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生為師，浸潤教育生命自覺

郭文紅

何其有幸，我遇見了班老師，從此我的教育生活開始發生改變……

沒有學生哪來的老師

班老師總說：“如果沒有學生，哪來的老師呢？所以老師們都要對學生心懷感激，正是因為有了學生，才有教師的身份，才有工作實踐的基礎，才有不斷學習的對象，才有成長發展的可能，所以要感謝學生。”說實話，一開始聽這話我很不習慣，因為在我原先的認知里，有的全都是師道尊嚴、長幼尊卑。

班老師把尊重和平等刻在心中，他平等對待每一個學生，尊重每一個人。班老師用他高貴的人格在我們面前豎起了一面高高的旗幟，這面旗幟上深深地印刻著四個大字：尊重、平等。

從開始的不適應到逐漸了解，再到發自內心的敬重，最后到向先生大膽敞開心扉無所不談……不知不覺間，我的認知和行為也在悄悄地發生變化。以前學生和我打招呼時，沒事時我能回應一聲，有事時我很可能就忽視了，沒能顧及孩子的失落與委屈，對此，我感到很不安；以前我的課堂我說了算，學生都得聽我的，即使有自己的想法也常會被我否定，因為我覺得實施起來不夠簡便。我以為在幫學生節約時間，卻不知在扼殺學生獨立思考的能力，對此我感到很后悔……

在感到不安和羞愧之余，我開始更新自己的教育理念，如果說現在的學生很喜歡我，很愿意和我在一起說話聊天的話，那一定是班老師的行為深深影響了我。

兒童是成人之師

班老師說：“兒童是成人之師，我們大人應當向兒童學習。”2008 年年末，已經74 歲的班老師聽我說要開年終總結班會課，就說要來聽一聽。其實我幾乎不愿意上班會公開課，也不太愿意別人來聽我的班會課，因為那種反復排練的“表演式”公開課讓我很抗拒，我的班會課從來不事先排練，雖然簡單但絕對真實。

沒想到他真的來了，我也只能硬著頭皮忐忑不安地上了起來。那天的班會課是“感動六（三）班級人物頒獎典禮”，前期我們在班級確定了“感動班級人物”；接著我請大家為自己心目中的感動人物寫頒獎詞；最后辦一次“頒獎活動”，學生對獲獎者宣讀“頒獎詞”，獲獎者發表感言。學生在提煉、宣讀獲獎者感人事跡并向他們表達敬意的時候，是一次心靈洗禮的機會；獲獎者接過鮮花并發表感言的時候，也是受到同學鼓勵和贊美的時刻。我這樣做的目的是想讓更多的學生參與其中，讓更多的學生在這次的活動中受到感染，進而讓教育自然而然地發生。除此之外，這樣的活動還有什么“意義和作用”，我全然沒有思考過。

班老師坐在下面，不僅全程見證了這場班級活動，還激動地流下眼淚。也就是在那次，我和學生第一次聽到了這句話：“兒童是成人之師，我們大人要向你們學習。”我記得有個孩子當場嘟囔了一句：“向我們學習，我們有什么好學的？”對此，班老師是這樣說的：“剛才每一位‘感動六（三）班級人物’都值得大人學習！你們的班長那樣的任勞任怨，那樣的熱心，難道不值得大人學習嗎？這位女同學，一個男同學打傷了你，你哭過，但當你得知他的遭遇后，你原諒了他，你同情他，哭得更厲害，這難道不值得大人學習嗎？還有這位同學，那樣的勤勤懇懇、默默無聞，每天堅持拖走廊的地，你接受了鮮花和獎狀，你流下了激動的淚水，你說你從沒有想到要受表揚，因為這是你應該做的。這是一種多么樸素的品質！這難道不是大人應該學習的嗎？一句話，大人就包括我在內，要向你們學習。”

上完課后，班老師便獨自走回去了。他的身影、他的眼淚、他的話語、他的思想永遠留在了我和學生的記憶中。每天和學生在一起，我從來想的就是如何教育學生，卻沒有想過自己可以從學生身上獲得教育。就拿第三個學生來說，他的成績在班級不是名列前茅，他的才藝在群體中不算顯眼，他的語言也不算動聽，他似乎一直都是默默無聞、微不足道的。然而，他能夠堅守崗位，能認認真真、一絲不茍地完成自己負責的拖地任務，不管作業是多是少，不管老師是否看到，不管嚴冬還是酷暑，他都能保證那塊區域的干凈與整潔。正如同學們說的——面對寒冷，他毫不退縮，并無怨言；面對走廊，他專心致志、埋頭苦干；生命給予他的勤奮和堅持，在一條小小的走廊上一一展現。

這些品質我看到沒有？當然看到了，我也引導學生向他學習，卻獨獨沒有想過自己是否也能做到呢？捫心自問：同樣的工作，同樣的任務，我能做到和他一樣好嗎？不一定。那我是否需要向兒童學習呢？當然需要。可是我為什么就完全沒有這個意識呢？

蒙臺梭利說：真正兒童的偉大，在于用一雙沒有遭受污染的眼睛看世界，在于用一個沒有任何功利的大腦思考這個世界。在兒童的世界里，天空是湛藍的，森林是茂密的。作為成年人，我們應該經常在精神上重回童年，向兒童學習，永葆赤子之心。是班老師開拓了我的學習視野，讓我在自我完善、自我成長的道路上多了許許多多的“學生老師”，他們讓我受益匪淺，更讓我幸福滿滿。

教師應當學習做自覺教育者

認識班老師之后，我聽到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作為一名教師，應當學習做一名自覺教育者”。這句話并不難懂，“自覺”字面上的解釋是指自己有所認識而能主動去做。我的理解是這里面有兩個關鍵要素，一個是自己要有所認識，另一個就是要主動去做。因此學習和實踐都不能放松。認識班老師十幾年來，他一直在不間斷地讀書、思考、寫作。就是這么一位大學教授，卻總是很謙遜地說自己沒有一線的實踐經驗，對于每次能聽到的任何中小學活動，他都是饒有興致，主動要求參加。若不是發自內心的真誠與熱愛，若不是將“自覺”二字刻在心中，融入血脈，如何能堅持這么多年呢？

就拿上次的班會課來說，我在閑聊時向他提及，他馬上就說要來參加，我以為他就是隨口一說，所以也沒怎么當回事。哪知道班老師早已經把日期記在心上。那天中午，當他突然出現在學校門口，站在我面前的時候，讓我感到既驚喜又慚愧。這么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冒著烈日并不輕松地趕往一個普通老師的課堂，就是為了聽一節班會課？當我攙扶著他走進四樓的教室時，既感動又有很多不解：沒有專車接送，沒有任何勞務費用，班老師這是圖什么呢？

班老師似乎從來沒有思考過這些俗氣的問題，他全身心就只有一個純粹的心愿，那就是學習。比如他會主動到課堂中與學生交流；他會定期前往小區周圍的學校研究課題；他還會積極參加每月一次的“隨園夜話”班主任沙龍，即使我們討論到深夜，他也從不會提前離開。有時候我們擔心他的身體，就故意不告訴他，但是他想方設法知道后，哪怕自己打車也一定要前來學習……

現在想來，這些行為正是班老師一以貫之的治學思想的真實寫照，他就是這樣一個自覺的學習者、思想者和教育者。班老師用自己的堅持在這些看似平凡的小事中不斷地書寫著“自覺”二字，讓我們這些后來者仰望著他的背影，沿著他指引的道路，有了一個明確的前行方向。

身為一名學術泰斗，班老師還能隨時隨地保持著這種自覺學習的意識，無時無刻不在向周圍人特別是學生學習的謙虛精神，給了我非常大的觸動和引領。如果說今天的我身上有了一丁點兒這樣的學習意識，可以說完全就是在班老師的榜樣示范之下、在他的人格魅力感染之下所產生的一點變化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