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物館公共文化服務和現代社區“超級鏈接”的途徑探析
--以昆山博物館公共文化服務活動實踐為例

金坤萍

（昆山博物館，江蘇 昆山 215300）

0 前言

近年來，現代博物館參與社會文明建設的發展方向，越來越突出。通過歷年的“5·18國際博物館日”的活動主題可以看到明顯的發展軌跡。2001年“5·18國際博物館日”的主題是“博物館與建設社區”；2008年“5·18國際博物館日”的主題是“博物館：促進社會變化的力量”；2010年“5·18國際博物館日”的主題是“博物館致力于社會和諧”；2015年“5·18國際博物館日”的主題是“博物館致力于社會可持續發展”，2022年“5·18國際博物館日”的主題明確為“博物館的力量”，強調通過博物館的參與，改變我們的社會生活。

現代博物館作為公共文化服務機構，它的社會教育功能正越來越得到強化，對現代社會的文明構建參與度要求也越來越高。除了依靠傳統文化場館的社教功能之外，應該開拓更多的服務途徑，來踐行現代博物館的傳播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增強文化自信、引導教育民眾、滿足人民群眾日益增長的文化需求的神圣使命。而現代文明社會，社區表現出越來越鮮明的“個性”特征。博物館公共文化服務和現代社區營造相結合，更好發揮現代博物館的社會教育職能，是一種可行性的博物館參與社會服務的方式。

現代社會的人口集聚情況、特征和傳統時代的人口集聚相比，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地方文史專家介紹：“現代社會的人口集聚特征，從過去的行政區劃為主導，轉為社區集聚為主導。以昆山為例，目前已經有148個成熟社區，還有157個村落將逐步發展成為社區。未來社區將成為城鄉最主要的基層組織單位。”①基于這種社會發展趨勢，傳統博物館的公共文化服務功能也應當適時調整，不斷創新，不斷提升服務水平，更好地服務社會。根據這種情況，本文以昆山博物館公共文化活動實踐為例，重點探討現代博物館開展公共文化服務實踐和現代社區營造工作的“超級鏈接”，以此來適應現代社會發展，增強現代博物館的社會服務功能。

1 尋找現代博物館內容和社區個性化特征的“超級鏈接”

昆山博物館通過歷年“5·18國際博物館日”紀念活動的開展，清醒認識到，要不斷創新，強化現代博物館的公共文化服務職能。昆山博物館一直致力于探尋現代博物館在館藏文物的理論研究方面和社區“個性化”的鏈接。

過去，人口是按照傳統的繼承祖業的形式集聚的，雖然也會有富人區和窮人區的劃分，但大多數城市人口的集聚基本上沒有形成特定的“個性”。現代社會，“個性化”已經成為人口集聚的基本特征。

以昆山為例，城北周市鎮的桂冠社區在形成初始處于周市鎮經濟快速發展時期，大量的臺胞來到昆山購房居住，他們多選擇在當時興建的花都藝墅和江南明珠苑購房定居。尤其是花都藝墅，臺胞定居比例已經達到60%以上。這里的社區特征決定了這里的居民更傾向于家庭和睦的親子文化、傳統文化和慈善文化。臺胞其實很想融入昆山，但是尋找不到合適的融合途徑。昆山博物館館藏有昆山在歷史發展中的物證材料，從遠古的良渚文化的稻米、水稻田、耕作系統，到歷代出土的銅鏡、書畫、玉制品等文物，還有大量的昆石和昆曲文化資源。昆山博物館可以根據臺胞喜愛的文化品類，結合自己的文物特點，確定主題，開展針對臺胞精神家園構建的特別展覽。如以昆石和昆曲為主題的“昆山寶藏展”“昆山遠古文明和現代生活文化展”等，讓臺胞在昆山傳統文化的審美中，獲得強烈的認同感，使臺胞能夠深度了解昆山文化，從而對“第二故鄉”產生認同和熱愛。有一位臺胞在觀看了“昆山遠古文明和現代生活文化展”后說：“昆山被稱為‘小臺北’是有道理的，我是真心熱愛昆山這個‘第二故鄉’。不僅是隨處可見‘供美香’‘克里斯汀’這些臺灣品牌店，看到幾千年前的農耕文明，那么熟悉，感動，在精神上也仿佛回到了臺北。不說空話，這樣的‘第二故鄉’我是從心里熱愛的。”

位于高鐵站附近的楓景苑和蝶湖灣社區是昆山比較老的社區。這里居住的打工者數量很多，隨著他們在昆山的定居、結婚生子，他們的父母也都從外省趕過來，幫助帶孩子，從而形成了陣容很強大的外地老年群體。外地老年群體普遍文化水平較低，喜歡的都是地方戲曲，而對昆山的昆曲文化并不能形成共識。昆山博物館在為外地老年群體提供社會教育的時候為此大傷腦筋。但是昆山博物館很快找到了突破口。清明節的習俗是普遍存在的、全國都認可的，而博物館的文物資源里就有巴城清明習俗的制作工藝和昆曲文化資源。昆山博物館利用清明節的習俗，開展了針對楓景苑社區的社會教育研學活動。昆山博物館組織楓景苑社區的老人和兒童，開展了“民俗風·地方情-清明跟我做青團”系列活動。在這里，他們一起學習非遺文化“青團子”的制作工藝，在巴城老字號點心店合順記里，這些老人和兒童一起制作青團子、麥糕、菜莧餅等昆山傳統手工糕點，了解昆山歷史上的食物制作方法，熟悉昆山民俗。他們共同制作、共同品嘗，感受到昆山傳統文化的濃濃深情。活動結束以后，這些老人和兒童還參觀游覽了巴城老街古鎮博物館和水磨韻昆曲展館等巴城地方文化旅游項目，讓這些來自四面八方的外地老人共同感受昆山的溫暖，也熟悉了昆山文化。

2 尋找現代博物館內容和社區“精神需求”的“超級鏈接”

現代博物館的物證內容是一個城市的歷史記憶，它能實現的價值更大意義上是滿足社區居民的精神文化需求。所以，現代博物館要實現公共文化服務的“切入性”，要和社區的精神需求實現“超級鏈接”。

在現代社會，由于工業文明的發達，人們大多離開自己的鄉土家園，來到外地的城市打工、定居。傳統村落的迅速瓦解使大量民眾被迫離開土地，融入城市，“過去那種地方的和民族的自給自足的狀態，被各民族的各方面的互相往來和各方面的互相依賴所代替了。物質的生產是如此，精神的生產也是如此”②。“在從鄉土家園到城市生活的劇烈時空轉換中，不能安居的異鄉感，無所歸依的空虛失落，讓人們開始回憶‘鄉土’這個精神上的美好家園，產生思鄉的懷舊情緒。這種情緒不再是具象化的、對某一處家園的懷舊，而是抽象化的、對整個‘傳統鄉土印象’的懷舊。”③

昆山是一個外來人口聚集的大城市，外來人口已經超過了本地人口，形成了規模宏大的“新昆山人”群體。這類群體的精神文化需求一直是昆山市政府部門關注的重要內容，幫助他們融入昆山、熱愛昆山也是推廣昆山文化的重要任務。博物館館藏文物等豐富資源正好可以填補現代人的精神空虛。正如文博專家王曉陽所說：“在傳統村落逐漸消失的時候，博物館替村落中的人們保留著“鄉土記憶”：一塊記錄村規民風的石碑，一張記錄原始村莊樣貌的老照片，一套村民曾經使用過的石磨或者水井轆轤，一盞曾經點亮生活的油燈……對于一個城市來說，曾經有過的老工業遺址、老營業場所、老字號招牌等表明其走向‘現代化’文明的物證也都被保存在博物館里。小到一件物品，大到一處遺址，都是與現代人的‘文化鄉愁’密切相關的。”④

在這樣的社會文化背景下，現代博物館努力尋求和社區“精神需求”的鏈接。如昆山的高新區原本是玉山鎮，傳統文化內容豐富，有顧鼎臣的民間傳說，有昆曲的“玉峰曲會”，還有很多昆曲故事傳說，也有很多關于玉峰山的詩詞文化。一位昆曲老藝人的后代將一些昆曲資源捐獻給昆山博物館。同時，因為拆遷和重建亭林園，原來在亭林園的昆曲博物館的部分昆曲文物轉移到昆山博物館。昆山博物館根據這些文物珍品，針對現代人的“文化鄉愁”困境，開展了主題策劃活動。他們針對高新區經濟高速發展，而精神文化空虛的現實處境，開展了“昆曲溯源展覽”，將高新區從清朝末年到近現代歷史時期，昆曲藝人使用過的曲譜，堂名使用的演出道具、樂器、戲服、扇面等與高新區有關聯的昆曲文物，組建了“昆曲溯源展覽”。展覽的目的是讓居住在高新區的人們重新感受到這里濃郁的鄉土文化，重新回歸到歷史的深處，感受到先祖熱愛昆曲藝術、在玉峰山演唱并演出昆曲的情形，感受到他們曾經有過的傳統鄉村世界的寧靜和美好，讓他們在展覽的“沉浸式”體驗中感受到濃濃的田園生活，從而在心靈和精神維度重新理解本社區的文化和曾經的文化精神。“昆曲溯源展覽”預設開展的時間是一個月，但是觀看展覽的人卻絡繹不絕，很多是家庭組團一起來觀看的。他們在展覽中看到熟悉的玉峰山，看到曾經熟悉的老照片，看到過去的文筆峰，感慨萬千。有的老人指著老照片給孩子講述過去的故事；有的老人在面對“堂名”的時候激動不已，訴說自己少年時代觀看“堂名”演出時萬人空巷的那種盛況；還有一位老人激動得流下眼淚，他說：“我的祖父就是曲友，他去世的時候整個屋子里別的沒有留下，就是戲服啊、旗幟啊、鑼鼓啊，看到這些實物，我心里很不平靜。這是歷史，這就是家庭的記憶。博物館這展覽辦到我們心里去了。”應這些群眾的要求，“昆曲溯源展覽”的開展時間延長到三個月。因為場地限制，有些展覽不得不進行了移動，即使這樣，也讓這些觀眾獲得滿足。有位觀眾說：“以前沒有到博物館看過，現在沒事總想過來看看。看著那些老照片、老物件，真有一種時光倒流的感覺。博物館這個展覽，做得好。”“沒有記憶的民族，不會擁有光明的前途；沒有記憶的村莊，無法擁有美好的未來。”⑤現代人的精神需求，鄉愁的寄托，正是博物館可以滿足的。不同的社區有不同的文化，也有不同的精神需求，現代博物館作為公共文化服務機構，一定要想辦法了解不同社區的不同文化需求，尋找自己的館藏資源和社區精神需求的“超級鏈接”，根據這樣的文化需求來策劃主題、舉辦展覽，實現展覽主題創新、思想創新、服務創新，更好滿足人民群眾日益增長的精神文化需求。同時，也會讓博物館的社會教育活動獲得更多民眾的支持。

3 尋找現代博物館內容和社區“特定群體”的“超級鏈接”

公共文化服務體系的重要特征之一是公共文化的均等化原則。在現代信息社會里，人們普遍文化水平較高，可以通過抖音、快手，或者其他視頻網站獲得信息。但是也有特殊群體，如兒童和老人，他們獲得文化資源的能力比較有限。尤其是老人，對于數字化信息很是陌生，很難參與比較好的文化娛樂活動。現代博物館的公共文化服務，就要針對社區的這些特定群體，有針對性、有目的地開展社會教育活動。利用館藏的文物資源滿足這些在現代信息社會里的弱勢群體的精神文化需求。

昆山博物館的館藏文物中有社會捐助人捐贈的清末民國時期的富裕人家使用的一些老家具，包括老紅木家具、黃花梨椅子，還有一定數量的民國錫器。這些老家具和老物件并不是某一家捐贈的，而是來自不同的社會捐助人，代表的是民國時候各個階層使用的物品風格。可惜這些館藏物品數量不多，難以組成一個比較完整的民國老物件展覽。而且紅木家具比較沉重，實際用于展覽，存在很多現實問題。昆山博物館策劃了“圖片+視頻+部分實物”的綜合展覽，通過專業人員來制作視頻，在電子屏上做沉浸式展現，同時配合老照片的展示和一些小型錫器的展現。整個展覽的布置突出燈光和布景的歷史感營造，讓整個展覽有一種時光倒流的特別感覺。昆山博物館非常重視解說詞的氛圍感，通過聲情并茂的解說和民國風味的音樂把觀覽者帶入老時光中。昆山博物館通過微信公眾號的宣傳和社區工作人員的對接，組織了十幾個社區的老年觀覽團隊來參觀展覽，由文化志愿者專門引導解說。

這次展覽取得了空前的成功。老年人大都是通過老電影及自己家的老家具、老用具，熟悉民國時代的這些用具的。他們大約有半個世紀沒有見過這些舊物了，看到那些曾經使用過或者觀覽過，現在卻很少見到的老物件，十分懷念。有位八十九歲的老人周迪夢，他的祖上周倫曾經擔任刑部尚書，是《昆山地方志》上記載的名賢。他一邊觀看展覽，一邊介紹，他小時候家里的院子是怎樣怎樣的，家具是怎么擺放的，家里很高的瓶子是怎樣的，后來經歷了“文革”，是怎樣破壞掉的。家里的官服還有幾件……他對老物件的回顧，引起很多老年人的嘖嘖贊嘆和回應，也吸引了很多老年人的目光。他們一邊點頭，一邊觀看，一邊嗟嘆。周迪夢說：“我現在參加了旅游團，去的地方很多，各地都有。但是這樣讓我感受到心靈觸動的幾乎沒有。我是真的好像回到了幾十年前的時光。這樣的展覽對老年人真的是好！”

昆山博物館的負責人周曉峰主張博物館的社會教育活動、公共文化服務活動要和社區實現“超級鏈接”。他說：“在博物館開展的這些實踐活動中，我深深感受到不是我們在尋找思路，為社區人們服務，反過來，是社區居民的精神文化需求、社區的文化個性，包括社區群體的特征，一再激發我們的靈感，啟發我們的思路，促使我們能夠創新開展工作。本來，我們還想不起來怎么去策劃展覽活動，經過和社區的‘超級鏈接’之后，我們感覺到有很多的創作源泉。所以，公共文化服務社區的工作，其實是一種相輔相成、互相促進的工作，看上去是我們提供了服務，實際上，社區的文化特性給了我們各種各樣的展覽思路。今后我們還會繼續努力，探索現代博物館社會教育活動和社區的各種‘超級鏈接’，更深、更廣地推動我們的現代博物館公共文化服務活動。”

隨著社會的發展，現代博物館提升公共文化服務水平，增強對社區文化的參與感，發揮博物館的力量，為社會和諧發展、可持續發展做出努力。昆山博物館的社會實踐為昆山博物館一直探索的和社區的“超級鏈接”提供了很好的創新思路，不僅增強了公共文化的覆蓋率，滿足了昆山市民的精神文化需求，而且使昆山博物館創新服務方式、提升服務水平有了更寬的視野和更多的思路。

注釋

①王曉陽.互聯網時代文化館（站）與社區文化的“超級鏈接”：淺談文化館（站）的業務建設與服務方式創新[C]//魏大威.新時代文化館：改革 融合 創新：2019中國文化館年會征文獲獎作品集.北京：國家圖書館出版社，2019：247-251.

②馬克思，恩格斯.馬克思恩格斯選集：上冊：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276.

③④⑤王曉陽.博物館社會教育工作對傳統鄉土家園的回歸與重塑[J].文物春秋，2020（6）：57-63，7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