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仲堯

我的書柜里一直珍藏著父親送給我的兩本書——《新華成語詞典》和《作文描寫辭典》。說起這兩本書的來歷,還有一段鮮為人知的往事。
1978 年秋天,我開始讀初中,當時高考剛恢復,父親敏銳地捕捉到這個信息,對我寄予厚望,希望將來也能考上大學,跳出“農門”,成為一個吃“公糧”的城里人。
那時的冬天冷得厲害,父親攥著平時省吃儉用積蓄下來的零錢去趕集,打算給自己買雙雨靴,下地勞動時可免遭凍腳之罪。父親興沖沖地跨進百貨商店,卻陰差陽錯地走到那個賣書的柜臺前,東瞧瞧,西望望,溜達了半天,舉棋不定。
老實巴交的父親,土得掉渣,在書柜前晃來晃去,營業員覺得奇怪,就隨便問了一句:“你也想買書?”
父親急忙湊上前去搭訕:“同志,我兒子上初中,想給他買本書,哪種合適,幫我拿拿主意。”
營業員精心挑了兩本遞給父親,說:“常讀《新華成語詞典》能增加詞匯量,《作文描寫辭典》可幫助孩子提高寫文章的水平,只要你兒子好好用功,考大學就是三個手指捏田螺,十拿九穩的事。”
其實,當時考大學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談何容易,但父親如獲至寶,心里美滋滋的,興高采烈地回到家,鄭重其事地把書交到我手里,并叮囑我:“營業員說,這可是兩本好書,只要讀熟了,肯定能考上大學。”
我知道家里拮據,恨不得一分錢掰成兩半花,趕緊問:“哪來的錢?”
父親赧然一笑,說:“我把買雨靴的錢先墊上了。”
望著望子成龍的父親,我極力掩飾激動的情緒,強忍奪眶而出的淚水,虔誠地應答:“真是兩本好書,我一定會認真讀的。”
父親笑呵呵地說:“只要你說好,我就放心了。”
手捧墨香芬芳的新書,我暗暗下定決心,決不辜負父親的殷切期望。于是,我勤奮學習,刻苦鉆研,每天睡前背誦《新華成語詞典》,模仿《作文描寫辭典》苦練寫作,功夫不負有心人,我終于考上了大學。
父親高興極了,拿著我的錄取通知書,上下左右看個不停,那種喜悅之情溢于言表。父親培養出了村里第一位大學生,很是自豪,那些天,一向沉默寡言的父親出奇地興奮,話也多了起來。說他買的書就是好,錢花得值;說他沒買雨靴的決定多么英明,赤腳挨凍熬一熬就過去了,讀書卻耽誤不得,現在總算苦盡甘來了。
聽了父親的一席話,我鼻子一酸,潸然淚下。
責任編輯:黃艷秋
美術插圖:吳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