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棗情緣，兒時的承諾幸福回旋

童年時，他冒著生命危險，救下了自己的玩伴。玩伴向他許諾：“我長大了要嫁給你……”若干年后，盡管已與玩伴失去聯系，但他依然為愛吃甜棗的她種下了整片棗園。

后來，他有了孩子，她事業有成，他們像兩條永遠不會交匯的平行線。可誰也沒想到，兜兜轉轉，他們竟然再次相遇了……

青梅竹馬，救護之恩

2017年4月25日，喬然站在村頭迎接新聘來的農業專家。然而，當他看到對方那一刻，心跳驟然加速，腦子也一片空白。專家竟然是他小時候的玩伴童菲。

此時的童菲比小時候更加漂亮，一頭烏黑的頭發盤在腦后，眼睛又大又亮。因為職業的關系，皮膚雖然比以前黑了很多，不過反倒顯得更加健康而有活力。

喬然再三確認是童菲無疑后，忍不住朝她大喊：“童菲，這幾天和我聯系的專家竟然是你？你太不夠意思了，怎么也不提前跟我說一聲？”

童菲盯著他，笑而不語。她眼里的喬然，比自己想象中變化更大：身體強壯，皮膚黝黑，眼神明亮，普通中透露著真誠，還有一絲絲精明。

時年33歲的喬然出生在河北省滄州市運河區一個家境普通的農民家庭。童年的他性格外向樂觀，喜歡交朋友，對周圍的人很仗義。

喬然所在的村莊只有幾十戶人家，而且坐落在一個比較偏僻的山腳下，村里連小學也沒有。8歲那年，喬然的父母就把他送進了附近村的小學，與他一起的還有另外幾個玩伴，這幾個玩伴里就有童菲。

童菲比喬然小一歲，父母在鎮上糧管所上班，沒有時間照顧她，所以從記事起，童菲就和爺爺奶奶在村里生活。童菲家和喬然家是鄰居，兩個孩子自小就喜歡黏在一起。幾個孩子玩過家家的游戲，童菲總是扮演喬然的“媳婦”。

別看童菲是一個瘦瘦弱弱的小女孩，卻是那幾個孩子里說話最有分量的一個，因為有喬然“罩著”，而喬然又是這群孩子里的“老大”。

本來，童菲的母親王沐霞想把她接到鎮上讀書，童菲卻不肯，她說：“鎮上有喬然嗎？鎮上有蜜一樣甜的野棗嗎？”

喬然和童菲幾乎形影不離，無論是刮風下雨還是晴空萬里，都會一起上下學。在學校里，同學們都知道喬然護著童菲，所以也沒人敢欺負童菲。

孩子們上學途中，會經過一片野棗林，每年棗子成熟的季節，彎曲、交錯的枝椏上就會墜滿一串串的果實，在太陽的照耀下甚是迷人。每次經過這片棗林，喬然都會爬上樹為愛吃甜棗的童菲摘上一些。

有一次，喬然對童菲說：“童菲，你既然這么喜歡吃棗子，等我們以后長大了，就在這里一起種一片棗園吧，到時候你就可以吃個夠了。”

童菲歪著頭想了想，笑著說：“我想吃《西游記》里像蟠桃一樣好吃的棗子，你能種出來嗎？”“沒問題，包在我身上！”喬然拍著胸脯向童菲保證。

1995年9月的一天，喬然正在樹上摘棗子，突然，樹下的童菲尖叫起來：“喬然，蛇、蛇……”喬然低頭一看，一條半米長的小花蛇正挺著脖子，咝咝地吐著火紅的信子，向著尖叫的童菲發起攻擊。童菲臉色蒼白，整個人蜷縮成一團，嚇得哇哇大哭起來。

喬然見狀，從三米多高的樹上直接跳了下來，小腿掛在了樹杈上，劃了一道很深的口子，血汩汩地流。但他根本顧不得自己的傷勢，背起被蛇咬傷的童菲就往家跑。

童菲的腿很快腫了起來，周圍的皮膚顏色變得烏黑。醫生從傷口情況斷定，咬傷童菲的極有可能是一條有毒的花斑蛇。幸虧送醫及時，童菲很快脫離了危險。倒是喬然，因為傷口太深，又沒有及時處理，傷口感染化膿了，兩個月后才慢慢康復。

童菲被蛇咬傷后，王沐霞夫婦很快趕了回來，這次，他們無論如何都要把女兒接到身邊。王沐霞還說，童菲爸爸的工作已經調到了縣城，他們這次回來就是要把童菲帶到縣城的。

縣城離村里大約有80公里，在那個交通不便的年代，縣城成了喬然遙不可及的夢。

那天，童菲和王沐霞一起來探望喬然，兩個孩子難分難舍，童菲還送了喬然一支鋼筆，對他說：“喬然，我會想你的！你一定要好好學習，等我們長大了，再一起種棗樹。”

王沐霞見狀，也半認真半開玩笑地說：“喬然，你不顧危險救了童菲，等以后長大了，讓她給你當媳婦。”接著又轉身對喬然的母親吳麗萍說：“咱們可是說好了，如果你們不嫌棄，以后童菲可是你們家兒媳婦了啊。”

“好好好，我們哪會嫌棄呢！”吳麗萍笑得合不攏嘴。喬然和童菲立在一旁，聽到大人的話，不約而同地低下了頭，臉也紅了，心里卻是甜蜜的。因為在過家家時，童菲也跟喬然說過類似的話：“喬然，長大后我要嫁給你……”

緣分斷線，依然堅守

1995年底，童菲跟隨父母搬到了縣城，與他們同行的還有爺爺奶奶。那之后，喬然與童菲也徹底失去了聯系。

童菲離開那天，喬然帶著一起玩耍的小伙伴去給她送行。他們追著車子跑了很遠很遠，直到再也看不到童菲的影子，才慢慢停下來。喬然眼睛里閃爍著淚光，他在心里發誓，一定要好好學習，長大以后去縣城讀書。

1999年，喬然考上了縣城一中，收到錄取通知書那天，他興奮得一夜無眠，期待著與童菲見面的那一刻，因為他相信童菲也一定會考上一中。

從開學第一天起，喬然就在圖書館、食堂、操場的各個角落逗留，盼望著有一天能與童菲不期而遇，但始終沒能看到她的身影。喬然也曾向童菲的親朋好友打探過她的情況，得到的回復都是：不清楚。

喬然高考前一個月，家里突遭變故，父親在給莊稼噴灑農藥時不幸中毒身亡。父親的去世擊垮了喬然，也擊垮了他們整個家庭。本來成績不錯的喬然也因此落榜了，吳麗萍希望兒子能復讀一年，完成他的大學夢。喬然拒絕了。

2003年，喬然跟隨朋友一起南下深圳打工。最初，他在工地做過小工，還在酒店做過服務員，在工廠打過螺絲，踩過縫紉機。2009年，經過6年的打拼，喬然從一個普通的作業員一步步被提升為技術員、技術領班再到技術顧問，工資也從最初的3000元漲到了7000元。

然而，喬然還是決定辭職回鄉創業。其實，從高考落榜那刻起，他就再也沒有打探過童菲的消息。但是，他始終記得自己在童菲面前許下的諾言：為她種下一大片棗林。這個諾言逐漸變成了他的夢想和執念。

所有人都說喬然不知天高地厚，是一個敗家子。只有他清楚，自己種下的不僅僅是棗樹，更是一種期盼和希望。不僅為童菲，更是為他們的家鄉尋找一條出路。

喬然家所在的村莊極為偏僻，稍有能力的人都陸陸續續搬出了村莊，去城市謀生路了，而留下來的守著的仍然是貧窮，一輩又一輩的人只能過著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苦日子。

最先反對喬然的就是吳麗萍，她不理解，兒子明明靠著打工已經出人頭地了。他一個月的工資基本是村里別家一年的總收入了，可他卻選擇辭職回鄉做回農民。

吳麗萍似乎看清了兒子的心思，就勸他：“你是不是還想著童菲呢？別傻了，那只不過是人家說笑的話罷了，這樣的人家，我們怎么高攀得起。”

為了讓喬然放棄創業，吳麗萍還帶他去了附近的已經廢棄的棗園基地。“你看這個種植園，每年的棗子因為滯銷都爛在地里了。我聽說這基地的老板原來在鎮上有店鋪，有生意，家里日子過得很不錯，就是因為種植棗樹，光景一年不如一年了。人家有錢的都賠不起，你還跟著蹚渾水……”

吳麗萍滿臉愁容，可喬然鐵了心一定要試試。就這樣，喬然從1800株棗樹苗和最初的5畝地，開始了他的棗樹種植園基地旅程。從此，他像呵護孩子一樣呵護著它們，澆水、施肥、剪枝、防治病蟲害……其中的艱辛是常人無法想象的。

短短一年時間，喬然從最初的150斤暴瘦到了110斤，皮膚也從白皙到黝黑，手心里從開始的血泡到后來厚厚的繭子。這只是身體上的勞累，更讓人難堪的是，喬然還得承受經濟壓力。

因為種植棗樹一開始需要投入資金，雖然種的數量并不多，投資也不是很大，但七七八八加起來，對于喬然這樣的家庭來說，也不是一筆小數目。更何況棗園前幾年還沒有任何收益，為了維持下去，喬然不僅把打工的所有積蓄貼了進去，還向銀行貸款了8萬元。

2012年，喬然棗園的果子終于成熟了。瑪瑙一樣的果實壓彎了枝頭，棗子個個甜如蜜。望著一樹的棗子，喬然的腦海里浮現出了童菲的影子，耳邊回響著她清脆的聲音：“喬然，你真能種出我愛吃的棗子嗎？”

2014年，已經31歲的喬然迎來了事業的高峰期，他靠著一家家超市推銷，一個個網絡平臺咨詢，硬是把自己種出的棗子賣到了全國各地。隨后，有了種植經驗的喬然又成立了棗園種植合作基地，村里越來越多的人加入了進來。

喬然的種植基地也從最開始的5畝到后來的15畝，再到上百畝，還聘請了工人。就這樣，喬然在鄉里、鎮上成了名人，給他提親的人踏破了門檻，但都被他一一拒絕。他暗自發誓，一定要把棗園基地打造成他喜歡的樣子，把他的棗子送到真正喜歡吃的人手中。在此之前，他不會考慮個人的婚事。

知兒莫若母，吳麗萍早就看穿了兒子的心思，可人總得面對現實，她再次勸喬然放下：“前段時間童菲的媽媽回家祭祖來了，我跟她聊了很久。童菲現在研究生畢業了，工作不錯，男朋友家里很有錢，兩個人很般配。人家根本就沒有把娃娃親那件事情放在心上……”

喬然的心情黯淡下來，雖然這在他的意料之中，不過，真正面對時還是會難過……

兜兜轉轉，依然愛你

自從得知童菲的消息后，喬然把對她的感情全部寄托到了棗樹種植基地上。他時時刻刻都記著尋找蟠桃棗，聽說哪里有這種品種，就第一時間趕過去。

2017年，喬然偶然得知，離他不遠的獻縣有人在種植一種蟠棗，從對方發過來的視頻看，棗園很大，樹上的果實很壯觀，果形奇特，略扁，像蟠桃一樣。喬然頓時渾身是勁，決定前去學習。

蟠棗個頭很大，一個能頂兩個冬棗，平均單果重可達30克，大的蟠棗甚至能達到65克。喬然摘了一顆放進嘴里，口感酸甜酥脆，汁水飽滿：“真是肚里飽嘴里想，這個品種我一定要重點引進重點培育。”

在對方基地工作人員的介紹下，喬然信心十足，決定先引進一萬株棗苗。但是對方的技術員卻給他潑冷水：“這種樹苗不僅貴，還很難培育，成活率很低，果實也結得很少，并不是說你在我這里學習幾天就萬事大吉了。如果你想做長遠打算，就要聘請一個農業專家。”

技術員很熱心，還把專家的微信推給了喬然，特別叮囑他，專家雖然人很好，但平時工作比較忙，最好不要貿然打電話詢問，先在微信上征求一下意見。

喬然千恩萬謝后，在好友申請欄里寫道：您好，我叫喬然，是一個棗農，現在想引進蟠棗，懇求您的幫助。沒想到，專家很快就同意了他的好友申請，并且大方地表示要以最快的速度去他的棗園基地。

喬然激動不已，一夜未睡，一直期待著專家的到來，也好早一天引進他心心念念的蟠棗。

2017年4月25日，當喬然看到專家的那一刻，整個人都驚呆了。他做夢也沒想到，這個人竟然是童菲。

久別重逢，喬然感慨萬千，欣喜又激動。童菲反而顯得很平靜，問：“嫂子呢？怎么只有你一個人迎接我？”喬然苦笑道：“我連女孩子手都沒牽過，哪來的嫂子？”

童菲很驚訝，盯著喬然看了又看，似乎不相信他說的話：“你不是有一個女兒嗎？”“那是我收養的孩子呀。”喬然迫不及待地解釋。

原來，喬然曾資助過貴州一個貧窮的家庭。2009年，女孩的奶奶，也是她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去世了。女孩面臨著被送孤兒院的境地，喬然心里很不是滋味，思慮再三，決定領養孩子。

盡管吳麗萍不贊成兒子在單身的情況下領養一個已經4歲的小女孩，可她理解喬然為什么這么做，她也覺得自己沒有理由阻止他。

就這樣，喬然有了一個女兒，并給她改名叫喬雯。親朋好友實在不理解喬然這么做的原因，他們也把自己的不理解賦予了另一層含義。于是，“喬雯是喬然私生女”的傳言就這么傳開了。從那之后，喬然的終身大事也就戛然而止了。

誤會解開后，童菲生氣地問喬然為什么不履行當初的承諾，為什么不去找她。

“我哪好意思去找你，你比我學歷高，又是城里人，我哪配得上你？更何況后來我又把喬雯接到了身邊，就更不能去打擾你了。”

童菲哽咽著說：“知道嗎？你真的傻得很可愛。喬然，你是一個真正的男子漢，一千個一萬個配得上我，好在現在都來得及，如果我愿意嫁給你的話，你愿不愿意接受我？”

喬然把眼睛瞪得像銅鈴一樣大，問童菲：“你這么漂亮，不會沒有男孩子追吧？怎么愿意嫁給我呢？我們兩個差距太大了，我……”

童菲嘆了口氣，告訴喬然，自己從來沒談過男朋友。倒是家人很是著急她的婚事，幫她介紹過幾個，其中不乏優秀的或者家境不錯的，童菲也試著與他們相處過，但始終沒有感覺，后來就干脆不再相親了。

以童菲當年的高考成績，本可以上一個更好的學校，但是她卻在父母的執意反對下報考了武漢的一所農業大學。因為她始終沒有忘記和喬然的那個夢想：在那塊貧瘠的土地上去種植他們的夢想。

其實，童菲曾向一個親戚打探過喬然的情況，可對方告訴她，喬然已經有孩子了，所以童菲就認定對方已經結了婚。她痛苦了好長一段時間，才慢慢走了出來。可是，20年前他們分別時的情景還是時常會出現在童菲的夢里，那時候的喬然是一個瘦瘦弱弱的小男孩，他帶著一幫小伙伴，跟在童菲車子后邊，一邊跑一邊大聲喊：“童菲，你要記得回來啊……”

兩個人都以為他們的緣分在凡塵俗世中消失不見了，直到一個月前，童菲的微信收到一個陌生人的好友申請……

2018年5月1日，喬然和童菲步入了婚姻的殿堂。這一年喬然35歲，童菲34歲。

此后，喬然和童菲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了事業上。所有人都不看好他們的婚姻，覺得喬然配不上童菲。可童菲卻說：“我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因為有一個人愿意記住我的夢想幾十年，并且愿意為我傾其所有完成它。”

一晃5年過去，喬然的蟠棗終于迎來了豐收，并于6月底陸續成熟上市了，村里人人都喜笑顏開。在碩果累累的棗樹下，童菲牽著女兒喬雯，喬然抱著兒子喬磊，開心地品嘗著新鮮的大棗。這恐怕是世界上最浪漫的事了。

編"輯/張"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