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貫中（下）

前情提要：元代末年，統治者專橫殘暴，各地農民起義風起云涌。懷有抱負的羅貫中投效張士誠的起義軍，為其出謀獻計。不料風云突變，張士誠降元，羅貫中壯志難酬，離開起義軍，當他得知摯友施耐庵正在撰寫《水滸傳》，決定協助其完成這部有現實意義的著作。

16 這時的羅貫中也跟隨施耐庵搬遷，在鄰近東林庵的地方居住。這期間，羅貫中一直在幫助施耐庵整理、謄寫書稿，斟酌取舍，通過整理編寫《水滸傳》來表達他“替天行道”的思想。這年春天，羅貫中的老師趙寶峰駕鶴西去。羅貫中聞訊，十分悲痛，便告別施耐庵，急忙趕回寧波慈溪祭奠，“寶峰書院”的同窗好友陳文昭也專程趕來慈溪祭奠老師。后來，陳文昭與羅貫中分別后就回到了家鄉淮安，再也沒有回到張士誠那里去。

17 在一個春暖花開的季節，羅貫中終于在睦州附近的青溪，見到了隱居在那里過著逍遙日子的魯淵。魯淵陪同著羅貫中游覽了青溪一帶的山山水水。他們興奮地登上了烏龍嶺，參觀了方臘的幫源洞。宋江受招安打方臘的故事，給羅貫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18 又過了一些時間，羅貫中記掛著施耐庵編著《水滸傳》的事情，向魯淵告辭后就前往江陰祝塘尋找施耐庵，但這時朱元璋大軍壓境，蘇州被圍，施耐庵也離開了江陰。羅貫中尋找不到施耐庵，就回慈溪接妻子一起去到了浙江四明山隱居。他在那里開始動筆編寫《殘唐五代史演義》《隋唐兩朝志傳》等小說，同時整理有關“三國”的民間傳說。

19 明洪武元年（1368），朱元璋建立大明王朝，定都南京。話說施耐庵離開江陰祝塘后，回到故里興化白駒隱居起來，一面教授學生來養家糊口，一面寫成了《水滸傳》。那時，《水滸傳》受到人們的歡迎并被輾轉相抄，在社會上廣為流傳，販夫走卒愛不釋手，達官貴人也爭相傳閱，手抄本最后竟傳進了皇宮。朱元璋擔心社會不安定，十分惱火地說：“大明朝皇基初定，此人膽敢寫書鼓吹造反，如不禁絕，定有后患。”

20 朱元璋派人把施耐庵抓進天牢。羅貫中急趕往南京設法營救。羅貫中到南京后，先找到那時已官至御史中丞的許彬，再一起去拜訪左丞相劉伯溫，請劉伯溫想辦法。劉伯溫提筆在紙上寫了“你咋來，還咋走”幾個字，叫人交給施耐庵，讓他在獄中裝瘋賣傻，再寫一部書。不久，書就寫好了，劉伯溫立刻呈送給朱元璋。朱元璋看上面又是神妖鬼怪，又是風雨雷電，全是胡言亂語，便哈哈大笑起來：“這個施耐庵，自命不凡，卻原來是個瘋子嘛！”

21 劉伯溫趁機向朱元璋進言：“主公國運初開，皇恩浩蕩，施耐庵年老多病，已神志不清，關著何用？何不放他出去算了?！笔┠外衷谔炖卫镪P了近一年才結束牢獄之災，精神和肉體上都受到很大摧殘。出獄時，已是瘦骨嶙峋、步履艱難了。

22 施耐庵心里念念不忘《水滸傳》的寫作和修改，而此時他的健康狀況卻日趨惡化，加之生活拮據，缺醫少藥，這年冬天，風寒舊疾復發，無異雪上加霜。一代豪杰施耐庵自知不久于人世，遂將《水滸傳》的珍貴書稿交給志同道合的羅貫中，并囑他將其中破損和遺失部分進行整理，務必付梓，以酬多年案牘之勞。

23 羅貫中按照施耐庵的臨終囑咐，帶著《水滸傳》這部書稿離開。在杭州，羅貫中把《水滸傳》又從頭到尾看了幾遍，覺得施耐庵只寫了一百零八將在水泊梁山大聚會，后面結局尚無交代。羅貫中又想起當年對張士誠降元進行力諫的情景，而宋江也有受招安打方臘之事，便打算以此為主要內容，結合自己親身經歷和豐富想象，把《水滸傳》后半部續寫出來。

24 羅貫中與妻子變賣了家產，千里迢迢來到了淇河之北的大名府，在偏僻寧靜的許家溝村隱居起來，專心寫作小說和戲曲。羅貫中回想起參加元末農民起義的情景，還是有深深感慨！他在續寫《水滸傳》時，又對前面部分做了一些補充，花了兩三年時間，終于完成了百回本《水滸全傳》。

25 隨后，他又在民間傳說和戲曲話本的基礎上，依據陳壽寫的《三國志》和裴松之注的正史材料來編寫《三國演義》。對酒當歌，人生幾何？對歷史、對戰爭、對人生都有了比較成熟看法的羅貫中，寫成了《三國演義》的前十二卷，這時，他已是五十多歲的人了。有一次，羅貫中寫到《三國演義》“空城計”這一段時，他苦苦構思著如何才能寫出諸葛亮的足智多謀，但一時又沒有好主意。

26 那時，羅貫中隱居的許家溝村請來了戲班子演戲。村民王大膽一家老少都是戲迷，誰都不愿留下看家。王大膽突發奇想，叫妻子把大門敞開，堂屋里一一亮起紅燭。頭一晚，村里關門上鎖去看戲的幾戶人家，都被小偷破鎖偷走了東西，唯獨王大膽家平安無事。王大膽自以為這一招高明，第二天如法炮制，小偷雖覺疑惑，但到底沒敢進屋。第三夜，小偷在王大膽家門口大喊：“失火了，快救火呀！”連叫幾聲，無人響應，于是便放膽進門，將衣服、財物席卷一空。

27 羅貫中聽到此事，初覺好笑，隨后又覺得深有意味，便據此構思了“空城計”。羅貫中把“空城計”寫得如此精彩，正是受了王大膽敞門點燈看戲的啟發。在《三國演義》初稿里，羅貫中還把關羽寫成劉備陣營中的一個驕傲自大、屢次敗北的人。有天晚上，羅貫中正在秉燭修改，不知不覺就睡過去了。猛然間，關羽手提青龍偃月刀，推門進屋，大聲說：“羅貫中！你在書中胡說八道！哪里走，吃我一刀！”嚇得羅貫中猛然驚醒，卻是一夢。

28 打那以后，每當羅貫中寫到關羽的故事時，就想起那一夜的夢境。于是，他大筆又一揮，就把關羽寫成七分人性、三分神氣的五虎上將。到后來，羅貫中夢中遇關羽的事傳揚出去，人們就一傳十，十傳百地流傳開了，越傳越神呢。天長日久，就在民間形成了“羅貫中寫關羽——筆下留情”這句歇后語。羅貫中寫《三國演義》時，自己也陶醉在故事之中了，不但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而且常常手不離卷，入迷入神，甚至神魂顛倒，還鬧出了一些笑話。

29 有天，羅貫中在家里專心寫《三國演義》，他妻子出門去看病。一個乞丐上門討米，求道：“秀才行行好，小人斷糧幾天了?！绷_貫中正寫到“群英會蔣干中計”中周瑜領蔣干察看后營糧草。他聽乞丐說斷糧，頭也沒抬就念道：“營內糧草堆積如山，即可取之！”念完后又自顧寫他的書去了。那乞丐見羅貫中這副模樣，便毫無顧忌地進屋拿了些米就走。恰巧這事又被近旁一個小偷看到了，他也大膽跟著進屋，把羅貫中家的米糧全拿走了。

30 羅貫中在六十幾歲時，終于完成了全部作品。為了出版這些作品，又來到當時出版業的中心——福建建陽，但是，羅貫中出書的心愿卻未能實現。晚年孤苦的羅貫中，將《水滸全傳》和《三國演義》等全部書稿托付給施耐庵的孫子。

31 晚年的羅貫中依戀故土、緬懷英雄、憂國憂民，他動情地寫道：“兩岸西風起白楊，沁州存孝實堪傷。晉宮花草埋幽徑，唐國山河繞夕陽。鴉谷滅巢皆寂寞，賓州塵路總荒涼。詩成不盡傷情處，一度行吟一斷腸。”杰出的古典小說家、戲曲家羅貫中，生活在民間戲劇、說書文化非常盛行的元末明初，他把章回體小說這一文學樣式推向成熟的階段。傳世之作《三國演義》，體現了羅貫中的博大精深之才、經天緯地之氣，這部“全景軍事文學”集中表達了他的政治觀念與社會理想。

32 明建文二年（1400），羅貫中在廬陵（今江西吉安）逝世。一代文學巨匠，永遠放下了自己的筆?！皾L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一百多年之后的明嘉靖年間，興化有個進士叫宗臣，在福建擔任“提學副使”，抵抗倭寇入侵。這時，他從施耐庵后人手中看到了《水滸全傳》和《三國演義》這兩部書稿的手抄本。宗臣認為這兩部書的內容對發動民眾進行抗倭斗爭有利，便申奏朝廷許可，在福建建陽書坊刊行于世。直到這時候，施耐庵、羅貫中二公印刷出版書稿的遺愿，才得以實現。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