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壽桃紋樣文化涵義及紋樣解析

王 霞 訚 珺

（武漢紡織大學服裝學院，湖北 武漢 430000）

我國的吉祥紋樣始于商周，發展于唐宋，鼎盛于明清。清代紋樣精華薈萃，也是吉祥紋樣的成熟期和高峰期，不僅僅具備獨特的審美意義，同時也包含著深厚的文化寓意，在此期間紋樣達到“圖必有意，意必吉祥”的程度，壽桃紋在此期間也有大量出現。中華民族從古至今就有著崇壽敬老的歷史傳統，壽桃紋表達人們對于長壽的祈求與希望，是典型的“吉祥之意”紋樣。

1 壽桃紋樣概述

1.1 壽桃紋樣定義

中國傳統吉祥紋樣的研究已有大量高質量專著，也有豐富的實物資料可供查閱，但是關于單獨記載壽桃紋樣的著作和文獻幾乎沒有，大多作為一種組合紋樣來探討。

在中國傳統植物紋樣中，壽桃紋包括了桃實、桃葉、桃枝的中國傳統植物裝飾紋樣。“桃”具有“壽”的含義，紋樣通常稱“壽桃紋”。李雨來等在《明清織物》中通過收集大量圖片將福壽紋定義為蝙蝠紋與壽桃紋的組合應用，壽桃紋多作為紋樣分支輔助研究[1]。鄭軍、徐麗慧編著的《吉祥中國大圖典》，書中介紹了三多紋樣為佛手、桃子和石榴，象征多福(佛字的諧音)、多壽(桃子象征長壽) 和多子(石榴籽多)。三多圖案有使佛手、桃子、石榴組合于一盤的，有使三者并蒂的，有作纏枝相連的，是生活幸福美好的象征[2]。左筱梵在《傳統壽桃紋在陶瓷容器造型中的裝飾應用研究》中提到，壽桃紋的紋樣形式大致可分為團紋、散紋、帶紋。“壽桃紋”系包括了桃實、桃葉、桃枝的傳統植物裝飾紋樣[3]。

圖1 三多紋樣[1]57-58

1.2 壽桃紋樣起源

桃，很早就是中國人心中的神物。中國以壽為福的觀念起源于商代，并且將桃這種對于健康有益的水果列為五果之尊，對應五福之首的“壽”。桃子的果實營養價值高，有藥用療效。壽桃（圖2），做成桃形的面食，是一種流傳已久、流傳甚廣的壽禮。在很多民間傳說中，桃是作為一種祝壽的象征，如東方朔偷桃等典故。人們認為桃子有著長生不老的象征，并借此給人祝壽，這和將桃視為長生不老食物的傳統觀點有很大關系。過去人們認為多吃桃子可以延年益壽、長生不老，故桃果又有“仙果”之稱。古往今來，人們在這件物體上賦予了許多吉祥美好的想象，因此它也成為傳統吉祥圖案的重要創作素材之一。

圖2 壽桃4

2 壽桃紋樣文化涵義演變

對壽桃紋樣的文化涵義進行梳理，分別有引申吉祥寓意、辟邪驅鬼、佑護生命、生殖崇拜以及最具有代表意義的長壽象征。

2.1 引申吉祥寓意

有關桃起源的傳說最早是和夸父逐日神話聯系在一起的，在當時具有靈異功能的植物一直得到人們的重視。桃，《山海經·海外北經》中的‘鄧林’即桃林，夸父因為飲水不足，最終道渴而死，鄧林是夸父的化身，也是追求永生的化身。漢王充《論衡·訂鬼》引《山海經》云：“滄海之中，有度朔之山，山上有大桃木，其屈蟠三千里。”蟠桃就是因此得名。

2.2 生殖崇拜

在母系氏族社會，生產力低下，自然災害嚴重影響先民的生活，人的生命經常受到來自外界的各種威脅，氏族社會居民對于人口繁衍十分關注。桃樹的花兒茂盛，果子多而肥碩，成為先民生殖崇拜的對象，它寄托了氏族部落人丁興旺的理想，隨之就產生了中國原始社會的女性生殖崇拜。桃在中國文化中，大多是與女性這個性別相聯系的。我國上古時期的詩歌總集《詩經》中有些歌頌植物的詩，會將某種植物與人口繁衍相聯系起來，《周南·桃夭》，詩曰：“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實。之子于歸，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葉蓁蓁。之子于歸，宜其家人。”以桃樹的花、實、葉來做比喻，寓意出嫁女子一生中的三段美好時光。同時趙國華先生在《生殖崇拜文化論》中也寫道：“桃子作為女性生殖器象征的花卉植物，后世變成吉祥物甚至神話物，具有典型的意義。”

2.3 辟邪驅鬼、佑護生命

桃還有辟邪驅鬼、佑護生命的寓意。桃子在遠古時期是先民重要的食物來源，具有結實多、易繁殖的特點，桃子的果實形態與女性特征相似，所以很容易與女性發生關聯，也會引發先民由桃子聯想到孕育生命、保佑生命、延續生命。這種與母性有關的保護特性，進一步賦予桃子驅邪避鬼的保護功能。大量的神話傳說和古籍記載，都把桃子和生命聯系在一起，所以桃子的辟邪驅鬼，來源于與女性有關的保護生命的作用，具有很大的可信性。明朝李時珍的《本草綱目》記載道：桃性早花，易植而子繁，故字從木、兆。

2.4 長壽象征

伴隨著桃神靈觀念的發展，在民間逐漸產生了仙桃令人長壽的傳說。在兩漢時期，桃子除了具有生養和辟邪這兩個特性外，還加入了長壽的文化因子。《太平御覽》載東方朔《神異經》記載：東方有樹，高五十丈，名曰桃。其子徑三尺三寸，和核美食之，令人益壽。《神農經》言有一種“玉桃” ,“服之長生不死， 若不得早服之， 臨死日服之， 其尸畢天地不朽”。明代王世貞《宛委余編》說：“洪武時出元內庫所藏蟠桃核，長五寸，寬四寸五分。”桃作為長壽的象征，從人們熟知的南極仙翁的形象中也有所體現(圖3)，南極仙翁的形象極有趣，逗人發笑，彎腰弓背，一手拄著龍頭拐杖，一手托著仙桃，慈眉善目，笑逐顏開，最突出的是他那碩大的腦袋，和手里拿的壽桃交相輝映，在人們的心目中他不僅是一位慈祥和善的長者，更是一種吉祥的象征。在民間廣為流傳著東方朔的故事，許多怪言怪語都附會到他的身上。從漢代到南北朝，東方朔成了雜史、雜傳小說的主要描寫對象。西晉張華《博物志》卷三說：漢武帝喜好仙道，七月七日夜，西王母乘紫云車下凡來訪，拿出七個桃子，其中五個給了漢武帝，自己吃了兩個。漢武帝吃完桃子把桃核留了下來，西王母說：“你留這桃核做什么？”漢武帝回答：“這桃子味道甘美，準備種植。”這時西王母發現了在窗邊偷窺的東方朔并對漢武帝說：“這個從窗戶偷看的小兒，曾經三次到我的桃園來偷桃子。”這就是中國歷史上著名的“東方朔偷桃”故事，側面反映了古人對于長壽的許多認識與觀念。

圖3 南極仙翁[4]18

圖4 東方朔偷桃[4]56

3 清代壽桃紋樣解析

在康熙、雍正、乾隆三朝時期，當時的社會生產力大幅提高，經濟繁榮穩定，加之統治者對藝術方面的熱愛和重視，使得當時的服裝、建筑、陶瓷等紡織品和工藝品都達到了鼎盛。清代，是吉祥紋樣的巔峰時期，表現出的吉祥文化具有非常深厚的底蘊。由于封建統治者對長壽的追求，所以壽桃文化元素常出現在紋樣中。從整理的紋樣表中選取案例進行個案分析(表1、表2)，主要分析結構、元素、色彩及傳達出的吉祥寓意。

表1 紡織品上的壽桃紋樣解析

3.1 紡織品上的壽桃紋樣解析（表1）

3.1.1 黃色地古錢福壽三多紋妝花緞

清光緒時期的黃色地古錢福壽三多紋妝花緞，以壽桃紋、石榴、佛手等三多紋樣組成，寓意福壽萬年，更是統治者對于長壽追求的象征。從結構分析來看：各個元素呈團狀規則分布，不同式樣的植物紋樣獨自分散開來，枝葉和蝙蝠紋樣穿插在這些植物之中。這些元素的設計采用寫實的手法，帶有濃厚的生活氣息。壽桃紋與其他紋樣之間有交叉呼應，既有獨特性，又在整體畫面中和諧統一。從元素上來看主要有：桃紋、佛手、石榴、蝙蝠、團壽紋（即佛手、桃和石榴組成三多紋）。從色彩上來看：整體色彩明亮而歡快，以黃色、金色為主，輔以紅色、桃粉色、橘黃色、淺綠色、深藍色、淺藍色、黑色等。壽桃紋果實的顏色為紅色和綠色，枝葉為深藍色，處在黃色的背景上，畫面上雖然整體明度較高，但有黑色、深藍色等幾種顏色的壓制，并不會顯得跳脫。同一種植物的表現形式采用不同的色彩搭配，生動形象，生機勃勃的生命力撲面而來。

3.1.2 藍色地福壽三多龜背紋錦

清乾隆時期的藍色地福壽三多龜背紋錦，主題也是福壽，這些元素涵蓋了中國吉祥文化中“福”“祿”“壽”等方面，元素與元素組合之間，不僅增加元素豐富性，同時也使紋樣吉祥寓意更深厚，文化內涵更深邃。從結構分析來看：紋樣形式為四方連續，由多個基礎紋樣上下或者左右連續重復擴張而成，構圖有一定的復雜性。從元素上來看主要有：桃紋、石榴、佛手、菊花、寶相花、古錢紋、斜萬字紋等。從色彩上來看，紋樣用色較為濃墨重彩，底層大部分采用淺色調鋪色，小部分面積選用紅色和深藍色這種飽和度高的色彩。上下兩層紋樣色彩使用了同一套色，但通過不同的色彩比例將這兩層紋樣區分開來，獨特又統一。從中提取的壽桃紋樣從視覺上來看較為豐滿，桃葉與桃果之間的比例剛剛好，桃葉較長，形態曲折，并且起到了不同紋樣之間的連接作用。

3.2 建筑物上的壽桃紋樣解析（表2）

天花是指建筑物內用以遮蔽梁以上部分的構件，表格中的壽桃團鶴和壽桃折枝都為天花案例，這兩種天花類紋飾都為角隅紋樣；清代的故宮樂壽堂楠木貼雕卷草花卉蝙蝠仙桃天花為木雕，木雕是我國民間傳統工藝，也是我國建筑文化中不可缺少的一塊瑰寶，它以雕刻的深淺程度來表現紋樣元素的前后關系及層次，除了運用蝙蝠和仙桃這象征長壽吉祥的元素外，還大量地使用了卷草紋。在元素上主要有團壽紋、鶴紋和桃紋。從色彩上來看，前兩個以藍綠色作為主色調，但在冷色系的顏色中調和了一些暖色調的大地色系降低純度，使色調看起來并沒有那么灰暗，同時也降低了紋樣中暖色系顏色間的對比，使整體色調達到和諧統一的視覺效果，達到了功能性和美觀性并存。

4 結語

通過對壽桃紋樣文化涵義的梳理，分別有吉祥寓意、辟邪驅鬼、佑護生命、生殖崇拜以及長壽象征。壽桃紋樣作為傳統吉祥紋樣不僅有極強的裝飾性，同時也蘊含著對人們精神生活的重要意義，緊密地滲透在中國傳統文化的縫隙中。壽桃紋樣，更多地承載了中國傳統壽文化的意蘊，表達了人們對長壽的渴望和對生命的崇拜。選取個例進行探討，對清代壽桃紋樣造型、色彩等方面進行分析，梳理了造型特點和表達手法。

伴隨著中國時尚設計市場逐步發展，老年人服裝市場的發展相對來說比較滯后，老年服裝市場也同樣需要推動，且老年人同樣具有審美需求，壽桃紋樣作為傳統的吉祥紋樣不僅具有極強的裝飾性，同時也是象征吉祥寓意的精神符號，蘊含著對人們精神生活的重要意義和美好期盼。在未來可以從壽桃紋樣的吉祥寓意入手，代表崇敬與長壽寓意的吉祥紋樣壽桃紋剛好與老年人所期待的長壽理念相契合，將其與老年服裝相結合，致力于從色彩表達、紋樣結構、面料改造等方面進行創新。通過設計實踐，將壽桃紋樣進行活化創新，探索帶有文化風格特色的老年服裝，豐富未來老年市場的服裝形式。打造具有老年文化特征風格的服飾，并希望為我國老年服裝的設計拓寬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