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創金融改革需要系統考量

科創金融的內涵剖析

傳統意義上的“科技金融”，是指促進科技開發、成果轉化和高新技術產業發展的一系列金融工具、金融制度、金融政策與金融服務的系統性、創新性安排，是國家科技創新體系和金融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從科技金融的提供主體看，包括銀行、證券、公募基金、保險、信托、租賃、擔保、天使投資、風險投資、私募股權投資基金等金融機構和類金融組織，以及信用評價、資產評估等經濟鑒證類中介組織。從科技金融的產品功能看，包括服務科技創新的融資支持、股權投資、風險管理、信息管理、監督治理等，如科技信貸、科技債券、科技保險、科技基金等。從科技金融的服務對象看，包括從事科技創新相關活動的企事業單位、社會組織和個人。

從進一步拓展的視角看，科技金融的范疇可以包括如下方面：一是支持高新技術產業與企業創新與發展的金融活動，即通常所指的科技金融。二是促進傳統產業與企業的全面技術進步與效率升級的金融活動，即廣義的科技金融。三是從更廣泛意義上看，還包含用于改善科技金融服務的金融科技手段。金融科技即新技術帶來的金融創新，包括新的業務模式、應用、流程或產品，同時通過資本的力量與金融制度安排，提升前沿技術的場景應用和外溢性，進而服務于經濟增長與社會發展。

近年來逐漸占據主流的“科創金融”一詞，某種程度上與科技金融的范疇并不完全等同，而是科技金融中的特定組成部分。具體而言，筆者認為，一是科創金融強調“創新”，即科技活動真正具有創新性、前沿性，更能夠對經濟社會帶來重大而快速的影響；二是科創金融并非對科技活動簡單提供資金，而是通過合作模式創新，重點推動利用科學技術知識和方法所進行的、以商業化為目的的技術經濟活動；三是科創金融更強調運用創新型金融手段來支持科技創新企業，尤其是運用銀行信貸之外的股權類或結構型融資方式，以及充分借助金融科技工具來提高服務效率和效果。

目前，科技金融逐漸邁入科創金融的新階段。地方科創金融改革試驗區建設全面推進，為區域技術創新助力經濟增長提供了良好環境；科創金融的發展生態逐漸完善，為金融服務科技進步夯實了基礎環境保障。

科創金融的發展路徑探討

第一，持續創新科創金融服務的供給體系。

首先，新形勢下商業銀行須把科技創新作為信貸支持的重點，支持科創也是銀行拓展藍海、服務自身的未來。科創金融已成為銀行競逐的新賽道，要走出自身特色的發展模式，銀行要有擁抱技術變革的積極性和專業儲備，也需要有產品模式、風控思路、生態建設等方面的創新。值得關注的是，銀行并購貸款對支持科創企業發展仍有較大空間。對此，一是銀行應把并購貸款納入科創金融的全生命周期設計，在初創期和成長期，更多采用知識產權質押融資、供應鏈融資等，到成熟期則可綜合運用并購貸款和其他工具；二是考慮到并購貸款的復雜性和風險性更高，且商業銀行并購貸款人才相對匱乏，因此在專業團隊建設、風險管理方面還須不斷提升能力；三是銀行還須更深入地了解科創特點，從而及時把握科創企業并購趨勢，緩解相應客戶資源儲備的不足。

其次，資本市場要更好地服務科創企業，主要“抓手”是持續暢通創投機構“募投管退”全鏈條。雖然我國私募股權基金行業發展迅速，基金數量及管理規模均已居世界前列，但在“募投管退”中仍存在難點。為了進一步優化創投基金支持科創的能力，必須努力拓展創投基金的中長期資金來源。因為創業投資的周期通常需5～7年，這就需要大量長期資本的支持。著眼未來，要拓寬創投行業的長期資本來源，除了需要穩定市場盈利預期，更需要政策與制度支持，包括政府的引導及貸款支持、特定資金的市場準入、創業投資市場的稅收優惠等。

須努力創新和優化創投基金的退出機制。一是現有許多試點已逐漸推進，如基金實物分配、發展S基金和區域性交易市場等，但還應完善一攬子實施細則，包括交易所、登記清算機構的操作指引及涉稅政策處理等。二是拓展退出的常規渠道。除了首次公開募股作為最重要的退出方式，還有并購交易、協議轉讓、回購、清算等多元化方式值得探索。三是從創投基金自身來說，也應不斷完善退出管理機制、團隊和專業性，完善業務的全流程閉環。

最后，充分運用其他各類金融工具，為科創企業提供多元化補充支持。例如，創新信托類產品，圍繞科創企業的創業、展業、守業全發展周期，整合債權融資、股權合作等，共同助力科創企業成長。再如，支持融資租賃公司針對大型設備及零部件、制造業設備、基礎設施等領域開展科技融資租賃業務，鼓勵其面向科技型中小企業開展創新型融資租賃業務。參照銀行投貸聯動試點，探索支持融資租賃公司的投租聯動創新，實現租賃和投資良性互動，推動科技型中小企業、融資租賃公司、投資機構加強協同合作。

第二，完善與培育健全的科創金融需求環境。

應該說，科創金融經歷了多年快速發展，仍然存在諸多結構性問題難以解決，究其原因，不僅是金融供給側的問題，更要歸因于需求側的“短板”。有鑒于此，首先，應以市場需求為導向，真正建立以企業為主導的研發成果產業化機制。并且厘清對創新的界定，既要以關鍵核心技術、硬技術創新為主線，也要支持各類業務創新、模式創新、生態創新等。對此，則須探索完善科技創新的評價機制。在現有科技成果、科創企業評價模式基礎上，積極探索適應開展金融服務所需要的新評價模式。鼓勵金融機構不以企業收入、利潤等傳統財務指標作為科創企業貸款門檻，更關注企業核心技術、專利數量與結構、專利技術含量、實驗室建設水平、科研隊伍結構等，不斷優化科創金融業務的全流程與功能。

其次，還應該促使科創企業更好地了解國家金融政策、金融體系與金融工具，促使企業提升金融有效需求，在科創金融創新中變被動為主動。積極協助科創企業改善戰略規劃與內部管理能力，做好風險控制與流程優化，減少企業發展中的不確定性，從而更易滿足金融機構的客戶選擇標準。

再次，也可依托創新企業集群，探索共性的金融需求，鼓勵金融機構設計標準化的科創金融產品或服務，并面向企業集群開展產業鏈科創金融創新。由此可以跳出針對個別企業的科創金融服務探索，而是努力實現科技創新鏈條與金融資本鏈條的有機結合，著力促進科技創新的研發鏈、產業鏈、市場鏈的“三鏈協同”，為初創期到成熟期各發展階段的科創企業、創新企業提供全方位金融支持和服務。

最后，能否使得科創企業的“有效需求”與金融服務的“有效供給”相對接，離不開相關風險的合理分擔。這就需要動員各方力量，更好地進行風險識別、價值評估等；應實現有效的信息互動，尤其是構建跨行業、跨領域、跨層級的科創信息交流機制；把握各類機構風險分擔與獲得利益的平衡，打造長期共贏關系；探索利用大數據、人工智能、區塊鏈等，嘗試構造更高效的數字化風險分擔模式。

第三，不斷優化承載科創金融發展的生態環境。

首先，從戰略思路來看，須直面我國金融結構面臨的期限錯配與失衡、可持續中長期資本有待增加等問題，尤其在面向科創企業的直接金融服務鏈中，應不斷優化稅收等各類政策，完善投資機構與投資模式的治理機制，努力引導科創長期資本的形成。同時，政策引導的金融支持科創并非“為科技而科技”，而是最終能夠給實體產業發展帶來高效率、新動力，為居民生活改善帶來切實好處，這也是科技與金融融合的最終著眼點。其次，科創金融特別是中小科創企業的融資服務難題，歸根結底也是由于傳統征信模式難以充分覆蓋其需求，對此，還應大力支持利用大數據、人工智能等新技術，不斷優化信用服務維度與范圍，加快信用服務在科創金融創新業務中的深度應用。再次，應推動科創金融運行鏈條上的各類中介服務機構更加規范、快速、健康地發展，以此提高服務效率和改善服務生態。如重點包括會計師事務所，資產評估、信用評估、金融新信息服務機構；質量、計量檢測及認證服務、科技咨詢、技術交易中介服務等機構；律師事務所、公證機構，專利代理、商標代理和知識產權代理等機構。最后，還有諸多影響科創金融生態的因素值得考慮。例如，應打破行政區域的視野局限，努力適應現代產業金融的網絡化、智能化趨勢，促使各地的科創金融試點探索，以服務域內為主，著眼域外為輔，實現區域科創金融資源、科創企業與項目資源的互動融合。再如，做好科創金融離不開專業人才，尤其是面向科技與金融交叉領域的人才，由此需要在人才政策與人才培養方面持續深化體制機制改革。

（楊濤為中國社科院產業金融研究基地主任。本文編輯/孫世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