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生物技術發展的最高倫理公設應是維護人的尊嚴及其自然地位,但生物技術的發展始終是一把雙刃劍。作為生物技術的一個重要分支,基因編輯技術亦是如此。基因編輯技術在給人類社會帶來發展機遇的同時,也給人的尊嚴帶來了巨大的挑戰。由于基因編輯技術涉及對人的基因進行直接改造,觸動了人對生命的定義,不可避免地引發對基因編輯技術的倫理恐慌,導致了一系列涉及人類尊嚴的危機,如人的自我認知危機、人的自主權危機、隱私暴露危機、社會歧視危機、人的重塑危機等。我們需要對基因編輯技術展開倫理辨析,并制定相應的倫理原則,平衡技術發展與倫理價值體系之間的互動,使基因編輯技術更好地維護人的尊嚴、促進人類發展。
關鍵詞:基因編輯技術;人的尊嚴;倫理原則
中圖分類號:B82? ? 文獻標識碼:A? ? ?文章編號:1009-3606(2023)06-0032-08
如果說20世紀是物理學世紀,那么21世紀將是生物技術的世紀,生物技術的發展將給人類帶來一場改變人類命運的革命。基因編輯技術是生物技術的一個重要分支,指在基因組上對目標DNA序列進行敲除、插入、定點突變等,通過對人體基因的改變從而實現人的某些性狀的改變,以達到疾病治療或者個體增強的目的。基因編輯技術的發展為人們認識和改造自然界打開了一個全新的窗口和領域,極大地推動了人類社會的變革。但正如美國著名學者里夫金所說:“遺傳工程既代表著我們最甜蜜的希望,同時也代表著我們最隱秘的恐懼。”[1]135特別是2018年人類首例“基因編輯嬰兒”在南方科技大學的誕生,再次引發人類社會對基因技術的倫理問題的激烈討論。在這種情況下,人們不禁會問:“在基因編輯技術快速發展的背景下,人的尊嚴將何以為能?”為了使基因編輯技術更多更好地促進人類的發展,維護人的尊嚴,必須對基因編輯技術引發的倫理問題提出相關倫理對策及原則,以平衡技術發展與倫理價值體系之間的互動。
一、基因編輯技術的發展及機遇
(一)基因編輯技術的發展
基因編輯技術的發展是隨著基因工程的進步而進步的,根據技術手段的發展歷程,基因編輯在發展上主要經歷了ZFN(鋅指核酸酶技術)、TALEN(轉錄激活樣效應因子核酸酶技術)以及CRISPR/Cas(常間回文重復序列叢集關聯蛋白系統技術)三個主要階段。
CRISPR/Cas是目前應用最廣泛的基因編輯手段,有著“基因剪刀”的外號。利用序列特異性sgRNA的引導,CRISPR/Cas能夠精準地在目標DNA的確切位置導入雙鏈切口,從而完成對目標基因片段的編輯。這一技術源于1987年在科學家對大腸桿菌編碼的研究實驗中被意外發現,經過多年來的不斷改良發展,2012年CRISPR/Cas正式問世。相較于ZFN和TALEN,CRISPR/Cas有了巨大提高,不僅降低了細胞毒性,同時操作上更為方便、高效,具有巨大的潛力。但目前CRISPR/Cas在技術安全上仍具有較大風險,一是“脫靶”風險,即基因編輯時有概率會切割原定基因片段以外的基因,不僅會使基因編輯失敗,同時可能發生一系列意料之外的基因突變;二是“鑲嵌”風險,即同時編輯多個細胞時,可能只有部分細胞編輯完成,使編輯完成和未完成的細胞“鑲嵌”在一起,導致無法預料的后果。
(二)基因編輯技術的現實際遇
人類基因編輯技術在應用和實踐領域可分為基因治療和基因增強。基因治療是指出于醫學目的,通過對人體某些缺陷基因進行改造或者去除等,以達到對部分疾病的治療和預防。隨著醫療技術的發展,基因技術開始逐步在臨床上應用于對部分基因缺陷而造成的遺傳病的診斷和治療,同時現在也開始用于對某些家族遺傳病的預防之上。人類基因編輯技術之所以能在社會上獲得一定認同感和正當性,很大一部分原因得益于基因治療背后所釋放出巨大人類健康福祉。目前基因治療技術已經廣泛用于醫療之中,雖然受到目前基因編輯技術發展的限制,基因治療技術只能實現對單個基因靶位點的識別、判斷和替換,[2]所以在實踐過程中能夠成熟應用的范圍仍比較受限,該技術對多基因遺傳性疾病的效果并不明顯,同時針對后天由于多基因突變引發的疾病如癌癥、艾滋病等疾病的治療效果也不出眾,仍需進行進一步研究。
基因增強的目的大多與醫療無關,是指通過對人體基因進行編輯或選擇以達到提升或增添人類的某種能力或性狀[3]。關于基因增強的討論已成為當下的熱門話題之一,基因增強給人類未來的發展帶來了前所未有的巨大機遇。如人類可以通過基因增強提高自己的體質、改變自己的外貌以及提高自己的智力等等,使人能更好的根據自己的需要去重塑自己。同時,可以通過對自己后代進行基因增強,以達到對后代進行“特質選擇”或“特質增強”的目的,使人的后代也更加趨于“完美”。
但基因編輯技術在給人類社會帶來巨大機遇的同時,也給我們的道德觀、倫理觀帶來了前所未有的挑戰。基因編輯技術中,不管是基因治療還是基因增強,都直接涉及改造人的基因,觸動了人對生命的定義以及曾經神圣無比的生命范疇,不可避免損害了人的生命的內在價值,對人的尊嚴造成了巨大威脅,引發人的尊嚴危機。
二、基因編輯技術引發人的尊嚴危機
尊嚴是對人的認同,是人區別于動物的規定性,也是構成個人或集體的價值和品格的基礎。[4]對于人的尊嚴之特征,作為道義主義倫理立場的創始人,康德曾如此評價道:“一個有價值的東西能被其他東西所代替,這是等價;與此相反,超越于一切價值之上,沒有等價物可代替,才是尊嚴。”[5]尊嚴,是我們作為人應有的類本質,是每個人身上無法被替換的價值。正如著名的人本哲學家馬斯洛在他的“人的需要層次理論”中強調的那樣,“除了少數病態的人之外,社會上所有的人都有一種獲得對自己的穩定的、牢固不變的、通常較高的需要或欲望,即一種對于自尊、自重和來自他人的尊重的需要或欲望。”[6]
馬克思指出:“全部人類歷史開始的第一個前提無疑是有生命的個人存在,因此,第一個人需要確認的事實就是這些個人的肉體組織以及由此產生的個人對其它自然的關系。”[7]但當人的生命成為一種人能任意控制其走向的事物,那么,人的生命將被異化。康德始終認為人是目的而不是手段,他提出的絕對命令的第二個準則是:“要這樣行動,以便將人類,包括你自己及其他所有的人,永遠只能當作目的而不是單純的手段。”[8]如果基因編輯技術大范圍推廣,基因編輯通過對基因的改造使人的基因序列被隨意修改,帶來人的性狀和能力的改變。可能使人在出生之前,其各項特質如外貌、體力、智力等等就因為基因的改造而被人為選擇。讓社會和他人可以根據自己的“需要”來“批量生產”和改造人類,人由此變成了“手段”,從而失去人的“目的”和“尊嚴”。如果人一旦能被加工改造,這將會使人類的進化方式發生徹底改變,使原本的“自然人”逐漸演化為某種意義上的“人造人”,不僅顛覆了長期以來人類在進化中形成的自然進化規律,而且損害了生命的內在價值和尊嚴。
(一)人的自我認知危機
人的自我認知,即人的“自覺”,是人的尊嚴的重要組成部分,正如康德所說,“我作為僅僅意識到自己的聯結能力的理智而實存。”[9]人類基因編輯技術直接涉及改造人的基因,而基因關系到人類種群的遺傳、進化以及我們每個人個體性狀的生成。在我們的認知中,自然的我是不可以被改變、也不應該被改變的。所謂“身體發膚,受之父母”,這也天然地構成了獨立的我、自由的我、完善的我,[3]即最自然的“本我”,也正是由于個體之間基因的不同,使我與他人劃定了天然的永久界線。但人類基因編輯技術的出現,卻使人類可能會在自我認知上出現紊亂。基因編輯技術對人體基因的改變使一個“忒修斯”式的自我認知悖論出現了[10],(即船上的木頭被逐漸替換,直到所有的木頭都不是原來的木頭,那這艘船還是原來的那艘船嗎?)雖然基因編輯技術對人的改造較為特殊,它并不是直接更換“人”這艘船上的每一塊“木板”,但是它改變了人體最本質的構成材料——基因,從而也使得人體的其它部分隨之發生改變。盡管人腦對整個生物體的變化具有統籌協調的作用,但是統籌不同于同一,甚至在進行基因編輯之后,我們的大腦認知都可能會隨之改變,導致人類的自我認知危機。對大多數人的倫理觀念而言,不管自然的我如何,我始終是自然的我,人的基因被改變后,人的自然屬性遭到了改變,人們不禁會問:“這個時候的我還是我嗎?”致使人在自我認知上出現懷疑和紊亂。
(二)人的自主權危機
自主權是人的尊嚴價值內涵的重要組成部分,即人應該有自主選擇自己想成為什么樣的人的權利。但在基因編輯中,人的自主權遭到了極大的沖擊。對于基因編輯特別是對于生殖細胞基因編輯而言,胚胎并沒有意識,它不可能自己決定自己是否應該接受基因編輯,但父母可能會“替孩子做決定”,通過基因編輯的手段對孩子的基因進行檢測和編輯,對胚胎細胞基因進行“特質選擇”來生出自己最想要的孩子而未“詢問胚胎是否愿意接受基因編輯”,雖然“詢問胚胎是否愿意接受基因編輯”的這種講法難免可笑,但不可否認的是,胚胎有孕育成人的可能性,我們是否又應該去保護和尊重他的自主性呢?一旦我們決定在胚胎上實施基因編輯,就相當于人為地改變了胚胎在自然狀態下被孕育成人的路徑,影響甚至徹底改變由此胚胎孕育出來的人的發展方向[11],使他成為了別人想要的“人”而非自我的“人”,使人對自己的自主權在尚未出生時就完全被剝奪,人的自主性尊嚴將置于何處?
(三)隱私暴露危機
保護隱私是對人性自由和尊嚴的尊重,是人類文明進步的一個重要標志。基因隱私是每個人最天然的隱私,人的基因中隱藏著每個人最基本的最自然的隱私,隱藏了一個人生命的全部奧秘。現在的科學技術已經查明,人類的全套基因中,99.9%的基因是相同的,正是剩下的0.1%造成了每個人個體上的差異,也正是這0.1%,我才與他人構成了在自然條件下的天然不同的,獨立的自我,構成了獨屬我自己的基因隱私。但隨著基因技術的發展,只需要一點血液甚至幾滴唾液就可以得到一個人全部的基因和遺傳信息,通過對基因信息的讀取不僅可以獲得有關個人的健康狀況和稟賦,甚至可以獲取整個家族的遺傳信息,如果不對基因隱私進行保護的話,我們將生活在一個毫無隱私的社會,徹底變成一個“透明人”,甚至我們的基因信息會成為某些別有用心的人用來進行資本逐利的工具。同時基因隱私權的喪失隨之而來的是一種新的社會歧視—基因歧視[1]138,一旦個人的基因信息被公開,那些天生帶有某些基因缺陷或者不利基因的人將在社會生活的各方面遇到難以想象的危難和阻礙,使社會出現新的弱勢團體,他們的尊嚴將受到前所未有的傷害,進一步增加社會的不平等和不穩定因素。
(四)社會歧視危機
實現社會平等,消除社會歧視,對于維護人的尊嚴有著無比重大的意義。科技發展的終極目標之一,就是消除不平等,進而實現每個人的自由全面發展。但基因編輯技術的發展一方面在給人們的健康發展和疾病治療帶來好處的同時,也不可避免地帶來了巨大的社會歧視風險。著名政治學者弗朗西斯·福山曾指出,無論出于何種意圖,操縱一個人后代DNA的能力,都會對政治秩序造成影響,極有可能導致社會等級制度自然化。[12]“社會總被有產者和無產者、當權者和無權者、精英和勞動階層之間進行劃分”[13],特別是在私有制和資本邏輯主導下,精英階層極有可能會壟斷相關技術和產業,他們通過基因編輯技術對自己后代的基因進行調整與增強,使他們的后代在“天生”上就成為與眾不同的“超人”或者通過基因編輯對自己的身體等進行改造,達到智力和體力的進一步突破;但平民階層卻可能因費用的缺乏和醫療水平的限制,無力甚至無法利用這一技術對他們的后代的基因進行改進與完善,使自己的孩子“輸在起跑線上”,也不可能像精英階層那樣有條件有資源去對自己進行相關改造。而這將極大地擴大社會不同階級之間的不平等,以往的貧富差距只是物質上的,現在連人與人的基因之間都存在了“貧富差距”,形成巨大的遺傳勢差,社會出現了一個新的和更“嚴格”的劃分方式,即基于基因的方式,這將誘發嚴重的基因歧視與難以預估的社會鴻溝,形成嚴重的階層固化。
(五)人的重塑危機
隨著基因技術的發展,生命和基因的奧秘也不斷向人們展現,特別是基因編輯技術的出現,使人類在一定程度上成為了設計生命的工程師,人再次取得了對自然的巨大“勝利”,但是這種“勝利”又如何保持客觀理性?如果我們可以“隨心所欲”控制后代和我們自己的身體狀況,當“按神的旨意”出生的“自然人”轉變到“我的旨意”改造出來的“人造人”,我們又該如何為生命定義?[1]163此時的我們又將如何對待生命這一范疇?是在生命面前盲目自大、自以為是,還是謙虛謹慎、謹小慎微?正如部分生物保守主義者所言:“基因工程并不認為人類是上帝創造的奇跡,而是人類能夠理解和操縱的一系列物質原因的總和。所有這些都不尊重人的尊嚴,違背了上帝的意愿。”[14]人類將如何面對人類身份的轉變,以應對可能發生的自我重塑危機,已成為生物時代人類必須面對和回答的現實問題。
三、基因編輯技術應堅守的倫理原則
我們看到層出不窮的新技術往往使技術與倫理價值體系之間的互動陷入一種兩難困境:一方面,我們不得不承認,新技術的出現給人類的生存和生活方式帶來了巨大改變,極大地推動了人類的發展和社會的進步。但另一方面,部分新技術尤其是一些革命性的、可能對人類社會帶來深遠影響的技術的出現又往往可能會損害人的尊嚴,從而引發人們在倫理上的巨大恐慌。基因編輯技術就是這樣一種革命性的技術,它給人類創造了利益也給人類帶來了危機,但科技是善是惡最終還是取決于人類如何使用,正如科學家威斯特法爾所說:“科學本身并不值得我們懼怕,重要的是我們如何運用科學,科學能產生最好和最壞的結果。”[15]我們不能因為害怕就停止科學探索的步伐,較為明智的方法是引入一種倫理“軟著陸”的機制[16]。對于基因編輯技術亦是如此,不能因為其帶來的部分倫理問題就完全否認其給人類社會帶來的巨大推動作用,而是需要制定明確的倫理原則,平衡技術發展與倫理價值體系之間的互動,更好地維護人的尊嚴。
(一)以人為本原則
任何理論體系都應有某些不證自明的公理,生命倫理學的最高公設就應該是維系人的尊嚴及其自然地位,人的尊嚴無論何時都應該受到社會和科技的尊重和認同,科技發展也必須建立在以人為本的原則基礎之上。科學技術的發展大大提高了人類適應和改造自然的能力,極大地推動了人類文明的發展變革,也是現代社會進步的重要基石和強大推力。面對基因編輯技術的發展,一方面要更新觀念,要看到基因技術給人類帶來的巨大的機遇,加強基因編輯技術在疾病治療等有利于人類福祉方面的研究。另一方面,要加強對基因編輯技術的監管,制定細致的倫理規范,絕不能放任自流。要明確基因編輯的終極目的應該是為人類服務的,必須堅持以人為本,要對生命,對自然保持敬畏,任何時候都不應傷害人的尊嚴,無論何時都不可將人貶低成“物”,將人視為被利用的“手段”。
(二)責任擔當原則
相關科研機構和科研人員是基因編輯技術發展的排頭兵,也是技術規范和治理的第一責任主體。在科學技術飛速發展的當下,政府和監管機構的法律制定和技術監管往往具有滯后性,所以僅靠政府和監管機構的規范是遠遠不夠的,必須要強化相關機構和人員的責任擔當意識。與顯見的社會因素相比較,科研人員可能對倫理的重要性的認識較為模糊[16],這個時候,科研機構的責任意識就顯得極為重要。相關科研機構必須主動擔負起社會責任,設置技術禁區,使相關實驗的安全性和可靠性得到保證。如現有的基因編輯技術發展尚不成熟,更應加強在實驗室內的實驗而不應先用于人體之上。同時,為了始終保證基因編輯的相關研究始終處于保證人的尊嚴和遵循社會倫理的前提之下,對于人類胚胎細胞的相關實驗更是要慎之又慎,對于涉及社會倫理禁區的實驗要堅決予以禁止。2018年南方科技大學賀建奎團隊“基因編輯嬰兒”事件之所以對社會倫理造成了極大沖擊,一個重要方面就是其涉及到了社會公認的對胚胎細胞進行基因編輯的技術禁區,造成了極其惡劣的社會影響,對人的尊嚴造成了巨大威脅。所以對于科研機構和科研人員而言,一定要強化責任擔當,劃定明確的技術界線。
(三)發展透明原則
社會對技術發展的倫理恐懼和擔憂很大一部分源于對技術發展和技術應用的未知,特別對于基因編輯技術而言,由于其直接影響到人的自然屬性以及人類種族的未來繁衍等等,如果其發展和應用不為社會所知,必將極大地引發社會對基因編輯技術的倫理恐懼。[17]因此,必須確保基因編輯技術發展的公開透明,使基因編輯技術內在地接受社會倫理價值體系的制約。同時,保證基因編輯技術發展的公開透明也是確保基因編輯技術的研究、應用不偏離正確軌道和正常發展的關鍵。一方面可以加強社會對基因編輯技術的監督,可以最大限度地降低技術發展過程中的不可預知性和不確定性;另一方面可以讓公眾對基因編輯技術有更加清晰的認識,在消除社會公眾的恐懼、緊張、擔憂心理的同時,也有利于消除社會對基因編輯技術發展的偏見和誤解,更好地促進基因編輯技術的良性發展。
(四)公平正義原則
公平正義是社會中每個人心中的期盼,是人的尊嚴的重要價值內涵,也是人類社會發展的終極目標之一。對于基因編輯技術而言,要讓社會絕大多數人能夠享受到基因編輯技術在疾病治療,遺傳病防控等方面的福利,必須防止有人壟斷相關醫學資源,優先獲取治療機會,包括基因修飾或者延長壽命的機會,或者使基因編輯技術成為少數人牟取暴利的工具。尤其是要杜絕讓基因編輯技術成為少數人的“玩具”和“專利”,成為他們為了鞏固自己和家族地位的手段。如果人為地造成遺傳階層分化或人生起跑線上的不平等,這將誘發嚴重的基因歧視與難以預估的社會鴻溝,形成更加嚴重的階級固化。要建立健全符合科技發展和時代要求的社會福利保障體制,打擊行業壟斷行為,加大對貧困地區和人群在公共衛生和醫療保障上的扶持,加大對基因編輯技術在使用上的審查,尤其是要杜絕帶有目的性和滿足少數人私欲的“基因定制”現象的發生。同時要看到,保障隱私權是人本社會的一個重要要求,也是保障公平正義和維護人的尊嚴的一個重要方面,特別對于每個人最天然的隱私—“基因”而言,對基因隱私的保護更是要制定嚴格的法律和倫理規范,由于基因信息存在著天然的內隱性、自在性、排他性等特征,基因的不同構成了人與人天然的不同,其屬于人權的典型范疇,特別在基因信息越來越容易泄露的當下,更是要加強對每個人基因隱私的保護,要保證個人對自己基因信息使用的自主權,知情權,同時對有關個人的基因信息必須嚴格保密,不得泄露給本人之外的第三人或作其他用途。盡最大努力保障社會公平正義,維護人的尊嚴和社會穩定。
四、結語
人是目的而不是手段,人的尊嚴不可侵犯。生物技術時代下,對作為其重要分支的基因編輯技術進行倫理探討,進一步維護人的尊嚴已越來越具必要性。基因編輯技術的發展正在將人類推向一個新的十字路口。一方面,基因編輯技術在基因治療等方面具有巨大的發展前景,其發展必然會極大地推動人類社會的變革,使人在更大程度上成為自己的主宰。但由于基因編輯涉及對人的基因直接進行改造,給人類社會帶來了前所未有的倫理挑戰,也給人的尊嚴造成了巨大的威脅。如果不對基因編輯技術的發展進行倫理約束,人將失去人的“目的”,而徹底淪為“手段”,人的尊嚴將蕩然無存。因此,必須制定一系列相關的倫理原則,平衡技術發展與倫理價值體系之間的互動,使基因編輯技術在維護人的尊嚴的基礎上促進人類社會的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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