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實融合與場景升維：元宇宙視域下虛擬人“柳夜熙”的IP建構研究

陽飄飄 趙繼光

社交媒介的進化，不斷重塑著人們的感知方式、思維方式和連接方式，尤其是與電子計算機相伴而生的數字技術正解構著人類社會的本質——真實。融合技術開始突破“物+物”的二維層面，以賽博人為代表的“人+ 物”異質媒介的融合釋放著技術的巨大威力，如今“空間+空間”的多維架構讓人們游走于真實與虛擬之間，場景的交替與切換擴充著未知的邊界。虛擬人作為融合空間產生交集的重要介質，在萬物皆媒的時代背景下讓“媒介”與“傳播”的概念有了更深層次的含義。本文將以虛擬人“柳夜熙”作為實例來深度剖析這一IP 符號的構建邏輯，不管是成為技術的附庸，還是凌駕于技術之上，我們所需要做的，是思考如何使其更好地為人類服務。

一、虛擬+人：技術賦能下的“超真實”呈現

5G 時代，以人工智能和算法推薦等頭部技術為導向的媒介產品致力于創新社會連接的新方向。技術開始向虛擬空間延伸，我們所能接觸到的時空維度也變得多元，無限游戲的生存狀態將成為現實。

（一）物質世界耦合虛擬空間，形成跨界聯動的社會新圖景

“虛擬人”是通過計算機圖形技術（Computer Graphic，CG）創造出與人類形象接近的數字化形象，并賦予其特定的人物身份設定，在視覺上拉近和人的心理距離，為人類帶來更加真實的情感互動。這條在技術領域開辟的新賽道，既是倒逼行業發展的催化劑，更是獲得市場上稀缺資源（注意力資源）的一味猛藥。

《2021 年虛擬數字人深度產業報告》顯示，在2030 年，我國虛擬數字人整體市場規模將達到2700億。眼下，傳統電視節目在內容創新與媒體融合的進程中加快步入實踐。2021 年江蘇衛視推出動漫形象舞臺競演節目《2060》，舞臺以全虛擬演唱會的形式，帶領觀眾提前感受“未來感”的視聽新方式，也全面普及虛擬形象的概念，展示了國產動漫產業蓬勃發展的面貌。此外，央視推出“虛擬練習生”、B 站推出“虛擬偶像養成”、騰訊推出“王者榮耀男團”、愛奇藝推出虛擬偶像的音樂競演節目《元宇宙唱將》等，為虛擬時代的到來做好預熱，給新生代互聯網用戶提供多樣化選擇的可能性。

從目前的市場反響來看，IP 孵化機構創壹科技公司打造的虛擬網紅“柳夜熙”是一次成功實踐。該公司專注于數字內容文化產業，旗下“非非宇Fay”“慧慧周”“宇航員小五”等做特效內容的IP 賬號在抖音短視頻平臺上都運營得較為出色。“柳夜熙”的出圈邏輯在于，除了頂級的特效、精品的內容，人物角色還能結合戲劇性的故事場景，在虛擬與現實之間來回穿梭，確切地說是雙重空間的融合，讓用戶切身感受到未來社會發展的新圖景。

（二）2.5 次元形象設計，個性人設塑造IP 符號

鮑德里亞認為我們通過大眾媒體所看到的世界，并不是一個真實的世界，甚至因為我們只能通過大眾媒體來認識世界，真正的世界已經消失了。[1]虛擬人的到來加速了超真實世界的形成，在與人類對話的過程中，兩種異質空間發生聯動，真實與虛擬的界限逐漸模糊，人們的感知與環境發生內爆，用戶對無所不能的分身世界有了更多期待。

關于虛擬偶像并不是一個未知的概念，它是指在人工智能時代互聯網等虛擬場景或現實場景中進行偶像活動的架空形象。[2]2021 年10 月23 日，“柳夜熙”以一名虛擬偶像的身份橫空出世，2.5 次元的形象設計，處于二次元動漫形象和三次元真實世界人物形象之間的位置。既區別于傳統的動漫偶像，又能在高度擬人化的形體和行為上給用戶帶來情感共振。“柳夜熙”賬號在抖音短視頻平臺發布第一個作品，以李若彤版小龍女作為人物塑造原型，中國風元素與神秘的東方感十足，從外貌特征來看，細長的柳葉眉、丹鳳眼、櫻桃小嘴、鵝蛋臉、俠女發型、黃衫黑裙、一支神筆、一面照妖鏡，讓用戶在最短的時間內了解人物角色的形象定位以及IP 特色。

在融合技術的背景前提下，以傳承中國傳統文化為人設的虛擬偶像是國風復興的利器，其文化價值和傳播效果非常可觀。

二、搭乘“元宇宙快車”：融合碰撞中的高階創新

商湯智能產業研究院發布的《元宇宙白皮書系列——元宇宙“破壁人”：做虛實融合世界的賦能者》報告指出，2021 年以騰訊、字節跳動為首的國內互聯網公司正快馬加鞭布局元宇宙賽道；扎克伯格將Facebook 更名為Meta 以表向元宇宙轉型之決心；英偉達也正式推出“工業元宇宙”平臺Omniverse，并被《時代》評為2021 年最佳發明之一。未來幾年，在新游戲中如何拔得頭籌、搶占高地成為了互聯網巨頭重點把握的方向。“柳夜熙”在新賽道中彎道超車，不僅僅是元宇宙的風口造就了它，其形式、內容、定位均有著別具一格的獨特性。

（一）特效+影視：沉浸式的場景體驗

何為元宇宙？即互聯網、虛擬現實、沉浸式體驗、區塊鏈、產業互聯網、云計算及數字孿生等互聯網全要素的未來融合形態，又被稱為“共享虛擬現實互聯網”和“全真互聯網”。[3]從創壹科技公司的發展理念來看，他們在視頻內容中打造的是虛實世界發生連接交互，即融合元宇宙，這是概念的突破與實踐的創新。

從特效層面出發，建模、驅動、渲染三大關鍵技術構成了視頻制作的底層架構。高水準的原畫設計、高寫實的3D 建模、高精度的動作捕捉，塑造了“柳夜熙”的“超仿真”形象。第一條視頻漲粉300 萬以上，以《現在，我看到的世界，你也能看到了》開篇，視頻中“柳夜熙”為小男孩輕輕地畫上一條眼線，一個充滿科技感的鬼怪世界浮現，并融于人類所在的物質空間中，正如2018 年電影《頭號玩家》中男主戴上VR 眼鏡，將自己的意識與虛擬的綠洲世界連接起來，故事情節緊貼主題。

從影視角度來看，區別于傳統的電視節目，它是以短視頻平臺作為傳播渠道的情景劇賬號，目前發布的二十多個作品中，分為圖片集預告與正片視頻兩種形式。每一次高清畫質與制作精良的圖文預告都是對美學領域的牽引，面帶精致的子鼠妝、身著華麗的仙鶴刺繡服飾，整體以中國紅為主色調，古典優雅氣息撲面而來。在另一形象中則以青色調為主，清冷的巳蛇妝配以竹色的紗衣，冷酷的俠女風范十足。每一則內容短片中，都以詩句的標題形式展現故事主旨，從小細節放大中華民族的文化底蘊，“愛女燃燈燼，伏子慰長生”“長夜終將盡，破曉晨曦臨”“舉杯將進酒，來日復還春”。作為視頻女主角，更作為元宇宙觀中的媒介，“柳夜熙”將“破壁人”的角色發揮到極致。

（二）國風+敘事：破時空的情感交融

“柳夜熙”團隊搭上了元宇宙快車，但其成功還是在于內容的突破與革新。在內容層面上，這是一個講述仙鶴美妝師降服十二生肖的故事，是類似于漫威系列的捉妖宇宙，但不能簡單地定義為一個舶來品，或是單純的復刻與模仿，團隊在內容、形式和結構上均完成了突破，女俠形象、降妖除魔、十二生肖、神話故事等元素是對我國傳統文化的復興與重塑。

從該賬號的簡介來看，“因天干地支的擅離職守，導致柳夜熙所處的元宇宙出現時空錯亂，逃離元宇宙的天干地支來到了現實世界”。借用元宇宙概念重現中國神話故事，《地支迷陣》短劇系列的更新按照十二生肖每一種動物為主題背景來推動故事情節發展，十二生肖各自代表一種惡，收妖寓意著天下太平，映射了當前世界的動蕩，對疫情、天災、戰爭的隱晦表達展現了團隊的人文關懷。

在一個以Z 世代用戶為消費群體的關系網絡中，人物定位、故事主線、劇本創作，均是以目標群體的消費喜好結合創作團隊所要揭露的主旨來搭建的。視頻敘事不僅用來娛樂，更重要的是寓觀點于內容的表達之中，透析背后的社會現象及對人性的思考，“柳夜熙”與“慧慧周”夢幻聯動的精品短劇為白癜風患者發聲，該社會問題此前一直被人民日報跟蹤報道，引發了因白癜風而自卑的患者共情，也達到了對全網進行深刻教育的涵化效果。

（三）美妝+博主：符號化的產品定位

區別于其他虛擬偶像，“柳夜熙”的出圈在于她是以實體形式存在的人物形象，并通過視頻化、情景化的形式進行表演，在表演過程中更能加深與用戶的互動程度，激發情感共鳴，進一步挖掘潛在需求。

“一個會捉妖的虛擬美妝達人柳夜熙”是IP 名片，“捉妖”對標內容，“美妝”代表聚焦的領域，“達人”即博主，也稱意見領袖。“柳夜熙”活躍的平臺主要集中在抖音和小紅書，抖音是用戶使用量最多的短視頻平臺，綜合性、包容性強，團隊的精心運營能最大限度地擴充流量池，穩固的粉絲基礎是未來商業變現的保障。小紅書的目標市場相對狹窄，以穿搭美妝為標簽的分享平臺絕大部分面對的是年輕女性群體，這恰恰與“柳夜熙”的身份定位和發展領域相匹配。

對“柳夜熙”IP 符號的建立與包裝，內生動力是加快粉絲經濟的到來。粉絲與偶像之間的橋梁往往是有關偶像的各類商品或各種文本，粉絲正是在這種消費和對偶像的幻覺中完成著一次次情感虛擬的體驗，在追逐偶像的過程中實現情感的虛擬性滿足。[4]粉絲對偶像的準社會關系建立體現在美妝行業的互動中，子鼠妝、巳蛇妝、寅虎妝、午馬妝成為美妝UP主模仿的熱點，“# 挑戰柳夜熙仿妝”以超強的話題度掀起了一股爆款潮流。一旦這種人設、身份搭建成型，IP 的文化認同與商業價值便能在各種同質化的內容產品中脫穎而出。

三、未來之思：后現代消費主義對“人的連接”的期待

現代社會是一個產品過剩的消費社會，我們已經從原來為物所役使轉變為符號所支配和困擾[5]。虛擬人是傳播媒介，更是文化符號，使用戶在現實社會中無法滿足的訴求能在虛擬空間得到情感回饋，形成一種更高效務實的連接。同時，新事物在實踐中成熟的過程必然是一個為大眾所審視批判的過程，多種質疑的聲音使我們不由深思未來的發展應當注意什么。

（一）去短視商業變現，打造成熟IP 延伸產業價值

IP 熱現象出現的一個重要原因是它的市場價值，擁有一定的用戶群體就能積累市場認知和消費需求。[6]虛擬人IP 形象的創造是為了能吃上一波元宇宙紅利，加速商業化，最終完成從IP 到品牌的范式轉換。來自日本的IMMA 為屈臣氏飲料代言，強烈的市場反響直接拉動了產品銷量上升；國內的AYAYI 與陳偉霆、周揚青等明星商務合作，被阿里聘請為頭號數字人員工；在微博社交平臺上，話題# 柳夜熙的詩#以1.6 億次閱讀量沖上熱搜，借“我愿提筆畫盡萬物，許你膚如凝脂”等詩句對話法國嬌韻詩品牌。

“柳夜熙”站在虛擬人研發的新節點上，團隊的創作初衷并不是將其作為短視變現的搖錢樹，更為宏觀的想法是打造一個文化IP 的超級中臺，把傳統影視化的內容短視頻化，建立類似漫威宇宙的文化產業，規劃虛擬IP 電影制作方案。

當然，作為站在元宇宙風口上的第一個頂流虛擬偶像，盡管有穩定的中臺系統和雄厚的資本投入，但“柳夜熙”每期視頻的創作周期仍需一個月左右。在快餐化、碎片化、移動化、多樣化的短視頻時代，優質的內容產品層出不窮，較長周期的更新頻率意味著流量無法維持在一個穩定的狀態，最終結果是用戶忠誠度的降低，甚至被遺忘。

（二）提升智能化程度，加快交互方式的衍變

VR 作為場景傳播的媒介形態，通過與新媒介技術的融合實現對現有場景的突破與提升，從而真正實現場景升維，達到虛擬與現實之間的無縫銜接。[7]放眼當下，意識超于社會發展的元宇宙觀針對交互方式衍變的問題提出新概念，在未來不需要可穿戴設備照樣能體驗到擬真社會和多元場景的交融。

“柳夜熙”沒有獨立的人格，其人設、劇情發展都是團隊精心策劃的結果，或稱為披著科技外衣的“皮影戲”，無法像科幻電影《失控玩家》里那樣戰勝資本、擺脫被操縱的命運。她必須以帶有屏幕的終端為宿主，無法單獨脫離出來，屏幕內的每一次表演也是按照編好的指令進行，雖高度擬人化卻不智能化，不能與粉絲進行有邏輯的對話和反饋。

對擁有智慧人格的AI 探索是行業發展趨勢，國外虛擬數字人研發中有較為成功的借鑒。西班牙虛擬模特、歌手Miquela 擁有獨立的“自我意識”，支持黑人維權，并曾公開表達對唐納德·特朗普的厭惡，團隊在對其運營的過程中，也涉及情感領域，在社交軟件Ins 上更新與真人男友的日常，至此大家開始反思虛擬與真實的界限應該在哪里。

未來虛擬數字人制作技術將更加智能化，對于每條制作成本接近上百萬元的“柳夜熙”技術團隊來說，同步一體化的制作流程很大程度上緩解了企業資金壓力和時間成本的投入。在不久的將來，隨著實時智能響應、智能糾錯、多輪對話等功能得以廣泛應用，“柳夜熙”像人一樣開展深度的情感交流也會成為現實。

（三）堅守倫理底線，做好游戲規則的審判者

數字安全問題與技術倫理問題一直是重點把握的范疇，探索AI、個人、社會三者之間的平衡，穩定數字虛擬空間真與實之間的平衡，才能避免恐怖谷效應的產生。

機器人、賽博人、虛擬人是人類存在的另一種形態，在技術決定論者看來，這種由技術驅動的“超級物種”在智能化程度上有望超越人類，《黑客帝國》《星球大戰》《變形金剛》等作品從影視化角度表達了對未來的恐懼，事實也告訴我們這不是空穴來風。微軟開發的人工智能聊天機器人Tay，具有較強的學習能力和理解能力，但不到24 小時，她在與人類聊天的過程中就被“教壞”，成為一個集反猶太人、性別歧視、種族歧視于一身的“不良少女”。

從騰訊研究院發布的一篇研究報告來看，國外主流科技公司在AI 倫理方面的實踐已被提上日程。微軟和谷歌項目制作中都加強了對敏感隱私數據的保護，為員工開設了科技倫理培訓，以支持更公平的人工智能產品和服務的發展，為國內的AI 倫理建設提供了寶貴的經驗。人工智能將會在散布在技術領域的每一個角落，互聯網企業追求虛擬人智慧化人格的同時，更不能忽視價值引導，既然是游戲規則的制定者，那么在游戲開發的過程中還需堅守倫理底線，整個游戲空間才能在可控的范圍內運行。

四、結語

“柳夜熙”的出現成為虛擬人產業的一個標志性符號，用戶通過劇情化的短視頻形式深刻地感受到虛擬人作為一種媒介加速虛實世界的融合進程，內容與形式的創新塑造了品牌的個性化差異。需要注意的是，以人為本、技術可控和資源可持續發展是虛擬人產業發展必須考量的主要因素。一切技術的前提是共生，而不是尋找人類的替代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