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微，而后蒼茫

李明書法俊秀、優雅、精微。前些年，李明寫小楷最多，取得的成就也最大。他由趙松雪入手，以溫文爾雅的氣息作為底色，其后轉益多師，從宋人、唐人和北碑中汲取了很多東西，最終追溯“二王”，展現出優雅、曠達、飄逸的魏晉風韻。二〇〇八年，那冊僅有十多頁的《李明書徐渭小品文四則》被印制出來，贏得好評如潮。李明沒有被初戰告捷沖昏頭腦，他意識到，寫小楷不能滿足于纖毫畢現、無微不至、法度俱在，而要努力表現出更闊達的格局，釋放出更充沛的氣勢。于是，他又進入了顏真卿、蘇東坡的書法天地，探尋放大小楷這個精微之物的有效途徑，進而攀登寬博厚重、雄渾蒼茫的精神高度。從《李明書法集》所收的幾件小楷來看，他一方面保持著俊秀、優雅、精微的感覺，一方面通過用筆之藏與露、粗與細、方與圓，結體之疏與密、寬與窄、正與欹等各種矛盾關系的處理，使精準的書寫規范與沖淡、豪放的情感流露很好地融合為一體。比如《東坡題跋四則》，以七十多行寫下洋洋千言，每行十五字左右，每字兩厘米見方，又有許多略小的字跡隨意穿插在字里行間，形成大與小的變化對比，既照應了隨緣自適的題跋內容，又在整體形式上呈現為“大珠小珠落玉盤”的壯觀。

李明在繼續精熟小楷筆墨技術和拓展小楷意味的同時，不忘打通行草二脈，不忘追求更飽滿的體量和更厚密的氣質。早在二〇〇〇年以前，李明曾于北碑墓志浸淫多年，試圖增加筆力的重量，把最初研習趙松雪時所掌握的靈動筆線寫得更加扎實、更加渾樸。此后，他一段時間寫小字，一段時間寫大字，一段時間寫正楷，一段時間寫行草，經過多方的比較取舍，把行書的調性落腳在“二王”的經典法式上。再往后，李明發現，“二王”時代的書寫形式均為文書、信札之類的書齋小品，如今不同，隨著書寫場合越來越多樣，尺幅和字跡越寫越大，那些用于小字的技術元素如用筆、結體、行氣、章法等，或許應該朝著大氣磅礴的方向轉換。于是，他再次深入北碑，反復臨摹被康南海譽為“不食人間煙火”的《石門銘》，從斑駁漫漶的摩崖石刻中找尋開張閎肆、沉雄渾厚的氣韻，收獲頗多，大見成效。這反映在《李明書法集》中，所收小楷為數不多，所收行書可見《文質潔清聯》《泰始能仁聯》等八尺乃至丈二的鴻篇巨制，并以一件不計尺寸的全文臨寫《石門銘》壓軸，面貌一新，令人震撼。仔細品味之下，李明的用筆上減少了點畫起止的回環往復，淡化了點畫之間的起承轉合，專注于線條的蒼厚運行，以及向兩端的剛勁延伸，有些長畫筆線更是恣情縱橫、勢不可遏；結體上偏于橫向取勢，顯得開張寬綽、鋪展闊朗，具有天真爛漫的視覺效果，有些轉折處化圓為方，使字形端莊方正，而又不失柔韌；章法上每字之間并不相連，完全通過體勢的搖曳，顧盼生姿、波瀾壯闊，大有“橫掃千軍如卷席”的氣概。

【作者簡介】唐躍，曾任《安徽新戲》主編、安徽省文化廳副廳長。

責任編輯 練彩利

特邀編輯 張 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