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金儒,龍丹,朱瑩
(湖南中醫藥大學第一附屬醫院脾胃病科,長沙 410021)
復發性口腔潰瘍又名復發性阿弗他潰瘍,是指口腔黏膜上單發或多發獨立的圓形、橢圓形潰瘍,具有周期性復發的特點,發作時疼痛劇烈,病程常纏綿難愈,給患者帶來極大痛苦。復發性口腔潰瘍的病因機制仍不明確,西醫廣泛認為其發病可能與免疫功能異常、口腔菌群改變、微量元素缺乏和社會心理因素等相關,目前西醫未有特效藥物與治療手段,多以止痛等對癥治療為主[1-2]。經臨床驗證,中醫藥辨證論治對于復發性口腔潰瘍的治療具有較為突出的優勢。
復發性口腔潰瘍屬中醫“口瘡”“口糜”范疇,病因含內因、外因兩方面,外因以外感風、熱、火毒、濕濁等熏蒸口舌而發病為主,內因則由先天稟賦異常、飲食不當、勞逸失常、情志刺激等方面影響為病[3]。文章以《黃帝內經》(以下簡稱《內經》)“木郁達之”理論為指導,探討復發性口腔潰瘍的診治。
1.1 “木郁達之”溯源“木郁達之”首載于《素問·六元正紀大論》,原文:“郁之甚者,治之奈何?岐伯曰:木郁達之,火郁發之,土郁奪之,金郁泄之,水郁折之。”[4]后世將木郁、火郁、土郁、金郁、水郁合稱“五郁”。“五郁”初見于《內經》時僅為運氣概念,用以探討氣運變化與人體生、病理的聯系,并以五運之郁為指導,立“五郁”之治則[5]。“木郁達之”為五郁治則之一。
運氣學說中,歲運太過之年,木所不勝之氣太過而克伐木氣,歲運不及之年,木氣衰弱則所勝與不勝之氣旺而反伐,此皆導致木氣郁滯,盡失條達之性,應之于人體則如《素問·六元正紀大論》言:“木郁之發……故民病胃脘當心而痛,上支兩脅,膈咽不通,食飲不下,甚則耳鳴眩轉,目不識人,善暴僵仆。”[4]而在后世的傳承中,“木郁達之”逐漸擺脫其原始內涵,經歷代醫家擴充升華,理論內核得到了更多發展,衍生出“肝郁”“氣郁”等新的理論,更廣泛指導著臨床[6]。
1.2 百病多生于郁,木郁為五郁之先“郁”古寫作“鬱”,積也,為阻滯、積滯、蘊結不暢之意。宋代宋無擇首倡三因說,確定“郁”為病機。李東垣將“郁”責之于內傷,認為“郁”屬虛證,為脾失健運,中焦氣機失常的結果。元代朱丹溪創六郁學說,言“氣血沖和,萬病不生,一有怫郁,諸病生焉。故人身諸病,多生于郁。”強調百病多生于郁[7],可知“郁”作為病機,在諸病的發生與發展中都為不可忽視的關鍵。
明代孫一奎認為人體臟腑之氣本自郁結而生諸郁,將五郁解釋為肝郁、心郁、脾郁、肺郁、腎郁,首次提出“肝郁”之名[6],如《醫旨緒余》云:“木郁者,肝郁也,達者,條達、通達之謂也。”[8]趙獻可《醫貫》中提到:“木郁則火亦郁于木中矣。不特此也,火郁則土自郁,土郁則金亦郁,金郁則水亦郁。”[9]木生火氣,木郁則火不發,火郁又引起土郁……以此五行相生而類推,可見木郁為五郁之先,木氣不疏易導致其他五行的郁滯。人體臟腑之中,肝者將軍之官,又帥氣而主疏泄,故肝氣最易郁結,亦為臟腑諸郁之首。
1.3 能令氣血暢達者皆可謂“達” 王冰的《內經》注中曰:“達謂吐之,令其條達也。”[10]達法最初被認為是通過涌吐來達到舒暢肝氣的作用,在后世發展中又衍化為疏肝理氣之法,即恢復肝木的疏泄功能,令其條達[6]。然張景岳認為:“木郁之治,宜于達矣,若氣陷不舉者,發即達也;氣壅不開者,奪即達也;氣秘不行者,泄亦達也;氣亂不調者,折亦達也。”故而“但使氣得通行,皆謂之達。”[11]可見“木郁達之”并非僅限于疏肝理氣之意。而又因木郁易引動其他五行失衡及氣血津液流布阻滯,故令肝氣條達之外,協調五行流布、疏通周身諸郁滯也屬“達之”的范疇之內。正如《素問·至真要大論》所言:“疏其氣血,令其調達,而致和平。”[4]疏木暢肝確為首要,而令氣血調達亦屬“達之”關鍵。
復發性口腔潰瘍在中醫中最早見于《素問·氣交變大論》其言:“歲金不及,炎火乃行……民病口瘡,甚則心痛。”[4]病位在口腔,涉及的臟腑包括肝、膽、脾胃、心、腎,由于反復發作,病性通常屬虛或虛實夾雜。一過性口腔潰瘍常見于心脾火旺之實證,醫家多以“實火”論治,但復發性口腔潰瘍的病機較為復雜,涉及的病理因素及臟腑更廣泛,愈后易反復發作,故治療當細查其特征,探其根本,尋求根治之法。
2.1 足厥陰肝經循行過口舌,影響口腔潰瘍發生《靈樞·經脈》云:“肝足厥陰之脈……夾胃,屬肝,絡膽……其支者,從目系下頰里,還唇內。”[12]足厥陰肝經統肝絡膽,又循行經過胃、口腔,與脾胃經密切相關。有研究表明,肝升發太過、疏泄不及等導致的情志病變產生的負性心理因素,能夠抑制與潰瘍相關的蛋白質的表達與調節[13],在口唇則表現為誘發口腔潰瘍或影響其修復,是以口腔潰瘍的發生與肝經的疏泄異常有不可忽視的聯系。
2.2 肝木失常,木旺乘土而致脾病肝在志為怒,性喜條達,多由七情內傷而引起郁結,常見胸滿不適、脅肋脹痛、噯氣吞酸等臨床表現。肝郁為臟腑諸郁之先,肝木在五行相生相克關系中制約脾土,故肝氣郁結太過,疏泄失職,則旺而克制脾土,造成木旺乘土的肝郁脾虛之證。脾主升清,運化水濕及谷物精微,若脾土被克,運化功能失調,則水濕生焉。水濕郁久可化熱,上犯于口為瘡瘍。六腑之中胃主降濁,脾與胃一升一降共主消化,肝氣郁結化火亦可橫逆犯胃,引起胃的受納、腐熟功能失職,進一步加重脾胃的虛弱。
復發性口腔潰瘍病性屬虛,臨床中可見發病患者多存在情緒焦慮抑郁、精神壓力大等誘因,肝、脾二臟的生、病理與情志因素有密不可分的關聯,三者常互相為病。正如《諸病源候論》中所提:“結氣病者,憂思所生,心有所存,神有所止,氣留而不行,故結于內。”[14]《衛生寶鑒》也言:“心思郁結,憂慮不已,以致飲食無味,精神日減,肌膚漸至瘦弱。”[15]可見情志不暢影響肝氣疏泄,也影響脾胃運化,中焦失利而氣失升降之通道,肝郁無從疏解,脾胃虛弱更甚。又脾藏意,因病致憂思郁結加重,患者情志愈差。故本文從“木郁達之”角度論述復發性口腔潰瘍時,以肝郁脾虛為重要基礎證候。此時患者口腔潰瘍瘡面腫而不紅,疼痛程度較輕,伴見情志焦慮或抑郁、兩脅脹痛、少氣懶言等表現,潰瘍常于情緒失調或壓力過重等情況下反復發作,愈合期長,易加重。
2.3 肝木失常,殃及他臟而生瘡《靈樞·經脈》曰:“手少陰之別……循經入于心中,系舌本。”[12]舌為心之竅,口腔潰瘍發于口舌,故受心之影響亦大。心在五行屬火,肝為心之母,肝氣郁結化熱,最易引動心火,形成心肝郁熱之證。心火上炎,熏蒸口舌,易致瘡瘍,尤以己竅舌為多見,癥狀可見潰瘍面紅腫,舌尖部多發,疼痛較甚,伴心煩喜飲、失眠、大便干結、小便色黃及部分肝氣郁結癥狀。
厥陰肝經與少陽膽經相表里,肝經的郁滯不通也會令膽汁疏泄失常。膽經與三焦經同屬少陽,故膽病又可令三焦同病。《難經·六十六難》云:“三焦者,原氣之別使也。”[16]三焦為元氣運行之通道,元氣流布全身臟腑,全賴少陽三焦的通達才可實現。若肝郁引動少陽膽與三焦經氣機郁滯,少陽經氣不利,元氣難輸,郁而化火,成為少陽郁火之證,少陽火郁循經上擾頭面諸竅,涉及口舌則發為口腔潰瘍。除此之外,素體虛寒者,木旺乘土致肝郁脾虛證時,太陰脾土化生寒濕,寒濕之邪彌漫至少陽而使少陽膽氣虛寒,三焦氣化失司,郁而生熱。少陽膽郁之口腔潰瘍除肝郁脾虛口腔潰瘍的表現外,還兼見膽怯易驚、失眠多夢、口苦、面紅目赤等征象。
《素問·陰陽應象大論》有“腎生骨髓,髓生肝”[4]之言,是以肝腎同源于“精”,肝腎也為母子相生關系,互制互用,聯系緊密。患者素體陰虛時,腎水虧虛不能涵木,此時若肝氣郁而化火或肝陽亢而上擾,進一步耗傷陰液,則肝腎陰虛,二臟陰液同傷,致使無根之火浮外無所制,也可發為口腔潰瘍[17]。肝腎陰虛之口腔潰瘍瘡面色白,疼痛以入夜為甚,伴五心煩熱、腰膝酸軟、口干等陰虛癥狀。
2.4 肝木失常,形成血濕痰食諸郁前文言木郁為五郁之先,肝氣最易郁滯,人體的氣血津液流轉全賴肝之疏泄,生理情況下,肝經條達,疏泄氣血津液,令其循布周身,維持人體的正常運作,即如《金匱要略·臟腑經絡先后病脈證治》言:“五臟元真通暢,人即安和。”[18]然病理情況下,肝氣的郁阻不通使血津液的運行隨之停滯,由此產生的不同病理因素衍生出血、濕、痰、食諸郁,此時的復發性口腔潰瘍不再是單純的虛證,而是逐漸由虛致實,病性轉化為虛實夾雜。
肝郁致血郁、濕郁、痰郁、食郁的病機:氣為血之帥,為載血之官,氣行則血行,氣滯則血行亦受阻,長期郁滯便會形成血郁。“郁”者,積滯不通也,而“瘀”者,積血也,則已有病理產物的生成。血郁乃氣血凝結的初起階段,邪限于氣分,尚未成瘀。若病程遷延日久,久病入絡,無形之邪化為有形之邪,則成血瘀。血郁者臨床或未可見舌暗、病處刺痛等瘀血癥狀,而肝郁血瘀的患者明顯體質較虛,觀舌質及舌下絡脈可見瘀血征兆,并顏面色暗、甚則失眠、女性痛經等臨床表現;《靈樞·決氣》曰:“腠理發泄,汗出溱溱,是謂津……谷入氣滿,淖澤注于骨,骨屬屈伸,泄澤補益腦髓,皮膚潤澤,是謂液。”[12]津者清稀,液者稠厚,津液共同滋潤關節、濡養臟腑。肝郁失于疏泄影響津液流布則津液停聚、代謝障礙形成痰濕飲,若體質偏寒,可進一步發展為寒濕,體質偏熱者,可發展為濕熱、痰熱,脾胃運化失職也會加重痰濕的生成。臨床常見許多口腔潰瘍反復發作患者素體寒濕、濕熱、痰熱偏重,口腔潰瘍發作時也可見頭身困重、身體困倦、大便難成形等癥;食郁在通常情況下多見于飲食過度的食積實證,但由肝郁脾虛引起的食郁病機為脾胃運化失職,不能負擔正常的消化任務,導致食積化熱,郁而為火,一旦遇誘因引動時,口腔潰瘍便反復發作,癥見食欲不振、面色萎黃、體質量下降等,詳細詢問患者病史,多有情志失調、飲食不慎或溫熱外邪引發口腔潰瘍發作的誘因。
3.1 培土泄木,使脾胃升降得“達” 對于木郁引發的肝郁脾虛之口腔潰瘍,首要的治療原則即為扶助脾胃,培土泄木,使脾運得健,方劑選用柴芍六君子湯加減。其組方以四君子湯為底方,健脾胃而益氣,添法半夏、陳皮成為六君子湯,加強燥濕化痰、行氣除滿之效,最為重要者,方中合入柴胡、白芍兩味藥,使全方增添疏肝解郁、柔肝緩急之功用,最終使肝脾同調,邪去正扶。由于肝郁脾虛之口腔潰瘍病機源于脾胃濕邪郁久化熱,故臨證可以太子參、黨參替換人參,加強健脾滲濕之力,生津而不助濕、扶正而不戀邪[19]。此外,再加生石膏以清伏火,石膏還兼具有收濕斂瘡之效,再配伍白及消腫生肌,促進黏膜修復。《靈素節注類編》曾曰:“木火為肝心之陽,氣郁則宜達之發之,用開提升散之法也。”[20]木曰曲直,性喜條達,升散法作為“達之”的一種在古今臨床實踐中也歷來被看重、多有應用[6],如郁金味辛而辛散善行,能入氣血兩分,既可行氣散氣以解郁,又具有止痛效果,當肝郁脾虛型口腔潰瘍已涉及血分時,可酌加郁金;野菊花歸心、肝經,性味苦香,能散肝經之熱,常對疔瘡癰腫等具有良好的治療作用,也可加入配伍之中應用。
3.2 清肝養陰,使臟腑平衡得“達” 由木郁引動其他臟腑的平衡失調而致口腔潰瘍時,在治療肝本臟郁結的基礎上,還應治療相應病變臟腑,使本、變證同治,諸臟腑協調,如此亦謂之達。肝郁化熱引動心火上炎生瘡,選用丹梔逍遙散清理肝之郁熱,合導赤散清心經火熱。牛膝是良好的疏利水道、引火歸元之品,方中可加入川牛膝,增強導火熱下行之力。心火旺甚者加蓮子心、黃連助清心火熱。當少陽經火郁時,用黃芩溫膽湯化解。少陽膽有郁熱常夾痰擾,黃芩溫膽湯中黃芩專清肝膽熱邪,半夏、陳皮行氣除滿,針對肝郁之本證。竹茹清熱化痰,枳實既行氣又消痰,使痰隨氣下,郁隨痰消[21]。若要加強理氣開郁之力,則可加玫瑰花、合歡花等花類藥物輔助。腎為人體先天之本,故素體腎虧的肝腎同病型復發性口腔潰瘍較其他類型更為難治,病程遷延時間更久,恢復周期更緩慢。臨證選用知柏地黃丸進行治療,方中重用熟地黃為君藥,《景岳全書》評價此藥:“大補血衰,滋培腎水,填骨髓,益真陰,專補腎中元氣。”[11]可知知柏地黃丸最擅滋水涵木,有養陰清熱、調和肝腎之功效。若有瘡面干裂疼痛嚴重,伴口干咽痛、舌紅少津明顯者,合入生脈飲養陰生津,腰膝酸軟甚者酌加續斷、遠志、杜仲以強筋骨,益肝腎。肝者陰盡陽生之臟,體為陰、用為陽,故疏肝、清肝之外,顧護肝陰亦不可忽視。臨床若見目澀、筋脈攣急、肢體麻木等癥時,提示肝藏血功能失職,可增枸杞、當歸等品柔肝養陰,令肝之藏泄協調,順肝之性,達肝之用。
3.3 開郁通滯,使氣血陰陽得“達” 人體各臟腑運行總不離“陰陽”二字,《素問·至真要大論》言:“謹察陰陽所在而調之,以平為期。”[4]在復發性口腔潰瘍的治療中,調節臟腑陰陽氣血也應當作為“達之”的一種,貫穿治療始終。肝郁引起氣血津液運行失常而生郁,則培土泄木的基礎之上,再行疏通諸郁滯:行氣、活血、燥濕、化痰、消食[22],以期平衡陰陽,恢復其正常運行。血郁尚未入絡者,治郁仍以行氣為主,柴胡疏肝散、四逆散等理氣方中添入氣中之血藥香附、血中之氣藥川芎等品以調氣活血。肝郁血瘀者,以血府逐瘀湯活血化瘀、行氣止痛,由于方中行氣之品較少,若要加強開郁之力,可添郁李仁、三棱、莪術等助行氣;肝郁濕阻者,開郁行氣化濕邪,可用香砂六君子湯加減,若寒濕或濕熱偏向明顯,可選加入薏苡仁、藿香、佩蘭、白扁豆等藥物輔助除邪;肝郁痰阻者,除濕之外,重在化痰,可選擇半夏白術天麻湯、二陳湯為底方治療,朱丹溪有言:“善治痰者,不治痰而治氣,氣順則一身之津液亦隨氣而順矣。”[23]故臨證可合四逆散行氣開郁,氣行則痰邪自除;肝郁食積者,疏肝解郁之底方中加雞內金、炒麥芽、炒稻芽等消食導滯,食積表現嚴重時,可合入保和丸消食化積。要注意肝郁食積患者脾胃功能虛弱,不可消食力過猛,以防進一步耗損脾胃。人體氣血流轉為一個整體,臨床中諸郁常相因為病,故治療上應當統觀總體、協調各方,不使任何一方偏頗,則陰陽平矣。
3.4 舒暢情志,增強正氣張景岳曾提出“因郁致病”“因病致郁”之觀點,郁證病人往往出現“病-郁-病”的惡性循環[24],郁則陰陽失調,人體正氣下降,加重疾病的發作。有研究發現復發性口腔潰瘍的發生發展與幽門螺桿菌(Hp)感染有密切相關性[25],考慮Hp 為口腔潰瘍反復發作的病因之一。Hp 的感染與人體免疫力息息相關,可見自身免疫力的低下,也在一定程度上影響復發性口腔潰瘍的發作。是以臨床治療中應當囑患者輔以調節情緒、改善作息、謹慎飲食、加強運動等,從根本上提高其免疫力,解除郁結,避免復發性口腔潰瘍的再次發作[26]。
患者女性,14 歲,2021 年8 月18 日初診。主訴:易發口腔潰瘍2 年余。患者2 年前無明顯誘因出現口腔潰瘍,癥狀反復,發作與飲食不慎有關,每次發作自服“復方金銀花顆粒”癥狀可稍緩解。刻診:口舌生瘡,疼痛明顯,自覺口中異味,易脫發,面部出油甚,額頭痤瘡,常于經期前后加重,無明顯口干口苦,患者平素性情急躁易怒,納寐可,大便每日1 行,量可,色黃成形,味臭穢,小便無明顯異常;舌紅,苔薄白,根部稍厚,脈弦;月經史無明顯異常;既往體健。中醫診斷:口瘡,辨證:肝郁脾虛,食積化熱。治以疏肝解郁,健脾益氣,消食導滯,方用柴芍六君子湯加減。處方:醋柴胡5 g,白芍10 g,法半夏10 g,陳皮5 g,茯苓15 g,甘草3 g,白及10 g,炒麥芽10 g,炒稻芽10 g,炒萊菔子10 g,炒白扁豆10 g,佩蘭10 g,淡竹葉10 g,生石膏10 g,川牛膝10 g,太子參15 g,野菊花10 g。7 劑,每日1 劑,水煎服,分早晚溫服。2022 年1 月19 日復診:患者訴前服方藥后口腔潰瘍已愈,脫發及面部出油已好轉,現因飲食不慎引起口腔潰瘍復發,疼痛明顯,伴口中異味,額頭痤瘡,雙頰潮紅,易乏力,情緒焦慮,納寐可,二便無明顯異常;舌紅,苔薄白,脈弦;月經及既往史同前。中醫辨證及治則治法同前,守方再進,原方去佩蘭,加山藥10 g,炒雞內金10 g,郁金10 g。14 劑,每日1 劑,水煎服,分早晚溫服。
按語:初診時患者口腔潰瘍已反復發作兩年余,病程較長,屬復發性口腔潰瘍的范疇。除口腔潰瘍外,伴隨癥見脫發、面部易出油,此皆說明患者脾胃運化功能較差。脾主升清,為后天之本,脾失健運,濕濁內生,上泛于面而見頭面部易出油,濕濁阻礙水谷精微升降,不能正常營養頭部而脫發。患者平素情緒急躁易怒,體質易肝氣郁結,肝郁化火上炎則發痤瘡,其舌脈為舌紅,脈弦,亦可佐證。同時,由于脾運不健,消化功能不良,繼而引發食郁,導致患者長期存在食積表現,如口中異味,大便味臭穢。患者反復發作口腔潰瘍的病機為肝郁脾虛,木旺乘土,脾運不建,食積化熱上灼而生瘡。選方柴芍六君子,理氣解郁,條達肝木,并健脾益氣化濕,恢復消化功能。解食郁之阻滯,予炒麥芽、炒稻芽、萊菔子消之。濕濁偏重,加白扁豆、佩蘭、淡竹葉助化之。食郁已然化熱,加生石膏清之。再加白及斂瘡生肌,川牛膝引熱下行,野菊花助升散開郁。全方開郁化滯,消中有補,既解口腔潰瘍之標急,又調臟腑之本虛,而使病愈。2 診為患者初診愈后再發,由飲食不慎引起,顏面出油及脫發好轉、二便已調,表明脾胃功能有所恢復,濕盛改善,食積仍存,故去佩蘭,加山藥、雞內金增強消食之力,加郁金輔助疏解肝郁,余無更改,同時囑其舒暢情志,勤勉運動,治養結合,以改善體質,提高免疫力。
隨著現代人生活壓力增加,復發性口腔潰瘍在臨床中也越來越多見。從“木郁達之”的角度診治復發性口腔潰瘍,認為其發病以情志失調、肝木失疏為始因,或引發其他臟腑的相繼病變、或導致氣血陰陽的紊亂,進而促使口腔潰瘍的反復發作。故其治療應以條達肝木、扶助脾胃為本,開郁通滯、調和氣血緊隨其后,“達之” 絕非僅指疏肝理氣一條,而是要“舒其氣血,令其條達,而致和平”,如此方顯中醫從整體論治的特色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