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文楷 謝豪瑩
【摘要】近年來,周邊傳播概念及其豐碩研究成果受到學界的關注與熱議,理論體系擴充完善之際,周邊傳播相關研究較多呈單向發展趨勢。現基于周邊傳播、國際關系理論范式提出“周邊‘逆傳播”這一派生概念,從概念內涵、理論根基、歷史底蘊三方面闡釋,從“逆”全球化背景、“逆”傳播主體視角、“逆”信息流動方向三個方面辨析“周邊‘逆傳播”,從研究范圍及重點、研究要求及脈絡、研究理論延展及傳播三個方面論述“周邊‘逆傳播”理論體系建設方式。同時,借助國內外重大突發公共事件,分析了“周邊‘逆傳播”的應用形式和研究價值。
【關鍵詞】周邊傳播;逆全球化;重大突發公共事件
習近平總書記在中國共產黨第二十次全國代表大會上的報告中指出:“堅持親誠惠容和與鄰為善、以鄰為伴周邊外交方針,深化同周邊國家友好互信和利益融合。”重視周邊國家和地區外交策略,注重與發展中國家團結合作,是當下及未來我國外交方向性、戰略性指南。早在2015年3月,北京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陸地教授便提出“周邊傳播”,即“一個國家在有效的主權轄區邊界兩側進行的、介于國內傳播和國際傳播之間的綜合性信息傳播活動”。[1]打破將歐美國家視為傳播重心的對外傳播思維定式,憑借中國對周邊國家和地區傳播的地域優勢、文化貼近、資源互補等特點,建立信息逐級傳播模式,摒棄過往對外傳播研究的單一路徑,開辟傳播新思路。
周邊傳播概念提出至今已過8年之久,聚焦性研究中國對周邊國家和地區的文化、經濟、政治信息傳播狀況,周邊傳播研究體系不斷完善,提出周邊傳播的認識論和方法論、周邊傳播的三個階段、周邊傳播的四種模型[2]等新穎觀點。作為極具時代性和宏觀視野的研究領域,周邊傳播體系在不斷完善的過程中,強調周邊傳播不同于國際傳播和跨文化傳播,也并非單向傳播,而是有目的的外向傳播和有價值的內向信息傳播。然而,在中國知網(CNKI)中搜索主題關鍵詞“周邊傳播”,164條檢索結果中,超過80%的文章側重于論述中國文化的對外單向輸出,在措施部分形式化提及注重文化輸出,轉化思維語態等策略,研究思維局限于單向傳播。164篇文章中,去除9篇就周邊傳播理論本身的論述文章,僅有不超過20篇文章展現出雙向傳播思維,提及周邊傳播對國內的信息反哺。在中央對堅定不移深化改革開放提出明確要求的背景下,此研究現狀令周邊傳播不可避免地呈現研究視域相對偏倚、研究視野較為窄化的階段性特點,進而羈絆周邊傳播研究領域的有效延展。在學科建設過程中,理論踐行類研究要想拓寬理論適用范圍,提高理論應用價值,促進學科持續發揮社會價值,追求社會效應最大化,還需時刻觀照理論自身,回應社會關切進行理論創新,與時俱進開拓研究領域新可能。基于近年來國家社會治理需求和國際化社會治理策略變更狀況,筆者在周邊傳播視域下,提出“周邊‘逆傳播”這一概念,以延展完善周邊傳播理論體系,針對國際場域中亟須解決的社會問題進行新思考。
一、“周邊‘逆傳播”概念建構
(一)概念內涵:“周邊‘逆傳播”之內容指涉
“周”在《說文解字》中釋意為“密”也。段玉裁注:及之者,周至之意。與“疏”反義,可理解為“周密”。“邊”的釋義為“行垂崖也”,本義指走到了懸崖邊沿、邊界。“周邊”一詞置于以國家為主體的信息傳播語境下,側重于強調以某一國家作為中心參照點,對周邊地理位置和擁有相似文化特征的國家呈點到點的信息輻射。
《說文解字》卷二辵部:“逆,迎也。從辵,屰聲。關東曰逆,關西曰迎。”[3]“逆”字含有迎向、反向、顛倒、考察等義,由“顛倒”一義延伸而來“退卻、回旋”之義,由“考察”一義延伸出“預測、揣度”等詞義。在周邊傳播語境下,“逆”字采用“迎向”“回旋”及“預先”之義,道出“周邊‘逆傳播”行為所具有的姿態,并非單向突出“逆”向傳播,而是在傳播方向、傳播順序、傳播信息流動速率、傳播態度及傳播影響機制等方面因國際傳播形勢變化而產生的動態變化之狀。一言以蔽之,“周邊‘逆傳播”指的是“以國家為主體,周邊國家和地區為對象進行多次雙向且利益附加值愈大、隱含義愈深的綜合類信息折返傳播活動,其信息傳播具備方向不定性、影響深遠性、權力運輸性等特征”。“周邊‘逆傳播”的表象意強調周邊國家和地區間以國家、政府、企業、個人各主體相互交流,不同傳播次序影響傳播者和接收者對待信息的姿態,并采取相應行為措施。其深層含義指在“周邊‘逆傳播”雙向皆迎向的傳播姿態下,信息在折返過程中逐漸加碼,雙方根據信息隱含義調整國際關系處理策略,從而發揮對國際安全體、國際進程的相應作用。“周邊‘逆傳播”適用于以國際關系為核心的政治、經濟、文化、軍事等方面,以“關系”作為發展源頭,逐步產生對空間、時間的影響。在信息重疊和信息再生過程中,演化出因“逆”而生不容忽視的影響,萬物皆有周邊,同理,萬物皆有“逆”周邊。
(二)理論根基:“周邊‘逆傳播”之范式更迭
新聞傳播學隸屬于社會科學大類,區別于自然科學的地方在于社會科學研究的目的是發現社會世界的規律和理解社會世界的意義。社會世界的意義線索隱藏于國際社會各主體互動溝通中。媒體泛在的時代,以傳播學范式研究社會世界的話語、文化傳播行為,以范式為基礎延展研究思路,用各分支研究領域充實豐富范式,是傳播學研究發展的常規路徑。周邊傳播亦如此,于新聞傳播視域下打造周邊傳播理論,以新聞傳播理論解讀周邊傳播現象,不斷豐盈理論體系和理論模式。理論創新從研究新問題中來,理論的不同風格要著眼于當下社會需求,從不同角度探尋社會世界的新意義,周邊傳播理論框架按照傳播流程延展,“周邊‘逆傳播”在此基礎上著重強調傳播流程的“逆”向、“逆”行、“逆”流帶來的附加行為,基于信息傳播流程閉環層面對周邊傳播理論進行完善。
“周邊‘逆傳播”還在周邊傳播基礎上進行范式疊加,不僅參考新聞傳播學理論范式,更基于周邊傳播自身特性,融入國際關系范式進行多維度思考。涂爾干認為,觀念因素有著自我的完整性,不能被化約為其他因素,社會世界的核心概念是觀念。[4]“周邊‘逆傳播”綜合兩種理論范式,以國家為主體,關注社會各階層主體的信息傳播行為,對國際關系、國際治理機制、國際體制等方面產生的影響提出對應觀念。
(三)追根溯源:“周邊‘逆傳播”之歷史底蘊
理論具有“特殊性”,但也需要具備“普遍性”。“周邊‘逆傳播”是新概念,但其背后反映的社會現象并非這個時代特有。“周邊‘逆傳播”現象廣泛存在于人類古代歷史中,張騫通西域,促進兩地信息傳播,使自古以來中國同中亞、西亞的交通直接開通,對中亞國際關系產生直接影響;但《后漢書·大秦傳》說:“(大秦)王常欲通使于漢,而安息欲以漢贈采與之交市,故遮閡不得自達。”[5]安息的阻撓令信息層層加碼,信息逆流被賦予其他利益含義,待班超被召回后,都護繼任,“周邊‘逆傳播”給雙方帶來信息差,信息多次折返后雙方基于單方利益考量,做出不同應對措施,東漢朝廷內出現意見紛爭,西域進行反叛,而后東漢再次任命西域長史。中亞的國際關系與中亞的地緣關系密不可分,周邊傳播的“逆”向流動中出現阻礙帶來國家機制出現相應變化。“周邊‘逆傳播”現象不僅存于國家經濟、文化交往方面,在中國經久流傳的諺語中亦有體現,儒家思想中的“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怠”便反映出根據信息反饋做出相應機制的“逆”傳播思維。在《孫子兵法》三十六計中,第二十三計“遠交近攻”中的“形禁勢格,利以近取。害以遠隔,上火下澤”便道明周邊傳播應當注重事物發展趨勢考慮遠近,時代特征不同,遠近之交策略也需隨之變化。“逆”傳播也是對周邊國家和地區趨勢的提早預測、盡早研判,將局勢扭轉至有利一面。
二、“周邊‘逆傳播”意義探析
(一)時代局勢之“逆”:逆全球化背景構筑傳播復雜性
美國全球化專家羅伯森認為全球化亦可解釋為世界的壓縮。強調世界作為一個整體的意識增強。就媒介發展,麥克盧漢提出的“地球村”假設早已成為現實,全球化已然是大勢所趨。在發展中國家聯手推進全球化進程時,伴隨而來的“反”全球化和“逆”全球化現象引發關注。倘若說群眾性抗議運動的“反”全球化代表民眾呼聲,那反映出各國家(地區)主體利益訴求就是一種反全球化之道而行的“逆全球化”,它是一種制度安排,是建置性的、政策性的合法政府行為。在全球性突發公共事件發生時,“逆”全球化背景帶來的影響更為明顯,國家(地區)主體間的信任度直線下降,各國經濟鏈中斷,所傳播的信息針鋒相對,給世界帶來更加強烈的不穩定感和不安全感。周邊傳播在全球性突發公共事件面前,所承載的義務和責任是對周邊國家和地區進行正確信息傳播,但在不明晰對方國內容宣傳策略時,周邊傳播面對突發公共事件提早準備的傳播策略會呈現“暫態化失效”狀況,無法保證對方國的信息“逆”傳播姿態、內容屬性對國內突發事件局勢的影響。例如2021年2月,緬甸執政黨領導人昂山素季等人被軍方扣押,軍方宣布接管政權。3月14日,緬甸仰光已有32家中資或中緬合資企業遭遇打砸搶燒,多名中方人員受傷,經濟損失高達2億元以上。在“逆”全球化背景下,我國針對緬甸反華事件報道分析其反華原因,通過屬性議程設置引導民眾看待此事,媒體表現即反映出“周邊‘逆傳播”思維的重要性,在全球化倡議和“逆”全球化沖突發生對撞時,穩定國內民心、統一民眾觀點、維持民眾秩序是“周邊‘逆傳播”應對復雜傳播環境的首要選擇。
(二)傳播格局之“逆”:逆主體性視角影響傳播目的性
“周邊‘逆傳播”遵循周邊傳播中傳播主體的責任、義務和功能,但不同之處在于,兩者因信息狀態不同,對傳播主體的功能要求也不同。功能主義理論強調社會性交往,國家(地區)主體間的交往互動行為具備相應功能,隨周邊傳播行為的社會性因素加強,主體間相互作用機制產生應然變化。在厄恩斯特·哈斯看來,社會性因素進一步加強,學習和互動過程產生的外溢效果以及持久合作中觀念的作用也得到進一步的強調。[6]溝通是社會的黏合劑,“周邊‘逆傳播”研究下,主體性位置呈現“逆”向發展趨勢,周邊溝通有淪為工具的風險。比如,東南亞等國作為“十字路口”的海上交通要道,漫長偏遠的邊境地區被部落武裝長期盤踞,部分邊境地區淪為“三不管”地帶,地理條件的復雜性和反政府武裝組織的滲透性對地區安全造成威脅,因而常出現人口販賣、跨國毒品犯罪等活動。網絡恐怖主義宣傳活動從各大全球性公開社交平臺蔓延至自媒體平臺,拓寬了“逆”傳播輿論陣地。馬來西亞外交部下屬的“東南亞反恐中心”(The Southeast Asia Regional Centre for Counter Terrorism,SEARCCT)對東南亞大學生群體作出的一份民調結果顯示,大學生對“通過暴力手段實現宗教目標”的支持率分別為印尼24.24%、新加坡30.95%、菲律賓23.78%、泰國31.81%。而我國針對“逆”主體的信息傳播行為,多以自媒體口吻報道,對事件細節的呈現多以故事化敘事描繪,這不免形成“逆”傳播信息流動的一道真實性阻礙。故事化敘事方式,契合恐怖事件和恐怖主義的“暴力”表達方式,反而順應了恐怖主義“逆”傳播目的。
廣義的周邊傳播包括但不限于大眾傳播媒介,可以指稱一切攜帶信息的人或物或活動。[7]“周邊‘逆傳播”也不僅強調以國家(地區)為主體的傳播行為,社會組織和個體也對“‘逆傳播”效果起著決定性作用。例如網紅具有超強的調動和吸引關注度的能力,官方色彩較弱,從普通人群視角展現中國的實際生活,更容易被國外用戶及粉絲接受。[8]“周邊‘逆傳播”旨在揭示不同主體在周邊傳播方面的參與積極性和策略動態性于傳播目的性變化的前提下做出相應的改變。
(三)輿論生態之“逆”:逆信息流方向鑄就傳播一統性
“周邊‘逆傳播”視域下,傳播方位的改變帶來國際關系的結構化改變。結構化改變是指,在過往以中國為信息流動坐標中心的傳播模式中,周邊國家(地區)對中國的信息傳播方向是逆向的。如今,改變“以我為中心”的傳播方位,對周邊國家(地區)信息的接受、理解甚至認同的逐級遞進過程中,看似只是簡單的信息傳播層層遞進,實則是國際關系作為底層邏輯在推動國際話語的“逆”向流動,讓信息“逆”傳播成為可能,逐步演化為國際關系結構的轉變。結構化改變并非將社會結構和社會單元割裂開來的二元論,更傾向于吉登斯提出的結構化理論。吉登斯試圖以二元性克服二元論,即社會結構和施動者不是相互獨立的兩個因素,不是互為“外在”,因而在本體上也沒有先后之分。[9]“周邊‘逆傳播”并非把傳播雙方劃歸為全然不同甚至對立的主體,其方向隨信息附加值的賦值數量及與雙方利益需求對應的利益特征變化而改變,但互為“外在”的兩個主體間并不會因此產生先后之差,這也直接回應了把“周邊‘逆傳播”等同于“反向周邊傳播”的誤讀。“周邊‘逆傳播”的思想基底可以套用哈貝馬斯的交往行為理論,以理解為目的、以語言或符號為媒介的社會主體交往行為。周邊傳播相關文章對輿論的關注不在少數,“周邊‘逆傳播”視域下輿論自然也是“逆”向的,即迎向輿論,在地理、文化、信息始發等因素的影響下,輿論依舊主要受本國媒體引導,傳受雙方媒體引導輿論的整體效果呈現較為固定的次序,但傳者方媒體即民眾引導的影響也需納入考量范圍。
在逆向信息流動的“周邊‘逆傳播”中,爭辯哪一方是信息始發方意義不大,信息折返是對信息結構的打破再造。不僅如此,“周邊‘逆傳播”的信息重塑帶來的是國家(地區)關系結構的變革,而且在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倡導下,更傾向于朝著結構融合型國家(地區)關系發展,即“雖然強調結構,但是卻把結構中不同的文化單位之間的關系基本上視為可溝通、可合作、可協調、可融合的”[10]如此“和而不同”的傳播一統性。
三、“周邊‘逆傳播”戰略布局
(一)“周邊‘逆傳播”研究范圍及重點
“周邊‘逆傳播”研究歸屬于周邊傳播,研究范圍聚焦于周邊傳播領域中信息流動的“逆”向過程及其對國際關系、國家治理等行為策略產生的影響。學者石斌指出,理論就其研究范圍的大小和內容本身的規模而言,可大致分為三種類型:總體理論、局部理論及介于兩者之間的中等規模理論。“總體理論”通常試圖以某一單個概念或某一套緊密相關的核心概念來解釋。“局部理論”的研究者主觀上無意構筑總體理論,而是力圖深入研究,精確描述。[11]周邊傳播領域不僅需要“局部理論”對該研究視域進行細致研究,檢驗其現實觀照性,還需要“總體理論”拓展創新周邊傳播理論體系,在現有理論基礎上緊密結合時代語境和社會需求,推陳出新;勇于探索尋覓不同范式作為理論支撐,在融合中進步,在拓展中再現。但這并不意味著“周邊‘逆傳播”將研究重點放在周邊傳播的整個流程的環節。倘若如此,這便是一種“學術內卷”而非學術創新。“周邊‘逆傳播”結合理論研究特性,研究側重于聚焦國家(地區)主體社會交往間的信息流動方向、流動中信息賦值狀況、賦值背后涉及的利益主體、利益主體對“逆”傳播的控制手段、“逆”傳播整體效果和對國際關系的深刻作用等內容,在融合新聞傳播學和國際關系學范式下進行周邊傳播的再次“逆”向思考,以期成為彌合周邊傳播內容板塊的一分子,給國家(地區)、社會帶來更有時效與實效的理論研究。
(二)“周邊‘逆傳播”研究要求及脈絡
理論的重要目的之一是解決問題,所以理論硬核的形成往往與核心問題有著直接的關系,從核心問題產生核心理念,從核心理念形成核心硬核,從核心硬核發展成理論范式。[12]“周邊‘逆傳播”的核心問題在于厘清信息“逆”傳播帶來的附加影響,這一核心問題直接指明相關研究脈絡。在地緣性下,針對以國家(地區)向下輻射主體的綜合類信息傳播活動中“逆”向信息流動現象,進行知識、思想理論、語言表達、話語權力等方面的內容梳理并分析影響其效果的多重變量,有利于探明“周邊‘逆傳播”的行為規律和相互作用關系。于知識體系而言,對研究者的知識儲備要求會更專業化、精細化但又不失廣泛性。“周邊‘逆傳播”不是簡單的逆向周邊傳播。它意味著研究者能準確識別何為“逆”向現象,根據文化、政治、經濟等方面具象化傳播現象進行相關知識學習,再分析其影響。于思想理論體系而言,“周邊‘逆傳播”研究者需要對周邊傳播理論有深入了解且能靈活運用,在緊密結合社會現實更新周邊傳播特點的同時,需涉獵國際關系學、社會學、心理學、哲學等方面知識,以此助力完成對“周邊‘逆傳播”的深度剖析和多維建構。建構“周邊‘逆傳播”理論體系,不僅需要依附于周邊傳播,還需要借助眾多外力,并結合量化、質化分析方法,要時刻擁有檢驗理論價值的勇氣和準備,搭建且完善“周邊‘逆傳播”模型。
(三)“周邊‘逆傳播”理論延展及傳播
馬克思說過:“人們自己創造自己的歷史,但是他們不是隨心所欲地創造,而是在直接碰到的、既定的,從過去繼承下來的條件下創造。”在學術研究中,創立新概念似乎成為眾多學者引以為傲的事情,但真正困難的是傳播概念且堅持不懈驗證概念及理論的實用性和適用性。當下,酒香也怕巷子深,周邊傳播尚且經歷多年建構與深化,更何況在周邊傳播視域下更為精細化的分支方向。當然,學術理論的研究并不應該以是否名聲大噪為衡量指標,理論延展的方式也有很多。“周邊‘逆傳播”問世也可能會受到學者的審視甚至尖銳批判,但此艱難過程正是檢驗其價值的最佳方式,融合多門學科思想的方法可行性、作用效果都應當逐一檢驗,這也是對“周邊‘逆傳播”理論的進一步延展。除延展理論本身外,還需在不同場域的“周邊‘逆傳播”現象中加以測驗,設置實驗核實理論內容提出的變量間是否有相互關系,返回信息始發地和終點,探尋促進“周邊‘逆傳播”的未知變量,并在未來“逆”傳播現象中對相關理論加以反復檢驗。
四、“周邊‘逆傳播”對重大突發公共事件的應對措施建設的思考
(一)風險社會:在場離場互動治理雙向結合,共同推進社會治理現代化
不得不承認,社會中各項風險交織,于我國而言,“周邊‘逆傳播”能更好地辨析“逆”信息的價值,助力社會治理。風險社會是指在全球化發展背景下,由于人類實踐所導致的全球性風險占據主導地位的社會發展階段。[13]在這樣的社會里,各種全球性風險對人類的生存和發展帶來了嚴重的威肋。近年來各國發生眾多重大突發公共事件,受到來自自然、經濟、人為等各方因素的影響。以我國為例,2003年的“非典”事件,2008年汶川地震、南方雪災,2010年玉樹地震,重大突發公共事件大多以自然災害為主,波及面廣,造成的人員、物資、經濟損失重大。周邊地區是一個國家最重要的生存和發展空間。[14]關于此類事件的周邊報道方式直接決定周邊國家和地區對事件的認知,反饋回來的信息對國內治理措施產生不同程度的影響。2023年7月,臺風“杜蘇芮”自菲律賓席卷至我國臺灣、福建等地區,菲律賓國家減災委(NDRRMC)報告稱,臺風“杜蘇芮”或“伊蓋”(Egay,菲律賓本地名)肆虐該國后,當局發布26人死亡,另有13人失蹤,52人受傷。我國各媒體對菲律賓前線消息進行及時報道,開啟應急知識科普,形成應對風險的信息聯動矩陣。相比于國內社交平臺一貫對臺風的娛樂化解讀,菲律賓的應急處理措施及受損狀況,讓國內輿論更為嚴肅、言論更具共情能力。周邊國家和地區重大突發公共事件的發展局勢對我國民眾態度有直接影響,其治理措施對我國治理策略也會產生直接作用。信息“逆”傳播在其中既發揮在場作用,見證我國針對重大突發事件的治理措施并“逆”向傳播,又發揮離場作用,引用周邊國家和地區“逆”傳播信息,跨時空引導我國輿論。這不得不引發對“周邊‘逆傳播”如何從“逆”向流程上突破治理瓶頸,在服務于我國政府治理措施推進的同時又不喪失其監督能力,并在維持良好國際關系的基礎上,客觀對待周邊國家和地區“逆”信息的引導。這需要在社會治理策略選擇中加入“周邊‘逆傳播”研究視角,聯合周邊傳播中在場離場“逆”信息,在“逆”傳播信息評論區主動設置具有情感共鳴、價值共享的話題,引發雙方互動,在共同治理思維基礎上進行有效溝通,積極借鑒雙方經驗,治理過后主動復盤治理措施,進行信息披露,如中國—東盟應急管理合作論壇的召開,中國(廣西)—柬埔寨友好城市應急管理活動側記的信息發布等豐富形式共享治理思維,進一步共同提升應急管理能力。
(二)議程設置:公共選擇建構普適話語體系,應對失控的周邊語境變更性
信息“逆”向流動至周邊國家和地區后,信息折返后賦值信息的意義并非可控,其話語建構權力也不完全由政府和國家掌握,而是共同選擇后的結果。隨著我國媒體在海外市場規模日益成型,海外社交媒體也成為周邊傳播的一支主力軍,社交媒體的話語體系能體現出經過國內外民眾選擇后的話語特征,實則也是在“逆”傳播中的話語再建構。建構主義在本體上表現出兩層重要含義:客觀存在的物質性因素因為人的互動性實踐活動獲得社會意義,社會實施因為人的互動性實踐活動得以造就和確立。對于突發公共事件的話語選擇既符合客觀存在的事實性描述,又加入了社會互動和社會選擇等方面的考量因素,2022年越南新媒體上中國排名TOP9的熱搜中,第一為“中國年輕人的努力”,第二是“中國高考”。在我國對外輸出的信息選擇后,再經過越南民眾的議程投票,兩國民眾共同篩選后的內容側重點為中國人的性格特質。可見“周邊‘逆傳播”下,信息屬于共同控制狀態,雙方共同通過“逆”傳播建構普適化話語體系,整體方向朝著推動兩國發展的現代化路徑發展。需要引起注意的是,本土文化有選擇地吸收外來文化,其規范和實踐則因此而發生改變;這是一種欲予欲求的文化進程,即信息、思想、價值、規范、認同文化資源的交流吸收。選擇性地吸收意味著周邊語境下信息傳播的秩序性存在失控風險,尤其是針對重大突發公共事件,網絡議程設置主體泛化,多次折返后的信息被篩選、過濾、添加多層利益。學者陸地在《新聞愛好者》雜志上發表的文章中提出“我國要正視和東南亞國家之間的現實問題和心結,有針對性地研究和解決雙邊或多邊中的問題與隱患,多方傾聽、系統了解、持續研究來自東南亞國家各個階層的心聲、關切和訴求以及對中國的期待與愿望,多做有關東南亞國家的調查研究”[15]。“周邊‘逆傳播”相關研究需將精力投入到對東盟國家媒體話語分析中,辨明信息背后的利益因素、利益關系,進行“逆”向研判,并預想內容存在的失控風險概率和不可控范圍。充分應用周邊信息“逆”傳播給我國對外宣傳帶來的啟示,對“逆”傳播議程進行有效研判,借助全民力量回應議程,從國家到組織,從群體到個人,從文化到教育,對“逆”傳播中周邊國家(地區)流露出的議程興趣點進行有效引導,把議程發展方向控制在可控范圍內,在周邊傳播信息接觸層對內容進行有效把關,對周邊話語的強攻擊性做到能及時應變,并合理調整宣傳策略。
(三)治理機制:積極參與國際關系謀篇布局,制衡協同發揮周邊功能性
無論在全球化還是“逆”全球化,甚至是“超級全球化”狀態下,重大突發公共事件的影響范圍整體呈現向外擴散趨勢,隨著全球產業鏈聯系緊密程度的加強,其擴散速度也不斷加快。面對重大突發公共事件,協同治理是有效方式之一,這和我國提出的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不謀而合。習近平總書記在眾多場合一再呼吁建立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必要性和緊迫性。前景理論認為,人們為了防止損失而冒更大風險的意愿要強于為了獲利而承受的風險,界定損益的基準本質上取決于行為體及主觀因素。[16]“周邊‘逆傳播”的研究范圍中,重點之一為國家(地區)主體間社會互動行為背后的利益牽連和反饋于信息呈現的權力制衡關系。在康德看來,國家(地區)對內和對外策略是一致的,皆需要改善內部體制,建立外部法制。多重關系考察下不僅助力于我國積極參與國際關系的建構,還能“逆”向反哺于我國對內治理措施。其中涉及在重大突發公共事件發生時,各國家(地區)主體的權力制衡關系,也強調相關規范的制定。涂爾干將社會事實定義為人通過事件活動的社會性建構,強調了社會規則的重要作用。在信息“逆”向傳遞中遵守社會規則和相關規范的前提是,雙方存在一定程度的身份認同。身份認同對于如何看待現實的敵人或潛在的對手也具有深刻影響,對手是平等的還是劣等的[17],對認知的意義非同小可。中越兩國在爭取民族獨立和國家解放的事業中結下了“同志加兄弟”的特殊情誼,目前更是已經提升為“同志加兄弟”的全面戰略合作伙伴關系。但東盟國家與我國的經濟、政治往來在建立共同體的同時也在相互增加權利砝碼。柔化“‘逆傳播”雙方溝通的高度差,是協同治理的基礎,也是反哺于國內推廣治理機制的必要保證。2023年6月在北海舉行的第十七屆中國—東盟社會發展與減貧論壇中,邀請東盟國家相關政府部門代表考察廣西脫貧攻堅成果,以此推進中國鄉村發展和治理的實踐做法。“周邊‘逆傳播”中想要傳播中國經驗,重要前提是發揮周邊協同功能性。把全民周邊傳播思路發展至“逆”傳播場域中,采訪“逆”傳播各層級主體,讓周邊國家(地區)的普通受眾、各專業領域的意見領袖真切感受到中國的治理速度、治理成效,體驗中國發展速度,在互聯網平臺中用個體化視角發聲。協同共治思維嵌套“逆”傳播思路,把對象國國民對中國的友好態度如實反饋給國內受眾,可激發全民傳播的積極性、使命感和成就感。借助“周邊‘逆傳播”辨明雙方權力制衡狀態,強化協同功能性,建設周邊傳播新格局。
五、結語
周邊傳播在學界已經產生相當的影響,適時延展其理論體系,以此增強理論應用的針對性、專業性和適用性是必要之舉。針對周邊傳播信息總體形勢,不難發現,“逆”傳播是暗藏其中但又影響深刻的一支涌流,信息“逆”向流動、主體“逆”向姿態、國際局勢“逆”向發展等方面共同構成“周邊‘逆傳播”現象。重視“周邊‘逆傳播”研究,有利于我國更好地掌握國家形勢和各國信息傳播,在百年未有之大變局中更好堅守中國立場。但背景復雜性、因素多元性和社會事件多變性讓“周邊‘逆傳播”研究不能僅局限于新聞傳播范式,應當勇于融合國際關系學理論范式,這給研究者提出掌握社會學、國際關系學、心理學等學科知識的要求。基于此,分析周邊信息“逆”傳播給各權利主體帶來了國家應對措施、國際交流機制等方面的影響。理論之樹常青,研究“周邊‘逆傳播”絕非易事,但其研究價值不容小覷,透過研究“周邊‘逆傳播”,能不斷厘清中國在國際形勢上的定位,針對不同社會事件作出更好的方案選擇。
[本文為廣西師范大學2023年廣西研究生創新項目學位項目“廣西面向東盟的譯制作品國家形象建構‘權力研究”(項目編號:XYCSR2023002)階段性成果; 廣西師范大學2023年廣西黨委宣傳部部校共建重大項目“突發公共事件應急處置中新媒體傳播應用研究”階段性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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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魏文楷,廣西師范大學文學院/新聞與傳播學院教授(桂林 541004);謝豪瑩,廣西師范大學文學院/新聞與傳播學院碩士生(桂林 541004)。
編校:張紅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