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東、中、西部地區中老年人失能及其影響因素的區域差異研究

劉影，姜俊丞，景匯泉*

1.100069 北京市，首都醫科大學公共衛生學院

2.100086 北京市，北京中關村信息谷科技服務部

隨著人口老齡化的加劇，不僅是老年人的健康問題備受關注，中年人作為“潛在老年人”有必要納入重點研究對象。人口老齡化問題的加重，勢必會引起我國失能人口數量增加［1］。目前，中國是全球老年人失能數量最多的國家［2］。醫學技術的進步提高了醫療服務水平，醫保制度的實施保障了服務的可負擔性，延緩了失能人群從失能到臨近死亡的進程，增加了總失能人年數。同時，我國社會經濟的不斷發展，養老制度、醫療保障制度和國家基本公共衛生服務項目的逐步完善，國民對衛生服務的需求呈現出多樣態勢［3］，而我國區域性衛生資源配置仍不均衡，致使國民對衛生服務利用的可及性和便利性受到影響。對于失能群體，給目前的醫療服務體系帶來了巨大壓力［4-5］。因此，本研究通過分析東、中、西部中老年人失能狀況與失能程度及其影響因素的異質性，因地制宜地提出具有針對性的建議，以改善東、中、西部中老年人失能狀況及失能程度的區域間差異。

1 資料與方法

1.1 數據來源

本研究采用2018年中國健康與養老追蹤調查（China Health and Retirement Longitudinal Study，CHARLS）數據，其旨在收集一套代表中國45歲及以上中老年人家庭和個人的高質量微觀數據［6-7］。2018年CHARLS數據覆蓋了28個省（自治區、直轄市）、150個縣、450個社區（村），總計1.24萬戶家庭中的19 816名受訪者。本研究于2022-10-05—2023-01-13進行數據提取。納入標準：45歲及以上；基本信息個人ID號與健康狀況信息個人ID號相匹配；失能相關問題的關鍵數據完整。排除標準：關于人口學信息、健康信息及失能信息變量數據缺失。最終本研究篩選出符合納入標準的有效樣本共計19 170名。

1.2 研究方法與內容

1.2.1 區域劃分：按照國家統計局區域劃分標準及CHARLS數據所能提供的省份信息，本研究選取的東部地區包括北京市、天津市、遼寧省、河北省、山東省、江蘇省、上海市、浙江省、福建省、廣東省10個省級行政區；中部地區包括黑龍江省、吉林省、山西省、安徽省、江西省、河南省、湖南省、湖北省8個省級行政區；西部地區包括內蒙古自治區、廣西壯族自治區、重慶市、四川省、貴州省、云南省、陜西省、甘肅省、青海省、新疆維吾爾自治區10個省級行政區［8］。

1.2.2 失能及失能程度判斷標準：本研究采用日常活動（Activities of Daily Living，ADL）量表和工具性日常活動限制（Instrumental Activities of Daily Living，IADL）量表對失能進行判斷，CHARLS數據詳細調查了ADL量表中的6個問題（包括穿衣、吃飯、洗澡、上下床、用廁、控制大小便）和IADL量表中的6個問題（包括做家務、做飯、購物、打電話、吃藥、管錢），并且這12個問題均有相同的選項：（1）沒有困難；（2）有困難但仍可以完成；（3）有困難，需要幫助；（4）無法完成。參照現有研究對失能和失能程度的判斷標準［9-11］，ADL或IADL量表中6個測試指標全部選擇沒有困難或有困難但仍可以完成，判定為可以自理；6個測試指標中至少有一項選擇有困難，需要幫助或無法完成判定為失能。若被訪者有1～2項選擇有困難，需要幫助或無法完成判定為輕度失能；3～4項選擇有困難，需要幫助或無法完成判定為中度失能；5～6項選擇有困難，需要幫助或無法完成判定為重度失能。

1.2.3 變量設置：本研究將中老年人失能狀況和失能程度作為因變量，根據CHARLS數據調查問卷內容從以下3個方面選取自變量，（1）一般人口學特征：性別、年齡、民族、居住地、宗教信仰、婚姻狀況、文化程度；（2）健康評價：自評健康狀況、慢性病、患慢性病數量、軀體殘疾、大腦受損/智力缺陷、視力、聽力、疼痛；（3）生活方式：社交、吸煙、飲酒、睡眠時間。本研究為提高各研究變量在Logistic回歸分析模型中的解釋力，將個別連續變量和分類變量進行離散。變量解釋具體見表1。

表1 研究自變量選取及離散分組Table 1 Selection of independent variables and discrete groupings for the study

1.3 統計學方法

采用SPSS 25.0統計學軟件進行數據分析，計數資料以相對數表示，組間比較采用χ2檢驗。對東、中、西部中老年人失能狀況及失能程度的影響因素進行二分類和多分類Logistic回歸分析，雙側檢驗水準α=0.05。

2 結果

2.1 東、中、西部地區中老年人基本特征

19 170名有效樣本中，東部6 553名（34.18%），中部6 424名（33.51%），西部6 193名（32.31%）；男9 090名（47.42%），女10 080名（52.58%）；45～59歲8 278名（43.18%），60～74歲8 410名（43.87%），≥75歲2 482名（12.95%）。東、中、西部地區中老年人的居住地、民族、文化程度、婚姻狀況、宗教信仰、自評健康狀況、軀體殘疾、大腦受損/智力缺陷、慢性病、患慢性病數量、視力、聽力、疼痛、睡眠時間、飲酒、社交、吸煙比較，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東、中、西部地區中老年人的性別、年齡比較，差異無統計學意義（P＞0.05）。見表2。

表2 東、中、西部地區中老年人基本特征比較［名（%）］Table 2 Comparison of basic characteristics of middle-aged and elderly people in eastern，middle and western regions

2.2 東、中、西部地區中老年人失能及失能程度比較

東、中、西部地區中老年人失能總人數為4 780名，總失能率為24.93%。其中，東部地區中老年人失能人數為1 311名，失能率為20.01%；中部地區中老年人失能人數為1 676名，失能率為26.09%；西部地區中老年人失能人數為1 793名，失能率為28.95%。東、中、西部地區中老年人失能率比較，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東、中、西部地區中老年人均以輕度失能為主，東、中、西部地區失能程度比較，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見表3。東、中、西部地區失能中老年人的年齡構成比較，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東、中、西部地區失能中老年人的性別構成比較，差異無統計學意義（P＞0.05），見表4。東、中、西部地區的輕度和中度失能中老年人的年齡構成比較，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東、中、西部地區的輕度、中度和重度失能中老年人性別構成及重度失能中老年人年齡構成比較，差異無統計學意義（P＞0.05），見表5～7。

表3 東、中、西部地區中老年人失能狀況及失能程度比較［名（%）］Table 3 Comparison of the status and degree of disability among middleaged and elderly people in eastern，central and western regions

表4 東、中、西部地區失能中老年人的性別、年齡情況比較［名（%）］Table 4 Comparison of gender and age of disability middle-aged and elderly people in eastern，central and western regions

表5 東、中、西部地區輕度失能中老年人的性別、年齡情況比較［名（%）］Table 5 Comparison of gender and age of mild disability middle-aged and elderly people in eastern，central and western regions

表6 東、中、西部地區中度失能中老年人的性別、年齡情況比較［名（%）］Table 6 Comparison of gender and age of moderate disability middle-aged and elderly people in eastern，central and western regions

表7 東、中、西部地區重度失能中老年人的性別、年齡情況比較［名（%）］Table 7 Comparison of gender and age of severe disability middle-aged and elderly people in eastern，central and western regions

2.3 東、中、西部地區中老年人失能狀況影響因素的二分類Logistic回歸分析

以是否失能（賦值：是=1；否=0）為因變量，參照既往研究結果［9-10］及單因素分析結果，以性別、年齡、居住地、民族、文化程度、婚姻狀況、宗教信仰、自評健康狀況、軀體殘疾、大腦受損/智力缺陷、是否患慢性病、患慢性病數量、視力、聽力、疼痛、睡眠時間、飲酒、社交、吸煙（賦值見表8）為自變量納入二分類Logistic回歸分析中，結果顯示年齡、文化程度、自評健康狀況是東、中、西部地區中老年發生失能的影響因素（P＜0.05）。其中≥75歲的老年人發生失能的風險是45～59歲中年人的3.8～7.0倍，60～74歲老年人發生失能的風險是45～59歲中年人的1.7～3.4倍（P＜0.05）。具有高中及以上文化程度的中老年人比文盲的中老年人發生失能的風險降低61.9%～88.8%（P＜0.05）。性別、軀體殘疾是東部中老年人發生失能的獨立影響因素，女性中老年人發生失能的發生風險比男性高86.0%，沒有軀體殘疾的中老年人比有軀體殘疾的中老年人發生失能的風險降低65.2%（P＜0.05）。婚姻狀況、患慢性病是中部中老年人發生失能的獨立影響因素，喪偶中老年人發生失能風險是已婚中老年人的近5倍，未患有慢性疾病的中老年人比患有慢性病中老年人發生失能的風險降低27.4%（P＜0.05）。居住地、大腦受損/智力缺陷是西部中老年人發生失能的獨立影響因素，居住在農村的中老年人發生失能的風險是居住在城鎮的中老年人的5.8倍（P＜0.05）。見表8。

表8 東、中、西部地區中老年人失能狀況影響因素的二分類Logistic回歸分析Table 8 Binary Logistic regression analysis of influencing factors of disability status among middle-aged and elderly people in eastern，central and western regions

2.4 東、中、西部地區中老年人失能程度影響因素的多分類Logistic回歸分析

以失能程度（賦值：輕度失能=1；中度失能=2；重度失能=3）為因變量，參照既往研究結果及單因素分析結果，以性別、年齡、居住地、民族、文化程度、婚姻狀況、宗教信仰、自評健康狀況、軀體殘疾、大腦受損/智力缺陷、是否患慢性病、患慢性病數量、視力、聽力、疼痛、睡眠時間、飲酒、社交、吸煙（賦值見表9）為自變量納入多分類Logistic回歸分析中，結果顯示年齡、文化程度、自評健康狀況、大腦受損/智力缺陷是東、中、西部地區中老年人失能程度的共同影響因素（P＜0.05）。其中≥75歲老年人比45～59歲中年人發生中、重度失能的風險高72.7%～87.4%（P＜0.05）。文化程度為文盲的中老年人發生中、重度失能的風險是高中及以上文化程度的中老年人的2.6～9.5倍（P＜0.05）。與自評健康狀況不好的中老年人相比，自評健康狀況一般和好的中老年人發生中、重度失能的風險降低63.2%～78.7%（P＜0.05）。存在大腦受損/智力缺陷的中老年人發生中、重度失能的風險是沒有大腦受損/智力缺陷的中老年人的2.3～3.2倍（P＜0.05）。性別、社交、軀體殘疾是東部和西部失能程度的影響因素，且女性失能程度加重的風險比男性高44.3%（P＜0.05）。有社交活動的中老年人比沒有社交活動的中老年人發生中、重度失能的風險降低近40.0%（P＜0.05）。軀體有殘疾的中老年人發生中、重度失能的風險是沒有軀體殘疾的中老年人的近3.6倍（P＜0.05）。民族和睡眠時間是中部老年人失能程度的特有影響因素，漢族中老年人發生中、重度失能的風險比少數民族中老年人減少66.2%（P＜0.05）；睡眠時間6～8 h的中老年人發生中、重度失能的風險比睡眠時間＜6 h的中老年人45.5%（P＜0.05）。見表9。

表9 東、中、西部地區中老年人失能程度影響因素的多分類Logistic回歸分析Table 9 Multivariate Logistic regression analysis of influencing factors on disability degree of middle-aged and elderly people in eastern，central and western regions

3 討論

本研究結果顯示，中老年人總體失能率為24.93%，與陳玲等［12］采用軀體自理量表（Physical Self-Maintenance Scale，PSES）測量的中老年人失能率25.6%相近。東部中老年人失能率最低，西部最高。這一結果可能是因為東部地區相對于中部和西部地區經濟發展更加發達，人均收入水平更高，社會福利和醫療資源更加充足，導致東部地區中老年人更容易獲得高質量的醫療和護理服務［13］。

此外，東、中、西部地區中老年人的失能程度存在區域差異，均多以輕度失能為主。無論輕、中、重度失能，東、中、西部均不存在性別差異。這可能與年齡結構有關，研究人群中老年人的整體健康水平較高，軀體功能較好，因此失能程度相對較輕；也可能因為隨著生活水平的提高、醫療技術的發展、醫療資源的改善、疾病預防科學知識的廣泛普及，使得中老年人可以通過定期體檢、健康咨詢和個性化醫療方案來了解自身健康狀況，從而預防和減輕失能的程度［14］。其次，社會及政府部門提供的健康教育和健康促進活動幫助中老年人增強健康意識，掌握疾病預防的知識和技能［15］，延緩中老年人失能的進程，對個人和社會都具有重要意義，提高老年人的生活幸福感和社會參與度［16］。

本研究表明，東、中、西部失能及失能程度的影響因素存在空間差異，這一結果與劉金華等［17］得出的失能的影響因素存在時空差異一致。年齡、文化程度、自評健康狀況不僅是東、中、西部地區中老年人發生失能的影響因素，也是其失能程度的影響因素，在其他影響因素不變的情況下，文盲且存在軀體殘疾的≥75歲老年人發生失能的風險最高。性別、軀體殘疾是東部中老年人失能的獨立影響因素，女性失能的發生風險高于男性，這一結果與江建燁等［18］和尹振華等［19］的研究結果一致。婚姻狀況、患慢性病是中部中老年人發生失能的獨立影響因素，喪偶中老年人發生失能風險是已婚中老年人的近5倍，與劉暢［20］的研究結果“喪偶、離異或未婚的老年人失能風險較高”一致。居住地、大腦受損/智力缺陷是西部中老年人發生失能的獨立影響因素，居住在農村的中老年人失能風險明顯高于城鎮，在付煜［21］的研究中也得以體現，居住在農村的中老年人發生失能的風險是居住在城鎮的中老年人的5.8倍。

為縮小東、中、西部地區中老年人失能率及失能程度的區域差異，有必要采取以下措施。第一，應通過加大對衛生服務人員的培訓和引導，提高其專業水平和服務能力。同時，也要根據不同地區的需求和人口分布情況，合理分配衛生技術人員資源，確保衛生服務的均衡覆蓋。第二，應當加大對欠發達地區的衛生財政支出，提高其衛生設施和服務水平，通過調整財政分配機制，確保衛生財政支出的公平性，使得各地區都能夠獲得足夠的資金支持，滿足失能中老年人的醫療、預防、康復、保健的需求。第三，建立跨區域的衛生資源調配機制，通過衛生資源的共享和調配，彌補不同地區之間的衛生資源差距，建立衛生資源共享平臺，推動衛生資源的跨區域合作來實現資源均衡發展。第四，在各地區推動衛生服務的社區化建設，提供更加便捷和貼近居民的衛生服務，在社區建立衛生服務站點，提供基本的醫療和照護服務，減輕失能老年人前往醫療機構的負擔。第五，建立健全的衛生資源信息化管理系統，實現對衛生資源的全面監測和管理，通過信息化管理，以便更好地了解衛生資源的分布情況和利用情況，及時發現和解決衛生資源配置不均衡的問題。通過以上措施的綜合實施，可以逐步縮小東、中、西部地區中老年人失能率和失能程度的差異，實現衛生資源配置的公平性，提高失能老年人的生活質量，促進區域健康可持續發展。

本研究采用多維度的變量了解不同地區中老年人失能特征的差異，有助于精確定位高風險群體；同時本研究通過數據挖掘來分析大規模健康數據，以發現潛在的區域差異和影響因素，有助于預測失能風險；此外，本研究可促進跨學科合作，將公共衛生、臨床醫學、社會學等領域融合，以全面了解失能的復雜性。但本研究還存在一定的局限性，首先，本研究采用橫斷面調查得到的是截面數據，結果無法反映時序關系，也無法證明因果關系。其次，研究選取2018年CHARLS數據，在影響因素分析模型中，納入的變量僅是問卷所涉及的問題，比較局限，不能充分反映失能及失能程度的影響因素。

綜上，通過深入研究中老年人失能及影響因素的區域差異，可以為制定具有針對性的健康管理和干預措施提供科學依據；同時可以幫助政府及相關機構更好地了解不同地區中老年人的失能狀況，優化資源配置，確保醫療、社會保障和福利資源的合理利用，推動相關政策的制定和實施。未來可圍繞回顧性隊列研究探索失能的長期趨勢，考察不同地區在不同時間段內失能水平的變化，以發現潛在的社會經濟和政策因素的影響。

作者貢獻：劉影負責統計分析、文章編輯寫作以及修訂；姜俊丞負責數據清洗、數據管理及文章審查、評論；景匯泉負責數據管理、資金支持、提出想法、監督以及文章的審查、評論等全面指導，對文章整體負責；所有作者確認了論文的最終稿。

本文無利益沖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