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羅斯遠東經濟概況及符拉迪沃斯托克發展趨勢

于小琴

俄羅斯遠東地區面積為695萬平方千米，居全俄八大聯邦區之首，占俄羅斯領土總面積的40.8%，包括4個邊疆區、3個州、2個共和國、1個自治州和1個自治區，共計11個聯邦主體。該地區地廣人稀，人口僅為810萬，平均人口密度約為1.2人/平方千米。遠東地區人口分布極不均衡，少數人口居住在北部的馬加丹州、堪察加邊疆區和楚科奇自治區，鄰近北冰洋，這些地區大約占140萬平方千米氣候寒冷，不利于經濟開發。遠東地區大部分人口集中在南部的薩哈林州、濱海邊疆區、阿穆爾州、猶太自治州、哈巴羅夫斯克邊疆區等地。這些地區毗鄰快速發展的中、日、韓等國，具有更高的經濟發展潛力。在百年未有之大變局下，俄羅斯加快“向東轉”的步伐，遠東地區作為全俄面向亞太的重要窗口和對外協作平臺，越來越顯現出其重要的地緣戰略價值。

一、2022年以來俄羅斯遠東經濟態勢

2022年以來，俄羅斯經濟處于空前的制裁壓力之下，貿易禁運、西方公司撤離帶來俄羅斯生產和消費的整體下降以及生產、物流、技術鏈的東移。據統計，2022年俄羅斯國內生產總值下降了2.1%，工業產值下降了0.6%，零售貿易額下降了6.7%。[3]為了應對制裁，俄羅斯采取了平行進口、本幣結算、經濟反制裁等一系列舉措，對外加強了與友好國家的經濟協作，支持本國產業，實行進口替代。

“向東轉”戰略為遠東社會經濟發展提供了機遇，符拉迪沃斯托克憑借有利的經濟地理位置和產業基礎成為俄遠東地區的發展中心。物流東移帶來遠東港口運輸需求的增長，也為符拉迪沃斯托克成為國際物流中心提供了動力。 2022年遠東工業產值比上年下降4.6%，高于全俄下降的平均值（0.6%），這主要是地區主導產業——開采部門的產值下跌造成的。遠東的油氣開采主要在薩哈（雅庫特）共和國和薩哈林州。油氣產量減少的主要原因在于薩哈林州受日資撤出、“薩哈林2號”停產的影響較大。遠東加工業也出現頹勢，據統計，2022年遠東加工業產值比上年下降2.0%。從各地區的加工業狀況來看，哈巴羅夫斯克邊疆區的加工業產值最高，其次是濱海邊疆區。在工業產品結構中，冶金業降幅最大（18.9%），其次是食品業（5.0%）；從固定資本投資情況來看，薩哈（雅庫特）共和國的指標最高（6163億盧布），其次是阿穆爾州（4641億盧布），濱海邊疆區占第三位（3279億盧布）。

俄遠東地區建筑業和農業呈現出積極發展態勢。遠東地區建筑工程總額的80%在阿穆爾州、薩哈（雅庫特）共和國、濱海邊疆區、哈巴羅夫斯克邊疆區、薩哈林州等地。2022年遠東地區建筑工程總額比上年增長7.9%，從投入使用的住房面積來看，2022年是遠東地區近30年來住房建設最有成效的一年，投入使用的住房面積達356.74萬平方米，比上年增長14.5%。其中濱海邊疆區住房建設指標位于榜首，占遠東地區的29.3%；其次是薩哈（雅庫特）共和國，占16.4%；再次是薩哈林州，占14.1%。遠東地區農業也呈現出良好發展勢頭，2022年地區農業產值比上年增長了11.3%，略高于全俄平均增長（11.02%）。農業產值的60%為農作物種植，主要農業地區為阿穆爾州和濱海邊疆區。

總體上，俄羅斯遠東地區經濟逐漸走出2020年疫情影響下的危機局面，進入恢復期。盡管薩哈林州油氣開采業受到了打擊，但在俄羅斯“向東轉”的政策引領以及一系列進口替代措施的扶持下，物流業、建筑業及農業呈現出積極向好的發展態勢，居民的住房建設和消費需求也在快速恢復。

二、符拉迪沃斯托克的核心地位及增長極作用

2022年俄羅斯經濟重心東移，最先體現在俄羅斯東部物流壓力劇增。由于遠東地區基礎設施建設嚴重滯后，鐵路、公路、港口設施及口岸運力不匹配，倉儲設施不足，造成貨運效率低下、貨物滯留。據統計，遠東地區港口貨運壓力急劇上升，東部貨運量從2021年占全俄貨物總量的38%擴大到2022年的53%，而符拉迪沃斯托克商港的卸裝量占大約40%，船舶入港量比2021年高43%。[4]

在2023年9月召開的第八屆東方經濟論壇上，俄羅斯聯邦總統普京再次強調遠東是21世紀俄羅斯的優先發展方向并指出了北方海航道的重要性，需要提升符拉迪沃斯托克海港終端現代化水平，打通物流瓶頸，提高歐亞通道運力。在2030年前遠東城市發展總體規劃中，俄羅斯更提出打造以符拉迪沃斯托克為核心，建立新的衛星城，連同周邊的阿爾喬姆、濱海超前發展區、大卡緬等一系列衛星城在內，建成人口過百萬的大城市圈。

在各種全國性和區域性發展規劃中，符拉迪沃斯托克的首要定位是為亞太地區提供高質量服務的科技、金融、物流中心，俄羅斯島將被打造成科技城和旅游基地；符拉迪沃斯托克海洋運輸終端將與北方海航道一體化對接，形成東方交通物流樞紐。

（一） 符拉迪沃斯托克的地理位置、產業部門及人口狀況

符拉迪沃斯托克面向日本海，港灣環繞，氣候適宜，鄰近中國、日本、韓國和朝鮮，地理位置得天獨厚，是俄羅斯太平洋沿岸第一大商港，具有重要的商運價值和地緣戰略意義。作為濱海邊疆區首府的符拉迪沃斯托克也是俄遠東地區第一大城市，西伯利亞大鐵路的終點位于這里。優越的地理位置、便利的交通體系、強大的工業基礎、優美的旅游資源、豐富的科技潛力，這些都是該地區發展為遠東經濟增長極的有利因素。

1.地理位置及所轄范圍。符拉迪沃斯托克位于濱海邊疆區南部，處于阿穆爾灣和烏蘇里灣之間，地理面積達55248公頃。符拉迪沃斯托克的主城區包括三個部分：含特魯多沃耶居民點在內的穆拉維約夫半島南端、佩夏內半島及彼得大帝灣中的系列島嶼。穆拉維約夫半島上的城區面積為35044公頃，佩夏內半島的面積為7525公頃，所轄島鏈中最大的島為大俄羅斯島， 面積達9764公頃，其他島嶼面積達2915公頃。按行政區域劃分來看，符拉迪沃斯托克共分為5個行政區域：列寧斯基區、五一區、第一列琴斯基區、蘇維埃茨克區和伏龍芝區。除此，符拉迪沃斯托克還下轄4個居民點和1個村，包括特魯多沃耶、別列戈沃耶、波波瓦、列伊涅克居民點和特魯多沃耶村。

2.重要交通運輸樞紐。 符拉迪沃斯托克港位于日本海岸邊的金角灣以及阿穆爾灣海岸，水域面積達142平方千米，年均貨物卸裝量達幾千萬噸，是遠東乃至全俄羅斯聯邦融入亞太的重要交通樞紐。符拉迪沃斯托克港屬于全能型港口，是世界上少有的多式聯運樞紐：它既有陸上港口，又有海洋終端，還承擔了國際航空樞紐的職能。符拉迪沃斯托克港是俄羅斯貨物轉運通道，不僅左右濱海邊疆區的經濟增長，在當前西部物流通道受限的情況下，還極大地影響到俄羅斯未來幾年的發展趨勢。

符拉迪沃斯托克是遠東最大的海港、漁港，所運輸貨物包含集裝箱貨物、石油產品、工業設備、汽車、大型基建設備等。該港口屬俄羅斯聯邦少數不凍港之一，全年通航，船舶吃水深度可達18米，通過能力超過3100萬噸，港口周長達13333米。符拉迪沃斯托克港年均可通過50萬～70萬個標準箱，約占遠東集裝箱總運量的1/3。港口隸屬于“遠東遠洋船運”（FESCO）集團，其主要貨運碼頭包括符拉迪沃斯托克商港、符拉迪沃斯托克集裝箱運輸終端、索列爾斯港以及符拉迪沃斯托克陸路港等。

隨著近年來集裝箱運輸量需求的持續增長，港口基礎設施擴容改造、遠東地區陸海聯運整體過貨能力升級的任務已被提上日程[5]。據統計，2022年符拉迪沃斯托克商港整體過貨量達1340萬噸，比2021年增長了2.1%，集裝箱年運輸量達76.8萬個標準箱，比2021年增長了1.4%，該港口已經連續三年集裝箱運輸量居全俄前列[6]。此外，符拉迪沃斯托克也是遠東地區重要的鐵路、航空、公路交通運輸樞紐。航空港開設了45條國內外航線，客運量一直保持遠東地區首位。

3.人口與經濟中心。符拉迪沃斯托克人口數量穩定，一直在60萬上下浮動， 2023年符拉迪沃斯托克的常住人口為59.7萬，占濱海邊疆區人口數量的1/3。人口的浮動主要受跨地區移民影響。女性數量略高于男性，女性占人口總量的52.5%，男性為47.5%。據2019年人口普查數據，符拉迪沃斯托克移入人口26529人，移出人口23638人，移民順差值為2891人，遷入移民很大一部分是來自獨聯體國家的勞動移民。[7]如果包括周邊城鎮的人口，符拉迪沃斯托克城市圈（符拉迪沃斯托克、阿爾喬姆、納杰日金斯卡亞區、什卡托夫區）為遠東最大城市圈，人口數量穩中略升。2012年城市圈人口為79.8萬，2020年則為81.2萬，相比于其他地區人口數量持續減少趨勢，這一地區處于人口穩中有增狀態。[8]

按經濟規模，符拉迪沃斯托克位列俄羅斯聯邦大城市榜單前20名，城市經濟的產值占濱海邊疆區的一半以上。第三產業在城市經濟中占70.5%，工業生產占10%，交通運輸和倉儲業約占9.6%，建筑業和不動產分別占3.8%和3.5%，其他活動占2.6%。 除了傳統的機械制造、油氣產業外，符拉迪沃斯托克的金融、通信、旅游、批發和零售貿易都很發達，匯集了4.6萬家企業。城市風景優美，氣候適宜，交通方便，且鄰近亞太廣闊的市場，吸引了眾多國內外游客。據統計，2023年前9個月濱海邊疆區的游客數量比上年同期增長了15%，達310萬人。[9]在俄羅斯“向東轉”戰略持續推進的過程中，這一地區的投資吸引力將不斷增強，能夠提供更多的工作崗位，留住人口并吸引更多人力資源。

4. 技術創新基地。符拉迪沃斯托克作為地區綜合性大城市，匯聚了各類產業，包括造船、木材加工、建筑、化工、能源、食品等，尤其是科技創新產業蘊含著巨大潛力。創新科技中心設在地理位置優越的俄羅斯島上，這里還坐落著實力雄厚的教育基地——遠東聯邦大學。創新科技中心于2020年11月建立，占地245公頃，入駐的高科技企業可享受一系列優惠政策，例如免征增值稅、利潤稅、財產稅、土地稅等，簡化行政手續，實行“一站式窗口”原則。創新科技中心依托這里先進的教育資源、發達的基礎設施，加強海洋科學、信息通信和生物科技等領域的研發，打造高科技產業集群。

（二） 符拉迪沃斯托克自由港的建設及成效

符拉迪沃斯托克自由港是實行特殊管理的海關制度和特殊投資、稅收政策的自由經濟區，該機制有助于促進國際物流發展及吸引國內外投資，對形成地區增長極有重要作用。2015年10月《符拉迪沃斯托克自由港法》生效，之后又做了7次修訂，不斷擴大自由港所轄的地理范圍。

1.以優惠制度吸引投資。自由港對入駐企業提供的優惠主要包括四方面：第一，金融優惠。企業運行10年內保險費稅率為7.6%，頭5年利潤稅為0，之后按12%征收。財產稅和土地稅在頭5年內也為0。第二，行政優惠。對租賃土地提供便利、對外國勞動力實行免配額制、減少檢查次數等。第三，免征海關稅。第四，簡化簽證制度。實行外國公民8日內免簽。自由港在運行的頭兩年就已顯現出不錯的經濟效應：2017年符拉迪沃斯托克自由港內的入駐企業數量達386家，比上年擴大了一倍；創造工作崗位34200個，比上年提升50%；順利實施了160個項目，吸引投資額達3580億盧布，比上年擴大2倍。[10]

整體來看，符拉迪沃斯托克自由港吸引外資比重仍不高，2019年外資企業數量僅占入駐企業總量的4.7%，吸引投資為12億盧布。從國別來看，中資公司數量最多，其次是韓國、日本、新加坡。中資企業多集中在農業、漁業、加工業、物流和賓館服務業范圍內，規模較小。從入駐企業產業分布來看，82%的入駐企業為服務業，經營房地產租賃、運輸、倉儲、賓館、餐飲、批發及零售貿易，從業范圍與港口設施的交易和服務職能方向契合。入駐工業企業主要為低附加值產業，多數為中小企業，從事供應和金屬加工、木材加工。農業及漁業的企業數量較少。

2.問題和挑戰。符拉迪沃斯托克自由港機制效率難以提高的主要問題包括在行政管理、法律協調等方面存在問題和利益沖突，存在一些戰略矛盾和定位偏差等。首先，行政權力垂直管理存在弊端。由于符拉迪沃斯托克自由港屬于權力垂直管理，遠東發展部通過遠東發展集團對遠東超前發展區和自由港進行管理，而進行平行管理的還有自由港的監事會，該機構雖然由遠東發展部部長、自由港內的行政單位的領導以及商業和社會組織代表構成，但實際上企業協會和商業組織對自由港發展影響有限。其次，聯邦中央對自由港的發展規劃以及日常管理發揮主要作用。除了莫斯科，遠東發展部還在符拉迪沃斯托克、哈巴羅夫斯克以及彼得羅巴甫洛夫斯克設立辦事處，盡管如此， 遠東發展部部長及其副手大部分時間在莫斯科，包括聯邦總統駐遠東全權代表也不例外。這種垂直管理的弊端之一就是容易帶來管理上的推諉和漏洞。

在法律協調方面，《符拉迪沃斯托克自由港法》的一些條款與聯邦和地方立法不相符或相互矛盾，這些問題形成了行政壁壘，抑制了企業的營商積極性，影響了商品流動。截至目前，遠東地區大部分的出口商品仍是能源和原材料，符拉迪沃斯托克自由港建設成高附加值產品的出口基地的目標難以達成，且自由港內工業企業僅占15%，面向的多為本國消費者。

3.發展前景。遠東發展部計劃打造一個以符拉迪沃斯托克為核心的百萬人口都市圈。當前符拉迪沃斯托克及其周邊的人口僅為80萬，俄聯邦中央計劃在符拉迪沃斯托克周邊建立30萬人口的新衛星城，實行超前發展區機制，依托舒適的城市環境和豐富的教育資源增強對年輕人的吸引力。大符拉迪沃斯托克都市圈將建設成為遠東地區人口和經濟要素集聚的重要承載地，成為遠東經濟發展的有力促進因素，并逐步打造成覆蓋范圍更廣的經濟增長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