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穎：在真實世界里造夢

JY

狹窄走廊上，光線幽微。房門打開的瞬間，深秋高朗明澈的陽光從兩扇巨大的窗戶里傾灑而入，感覺好似穿過了深邃的兔子洞，突然著陸在另一個奇異世界的地面；或是莊周夢中化蝶，栩然而飛，過了許久，已忘記自己是莊周。眼前的一切使人感到混淆和難辨。

然后，視線終于找到了焦點。染著柔金光暈的白色家具間，一個纖瘦的身影坐在椅子深處，抱著膝蓋，聽見聲音，回頭打了一個輕盈的招呼。

楊穎就這樣怡然自得地出現在2023年秋末的一場夢境中。她似乎和幻夢、童話、仙境或高于現實的世界有著某種與生俱來的關聯。

亦真亦幻

小時候，她最喜歡夜晚，因為可以看電視。她常常粘在電視機前，外婆喊她吃飯，她半天也挪不動半步，《灌籃高手》和《美少女戰士》里夢幻、熱烈又純粹的英雄主義使她著迷。后來，她開始學習在鏡頭前詮釋以秒為單位的夢，將它們變為不可復刻的瞬間。再后來，她建造的夢境愈發豐富，通過所飾演的角色，經歷亦真亦幻的人生。

在這一年熒屏的喧囂熱鬧中，楊穎獨占一方陣地。將情緒與角色合二為一，殺青前的最后一場哭戲，她說她把一年份的眼淚都流完了，而后還發微博感慨：“跟‘我暫別”，春天的時候，她入組《相思令》，“以為能很瀟灑……還是破防了”。夏天到來，《暮色心約》《 塵緣》接連播出，她時而是當代都市里的職業女性，時而是仙俠戲里衣袂翻飛的俠女。待播的《漫影尋蹤》，民國時空里，漫畫、懸疑、刑偵、愛情，多種元素交織，而她是其中串聯起一切的關鍵。

她在不同角色構筑的幻夢里，在明星、演員和普通人的身份里穿行。

談及選擇劇本，不難看出她如今的偏好，比如《塵緣》，“張殷殷不像別的女主那樣乖巧，她就是很叛逆，非常有韌勁，有一種‘我命由我不由天的感覺。她對修行天道有自己的理解，是一個很打破常規的人。”在《相思令》中，她一人分飾君綺羅與君非凡兩個角色，“她們的內核是一樣的。最有挑戰的點是怎么去把這個人物的合理性表達出來，她做的每件事情都需要一個動機，在琢磨這些心路歷程的時候我會非常有成就感。”

在觀眾看不見的細微之處，她的想法修正著角色的命運，“拍攝到劇情后半段的場次時，我有跟導演商量，能不能讓張殷殷自己解決自己的深仇大恨，自己處理自己的人生，不需要過多地依靠紀若塵（男主角）來拯救她。”

近兩年間，楊穎飾演過的角色常常來自迥然不同的時空，背負著各自的生活，也有旁人或許難以理解的韌性和執著。最終，她們拿回了部分或全部人生的掌控權。

修建內心秩序

盡管迷戀不可思議的故事，但楊穎清晰地了解它們的虛構屬性，“漫畫里的人真的就是只屬于漫畫里的。”

小時候，她沒有想要成為動漫里任何一個角色，她只想盡快成為一個大人。“覺得長大了之后好像能做很多的事情，也不用受到別人的限制，自己就是大人，能決定所有的事情。”比起角色的超能力，“大人應該才是無所不能的。”

即使長大之后，當她發現世界并不如她設想的這般，也絲毫沒有影響她看起來無窮無盡的樂觀和信心，“ 其實生活中有挺多事情是我們看不到、沒辦法預見的”。 她依然好奇，依然渴望嘗試。這段時間，她陷入對外星文明的思索與狂熱，“一維到二維是點到線，二維到三維是平面到立體，那三維到四維又是什么？更高維度文明的狀態到底是什么？” 即使全然未知，她也不感到驚慌，“無法預期自己會看到什么，但那個事物是客觀存在的。也許我們一直都會在一個慢慢學習的過程中吧。”

從初中開始，上學放學的路上，她喜歡掛著耳機聽周杰倫的歌。一直到今天，工作累了的時候，她還是放他的歌，翻來覆去，最常聽早期的那些。已經建立起來的模式像一個溫暖、舒適的安全窩，她在里面待一會，就會在熟悉的情感陪伴下再次獲得了豐盈的心理能量。

運動是另一片自由的天地，她喜歡能短暫性與外界隔絕的運動，滑雪、沖浪是這幾年的心頭愛。過程中，她決不放任自己想心事，高度集中的精神只關注在運動本身。練習運動也教會她一種貫通至生活的哲學，那就是平衡，因為對事物“抓得太緊，心態就會變得有點糟糕，太放手的話，事態可能又會變得糟糕。平衡是最微妙的”。

雖然身處熱鬧的娛樂行業，更多的時候，她還是躲在自己的世界里面。那個世界是她的家人、從小到大的伙伴和她所熱愛的事物構成的，她努力地保持自我，擁有一方天地。

理智的世界里大步向前

歲末將至，回顧2023年，楊穎覺得這一年充滿了“成長，體驗，挑戰，幸福，平靜”。

關于幸福感，她沒有延展開，只俏皮地瞇起眼睛說：“這一年可是有很多讓我覺得幸福的瞬間。”

可是，過了一會，她又忍不住補充起來，“我的幸福感都來自生活里一些很小的事情，比如冬天吃一碗熱騰騰的面，或在夏天工作到很熱的時候，突然有人給我遞了一杯冰紅茶，第一口喝下去就會覺得好幸福。還有一次，在巴黎工作到很晚，我還生著病，頭很痛，車經過埃菲爾鐵塔的時候，看見它整個在閃燈。我覺得這就像是生活抽了你一鞭子，然后就給你一顆糖。”

她所描繪的事物或景象常常是如此地微小，卻十分具象。“我說的這些事是很小，但是能體驗到它的幸福感，那它就是有意義的。”她說。

在所有關鍵詞里，楊穎希望穩定的情緒和幸福感可以延續到2024年，除此之外，她希望2024年能夠擁有更多的提升、創新和勇敢。“ 往后想10年會有點久，因為計劃總是趕不上變化的，不如就給自己定一個看得到的目標。如果最終的目的是翻過兩座山，我可能會想要放棄，但如果看到的只是再爬高200個臺階，就能看到山頂，會覺得忍一忍也能爬上去。就這樣再爬200個、再200個……慢慢地，你會發現你不知不覺已經走到了原本想去的地方。”

事實上，在這條她選擇的道路上，那座高山不曾改變。“其實還是希望自己能夠有一個能讓大家記得住的作品，這是我一直以來的心愿，也是向這個方向在努力。”在當下這個精明、理智的世界，不可謂不勇敢。

她確實更加成熟了。時間與經歷在她身上帶走愁緒與不安，留下更多思考。

說到這里，她流露出片刻的恍惚。在過去的近20年中，她太多次坐在休息間里，一邊妝發一邊向他人打開自己。過不了多久，她就要披上華服，走入燈光中央。許多鏡頭聚攏過來，鏡頭捕捉著她的模樣、影子，而她的內心和自我很難被感知。她需要在無垠的感覺中，捕捉到屬于自己的答案，精準、飽滿、流暢地將它講述出來。

“人無法預測生活中會遇到的事情，只能保持穩定的內核。但如果可以選擇的話，我覺得大起大落和安寧穩定都來一點好了，交替著來，”她說道，“人生吧，我覺得琢磨到最后，真的就是一個體驗感。”

有一個古老的比喻說，在沙丁魚群中放入一條電鰻，電鰻帶來刺激，沙丁魚群會隨之展現出驚人的活力。某種程度上來說，她天生無畏的勁兒，注定她不甘平凡，她以跳脫的幻想、獨特的思考方式，為生活注入能量，她的故事注定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