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不是讀書天

夏禮

1

學生時代，我看過一部名為《春天不是讀書天》的電影，講的是幾個學生翹課兜風，被教導主任滿城“追殺”的故事。

雖然時間過去很久，電影情節我都淡忘了，但電影中有句臺詞令我記憶猶新。它大概是這么說的，“時光匆匆而過，如果你不偶爾停下來四處看看，你會錯過的”。

錯過的是什么？當時我并沒有考慮這個問題。但這并不妨礙我將它工工整整地記錄在日記本里。

和電影的主人公相反，我是一個循規蹈矩的人，從未嘗試過隨心所欲的生活。

循規蹈矩的人大多給人可靠、謹慎的印象，與此同時，我們也是拘泥、無趣的代言人。我為自己圈出一個舒適區，所以我的生活從來不會像打開盲盒一般，從中發現驚喜。

盡管如此，我卻滿足于這樣的自己。

學生時代的我從未翹過課，工作之后，我同樣沒有動過翹班的念頭。多年前，當我聽說朋友請了長假，去新西蘭的特卡波小鎮眺望南阿爾卑斯山的風景，在“星空自然保護區”仰望漫天星光時，感覺就像在讀小說里的情節。

它對我來說太過陌生，幾乎到了天馬行空的程度。

2

今年二月初的一天，我因為要帶外公去醫院復查，請了一天假。剛準備出門時，卻接到了表妹的電話，說她已經帶外公出發了。掛斷電話，穿著大衣、拿著鑰匙的我手足無措地站在門口，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是好。

假已經批了，再去上班也不是不行。我看了看表，比平時出門時間晚了一刻鐘。理智告訴我趕緊出門，腿卻沒有完全接受指令。

那段時間我工作很忙，空閑時間也全部用來趕稿，連續數月無休。有時我將視線從屏幕上的文檔投向窗外，會感到一陣恍惚。那是一種無以名狀的疲憊——不僅是身體上的，而且是身心疲憊。

說得準確一點，那感覺就像走在一段漫長的旅途上，走著走著卻忘記了目的地。不僅如此，連歸途都無跡可循。那種空虛感幾乎令我窒息。不知何時，我開始變得漫無目的，覺得做什么都沒有意思。

媽媽說，你之所以會有這種感覺，是因為太過認真。認真是好事，但太過認真就會變得拘泥，不懂變通。

媽媽示意我看樓下的花壇，“打個比方，有兩個園丁，一個只顧悶頭勞作，日復一日，生活樂趣有限，陪伴他的只有勞累。而另一個園丁，在勞作間隙會傾聽頭頂的鳥鳴，看看天上的游云，摘一顆綴著露珠的草莓嘗鮮，或是將花朵插在草帽的邊緣。這樣的人，又怎么會感到倦意和茫然呢？”

“話是沒錯。”我說，“可總是停下來看風景，不會耽誤勞作嗎？”媽媽笑了，“人生是一條漫長的旅途，如果你總是急于趕往下一個目標，久而久之就會疲倦不已。如果想要‘可持續發展，就不要急于求成，而是時不時地停下歇腳，看看周圍的風景”。

那一瞬間，我想起了《春天不是讀書天》里的那句臺詞。媽媽雖然沒有看過這部電影，卻說出了類似于電影臺詞的哲理。

就在我為此驚訝時，媽媽對我說 ：“你要善待自己，才能走得更遠。”

3

那天，我站在門前猶豫是否去上班時，時間一點一點溜走了。我愣在原地，始終沒有踏上熟悉的上班路。

“休息一天又何妨。”心里有個聲音說，“奢侈一把！”

我學著媽媽悠然的樣子，泡了一杯熱可可，打開適合在雨天聽的鋼琴曲，翻看著喜歡的繪本。我有一種近乎荒謬的錯覺，仿佛是在享受偷來的時間。

不知何時，窗外飄起了鵝毛大雪。

午后，雪停了。院子里變成了繪本圖畫一般雪白無瑕的世界。就在這時，我聽到了窗外連綿不絕的尖叫和笑聲。幾個孩子正在打雪仗，他們一邊跑一邊笑，還為誰堆的雪人最好而爭論不休。

他們像麻雀一樣嘰嘰喳喳，快樂的笑聲此起彼伏。不知不覺，我看得入迷了。仿佛感應到某種無聲的召喚，我戴上手套和棉帽，走出了房門。

我走向一個還未成型的大雪人，孩子們紛紛圍了上來。我不假思索地問：“我能加入你們，和你們一起堆雪人嗎？”話一出口，我不禁有點難為情。一個成年人，竟然想和孩子們一起堆雪人，他們會怎么看我？

可是他們誰也沒有嘲笑我，大家用洪亮的聲音回答我：“好啊，一起來！”不知道過了多久，雪人堆好了。我回家拿了一根胡蘿卜，當作雪人的鼻子。孩子們圍著雪人哈哈大笑，還唱起了歌。

路燈下，雪人看起來晶瑩剔透，仿佛散發著微光。不知何故，我覺得鼻子一陣發酸，突然意識到，這就是快樂。這份真切的快樂，仿佛為疲憊的我注入了堅持下去的能量。

我把這件事告訴朋友，朋友開玩笑道：“你在慫恿我翹班？”我對她說：“這個故事也許與翹班有關，但是關系不大。我之所以想和你分享，是因為我明白了一個道理。電影里說的沒錯，我們應該時不時地從忙碌的生活中停下腳步，看一看周圍的好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