侃爺，一個穩定發瘋的男人

賀一

2020年2月9日，美國加州，金·卡戴珊和坎耶·韋斯特出席活動

坎耶（Kanye West，國內綽號“侃爺”），一位46歲的美國成年男性，一位曾以一己之力開創說唱新局面，拿下24座格萊美獎杯的黑人音樂奇才，正拉上他的伴侶比安卡（Bianca Censori）上演“恐怖直播”。

對于關注歐美娛樂圈的網民來說，坎耶的名字并不陌生。自與前妻金·卡戴珊分居后，坎耶好似走向了更加放飛自我的道路，驚世駭俗的事是一件也沒少干。如今，他的“瘋癲”又有了新的投射對象。

據外媒10月6日報道，坎耶已經把他的28歲妻子比安卡打造成前妻卡戴珊的“激進版”。

比安卡的“不正常”早已有所顯現。自從她成為坎耶的新伴侶后，經常會穿著緊身透明衣物，以幾近赤裸的形象，出現在公眾視野中。與其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坎耶幾乎把自己從頭到腳都被遮住。而在坎耶看來，這是自己精心設計的“情侶裝”。

在一定程度上講，時尚作為一種持續變化的東西很難被狹隘定義，只是，時尚無論如何捉摸不透，都應該是個人意志的體現，而非承載他人審美，如同任人裝扮的人體模特一般的存在。

“改造伴侶”的爭議，已經不是坎耶的第一次了。只是這一次，自稱為比安卡“親密朋友”的消息人士，開始在媒體上發起了更為嚴重的指控—精神控制，友人們紛紛表示，比安卡“已經沒有了自己的思想”，“只會一味地服從坎耶”。

坎耶不是孤例，輿論場從來不缺乏名人親密關系的談資，這一點往往伴隨無盡的八卦，但看客吃瓜往往忽視的是：名人群體中，親密關系的權力屬性這一本質，是無法改變的，尤其是伴隨巨大名利、聲譽，它將變得更加復雜。

對于這位多次將自己稱為“上帝迄今為止創造過的最偉大的藝術家”，在說唱界和時尚界都呼風喚雨的億萬富豪來說，即便丑聞與爭議鋪天蓋地，他依舊可以過好自己的人生。

時尚單品

任何熟悉坎耶的人，無法否定他對改造伴侶衣著有近乎偏執的熱情。在坎耶看來，對“金·卡戴珊風格”的成功打造是一種證明，即自己的伴侶，只有追隨他的時尚品位，才可能進入時尚殿堂，比如登上VOGUE封面。

一個公開的事實是，在與卡戴珊的七年婚姻中，坎耶對卡戴珊的時尚觀影響深遠。卡戴珊在2018年接受《W》雜志采訪時回憶道：“我一直以為自己的品位很好，直到我丈夫告訴我，我的風格非常差。”

2023年8月22日，坎耶與比安卡現身意大利街頭

在真人秀《與卡戴珊一家同行》中，坎耶也被拍到扔掉卡戴珊衣柜中的舊衣物，換上頂級設計師的一系列高級時裝。

坎耶的眾多伴侶中，曾“有幸”受到他改造的不在少數。朱莉婭·福克斯曾在2022年初與坎耶短暫交往過一個月，并表示自己的“挑釁”風格完全出自坎耶之手。

在最近的采訪中，福克斯承認坎耶喜歡控制別人，執著于改造她的形象，并將自己視為對抗前妻卡戴珊的“武器”。

毫無例外，爭議也來到了新婚妻子比安卡身上。前段時間，坎耶與比安卡同游意大利，引發廣泛討伐，當地人將比安卡的穿著視為“公開猥褻”。據外媒報道，比安卡時常穿著的幾近透明的緊身套裝“幾乎沒有留下什么想象空間”。

與比安卡的穿著相比，坎耶無疑是低調的，黑色上衣與寬松的長褲是最常見的組合，全身用黑色衣物裹得嚴嚴實實，包括自己的頭。

即便丑聞與爭議鋪天蓋地，他依舊可以過好自己的人生。

在本月早些時候，一位自稱為“比安卡親密朋友”的消息人士告訴有關媒體，稱“比安卡被困了，朋友們正試圖救她，但由于坎耶（在她周圍）設置了封鎖，沒有人能救她”。

“每個人都感到非常擔心。她不是這樣的人。她一直是一個直言不諱、活潑的人，從來都不是一個守口如瓶的人。”

當比安卡的一個朋友終于與她取得聯系時，比安卡只說了句“滾開”。另一位熟悉比安卡的消息人士告訴媒體：“取得聯系后，比安卡對交談不感興趣，也對大家的擔憂不感興趣。”她補充道，她認為人們只是“嫉妒她的明星身份”。

這些都是非常嚴重的指控，但圍繞比安卡的討論中，最為吊詭的一點，是沒人真的知道比安卡怎么想的。在某種程度上，她應該是對坎耶的審美需求最為配合的一任伴侶。

但截至目前，坎耶和比安卡方面并未公開作出任何的回應。

獨角戲

2004年，坎耶推出自己的首張專輯《大學肄業》（《The College Dropout》），以44萬多張的美國首周銷量，名列美國公告牌專輯榜亞軍，并斬獲了10項格萊美提名。自此，坎耶的存在成為一種傳奇。

迄今為止，坎耶共獲得24座格萊美獎，拿下7張公告牌冠軍專輯，兩度入選《時代》周刊百大人物；與此同時，他還進軍時尚界，先后和LV、Nike、Adidas、Gap等多個品牌合作，開創了嘻哈與時尚融合的時代。

國內網友比較熟悉的“椰子鞋”，便是由坎耶與Adidas合作推出。

即便坎耶經常會做出驚世駭俗的舉動，但由于他足夠天才，這種“瘋”演變成了一種氣質或是吸引力，這讓他看上去更加迷人，而不是更加危險。

坎耶曾在很多次場合都提到自己是承受上帝旨意才去做某事，比如在第26屆MTV音樂錄影帶大獎上搶泰勒（Taylor Swift）的話筒。除了用上帝旨意為糟糕行為作辯護外，他還時常扮演上帝的角色。比如，在音樂雜志《滾石》的某期封面上，他Cosplay耶穌本人，為此得罪了不少宗教團體。

再比如，2022年1月，坎耶便表示，上帝會引導自己和卡戴珊復合。在此前一年，兩人結束了7年的婚姻，卡戴珊對外公布的離婚理由是：“他總是談論競選總統，說著瘋狂的臟話，我受夠了。”

卡戴珊表面上成功斬斷了和坎耶的關系。只是，這個看上去擁有更強話語權的女人，即便發出再大的聲音，也沒法對抗發瘋的坎耶，特別是在她還是一個母親的情況下。

坎耶的首張專輯《大學肄業》

2009年9月13日，美國紐約，坎耶在第26屆MTV音樂錄影帶大獎上搶泰勒的話筒

汪小菲更是喜提“Kanye East”這一稱號。

自2021年年底起，卡戴珊開始與喜劇演員皮特·戴維森約會時，坎耶的行為開始變得更有攻擊性：

在情人節那天，坎耶安排了一輛裝滿玫瑰的卡車，開到了卡戴珊家，側面印有“MY VISION IS KRYSTAL KLEAR”（我的愿景如水晶般清晰），最后兩個原本以C開頭的字母換成了卡戴珊標志性的K。

與此同時，坎耶還在網上發布戴維森的私人信件，并鼓勵他的粉絲們，如果在公共場合看到戴維森，就對他大喊“永遠的金（卡戴珊）”。

坎耶還在社交媒體上泄露卡戴珊的私人短信，他后來承認這“是對金的騷擾”，但對她的指責并沒有停止。

坎耶的“獨角戲”，給卡戴珊及其周圍的家人朋友帶來了無法忽視的傷害。卡戴珊曾發表過一份聲明，譴責他在采訪和社交媒體上不斷攻擊她。她表示：“離婚對我們的孩子來說已經夠困難的了，坎耶癡迷于試圖如此消極和公開地控制和操縱我們的處境，這只會給所有人帶來進一步的痛苦。”

即便如此，在推崇浪漫愛的流行文化中，坎耶的行為，仍被視為一種積極主動的追求，一種嘗試挽留住對方的深情姿態，而非一種騷擾，一種虐待。

Kanye East

當然，遠在大洋彼岸，身處另一種文化圈的坎耶或許太過遙遠，中國人也有自己的“Kanye West”—汪小菲。在那段全民都在討論床墊的日子里，汪小菲更是喜提“Kanye East”這一稱號。

汪小菲一系列發瘋的行為，最多被媒體和網友視為“不得體”。與坎耶相比，汪小菲沒有拿得出手的個人成就，他仍然能借助輿論成功“狙擊”大S。

雖然坎耶和汪小菲成長于完全不同的文化環境，但在如何利用厭女情緒這一點上，倒是“殊途同歸”。

厭女（Misogyny），也常被譯為“厭女癥”，詞典定義是“對女性的仇恨、厭惡或偏見”。

凱特·曼恩在《應得的權利》一書中，描述了父權制是如何通過厭女這個手段，監管并執行性別化的規范和期待。這種以男性為主體建立起的社會規范，對應的是男性天然具有的“資格感”，而不具有同種“資格”的女性，在違背性別化期待時，便會遭受厭女帶來的懲罰。

從圍繞坎耶“重新追求”卡戴珊，以及汪小菲隔空喊話大S的輿論討論中，我們得以窺見—當男人以一種好似不甘心的姿態，近乎無恥地將舊日伴侶的隱私呈現在公眾面前時，它仍存在被歸為“愛而不得的偏執”的“浪漫愛”空間，而非被視為一種親密關系暴力行徑；當騷擾前妻的坎耶和汪小菲被爆出與其他女性交往時，輿論傾向于一笑置之，但選擇重新開始新生活的卡戴珊卻要蒙受“蕩婦羞辱”。

綜藝《再見愛人3》中的模特夫妻老紀和王詩晴

在一定程度上講，當一個男人想要獲得逃脫斥責的機會時，最好的機會，大概是將這段關系盡可能地暴露給大眾。因為“厭女”所產生的這種雙重標準，已經成為一種無意識的群體性思考方式。

上野千鶴子在《厭女》中寫道：“在性別二元制的性別秩序里，深植于核心位置的，便是厭女癥。在這個秩序之下，無論男人女人，無人能逃離厭女癥的籠罩。厭女癥彌漫在這個秩序體制之中，如同物體的重力一般，因為太理所當然而使人幾乎意識不到它的存在。”

正是由于厭女的普遍存在，即便坎耶和汪小菲再“瘋”，也不會因此承擔多重的輿論負擔，因為社會并不存在一頂叫作“瘋男人”的帽子。

卡戴珊與大S在面對前夫的“發瘋”行徑時，都展現出了相當克制的姿態，她們的處理方式也足夠理智，這使她們得以逃脫可能被塑造成“瘋女人”的輿論陷阱。

但倘若是一個并不“強大”的女人在面對這一切呢？

在多數情況下，“權力不平衡”才是親密關系的常態。

再見，愛人

近期，《再見愛人3》中老紀和王詩晴這對模特夫妻，也引發國內網友熱烈討論。王詩晴在20歲出頭遇到了比自己大十歲、模特事業如日中天的老紀。對于當時的他們來說，這種關系是一種仰望與被仰望。

只是，老紀的“愛”是一種密不通風的“關懷”，從王詩晴穿什么，到王詩晴如何編輯朋友圈文案，他都要插手。

在某種程度上講，男人是可以更輕易得到原諒的一方。當一個男人對自己伴侶的控制欲與掌控感已經到了一種可怖的地步時，只要他是“愛”她的，愿意去“呵護”她生活中的方方面面，這便消解了大部分的傷害。

一個客觀的事實是，親密關系也是一種權力關系，它可以被浪漫愛包裹，但這無法掩蓋權力的屬性。在一定程度上講，沒有一段關系是真正“平等”的，在多數情況下，“權力不平衡”才是親密關系的常態。

導致親密關系中權力不平衡的原因有多種，其中，雙方所擁有的資源差異，是一個重要因素。

對于老紀和王詩晴來說，兩人年齡差異帶來的閱歷差異、社會地位差異、經濟能力差異，在關系建立之初，無疑最具存在感的，這不可避免地導向一種不平衡，即便以愛為名。

當然，對于老紀來說，這種不平等帶來的結果，可能是把早已成年的伴侶當成“小女孩”來呵護和管控。

與此同時，女人卻是不允許成長的。

但在老紀的“原生家庭問題”被王詩晴暴露在公眾面前后，針對王詩晴的攻訐占據了上風。在小紅書上，有越來越多的帖子將王詩晴視為一個對自己的伴侶“用完即棄”、不懂得體諒伴侶對自己付出的女人。

當她逐漸成熟，有了自己的事業與對一段親密關系更為健康的訴求時，這種改變就成了“背叛”，而非自主意識生長下的勇敢逃離。

責任編輯何任遠 hry@nfcma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