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克清：“紅軍女司令”

“我的婚戀觀就是無產階級的婚戀觀，只要革命堅決，品德高尚，對黨的貢獻大，真的志同道合，我就不計年齡，不媚權勢。”

康克清（1911-1992），原名康桂秀，江西省萬安縣人，朱德夫人。1925年投身革命，1926年加入中國共產主義青年團，1931年轉為中國共產黨黨員。中國無產階級革命家，中國婦女解放運動的卓越領導人。曾任全國政協第五、六、七屆副主席。

“我們現在都是革命同志，不論軍長還是戰士，都是一個樣。我們干革命反封建，有話就直說。我很喜歡你，覺得你好學上進，工作大膽潑辣，有許多優點，是很有前途的同志。希望你能同我結婚。雖說我們彼此有些差距，但這不會妨礙我們。結了婚，我會幫助你，你也可以給我許多幫助。我們會成為很好的革命伴侶，你能答應我嗎？”朱德說得真誠、懇切，康克清點了點頭。

第一次見到朱德，全然沒有想象中的神奇色彩，完全是個普通戰士的形象

康克清出生時，父母為她取名康桂秀。由于家境貧寒，出生40天的她就被送到羅塘大屋場村的羅奇圭家當“望郎媳”。康桂秀從小非常能干，家務、農活樣樣都會干，村里人對她贊不絕口。1928年9月，陳毅率部隊游擊到萬安，在撤離羅塘的時候，康桂秀和八十多名農民隨陳毅部隊上井岡山。

途中，康桂秀第一次見到了令敵人聞風喪膽的紅四軍軍長朱德。

到達遂川時，陳毅命令部隊就地休息待命。康桂秀等剛參軍的年輕人坐在一起，有說有笑，充滿喜悅。不一會兒，前面的人突然一排接著一排地站了起來，同時有人大聲喊道：“朱德軍長來了！”康桂秀起先有點兒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心想那不就是傳說中朱毛紅軍的革命領袖嗎？她擠到前排，真的看見了與戰士們走在一起的朱德——魁梧的體格，濃密的胡須，敞開的衣領，腳上穿著草鞋，身上滿是風塵，顯出長途跋涉的辛勞。康桂秀覺得，此時的朱德全然沒有想象中的神奇色彩，完全是個普通戰士的形象。

這時，朱德走到萬安游擊隊前停了下來，他環視了一下四周，舉起的雙手向下按了按，示意人們安靜。然后，朱德講話了：“萬安的同志吃了苦，受了國民黨的壓迫，死了好多人。我們這次來，救出了一部分同志，今后還要救出更多的同志來……”康桂秀和同志們以熱烈的掌聲感謝朱德對萬安人民的關懷。

上了井岡山后不久，康桂秀加入了婦女組，她認識了曾志、賀子珍、伍若蘭和吳仲廉等同志。每到一處，婦女組一住下來，就找群眾談話，了解當地的情況，還經常張貼朱德、毛澤東發布的布告，寫大標語。康桂秀一邊做這些工作，一邊從布告上和大標語中學認生字，同時領會一些革命道理。

1929年初，戰事告一段落后，朱德身邊的戰友惦記著要給他再找個伴侶（朱德妻子伍若蘭此前在一次突圍戰中不幸犧牲）。曾志是前委工農運動委員會民運股長，同朱德等首長們比較熟悉。她一直在暗中觀察周圍的姑娘，想為朱德選個好伴侶。在曾志的介紹下，朱德與康桂秀漸漸互生好感。但在康桂秀心里，朱德早已是一位成熟的紅軍統帥，而自己只不過是一名普通女戰士，論文化知識和思想，都與朱德相差甚遠，她始終不敢向前邁出一步。

當朱德親自找她進行了一次深入的交談之后，她被朱德的經歷深深地打動了，也被朱德的人品所吸引，她的這些顧慮也被打消。

朱德說：“我們現在都是革命同志，不論軍長還是戰士，都是一個樣。我們干革命反封建，有話就直說。我很喜歡你，覺得你好學上進，工作大膽潑辣，有許多優點，是很有前途的同志。希望你能同我結婚。雖說我們彼此有些差距，但這不會妨礙我們。結了婚，我會幫助你，你也可以給我許多幫助。我們會成為很好的革命伴侶，你能答應我嗎？”

康桂秀抬起頭，只見朱德正盯著自己，樣子是那樣赤誠、那樣憨厚、那樣樸實，她的心開始動了，紅著臉，低頭坐著。

朱德像講故事一樣平靜地敘說著自己的經歷，康桂秀靜靜地傾聽著，她的心底漸漸涌上了一股暖流。

朱德說：“看來你是不好意思回答。能不能這樣，只要你不表示反對，不搖頭，就表示同意，可以嗎？”康桂秀一動也不動，沒有任何表示。

“那么，我再問一遍，你能答應同我結婚嗎？”朱德問后，康桂秀仍然沒有任何表示。朱德的臉上露出了喜色：“那么，你答應了？”康桂秀臉頰緋紅，終于微微地點了點頭。

就是這微微的一個點頭，開始了她與朱德近半個世紀的相隨相伴的情緣。

“當我初次和他接觸時，并沒有立刻浪漫地對他鐘情。不過因為他跟戰士一樣，又做著士兵的工作，所以非常喜歡他。當時所有的人全都敬愛這位革命領袖。我們兩人是最要好的同志。但過了這個過渡時期后，我已不能不承認我大概對他產生了愛情。”這是1937年已改名康克清的康桂秀在接受美國記者海倫·斯諾采訪時說的一段話。雖然沒有任何浪漫色彩、引人入勝的插曲，但它真實地記錄了當年她和朱德的愛情經過。

1929年3月，朱德和康桂秀在長汀舉行了簡單的婚禮。從此，他們成為一對革命伴侶，彼此鼓勵，共同前進。他們始終相敬相愛，共同度過了近半個世紀的歲月。對于自己的選擇，她曾坦率地說：“我的婚戀觀就是無產階級的婚戀觀，只要革命堅決，品德高尚，對黨的貢獻大，真的志同道合，我就不計年齡，不媚權勢。”

她改名康克清，朱德表示同意，笑著說：“表明你思想上又成熟一些了！”

攻克吉安的第二天，吉安周圍成千上萬的工農群眾手舉紅旗，興高采烈地涌進城內。城內的工人和貧苦群眾紛紛走向街頭，歡迎紅軍入城。這時，身為第一方面軍總部特務團3連指導員的康桂秀為自己改名康克清，表示清清白白地做人，沿著一條清清楚楚的正確道路前進。康桂秀與朱德講起改名的事，朱德表示同意：“好嘛，改名字說明你思想上又成熟一些了！”

康克清同朱德結婚后，一些戰友與她相處時客客氣氣的，不像過去那樣親熱了。這種變化使康克清感到特別苦惱。她決心用行動證明自己不但是朱德的夫人，更是一名紅軍戰士。

結婚后，康克清本來可以和朱德生活在一起，受到應有的照顧。但她沒有這樣做，而是像過去那樣回到了自己的部隊，同大家生活在一起，生活上沒有半點兒特殊。她身上的一套軍裝穿得補丁縫補丁，大伙兒都勸她去總供給部領一套新的穿。她嚴肅地說：“不，大家現在不都只有一套軍裝嗎？這衣服補好了，還能穿個一年半載的。”

按照當時的制度，她和別人一樣，只有到了周末和節假日，才回到朱德那邊去。她對朱德總是以同志相稱。有些好奇的姑娘問她為什么，她說：“我們雖然是夫妻，但又都是紅軍戰士，叫同志好。”

有一天晚上，朱德突然發起高燒。康克清得知后立即趕到朱德身邊照顧，一直忙了大半夜，朱德的體溫才降了下來。第二天，她按時返回部隊照常工作。到了晚上，戰友們都非常關心朱德的身體，一個勁兒勸她在朱德身邊多待幾天，幾個手腳麻利的姐妹還捆好了康克清的行李。大家都認為她這幾天不會回來了，可天一亮，康克清的身影又出現在操場上，同志們都打心眼兒里敬佩她。

紅軍從吉安出發至新余一帶，轉戰贛南寧都、黃防等地，每天跋山涉水，長途行軍七八十里，不少小伙子都吃不消，直皺眉頭。康克清和戰士們一樣，自己背著軍毯和雨傘，斜挎著干糧袋，腰間還挎著手槍和子彈，緊跟司令部后衛隊，從不掉隊。看見旁邊有的戰士腳步慢下來，康克清主動上前關心地詢問：“是不是餓了？”“身體有沒有不舒服？”往往不等人家回答，她就搶過槍支、彈藥幫他們背。有時，戰士們見她背的東西太多了，就勸她把東西給騾子馱或民夫挑，她說什么也不肯，溫和地笑笑說：“騾馬不會說話，如果累死了，公家還要花錢去買。民夫規定挑公物40斤，再加重就是一種剝削行為了。”戰士們看勸不動她，就悄悄報告給了朱德。朱德知道后，既為她驕傲又為她擔心。考慮到她每個月有幾天行動不方便，朱德想把自己的牲口讓給康克清騎一程。她卻說：“你是指揮官，指揮官騎馬方便工作，快騎走吧！我不累，保證不掉隊。”

時間長了，戰士們看見康克清不僅不擺架子，還真誠地關心和幫助戰士，都稱贊她是“官兵平等的模范”。

1931年初，康克清到革命軍事委員會電訊局擔任機要秘書，次年被派到婦女義勇團任團長。不久，到了江西瑞金，受總部委托到紅軍大學學習。在學校里，她是一名極優秀的學生。紅大畢業后，康克清留在紅大任講師，而后調到前方司令部任職。

1934年初，康克清在萬安與贛州之間視察黨務，與國民黨軍隊相遇。她率領300多名紅軍戰士、地方游擊隊巧妙地與敵人周旋，把敵人拖得疲憊不堪，暈頭轉向，繼而，她指揮部隊出其不備，消滅了敵人。戰后，當敵人知道他們的對手只是康克清率領的一小支部隊時，十分驚訝。還有一次，敵人動用了一個團的兵力，企圖活捉康克清，并叫囂道：“誰能捉到紅軍女司令康克清，賞銀一千、官升三級。”殊不知康克清早已布下天羅地網。激戰三小時，敵人不支，全團人馬被俘。

1934年10月，中央紅軍開始長征。為了避開敵人的飛機，紅軍大多在夜間行軍，白天休息。康克清主動承擔了一項艱巨的任務，在司令部的后面做收容工作。為了不讓一名戰士掉隊，她跑前跑后，指揮戰士把因傷或因病走不動的戰友集中起來，由擔架隊負責抬著走。每逢到達宿營地，大家都歇息安頓下來，康克清仍有干不完的工作，查點人員是否到齊、看望傷病員、對駐地周圍的情況進行調查，還要考慮明天的行軍計劃。行軍途中休息時，她還常幫助朱德抄寫命令、起草通知。

長征結束后，康克清先后在延安抗日軍政大學、中央黨校學習深造，革命實踐中她的政治理論、文化修養都得到了提高。

每逢朱德的誕辰日、祭日或清明節，康克清都會帶領朱家后人悼念朱德

新中國成立后，康克清專注于全國婦女解放運動工作，她待人和藹可親、質樸大方，被大家崇敬而親昵地稱為“康大姐”“康媽媽”。

新中國成立后，朱德與康克清終于有了穩定的家，他們在一起生活時溫暖的畫面很多。朱德患有糖尿病，要嚴格控制飲食，餐食比較清淡。據朱德孫子朱和平回憶：“爺爺非常想吃肉時，奶奶就會親自為爺爺送一小塊肉到嘴里，親切問‘味道好吧，細微之處時時能感受到他們彼此間的默契。”

1976年7月6日，朱德因病不幸逝世，給康克清造成沉重的打擊。1991年，朱德誕辰105周年，康克清不顧路途遙遠，拖著病體堅持趕往朱德的故鄉——四川儀隴，參加朱德銅像落成儀式。已經坐輪椅一年多的康克清，憑著強大的毅力站起來，為朱德獻上一捧鮮花。

“奶奶對爺爺的愛深沉而綿長，超然而純粹。”朱和平回憶起這段往事時百感交集。朱德銅像上鐫刻著康克清的話：“在我們風雨同舟的歲月里，我與你同甘共苦，休戚與共，你‘革命到底的蒼勁題詞，將永遠鐫刻在我們心中。”這句話雖不是誓言，但康克清是用一生守護他們之間那份革命年代來之不易的感情。

每逢朱德的誕辰日、祭日或清明節，康克清都會帶領朱家后人到八寶山革命公墓去憑吊和悼念，獻上朱德生前喜歡的蘭花，這一堅持就是15年。

1992年4月，康克清病情加重。康克清知道，自己的生命即將走到終點。她把孩子們都叫到了床前，斷斷續續地對他們說：“你們要好好地過日子，不要貪污，不要犯錯誤……我什么都不要，一切后事聽從組織上安排……”淚水盈眶，她似乎還想說什么，但已經沒有力氣說下去了。孫子們問她：“讓我們把您的骨灰盒和爺爺的放在一起，是嗎？”康克清已無力回答，只點了點頭。

1992年4月22日，康克清平靜地閉上了雙眼，走完了她不平凡的人生之旅。“爺爺奶奶的感情令人敬畏，他們攜手半世紀，同心近50年，在漫長的革命征途和人生之旅中，他們堅定信仰，同甘共苦，肝膽相照，譜就了一曲膾炙人口的紅色戀歌。”朱和平說。

（責編/黃夢怡 責校/陳小婷 來源/《朱德與康克清：攜手半世紀 革命風雨情》，佚名/文，《現代婦女》2021年第10期；《康克清：一生革命的“紅軍女司令”》，劉欣、周玉蓮、楊笑文/文，《井岡山報》2018年2月7日；《康克清改名字的故事》，劉向前/文，《黨史文苑》2012年第1期；《紅軍女司令康克清》，李新市/文，《黨史縱覽》2014年第4期；《海倫·斯諾眼中的康克清》，鄭穎/文，《百年潮》2022年第1期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