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夜景照明管理與啟示

嚴陳玲?趙立杰?陳希文

法國首都巴黎享有“光之城”的盛譽，該別名的淵源可追溯到17世紀。1667年3月，路易十四任命尼古拉·德拉雷尼（Gilbert Nicolas de la Reynie）（1625—1709年）為巴黎首位警署總長官。為了抑制大街上犯罪活動的爆發性增長，該總長官責令設置公共照明，在大街小巷安裝燈籠和火炬。當時，路過巴黎的國內外人士對世界上最早的公共照明驚嘆不已，于是“光之城”的盛譽傳播開來。

如今，巴黎在眾多景點安裝了照明設備。這些景點種類繁多，從用單個射燈照亮的雕像到有國際性影響力的建筑，如新橋、凱旋門、協和廣場等。巴黎的夜景照明不僅是亮化工程，確保行人通過公共道路時的安全和便利，而且是提升城市遺產價值的手段。在夜景中，城市歷史和積淀得到了解讀，城市文化和內涵得到了延伸（圖1）。

圖1 巴黎塞納河上橋梁夜景照明

一、管理部門

根據《法國公共法典》（第L.2212-2條）規定，巴黎市政府負責管理全市的夜景照明，有時此項工作會分攤到社區。為了防止夜景照明出現故障，需對其進行長期維護，巴黎市政府每周會在白天進行一次公共照明大檢查。市民也可撥打免費電話報告任何公共路燈故障。

二、相關法律法規

（一）法國《公共照明指南》

根據法國《公共照明指南》，所有通道和公眾場所，特別是人行橫道、公共汽車站、自行車道、步行街、公共廣場、公園和歷史古跡等公共空間都需要提供照明。公共照明裝置不是強制性的，但卻是日常生活場所必需的，它們的存在是為了確保公眾安全。如果這些設備發生故障，市長將承擔責任。

道路上的公共照明裝置必須符合《道路照明標準》EN13201，該標準適用于歐洲所有公共照明領域。根據該標準，不同類型的道路須保持不同程度的照明水平和最低亮度，如每平方米亮度為0.75坎德拉或者1坎德拉等。公共照明一般選擇LED燈，用于環境照明、行人照明、引導照明或標識照明。二極管為白色或彩色（藍色、綠色、紅色或橙黃色）。公共照明路燈一般為架空式、嵌入式或置于水下。

一般情況下，各種路燈由附近的電網供電。停電是唯一可能導致照明系統關閉的因素。當照明系統附近沒有電網時，利用太陽能是最經濟實惠的解決方案。太陽能電池板必須調整到正確的方位，以最大限度地接收陽光。根據安裝區域的不同，還應考慮太陽能電池板被破壞的風險。

公共照明的運營成本主要是能源消耗支出和照明設備的維護支出（清潔燈具、更換燈具等）。在法國，公共照明占市政能源消耗的23%。法國每年在照明方面的總用電量為13億千瓦時，占法國總用電量的3%，其中室外照明總用電量占6億千瓦時。為此，法國還提出一些必要的節能倡議，如在非高峰時段熄燈；限制道路和高速公路的照明；聯合使用電能和太陽能公共照明；使用亮度傳感器系統，以避免在白天照明；使用存在式傳感器等。

（二）《法國市政道路條例》

公共照明系統相關的所有工程及檢修應符合1999年11月4日頒布的《市政道路條例》及人員和財產安全領域的條例要求，并符合NFC 17200標準中的規定。要保證燈具符合積極應對氣候變化的標準，降低能源消耗的同時，確保及時對各式各樣燈具進行維護。

（三）巴黎《照明憲章》

巴黎《照明憲章》是巴黎在2000年《塞納河地區夜景照明發展計劃》和2007年《巴黎郊區的照明發展計劃》基礎上制定的全面照明發展計劃。

近60年來，巴黎一直在實施一項積極的政策，即用照明突出景點和紀念碑，它們由市政府及其運營商負責管理。這些景點包括一些市政大樓（市政廳和一些區市政廳）、塞納河橋梁、國家級標志性公共古跡（凱旋門、萬神殿、七月柱等）、國家級文化古跡（巴黎圣母院、教堂等）和許多其他重要的景點和建筑。這些裝置大部分可以追溯到2000年，不但耗能大，且在技術上也都過時了。所以，巴黎正在逐步用LED燈光等更高效的燈取代現有設備。此外，承包商正在實施一項改善空間和紀念碑的總體方案，即“照明地圖”，該方案有利于尋找到更具有吸引力和創新點的照明方案。

巴黎會定期更新照明方案，所有這些照明改進方案都須符合巴黎《照明憲章》的美學和技術要求。

（四）其他法令

法國生態與團結化轉型部于2018年12月27日出臺的《關于預防、減少和限制光污染的法令》要求，道路照明不再是無限時的，而是必須在凌晨1點關閉，以降低對生物多樣性的影響。

三、美學實踐

（一）埃菲爾鐵塔的燈光系統

埃菲爾鐵塔定期改造燈光系統。埃菲爾鐵塔最初用煤氣燈照亮，11年后，全部改用電燈照明。在1937年舉辦的世界博覽會上，埃菲爾鐵塔的照明系統再次被改造，在一層下方增加了一個多彩的發光球體。這也是這座塔第一次被賦予特殊的顏色：藍色、白色和紅色。1958年5月，其照明得到進一步改善，改用強大射燈投射光線。這些射燈一直保留到1985年，也就是塔樓改造結束的那一年，改造后安裝了新的照明設備。

新的燈光系統于1985年12月31日使用，由燈光工程師皮埃爾·比多設計，包含336個橙黃色的高壓鈉燈，這賦予了夜間具有非常美麗效果的金色光芒。新的照明系統替換了自1958年起從外部照亮鐵塔的1290個聚光燈，更能凸顯出鐵塔金屬架構的精美，還能照亮鐵塔關閉之前游客夜間游覽的場所。除了具備美學價值，新的系統對鐵塔在夜晚的安全運行也是必不可少的。336個高壓鈉燈沿著塔的橫梁排列，通過這種定向方式，將錐形光投射到結構的重要點上，同時也照亮了參觀區域。這些高壓鈉燈分別在2007年、2011年和2015年進行了更換，因為它們的使用壽命為4年，最近一次更換是在2019年春季。這些高壓鈉燈不僅是一種美學效用，而且很實用。這種新的照明系統是自動的，夜幕在降臨時會觸發傳感器來點亮它。在不到10分鐘的時間內，所有的聚光燈一一被點亮。該燈光系統得到一致好評，在全球范圍內大獲成功。以埃菲爾鐵塔的燈光系統為起點，巴黎乃至法國和全球大城市的古跡在夜間重新煥發生機。

埃菲爾鐵塔現在的閃爍燈光系統以2000年跨年時的臨時裝置為基礎，在2003年改造成為一個長期裝置。為了實現閃爍效果，在鐵塔每個面都安裝了5000個小盒子，每個盒子里有一個6瓦的氙燈，也就是說總共安裝了2萬個氙燈，需要12萬瓦的功率。這些氙燈隨機點亮，每個燈泡均并聯連接。一支由埃菲爾鐵塔開發公司的技術專家和高空作業人員組成的專業團隊每年會更換裝置中的300～400個燈。

整個閃爍系統耗能非常少，每年大約8800千瓦時，和一間兩人使用的30平方米工作室每年的耗電量相當。從2008年開始，每小時點亮時間從10分鐘縮短到5分鐘，減少了能耗，也使燈光裝置的使用壽命延長了幾年。同時，對燈光裝置進行現代化改造，也降低了能源消耗。自2006年以來，燈光裝置的能耗持續降低，每年降低大約9%。2019年12月，自1985年開始使用的四個向外發射的2000瓦探照燈被替換成了功率和耗能只有十分之一的LED探照燈。2020年，照亮四根支柱突出部分的28個探照燈也被更換了，又減少了80%的功率。

近十多年來，埃菲爾鐵塔針對不同事件設計出不同的照明方式。

2007年，橄欖球世界杯賽在法國舉行。埃菲爾鐵塔在其一側照射出橄欖球桿的樣子，通過桿的中心傳遞出一個13米長的球，模擬點球。整場演示從9月7日持續到10月30日。

2008年，埃菲爾鐵塔以藍色點亮，其北面貼有歐洲國旗的12顆星。這種視覺效果是為法國擔任歐盟輪值主席國（2008年6月30日—12月31日）制作的。

2009年11月22日—12月31日，在埃菲爾鐵塔建成120周年的慶?；顒悠陂g，每天晚上，在通常的5分鐘閃爍照明之后，每隔一小時，就向公眾提供一場喚起回顧塔樓建設歷史的光的奇觀。設計師通過精心制作和動態的燈光效果展示了不同的施工階段，整個演示長達12分鐘。

2015年11月13日，埃菲爾鐵塔被裝飾成藍白紅配色，表示法國向巴黎恐怖襲擊中的130名遇難者致敬。幾周后，第21屆聯合國氣候變化大會于2015年11月底和12月初在巴黎舉行。這一次，埃菲爾鐵塔變成了綠色。游客通過App支付少量費用，便可在埃菲爾鐵塔上種一朵花。付款確認后，投影儀會播放燈光，顯示植物正在發育，直到發芽。這種創新燈光照明方式取得了成功。

（二）協和廣場夜景照明

協和廣場被法國人驕傲地稱為世界上最壯麗的廣場，它是巴黎不可或缺的重要組成部分。白天的協和廣場代表著巴黎人文藝術與政治歷史的縮影；在夜幕來臨之時，廣場的燈光照明又為巴黎的城市夜景增添一顆璀璨的明珠。

協和廣場的夜景照明將廣場各個孤立的景觀統一為整體。照明設施分別在垂直與水平方向保持了一致性，在垂直方向突出方尖碑的主導地位，在水平方向強調光亮帶的延展視覺效果，形成了空間層次分明與照明強度均衡的視覺效果。

此外，其成功之處還在于對原有建筑景觀的充分尊重，注重廣場個體與城市整體在照明效果與歷史人文等多個方面的環境融合，強調細節的雕琢與功能的人性化設計。

（三）巴黎蒙帕納斯大廈夜景照明

2012年，高210米的蒙帕納斯大廈開始使用LED燈光照明。在全新LED燈光的裝點下，其面貌煥然一新。照明設計師Régis Clouzet為這座巴黎第一高樓打造了創新、可持續的LED燈光照明解決方案（圖2）。

圖2 巴黎蒙帕納斯大廈夜景照明

該項目實現了兩個目標：一是為當地居民營造宜居的生活環境；二是通過顯著的燈光效果提升了蒙帕納斯的美譽度。高樓內部安裝了972個LED主電壓加強型彩色光柱，頂層安裝了58個高檔、大功率、彩色的飛利浦LED燈具，使得方圓8千米以內的居民都能在夜色中領略蒙帕納斯的風采。每個LED燈的使用壽命為5萬小時，即15年，維護成本更低。新照明方案的亮度比之前低了3倍，在確保照明效果的前提下極大地減少了光污染；4萬個像素點構成燈光圖案；能源消耗減少了90%以上，56層、210米高的單位建筑能耗僅相當于10個家用熨斗消耗的電能。全新的設計使蒙帕納斯的燈光應時而變，每小時、每一天、每一季都傳遞出別樣光芒，并且以多樣的光影變幻和無盡的色彩呈現，營造出四季分明的獨特燈光效果。

此外，蒙帕納斯還專為“白夜燈光節”（La Nuit Blanche）及“音樂節”（La Fête de la Musique）等巴黎特色節日設置專門的燈光效果。藝術家們可以通過調節、控制大廈的燈光來配合和強化節日氛圍。

這種僅由LED燈光制成的公共照明獲得了美國綠色建筑委員會頒發的能源與環境設計先鋒金獎（LEED gold），這是環保和可持續發展領域的最高榮譽。

（四）“巴黎點亮巴黎”活動

“巴黎點亮巴黎”活動從2004年開始，由巴黎市政府、行業協會、巴黎國際商會、巴黎旅游和會議辦公室聯合舉辦。從每年11月底開始，超過125條街道、廣場和大道（總長超過200千米）在“巴黎點亮巴黎”活動中被點亮。大街上燈火通明，如同無數的花環閃閃發光。凱旋門變成了一扇神奇的門，在夜幕降臨時形成了一條美麗的路線。整個活動持續31天，每條街道的每日照明時間各不相同。為了減少電力消耗，逐漸使用LED燈泡取代白熾燈泡（圖3）。

圖3 香榭麗舍大道夜景照明

2007年，巴黎市大約有100條街道被點亮，比2006年增加了三分之一，安裝成本達到了185萬歐元。巴黎市政府提供了約37%的資金支持，即68.4萬歐元，其余部分由巴黎貿易協會提供?！鞍屠椟c亮巴黎”活動的贊助商和商業伙伴也參與其中。

由于新冠肺炎疫情蔓延，2020年的公共慶?；顒訜o法開展，但是節日的氛圍并沒有消失，巴黎全城到處都有燈光秀。除了香榭麗舍大道的燈光秀外，市政廳、巴士底廣場和協和廣場都有仙境一般的燈光秀，方尖碑周圍（從每年12月4日開始）和七月柱（從每年12月11日開始）有閃爍的和明亮的投射光線。市政府還在塞納河畔、維多利亞大街和阿爾科大街兩邊布置了燈光。從每年12月11日—1月3日，市政廳廣場也閃爍著燈光，燈光投射在建筑外立面，還有一片閃閃發光的燈光森林供游客漫步其中。

四、啟示

（一）夜景照明有政策保障。巴黎的公共照明建設以規劃和標準文件為先導，出臺了相應的較為完善的法律法規，讓公共照明有法可依。

（二）夜景照明和城市文化融合在一起。照亮城市不是夜景照明的主要目標，其真正意義在于讓整座城市的文化在夜景中得到傳承。在巴黎，夜游塞納河已經成為一個旅游品牌項目。塞納河上的每座橋梁和河道的兩側有著幾百年歷史的住宅建筑和辦公樓，在夜景照明中傳遞著巴黎深厚的文化底蘊。

（三）夜景照明與城市美學相結合。在巴黎這座“光之城”，夜景照明將建筑學與美學進行了巧妙結合，對城市建筑景觀進行了再美化。如巴黎蒙帕納斯大廈通過其隨季節變換、動感十足的光景，成為巴黎夜空中的視覺新坐標。

（四）夜景照明注重低碳節能。巴黎大力推廣應用高效節能的照明產品，減少能源消耗，降低人工照明對生物多樣性的影響，助力法國完成碳減排目標。

（責任編輯：張秋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