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語料庫的SUBJECT TO，PURSUANT TO，IN ACCORDANCE WITH 語義韻對比研究

周政權，趙增巽

（常州工學院外國語學院，江蘇常州 213022）

英語近義詞繁多，英文合同中運用得尤為頻繁。作為詞匯教學與研究的焦點，近義詞是英語學習中不可忽視的領域。近義詞一般只在概念或指稱意義上高度相似，但由于在搭配與語義韻等方面存在著差異，因此并不能隨意替換它們的搭配詞。而由于語言學習者無法接收到足夠豐富多樣的語言輸入，在詞匯學習過程中面臨的最大困難之一就是學會詞項可以與哪些詞搭配使用[1]，他們往往把所學詞項的搭配行為和語義韻與其近義詞的搭配行為和語義韻混淆[2]。

所謂語義韻，是節點詞會習慣性地與某些詞項構成搭配，而這些慣用搭配詞具有相同的語義特點，且與節點詞在文本中高頻共現，后者因此被“傳染”上了前者的語義特點，從而整個語境內就彌漫了某種語義氛圍。這一概念首次以術語形式出現在Louw的論文中，但Louw 將其歸功于Sinclair[3]，其思想源自于Firth 的語音韻律（phonological prosody） 概念。Sinclair 在對動詞短語set in 的研究中觀察到類似的跨越詞匯邊界的現象，并借用了這一概念[4]，還將其發展為一個包含搭配、類聯結、語義傾向和語義韻的擴展意義單位模型[5]。語義韻的概念一經提出，就得到諸多學者的關注，并引發了大量研究[6-13]。盡管各位學者的研究側重點各異，甚至對語義韻的定義也有所不同，但對語義韻產生于節點詞與搭配詞之間的共現關系，進而傳達表達說話者/寫作者的態度和評價且通常表現為正面、中性和負面的特點，似乎并無異議。

研究表明，觀察和熟悉詞項的語義韻，有助于加深學習者對詞項的理解，還能幫助語言學習者理解如何恰當地使用詞匯[14]。可以說，語言學習者能不能地道地運用目標語言，很大程度取決于能否掌握好搭配，實現和諧的語義韻。基于此，本研究以語義韻理論為依歸，結合語料庫技術，利用大量真實合同文本語料進行定量分析，探索合同文本中pursuant to，subject to 和in accordance with 的搭配行為和語義韻特點。

1 研究設計

本研究所觀察的節點詞為英文合同中常見的三個短語：subject to、pursuant to 及 in accordance with。這三個短語在合同中往往用來表示行為人的行事依據，在合同語料中出現的頻率較高，是比較明顯的近義詞。但如何區分這些詞匯及掌握其準確用法，往往成為合同翻譯/寫作學習過程中的一大障礙。本研究試圖利用語料庫的途徑，以量化的方法探討這三者之間的搭配和語義韻特征。

本研究的主要關注點包括：（1）三者搭配詞的異同；（2）三者的語義傾向和語義韻的差異。

本研究所作分析主要基于自建英文合同語料庫。該語料庫為單語語料庫，庫容型符3 594 067詞，類符28 398 詞，共收錄英文合同（含附件）279篇，所有語料均采集于美國證監會的官方網站公開發布的上市公司合同文件，內容涉及并購重組、擔保、獨家購買權、股權協議、合資合作、借款協議、經營、轉讓、咨詢服務協議、租賃協議等。

本研究的研究步驟如下：首先，以subject to、pursuant to 和in accordance with 為節點詞，分別調查三個節點詞在-5/+5 跨距內的搭配詞，重點觀察、統計節點詞右側搭配詞。由于三個節點詞主要用作介詞短語，因此右側搭配詞更能反映其搭配、語義和語義韻特征。其次，結合搭配詞進行上下文關鍵詞（KWIC）檢索，閱讀索引行，從搭配強度、語義傾向、語義韻角度進行對比分析，考察并描述節點詞的語義韻特征和異同點。本研究中采用MI3 值來計算節點詞和搭配詞之間的搭配強度，所使用的語料庫工具為AntConc 4.2。

2 結果與分析

2.1 節點詞的典型搭配

搭配是語料庫語言學的核心概念，是指詞匯模式的典型共現。John Sinclair 將搭配定義為“文本中距離較近的兩個及兩個以上的詞的共現”[15]。Paul Baker則認為“當某個詞經常和另一個詞共現且具有統計學意義時，那么這些共現詞就稱為搭配詞。而這種詞語頻繁毗鄰共現的現象就是搭配”[16]。

利用AntConc 4.2 分別檢索subject to、pursuant to 和in accordance with，獲得三個節點詞在自建的合同語料庫中出現的頻數，分別為4 446、6 541、4 557。從頻數看，pursuant to 的頻數略高于其他兩項。

由于虛詞在話語分析作用不大，本研究采用了Wordsmith 的停用詞表，排除虛詞，主要觀察實詞搭配詞。利用AntConc4.2 的Collocate 功能，分別提取出三個節點詞在N±5 跨距內的實詞搭配詞，獲得各搭配詞的MI3 值、Log-Likelihood 值和頻數。再利用其Wordcloud 功能，取前100 搭配詞生成如下三幅詞云圖（見圖1、圖2、圖3），進而獲得對三個節點詞搭配的總體認識。

圖1 subject to 詞云圖

圖2 pursuant to 詞云圖

圖3 in accordance with 詞云圖

由三幅搭配詞詞云圖不難看出，三個節點詞的搭配詞呈現某些共性：（1）三個節點詞共有搭配詞較為明顯，如三者均與terms、section、provision 等名詞共現；（2）從搭配詞的詞類看，主要為名詞，伴有少量形容詞和動詞；（3）通過觀察對應搭配詞的索引行，發現三個節點詞右側呈現類似的類聯接結構，主要為Node + （Adjective/Noun） + Noun，即主要與各種名詞或名詞短語搭配。

為進一步觀察三者的顯著搭配情況，以節點詞為檢索項，以N+5 為跨距，以MI3 為搭配強度計算標準，設置MI3 最低值為9，搭配詞最低頻數為20，跨文件范圍最低為3，重點考察實義名詞與節點詞的搭配；經手工合并部分單復數搭配詞，共獲得subject to 的名詞性搭配詞39 個，pursuant to 的名詞性搭配詞34 個，in accordance with 的名詞性搭配詞26個，詳見表1。

表1 節點詞的典型名詞性搭配詞

由表1 可見，三個節點詞的共同搭配詞不在少數。經手工統計，得出三個節點詞的共有搭配詞分布情況。一是三者共有搭配詞（9 個）：article（s）、clause、law（s）、paragraph、provisions、regulation（s）、requirements、section （s）、terms； 二是subject to 和pursuant to 共有搭配詞 （5 個，不含三者共有）：confidentiality、license（s）、option（s）、rights、sentence；三是pursuant to 和in accordance with 共有搭配詞（5 個，不含三者共有）：agreement（s）、plan（s）、procedure（s）、rule（s）、subs-ection；四是subject to 和in accordance with 共有搭配詞（1 個，不含三者共有）：conditions。

將各搭配詞頻數根據節點詞共有情況進行合并，以共有頻數除以節點詞搭配詞的總頻數，計算出各節點詞共有搭配詞的頻數在全部顯著搭配詞的頻數中的百分比（見表2）。

表2 節點詞共有搭配詞百分比

由表2 可見，subject to、pursuant to 和in accordance with 三者共有搭配詞分別占到各自顯著搭配詞頻數的46.79%、53.62%和66.82%。這表明三者的使用語境和搭配詞有大量重合之處。此外，兩兩觀察，還發現subject to vs pursuant to 與pursuant to vs in accordance with 相比，前一組共有搭配維持在50%多，基本與三者共有搭配百分比持平，而后一組的共有搭配則高達79.87%，遠超出共有搭配百分比53.62%和66.82%，因此可以比較有把握地推斷，pursuant to 和in accordance with 在搭配和使用語境上更為接近。而subject to 和in accordance with 除去三者均共有的搭配詞外，各自的搭配百分比變化不大，表明兩者的搭配和使用語境有比較明顯的差別。

為更直觀觀察三個節點詞的搭配差別，又提取了前20 位名詞搭配詞，并按照MI3 值從高到低進行排序，整合后如表3 所示。

表3 subject to、pursuant to 和in accordance with 與實義名詞搭配情況（前20 位）

由表 3 可知，subject to、pursuant to 和 in accordance with 均與section （s）、terms/conditions、article 等表示條款條件的名詞搭配，專用于指明某項具體條款條件為合同當事人的行事依據。此外，三個節點詞都與表示規定的provision（s）搭配，表明合同當事人行事需遵守的規定。以上這些搭配詞在三個節點詞的全體搭配詞中出現的頻數都較高，這也從側面說明了三個節點詞之間的近義關系。除共有的搭配詞外，各節點詞的搭配詞也呈現出各自的特點：subject to 與limitations、restrictions、satisfaction、adjustment（s）、approval、reallocation 等派生名詞搭配占用較高比例；pursuant to 多與表示具體條款的名詞，如rule、clause、paragraph、sentence 等共現，且多以單數形式出現；in accordance with 則是與law（s）、rules、standards、specifications、GAAP、IFRS 等表示法律法規、規章規則、標準規范等名詞搭配。

2.2 節點詞的語義傾向和語義韻

上文中，考察了三個節點詞在N+5 跨距內搭配詞，既發現了三者之間的共同搭配詞，也初步觀察到三個節點詞的搭配詞呈現一定的差異性。但還需要結合節點詞在上下文（KWIC）中的搭配情況，考察其語義傾向和語義韻特征。所謂語義傾向是指詞與語義選擇的共現現象，就是將慣常的共現行為限制在具有共同語義特征的詞項之間的現象[17]。Stubbs 認為語義傾向“不是單個單詞之間的關系，而是一個詞目或詞形與一組語義相關的單詞之間的關系”[18]。

以搭配詞所體現出的語義共性為依據，subject to 的搭配詞大體分為4 個語義組：（1）與條款、規定相關的詞項，conditions、section（s）、terms、clause、article、sentence、paragraph、provisions、requirements、regulation 等；（2）與權力與授權相關的詞項，lien、jurisdiction、approval、waiver、consent 等；（3） 與特定約束行為相關的詞項，limitations、restrictions、adjustment（s）、confidentiality、attachment、review、issuance、com pliance、satisfaction、taxation、obligations 等；（4）與外在狀態相關的詞項，dispute、insolvency、bankruptcy、withholding、risks 等。Pursuant to 的搭配詞大體分為3 個語義組：（1） 與條款、規定相關的詞項，section、article（s）、terms、clause、paragraph、provisions、requirements、regulation 等；（2）與協議、文件相關的詞項，agreement（s）、plan（s）、license 等；（3）與經濟、金融相關的詞項，options、securities、offer、statement、purchase等。In accordance with 的搭配詞大體分為2 個語義組：（1） 與條款、規定相關的詞項，terms、section、article、requirement、clause 等；（2） 與法規、規則規范相關的詞項，law（s）、DGCL、GAAP、IFRS、standards、rule（s）、procedures、specifications、instructions 等。

從上述粗略分類來看，條款規定類詞語搭配頻數較高（見表3），是節點詞的最高頻數搭配語義類型。而緊隨其后的搭配語義類型則略有不同，分別反映出節點詞的語義傾向，如subject to 與權力、授權類、約束行為類和狀態類詞語的搭配，使之完全區別于pursuant to 和in accordance with。同樣，盡管pursuant to 與in accordance with 之間存在大量的共有搭配詞（見表2），但二者之間的語義傾向差異卻比較明顯：前者與協議文件類和經濟金融類詞語搭配較多，而后者則偏好與法律、規范類詞語搭配的趨勢。

為進一步考察三個節點詞之間的差別，利用提取的前20 個最顯著搭配詞及其頻數，分別對三個節點詞的語義韻進行分析和比較。語義韻極性一般劃分為積極、中性和消極三類[19]，我國學者衛乃興將所謂的中性語義韻稱為錯綜語義韻[20]。語義韻強度計算采用衛乃興提出的計算公式PS=Fpos./Fn 和PS=Fneg./Fn[21]，其中PS 表示語義韻強度，Fpos.和Fneg.分別表示節點詞和搭配詞共現時表示積極和消極態度意義的索引行數，Fn 則表示節點詞的索引總頻數。三個節點詞高頻搭配索引行語義韻強度統計結果如表4 所示。

表4 subject to、pursuant to 和in accordance with 的語義韻強度對比

由表4 可知，三個節點詞的語義韻存在一定的差異和特點，其中三者的中性語義韻占比均高出積極和消極語義韻許多，以in accordance with 為最，而subject to 與其他兩項相比存在明顯的消極語義韻色彩。總體而言，pursuant to 和in accordance with 的消極語義韻比例極低，僅0.8%左右。

3 討論

本研究通過提取subject to、pursuant to 和in accordance with 三個節點詞的顯著搭配詞，統計搭配詞共有、共現頻數和百分比，分析搭配詞的語義傾向，計算出三者的語義韻強度，簡要勾勒出了三個近義詞在合同文本中的搭配、語義傾向和語義韻特點。語料庫證據顯示，subject to、pursuant to 和in accor dance with 共有部分搭配詞，如：article（s）、clause、law（s）、paragraph、provisions、regulation（s）、requirements、section（s）、terms，且在語料庫中出現頻數較高，這類搭配基本是表示條款或規定的詞語。這從側面證明了，在部分語境下，三者作為近義詞可以互換使用。

除共有搭配詞外，subject to、pursuant to 和in accordance with 在搭配、語義傾向和語義韻方面也表現出不同特點。在搭配詞上，subject to 還與conditions （425）、limitations （112）、restrictions （111）、adjustment（98）、approval（97）、satisfaction（81）等構成顯著搭配，表現出較強的與派生名詞搭配趨勢。這些派生名詞往往暗示著狀態發生某種變化。在語義傾向上，subject to 的搭配詞大多可歸于權力授權、行為約束類語義范疇。此外，subject to 是三者中語義韻相對復雜的詞項，積極、中性和消極語義韻俱全，以中性居多，但與消極涵義搭配詞共現的頻數顯著高于其他兩詞。Pursuant to 和in accordance with 在搭配上也表現出明顯特點，前者多與“具體條款+編號”搭配，如section、rule、clause、paragraph、sentence等多使用單數形式，后者則較多與法規、規則規范類詞語搭配。在語義韻方面，pursuant to 和in accordance with 都表現出極低的消極語義韻，前者帶有一定的積極語義韻強度，后者中性語義韻占絕對地位。

Firth 有一個非常知名的論斷：“欲察其詞，必觀其伴”，說的就是通過觀察詞語搭配行為來考察詞語的語義特征。詞語往往與一定語義范疇的詞語共同出現，形成一定的語義傾向，進而詞語與搭配之間彌漫著共同的語義氛圍。總而言之，區別近義詞的關鍵是掌握其搭配、語義傾向和語義韻特征，而語義韻即便是母語使用者也難以僅憑直覺察覺，需要依靠觀察大量語料證據來甄別。因而，利用語料庫證據來協助詞匯教學具有非常重要的實用價值。

4 結束語

本研究采用對比分析的方法，以語料庫證據為基礎，比較了subject to、pursuant to 和in accordance with 三個近義詞組的搭配、語義傾向和語義韻特征。研究結果顯示，三者搭配詞部分重合，但差異之處亦非常明顯：搭配詞呈現出不同的語義傾向，subject to表現出錯綜的積極、中性和消極語義韻，盡管中性語義韻居多，而pursuant to 與in accordance with 鮮少呈現消極語義韻，以中性語義韻占主導地位。這啟發教師在外語教學中，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應當積極鼓勵學生使用語料庫技術來輔助英語的學習，通過大量真實的語料增加語感，讓學生動手去探尋近義詞的差別，才能加深對語義的理解，為將來從事職場翻譯、合同寫作打下基礎。

本研究只是對三個詞組的顯著搭配詞進行了考察，若對全部搭配詞進行分析，則能更準確、全面地勾勒三者的面貌。另外，若能輔以平行語料庫證據，則能提供豐富的跨語言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