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大可呀
朋友圈婚禮信息發布多了,新認識的人會評論:“啊?我還以為你是婚慶公司的呢,時常見你去參加各種婚禮。”
發出這樣的疑問也不奇怪,畢竟我的動態從畢業開始呈龜速進行,寥寥無幾的訊息里都是別人的歡喜,看著她們都步進人生新階段,自己的生活卻仿佛陷入了循環。
幾年前,當我決定第二次去當伴娘時,我媽把我堵在家里,拉著老爸一唱一和地勸阻:“不行,伴娘當多了,以后就不好嫁人了。”“沒錯,要聽你媽的。”
我對長輩這些神神道道的說法分外抵抗,人一生有幾個好友值得不遠萬里去見證幸福?
首次當伴娘時,我讀大三,新娘是素來待我極好的堂姐。童年夏夜幽靜,我倆經常一起躺在床上,一遍又一遍聽著隨機歌單,沉沉入夢。
再次和她同睡時,房間略顯逼仄,我內心翻起感慨。我們擠在她的小床上,聊著宛若隔世的話題。她跟我講了姐夫與她的愛情故事,我聽得酸溜溜的,幻想著有一天自己也能遇見良人。
然而事與愿違,沒能等到良人出現,等到的是一次接著一次的婚禮邀請。剛過25歲,社會上似乎有某種要完成的KPI,多年未見的同學先是寒暄,隨即轉發請帖,縱然我婉拒了大半,但國慶黃金周還是隨出去三個大紅包。第四次當伴娘就在此時,好友提前大半年就跟我聯系,備婚時她調侃地講:“誰讓你一把年紀了還是單身呢?我們一堆里就你還沒對象。”
到了29歲,再去參加婚禮,我也開始心里犯嘀咕,好在這個年紀擔當的往往是迎接親之類的小角色,而當第六次伴娘邀約遞來時,我的退堂鼓還是沒敲下。
女方是我大學室友,她和對方是因為我的撮合、出謀劃策才在一起的。有人說:“婚禮就像一部電影,最初看的時候會跟著哭,但看了二三十遍以后,就很難再感動了。”可我站在昏暗的角落里,看著握話筒發抖訴說的新娘,也一樣淚流滿面。
在我對即將到來的30歲生日感到人生毫無波瀾時,我的愛情故事悄然發生了。
就在那次大學室友的婚禮上,他擔任另一個重要的工種——伴郎。有時約會,我會不自覺笑場,好似我與他的相遇就像小說里的配平文學,主角相愛了,總不會讓閨密單著,定要和男主的好兄弟在一起。
我曾問他什么時候注意到我的,他回答不上來。于是,我天真地以為是自己的外貌與智慧迷住了他,直到正式在一起后,他才說:“你大口吃飯時很好看,搞得我也想試試那道菜,我覺得以后在一起一定能吃得很香。”因為兩眼發光地摟席才對我感興趣,多么樸實的理由啊!但在我的威逼利誘下,我們選了另一個稍浪漫的版本。
聽新人誓言的我泣不成聲時,沒注意到號稱強力防水的眼影已暈成黑眼圈,他穿過人群遞給我濕紙巾,擋在我前面不讓別人看見,可直男不知道,只有卸妝水才有用。
然后,大合照時間快到了,我來不及去清理,就用粉撲掩蓋,結果一個小孩擠我一下,在他黑色西裝上蹭了個白色大印。我強顏歡笑著抱歉,內心卻無能狂嘯,參加婚禮,除了紅包,還要搭出去一件西裝錢。
好吧,我承認,這個版本也不羅曼蒂克,可我們偏偏就這么在一起了。
西裝錢,他沒讓我付,轉而換成幾頓午餐。起初我倆是點到為止的飯搭子關系時,他就在了解我的喜好,可奈何我倆都不是戀愛腦,各自生活里有太多更重要的事。我項目基金遲遲批不下來,兜里付完房貸也沒幾個錢,有次他約我出來,我解釋:“最近手頭緊,就不AA了。”他沒說話只是笑,默默點了一桌子烤串,讓我吃得盡興。臨近七夕,店內裝飾得曖昧,我打趣道:“哎,你也參加過那么多婚禮,沒收到過禮金吧?要不咱倆搭伙過日子,回點‘血。”
他一臉嚴肅,鄭重其事地說:“婚姻沒那么隨便的,不要開玩笑。”然后,他誠懇地建議我如何向主管要錢,活脫脫是個商務局,可惜我們高舉的不是香檳,而是買一送二的冰鎮奶啤。
其實,我初中時萌生過丁克獨居的想法,到了大學都還留著假小子發型,拔情絕愛沉迷學習,杜絕任何苗頭。但圍觀過幾次婚姻,還是有別樣的感受。吵吵鬧鬧分分合合,相愛的人怎么也走不散,室友說:“不把依靠別人變成生活的主導,也可以試試,結與不結,都是個人選擇,幸福主義而已。”
我問過他:“你覺得我們有愛情嗎?”他很慎重,用好感、舒適、愜意來形容我們的關系,愛太大,相處太短很難說清楚。
好在我們彼此覺得對方人不錯,都沒把愛情看得很重,性格、自我、契合更重要。
認識半年后,我因為一件很小的事向他表白。兩年后,他的求婚極其有儀式感,在雪山上深情款款地承諾:“上次被你搶先說了,這次不許跟我搶。”
雖然我作為核心成員參加過許多次婚禮,但照樣有婚前焦慮,會擔心婚禮不能順利進行。以前,在別人婚禮上,我常常作為氣氛組,吃吃喝喝送送車,如今,要敲定每一個細節,這讓我倆備感勞累。在寫了整整五頁A4紙后,我倆癱在地板上對眼神,我說:“要不,愛咋咋地?反正來的都是熟人,只要我不變卦逃婚,儀式總能完成得七七八八。”他回復:“正有此意。”
他在我的婚紗里配了雙小白鞋,他說:“你做社會調查習慣了吧,放輕松,是我們的生活而已,那只是一個節點。砍掉預算的一半,你拿去做基金,或者作為旅游經費,工作累了就出去散散心。”儀式也一切從簡,畢竟大家沒閑工夫聽我們講普普通通的戀愛故事,錢大頭花在席面上,訂菜時我選了好多自己喜歡的:酸菜肘子、海鮮燴、剁椒魚頭、糖醋小排……結果當天忙得暈頭轉向,沒吃到自己的席還有點遺憾。
我小聲對老公說,穿了束腰不方便吃飯,好餓。說完誓言后他打趣道:“摟不到自己的席讓你委屈了,但紅包都給你!”我破涕為笑,他捏捏我的手,比畫個手勢,那是去老地方吃飯的暗號,我心情大好。
無論形式怎樣,最后跟你過日子的還是這個人。有良人如此,還有何求?
(心香一瓣摘自“三聯生活周刊”微信公眾號,河川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