驗證模型的穩健性,本文先選取各省份65歲及以上老年人口數與總人口數之比作為人口老齡化的代理變量,而后采用老年撫養比進行穩健性檢驗。
3.門檻變量
本文門檻變量為人口老齡化水平(age)。使用各省份65歲及以上老年人口數與總人口數之比來衡量。
4.調節變量
本文調節變量為人工智能發展水平(ail)。參考郭艷冰和胡立君(2022)[37]等的做法,以信息傳輸、計算機服務和軟件業的全社會固定資產投資與GDP的比值來測度人工智能發展水平。
5.控制變量
本文借鑒前人的研究[13,36],選取以下控制變量:①城鎮化水平(urb),本文以城鎮人口占總人口的比重來衡量某一地區城鎮化水平的高低。②對外開放水平(open),本文選取進出口總額與GDP之比衡量對外開放水平。該指標對產業和消費“雙升級”會產生積極和消極兩方面影響。③政府干預程度(gov),本文以財政支出與GDP 之比衡量地區政府干預程度。④金融發展水平(fin),本文以金融機構貸款余額占GDP 的比重表示金融發展程度。
本文截取2005—2020 年中國30 個省份(不包括西藏及港澳臺地區)的面板數據,各變量的原始數據均來源于歷年《中國統計年鑒》《中國能源統計年鑒》《中國高技術產業統計年鑒》《中國勞動統計年鑒》《中國科技統計年鑒》以及各省份統計年鑒。
各變量的描述性統計結果見表2所列。

表2 各變量描述性統計
1.相關性分析
考慮嚴重的多重共線性會使模型評估失真,首先對變量之間的相關性進行分析,以便為下文的回歸分析做鋪墊。主要變量間的相關性分析結果見表3所列,結果顯示,人口老齡化(age)與產業和消費“雙升級”(coord)在1%的水平上呈顯著正相關,相關系數為0.522,這與前文的理論分析相一致,說明人口老齡化在一定程度上會促進產業和消費“雙升級”。人工智能水平(ail)、城鎮化水平(urb)、對外開放水平(open)、金融發展水平(fin)與產業和消費“雙升級”均在1%的水平上存在顯著的正相關性,表明人工智能發達、城鎮化程度高、高水平對外開放和金融行業高質量發展的地區,其產業升級與消費升級的協同發展水平也較高。

表3 主要變量間的相關性分析
從表3來看,各解釋變量與被解釋變量(coord)之間的相關系數均低于判斷變量間是否存在高度相關的標準值0.8,因此不存在嚴重的共線性,通過相關性檢驗。但由于相關性檢驗是對變量間關系強度與方向的初步檢驗,表3中這些變量間的相關系數是在未納入控制變量的情況下得到,因此以下文的回歸結果為準。
2.多重共線性檢驗
為了使回歸結果更可靠,本文進行方差膨脹因子檢驗,以排除某些可能存在多重共線性的變量。從表4的多重共線性檢驗結果來看,各解釋變量的方差膨脹因子均小于3.5,遠低于判斷邊界10,說明變量選取較為準確,模型中不存在明顯的多重共線性問題,可以進一步進行回歸分析。

表4 多重共線性檢驗
3.基準回歸結果
在進行回歸之前,本文先對適用于面板數據的回歸模型進行選擇。首先,選用F檢驗在混合效應模型(OLS)與固定效應模型(FE)間進行選擇,結果拒絕原假設,表明存在個體效應,選擇固定效應模型(FE)更加可靠;其次,本文進一步通過Hansman檢驗在隨機效應模型(RE)與固定效應模型(FE)間進行選擇,Hansman 檢驗結果的p值為0.000,拒絕原假設,說明應選用固定效應模型(FE)。固定效應模型的回歸結果見表5所列。

表5 人口老齡化對產業和消費“雙升級”影響的基準回歸結果
人口老齡化(age)對產業升級、消費升級、產業和消費“雙升級”的估計系數分別為0.783、1.716、0.833,其顯著性水平均為1%,表明人口老齡化顯著推動產業升級、消費升級以及產業和消費“雙升級”,這與聶高輝和黃明清(2015)[38]、齊紅倩和劉巖(2020)[39]的研究結論基本一致。可能的原因在于:從需求層面來看,持續擴大的老齡化群體大幅提高醫療保健支出在總消費中所占的比重,對老齡產品及服務的消費需求急劇上升,加之老年人擁有的物質財富較為富足且閑暇時間較為充裕,使其有能力追求高級化、多樣化的享受型消費,促進消費升級;從供給層面來看,人口老齡化有助于人力資本積累、倒逼企業加快技術創新[6],同時,老年群體的消費需求也為醫療保健業、家政服務業、休閑養老業、老年教育行業帶來新機遇,催生了“銀發經濟”,推動相關產業加速發展,以提供多元化的適老產品及服務,最終有利于產業和消費“雙升級”。
從控制變量來看,城鎮化水平(urb)顯著促進了產業升級、消費升級、產業和消費“雙升級”,其原因可能在于:較高的城鎮化水平促進了人力資本的流動、集聚與再配置,助推產業與生產要素集聚,增加產業的邊際效益和規模效益,從而促進產業升級;城鎮化率的提升也會擴大中等消費群體,提高消費水平和改善消費結構,促進消費升級,進而從供需兩端雙向助推產業和消費“雙升級”。對外開放(open)在一定程度上對產業和消費“雙升級”有負面的沖擊,可能的原因在于:中國對外貿易商品結構以工業制成品為主,對外貿易增強更有助于第二產業[40],加之中國出口導向型產業多為勞動密集型產業,其原有模式的發展慣性較強,產業轉型升級較為緩慢,不能及時滿足消費升級的需求,因此對產業和消費“雙升級”有輕微的沖擊。政府干預(gov)對消費升級和產業和消費“雙升級”的作用系數顯著為正,但對產業升級的作用系數為負且不顯著。究其原因,政府干預可能會導致產業結構趨同,資源配置效率低下,甚至出現產能過剩問題[41],但適度增加公共教育、公共醫療和社會保障的財政支出有利于提高居民的可支配收入,促進消費升級。政府干預對消費升級的促進作用強于對產業升級的抑制作用,因此對產業和消費“雙升級”的影響顯著為正。金融發展(fin)對產業和消費“雙升級”的影響顯著為正,可能的原因在于:金融發展通過提供資金支持、激勵技術創新、推進要素高效配置、強化風險管控等積極作用,強化供給能力與質量,減緩流動性約束,為產業生產效率提高、技術進步增速和居民消費水平提升提供強大助力,從而推動產業和消費“雙升級”。
4.區域異質性分析
由于中國地域遼闊,各區域的經濟發展水平和人口老齡化程度存在較大差異。因此,本部分將總樣本細分為東部、中部、西部和東北地區,進一步研究不同區域人口老齡化對產業和消費“雙升級”的影響。回歸結果見表6 所列,可以看出,東部地區人口老齡化對產業和消費“雙升級”的促進作用最強,其影響系數為0.747,且在1%水平上顯著,其原因可能是:相較于其他地區,經濟發達的東部地區消費水平普遍偏高,并且人口老齡化程度較深,老齡產品和服務需求較大,這不僅促進了消費升級,也給銀發產業帶來了新機遇。加之東北及中西部地區的勞動力持續流至東部地區,為產業升級提供了充足的勞動力。因此,東部地區人口老齡化對產業和消費“雙升級”的驅動效果更強。西部地區人口老齡化對產業和消費“雙升級”同樣存在正向效應,影響系數為0.477,且在5%水平上顯著,可能的原因在于:西部地區多以勞動密集型產業為主,隨著人口老齡化的不斷加劇以及多種類技術型、資本型產業的不斷涌現,倒逼傳統企業通過技術創新與改造加快推進產業升級,從而順應消費升級趨勢,跟隨消費升級步伐,推進產業和消費“雙升級”。加之西部地區正處于轉型發展階段,工業化、城市化進程顯著加快,為產業和消費“雙升級”提供了強勁動力。中部及東北地區的人口老齡化水平同樣正向作用于產業和消費“雙升級”,但未通過顯著性檢驗。

表6 分地區回歸結果
1.門檻效應檢驗
借鑒Hansen 的研究[31],本文應用stata16.0 計量軟件,以人口老齡化水平(age)作為門檻變量,進行門檻效應的存在性檢驗,并依據自抽樣法反復抽樣300 次得到的F值及其相伴概率值確定門檻值個數,具體見表7 所列。結果表明,單一門檻效應在10%的顯著性水平上通過了顯著性檢驗,雙重門檻效應沒有通過顯著性檢驗,故人口老齡化對產業和消費“雙升級”的影響存在人口老齡化單一門檻,門檻估計值為0.074。

表7 門檻變量檢驗結果
2.門檻回歸結果分析
從表8的門檻回歸結果可以看出,人口老齡化對產業和消費“雙升級”的這種促進作用是存在單一門檻效應的。當人口老齡化程度小于0.074 時,人口老齡化對產業和消費“雙升級”存在正向推動效應,其作用系數為1.164,且在1%水平上顯著;當人口老齡化程度大于等于0.074 時,人口老齡化對產業和消費“雙升級”的正向推動作用將減小,其作用系數降至0.832,且在1%水平上顯著,說明當人口老齡化跨過這一門檻值后,人口老齡化對產業和消費“雙升級”的促進作用將減弱。因此,并不是人口老齡化程度越深,越有助于推動產業和消費“雙升級”。此外,人口老齡化的門檻估計值為0.074,與聯合國劃分步入輕度老齡化的標準0.07 相差不大。換言之,當國家或地區尚未步入老齡化社會,此時人口老齡化程度較弱,勞動力資源相對豐富,其創新能力較強,加之贍養老人負擔較輕,居民購買力相對較強,對產業和消費“雙升級”促進作用較為明顯。

表8 門檻效應與調節效應檢驗結果
在進行了人口老齡化對產業和消費“雙升級”的影響效應分析后,根據前文人工智能的調節效應機理,人工智能在廣泛應用的進程中,或多或少會調節著人口老齡化與產業和消費“雙升級”的關系。因此,為探究人工智能是否發揮以及發揮何種調節效應,本文引入人工智能作為調節變量,實證研究人工智能與人口老齡化的交互項對產業和消費“雙升級”的影響,回歸結果見表8所列。
人工智能(ail)對產業和消費“雙升級”的影響系數為0.005,且在5%水平上顯著,說明人工智能能顯著推動產業和消費“雙升級”。從供給端來看,人工智能技術水平的提升可以改進生產工藝技術、降低生產成本、改善要素配置效率、提高投入產出效率;從需求端來看,人工智能的廣泛應用能使新產品和高端產品涌入市場,拓寬消費者的消費選擇和消費領域、滿足多元化的消費需求、擴大國內消費規模、降低對國外創新技術與產品的依賴。與此同時,消費者購買欲望和消費層次的提升也會倒逼產業向合理化、高級化發展,進而形成供需互促的閉環。
人口老齡化與人工智能交互項(age×ail)對產業和消費“雙升級”的影響系數為0.041,且在5%水平上顯著,這表明人工智能在人口老齡化影響產業和消費“雙升級”的進程中存在顯著的調節效應;人口老齡化與人工智能交互項的系數為正,表明人口老齡化對產業和消費“雙升級”的積極影響會隨著人工智能發展水平的提升而增強,即人工智能強化了人口老齡化對產業和消費“雙升級”的正向作用,印證了前文的理論分析。
盡管本文控制了相關變量,但上述模型中可能存在的互為因果關系以及遺漏變量偏誤,均會引致內生性問題。因此,本文基于2SLS方法,分別選取核心解釋變量的滯后一期作為工具變量來控制逆向因果引起的內生性問題,并再次進行回歸估計,結果見表9 所列。可以發現:第一,2SLS 第一階段回歸中的F檢驗統計值均遠大于10,拒絕“存在弱工具變量”這一原假設,即工具變量的選取是有效的;第二,在考慮內生性問題后,核心解釋變量與交互項的回歸系數符號均與表5的回歸結果一致,作用系數大小也未發生明顯變化,印證了基準回歸結果的可靠性。

表9 內生性檢驗
為確保實證結果的可靠性,本文從以下兩個方面進行穩健性檢驗:第一,通過變量替換法進行檢驗,將測度人口老齡化的指標替換成老年撫養比,用65歲及以上老年人口數與勞動年齡人口數之比來衡量;第二,鑒于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對中國產業升級和消費升級的影響較大,可能會出現異常值,故剔除2008年樣本數據。
由表10 可知,當將老年撫養比作為65 歲及以上老年人口占比的替代變量后,人口老齡化對產業和消費“雙升級”具有正向影響,且在1%水平上顯著,這意味著人口老齡化程度在一定范圍內的加深會促進產業和消費“雙升級”;人口老齡化與人工智能交互項的回歸系數也在10%水平上顯著為正,這說明人工智能發展水平越高,會進一步強化老齡化對產業和消費“雙升級”的促進作用,該結果均與上文的回歸結果保持一致。當剔除了2008年樣本數據后,人口老齡化的系數符號和顯著性與表5的回歸結果相同,人口老齡化與人工智能交互項的系數符號和顯著性與表8 中調節效應的回歸結果保持一致,其系數值也并未出現較大偏離,說明本文研究結果具有一定的穩健性。

表10 穩健性檢驗
本文采用固定效應模型和調節效應模型,以人口老齡化與產業和消費“雙升級”為研究對象,以2005—2020 年中國省級面板數據為樣本,較為深入地研究人口老齡化對產業和消費“雙升級”的影響以及人工智能在其影響過程中的調節效應。通過上述理論分析與實證研究,本文主要得出以下研究結論:第一,在控制了城鎮化水平、對外開放水平、政府干預程度、金融發展水平等變量的情況下,人口老齡化有利于推動產業和消費“雙升級”,且這些控制變量均對產業和消費“雙升級”有顯著影響;人口老齡化對產業和消費“雙升級”的影響具有門檻效應,當人口老齡化超過一定閾值后,人口老齡化對產業和消費“雙升級”的正向推動效應會減弱。第二,從空間維度來看,人口老齡化對東部地區產業和消費“雙升級”的促進作用最強,西部地區緊隨其后,對于中部和東北地區的促進作用則不顯著。第三,進一步研究發現,人工智能在人口老齡化影響產業和消費“雙升級”的進程中存在顯著的正向調節效應,說明人工智能的發展進一步強化了人口老齡化對產業和消費“雙升級”的積極作用。
根據上述結論,本文提出以下建議:
第一,積極開發與應用老齡人力資源,大力推進老齡產業發展。應順應中國人口老齡化變動趨勢,積極開發與應用老齡人力資源,抓住人口老齡化促進產業和消費“雙升級”的良好機遇,不斷探索適合中國國情的老齡化社會治理模式與公共政策體系。要重視老齡人力資源的開發與應用,鼓勵老年人延遲退休,拓寬老年群體再就業渠道,加強老年人就業及再就業政策與產業升級政策的協調互補,充分發揮老年人積累的經驗、知識和技能優勢,實現“長壽紅利”最大化,緩解勞動年齡人口負擔。與此同時,要積極推動醫療保健業、養老服務業、老年旅游業、養老金融業、老年娛樂業等相關產業協調發展與融合發展,不斷增強供給數量和質量,滿足老年群體多元化需求,為老年群體提供優質、便利化服務,充分激發和釋放老年群體的消費潛力,推進產業和消費的“雙升級”。
第二,因地制宜、差異化發展,不斷完善人口政策和社會保障措施。應結合各地區的人口老齡化程度與經濟發展狀況,針對老年人多層次的物質和精神生活需求,適度調整優化產業結構,因地制宜地制定老齡產業發展規劃。重點完善欠發達地區的老齡化風險預警機制,推動西部地區技術密集型產業、新興產業發展,鼓勵經濟較發達的東部地區大力發展老齡產業,積極培育銀發經濟。此外,應完善生育政策及相關配套措施,通過鼓勵二孩、三孩生育,提高東部及東北地區的生育率,從而改善人口年齡結構,減輕老年撫養比,引導人口區域合理分布。進一步健全老齡群體社會保障體系與養老服務體系,不斷擴大養老保險和醫療保險的覆蓋范圍,并給予相關優惠政策。
第三,拓寬人工智能技術應用的廣度和深度,抓住人工智能時代的發展紅利。應加大研發投入力度,不斷提升人工智能科技創新能力,加快推動人工智能創新發展與規模化應用,拓寬人工智能技術應用的廣度和深度,促進產業開發適應消費需求變動的新產品與服務。強化人工智能對產業和消費“雙升級”的推動作用,不僅要強化人工智能的技術創新效應,還要強化其勞動力替代效應與補償效應,進而促進產業和消費“雙升級”。充分抓住人工智能時代的發展紅利,推進人工智能與大數據、物聯網等數字技術緊密融合,提升物流行業的智能化水平,助力流通效率的提升與消費方式的升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