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昌河
16歲的時候,我去了山西大同挖煤。出發的時候我買了兩本書,一本是《先秦散文選》,一本是《宋詞三百首》。為什么買這兩本書呢?那會兒我看書長篇基本是不過夜的,我怕一本書很快就讀完沒得看,所以才買了古文。至于宋詞么,是為了背誦。
就這樣我養成了讀慢書的習慣。就算是看電影,我也喜歡手拿遙控板地看,倒回,停幀,看構圖,看光線和不易察覺的細節。
后來搞起了創作,短篇不過夜,長篇不過年,泥沙俱下,翻江倒海,豪飲般暢快。為了保證創作的順利,我甚至購買了不少藥物,醒腦提神,治療頸椎腰椎。
四年前,眼睛突然有些不對勁,看什么東西里頭都有個黑圓圈兒。寫不了字,時間突然就多了,就慢了。這時候也才突然發現,我過去生活得太快了,寫作也太快了。就像一輩子只能喝那么多酒,而我就快喝光了。
我換了一種生活方式——
早上五六點就起來,以自己最快的速度跑步,跑遍所有的市場去尋找鮮味,挖空心思做家人們和自己喜歡的菜肴,去田野,去尋找老人,一次看完一個系列的電影……用家人的話講,我每天的生活就像“打仗”。
唯一慢下來的時間,是寫作。我遠離了電腦,拿起了筆。用筆寫作,是一樁充滿儀式感的行為。我從眾多的題材里,尋出最飽滿的那個故事。我的字寫得也不錯。我端坐小桌前,有時候會焚香一支。我的樣子很像是“作法”,也像是“獻祭”。這樣小心而莊重地寫作,注定一天不會有多少字。但是每個字,都像是從筆管里擠出來的,從生活里榨出來的。
這個時候,我才對“珍惜你的墨水”這句話,有了深刻的體會。講究、節制,應該是寫作者和自己的一項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