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當代視聽節目對傳統戲曲藝術的傳承

［摘 要］ 戲曲藝術是中華傳統文化中的瑰寶，無論社會發展到何種階段，每一名中華兒女都需回首凝望與重溫這門古老而深邃的民族記憶。《拿手好戲》作為央視總臺推出的一檔沉浸式創演節目，在如今流量當道、模板化的綜藝節目中，既打造了強大了IP形象，又使這一段段流淌了千百年的故事再次以嶄新的面貌與當代年輕人“相遇”。以《拿手好戲》為例，對其美學觀念、節目模式等進行研究，以期為我國文化藝術的傳承發展提供理論借鑒。

［關" 鍵" 詞］ 戲曲藝術；《拿手好戲》；視聽節目；綜藝模式；文化傳承

習近平總書記在中共中央政治局第三十九次集體學習中指出：“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是中華文明的智慧結晶和精華所在，是中華民族的根和魂，是我們在世界文化激蕩中站穩腳跟的根基。”［1］中國戲曲藝術作為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有著豐富的文化內涵和深厚的文化價值。如今，這股東方古國的“梨園之風”從千年的戲本中漸漸蘇醒，卷積著時代的浪花，潤物細無聲般滋潤著新時代的中華兒女，以央視領頭的主流媒體所帶來的視聽節目也在這次思想的浪潮中為觀眾送上一場場關于傳統藝術的“饕餮盛宴”，其中，就不乏頗受觀眾好評的《青春戲苑》《梨園闖關我掛帥》《角兒來了》等節目。

央視總臺文藝節目中心推出的《拿手好戲》較之其他戲曲綜藝，突破了傳統觀念，采用各種新思想新手段“引進來”，又致力于推動各種戲曲文化“走出去”，在世界范圍內引起廣泛關注。這不僅得益于戲曲藝術本身固有的美學基礎以及普世價值，同時主流媒體在節目模式和運作上的“獨具匠心”也使傳統藝術在新時代重新煥發生機。為了更進一步研究視聽節目是如何挖掘傳統戲曲藝術的內涵，繼而滿足當代人民群眾對美好生活的精神需求，本文以沉浸式戲曲研學創演真人秀《拿手好戲》為例，從傳統戲曲的美學內涵、節目模式等角度進行討論研究，以期能有所獲。

一、方寸之間盡顯戲曲美學內涵

隨著文娛節目的不斷興起，部分綜藝節目紛紛效仿“娛樂至上”的節目形式，為了擺脫這種同質化，新興的眾多文化類節目開始找尋屬于自己的獨特IP。《拿手好戲》作為一檔講述傳統戲曲的文化類節目，在使用知名導師以及明星作為引流嘉賓的同時，也在大力探索戲曲藝術的深厚美學底蘊，不管是展現虛實相生的舞臺構造，還是展現形神兼備的人物表演，都把戲曲藝術獨特而關鍵的美學精神融進當代觀眾的審美體驗之中，就像知名戲曲演員梅蘭芳在《舞臺生活四十年》中強調的：“中國的古典歌舞劇，和其他藝術形式一樣，是有其美學基礎的，忽略了這一點，就會失去藝術上的光彩。”［2］

（一）形神兼備

戲曲之美，美在其形，或灑脫飄逸，或典雅莊重；戲曲之美，美在其神，或氣韻生動，或意境幽遠。形與神，是戲曲美學中的一對非常重要的范疇。中國古代哲學認為，形是會被消滅的，但神不滅，它能夠流傳下來，如同火盡薪傳。簡單來講，形似是模仿事物的動作載體，而神似則是由內而外散發出的精神和神韻，中國古典美學認為神似重于形似，因為要做到“神似”除了要完成標準的程式動作外，演員還必須不斷揣摩角色的心理變化，使自己一舉手一投足都“未成曲調先有情”般化身為角色。

例如，節目中百花戲社昆曲分社的學員在初次遇見《牡丹亭》中“杜麗娘”一角時，節目組安排其身處在江南亭廊，著素色長衣，在綠樹叢叢的呼應下，低吟淺唱，粉墨登場，就好似一幅畫卷被徐徐展開，雖然只是一個回眸的動作和眼神，但足以讓學員感到了其“渲云鬟煙靄飄蕭”般的婉約之美。由此我們也可以發現，當代視聽節目在塑造人物形象的同時，還可以在整體上營造出“意境”，讓觀眾去感受一種形神兼備的美學表達，這種蘊含著“天人合一”的東方神韻在某種程度上也深化了觀眾對于戲曲美的理解。

（二）虛實相生

宗白華先生在《美學散步》中談道：“藝術家創造的形象是‘實’，引起我們想象的是‘虛’，由形象產生的意象境界就是虛實的結合。”［3］中國傳統美學中對“虛”的營造極為重視，藝術家蔣和曾言“大抵實處之妙，皆因虛處而生”。戲曲藝術的虛實相生一方面是由于其主體是體現虛擬性特征的歌舞手段組成的“演故事”決定的；另一方面是在表演中通過程式動作、道具把文本中的虛擬性在說唱之中表現出來的“現身說法”。

例如，《穆桂英掛帥》中演員用“以鞭代馬”的動作把在舞臺上騎馬的困難解決，更加方便地表達人物的各種情感狀態的同時，其“鞭打”“起霸”等片段也展現了穆桂英巾幗英雄般的豪邁英姿。由此我們發現，“虛實相生”在給當代視聽節目帶來更加自由而廣闊的空間和天馬行空般的敘事方式的同時，更體現了戲曲藝術中臺詞、動作、身段之中言有盡而意無窮的思想境界，正如蒲震元先生所言：“實以目視，虛以神通；實由知覺，虛以智見；實處就法，虛處藏神；實以形見，虛以思進。”［4］

通過研究視聽節目中的戲曲美學，我們發現這不僅是無數前輩藝術家表演創作實踐的理論總結，也為屏幕前的觀眾了解戲曲特征提供了方法，從而可以更進一步地了解我國優秀傳統文化中的核心力量。

二、矜奇立異的節目模式

隨著多次元和大數據時代的來臨，為打造更真實的體驗，依靠新媒體技術發展的節目形式正如雨后春筍般出現在各個媒體平臺之上，越來越多的藝術種類開始隨著觀眾審美的多元化而逐漸形成融合模式。

（一）增效文化傳播，潛心打造沉浸式研學

梅洛·龐蒂的身體現象學認為沉浸式體驗是一種空間、情境中的具身性認知。［5］換句話說，空間場景所營造的情境意象，對于身心的代入感和沉浸感有至關重要的作用。

1.“游園驚夢”般的影視化處理

不可否認，當今視聽節目依托敘述性的影視化拍攝手法使傳統藝術更易于被觀眾了解。《拿手好戲》中的大量作品就改變了傳統的舞臺表演觀念，建構了生活氣息濃厚、通俗易懂的藝術表達形式。在越劇戲社的作品《人生若只如初見》中，節目組利用影視化的閃回、特寫、轉場、夢中夢的倒敘手法，加之戲曲演員的眼神和表情都能展現出更貼近生活狀態的體驗派的演繹方法，對如夢似幻般的《紅樓夢》進行再創造，生動刻畫寶玉結婚當晚黛玉凄凄慘慘戚戚心情的同時，把黛玉的失望悲憤與寶玉的歲月靜好進行“蒙太奇”的時空跳轉嫁接，讓觀眾更清晰而真實地捕捉到人物內心的情感流變，在好似夢一場的電影藝術中體驗了一場雖三尺戲臺但如臨大千世界般的視聽佳宴。

2.宛若“空中樓閣”般的虛擬場景

同時，由于虛擬植入技術為電視機前的觀眾帶來了更多元立體的視覺感受，使得節目內容和視覺表達可以更好地觸達觀眾，觀眾更容易被AR營造的視覺氛圍所吸引。［6］因此，3D、AI、XR等智能融媒體技術也慢慢成為大多節目制作形式中深受歡迎的一部分。“數字藏館”作為《拿手好戲》展現學員作品的關鍵環節，節目組后期在多層次渲染的同時，將空間中的主持人與虛擬“藏館”相結合，充分架構三維化渲染的美術建模，利用其“大場面”展現了中國古典藝術的寫意之美。在場景中，光怪陸離般的戲曲“小精靈”于空中齊飛，各種戲曲的經典文物、經典文獻以及名角舞臺經典瞬間如寶石般璀璨閃耀于層層殿宇之上，這種“全屏幕+裸眼3D”的技術手段，在對靜物擬人化處理的同時，全方位、多角度、動態式地使觀眾體驗了科技與文化的深度結合，為觀眾展現了一個全新的視角下戲曲原創之美。

《拿手好戲》把戲曲作品融合到充滿科技的場景之中。無論是影視化的拍攝手法，還是虛擬技術在節目中的貫穿運用，都體現了主流媒體敢于創新探索的勇氣和智慧，為這門千百年的“老藝術”重新注入時代的生命力。同時，這種“天人合一”的場景設置又可以使觀眾從體感、視感上都沉浸于戲文情境之中，從而領悟千百年的古典意境，更好感受戲曲魅力，增強文化認同。

（二）融合視聽特征，“相遇”于各類藝術表達

節目中不同戲曲以及各類導師的陣容十分強大，藝術家從祖國的天南海北相聚至此，就好似一幅《同光十三絕》，令人目不暇接，不僅突出了各個地方戲曲的形色各異，還使戲曲與戲曲之間“相遇”，碰撞出一次又一次的藝術火花。同時，節目請到的嘉賓也實現了真正意義上的跨界交流，這些來自不同藝術門類的嘉賓，彼此借鑒、取長補短，為觀眾展示出了一出出他們相互配合、精誠合作的“拿手好戲”。

1.“兼收并蓄”的傳統戲曲藝術

在節目中，導師的傳授過程并非刻板的戲曲表達，這些名家在積極傳授的同時，也認可了青年一輩的新生力量，雙方不斷嘗試了新鮮的戲曲表達，拓展了表演邊界。例如，歌手李斯丹妮在唱完一首具有說唱元素的《送友人入蜀》后，名家雖然對說唱藝術并不太了解，但卻從李斯丹妮身上看到了“那股沖勁兒和定力”，故而紛紛夸獎她；演員黃圣依在表演完一段聲腔之后，名家看重了她的表現力，說她眉眼之間皆可以表現出黃梅戲那種委婉動人的小動作，并邀請其來到黃梅戲劇社。

古老的戲曲之所以能夠在今天煥發新的生機，除了有一批又一批年輕人的矢志不渝之外，還離不開老一派藝術家對于“傳播者”所表現出的友好而兼收并蓄的歡迎態度。他們愿意去尋找并認可年輕人身上與戲曲相通的藝術素質，這本身就是優秀傳統文化可以被傳承的一大重要因素。

2.當代多種藝術的融合創新性“相遇”

創新是藝術發展的靈魂，當今視聽節目積極探索豐富多元的審美體驗，就必須突破其單一的表現形式。美術、音樂、舞蹈、詩歌、表演、器樂演奏等藝術表演門類在當今視聽節目中開始逐漸被交融，觀眾會在其陌生里看到熟悉，同時又可以在熟悉里看到陌生。越劇藝術家趙志剛在節目中談道：“對于這些學生們我非常欣慰，黃齡提出了把其他音樂元素納入，張睿想到了用小提琴協奏曲的元素，都符合我對創新的要求。”例如，百花戲社秦腔分社的學員們，用各種現代樂器與戲曲藝術相結合，三種藝術風格組合在一起共同演繹了八百里秦川的豪邁和黃土高坡的磅礴氣勢；又如，百花戲社昆曲分社的學員，把歌劇中的美聲唱法和戲曲相結合，一雄厚一柔曼使戲曲藝術增加了更多的可能性。

當代各種藝術對傳統文化的促進作用是顯著而有效的。就像京劇藝術家王珮瑜說的：“戲曲藝術家們要有愿意俯下身去迎合新一代的姿態，應該愿意為說唱和電音鼓掌，為現代音樂和流行元素點贊。”

筆者通過以上研究發現，對于文化藝術的傳承，《拿手好戲》給予了方向的指引。首先，隨著近幾年國家對傳統文化的重視，央視作為主流媒體，掌握最權威的價值引領和最先進的技術，應當是傳播戲曲藝術最有效的途徑，其平臺便是搭建流量與傳統文化的媒介，這就為觀眾打開了視野的閥門，使其“看得見”。其次，各路導師在節目中起到了“內容引導、經典再現”的作用，他們運用專業而扎實的戲曲功力把嘉賓聚攏到傳統文化的圈子內進行藝術創作，這就使觀眾“有的看”。最后，擁有大量粉絲基數的明星本身就自帶流量，由他們做“傳播者”可以引起網絡上廣泛的討論，即“去看誰”。

我們由這種互補式的關系可以發現，傳統戲曲的傳承雖然有門檻，但是這個門檻并不是高不可攀。因此，研究當今視聽節目的多維表達如何給傳統藝術賦能，對中華文化發展有著重要的意義。《拿手好戲》將祖國的南腔北調交融于一檔視聽節目中，彰顯中國戲曲博大精深的同時也讓觀眾領略了曲風之間形色各異，此為繼承；又使傳統文化與潮流精神相互結合，在一次次演繹中展露了與傳承戲曲的多元可能，此為發展。打破審美代溝，引導多元結構的觀演關系，以此構建觀眾深層次的體驗形式，不僅需要繼承經典，更需要創新性的媒介轉化。作為歷史的載體，中國優秀的戲曲藝術自當要用年輕的“語言”敘述古代的故事，當今觀眾也要用年輕的“眼睛”去發現文化的“烙印”。

三、結語

本文以傳統文化戲曲類節目《拿手好戲》為例，探尋了當下戲曲藝術的內部特征以及視聽節目的表達形式，淺談了當代視聽節目對傳統戲曲藝術的繼承性發展。《拿手好戲》以戲曲之力，讓觀眾在各種角色中尋找到自己的生命坐標，航行在波瀾壯闊的人生旅途中方可襟懷磊落，這對中華文化的傳播具有深遠影響。

參考文獻：

［1］張志元.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的歷史進程與理路［J］.國家治理，2023（1）：51-57.

［2］李志遠.梅蘭芳的戲曲美學觀［J］.民族藝術研究，2022，35（2）：123-131.

［3］吳燦，鄭先友.淺談傳統建筑意境的動態生成機制［J］.建筑與文化，2022（1）：26-27.

［4］周曉亞.“心凝神釋，與萬化冥合”：傳統戲曲“空臺”體系審美生成和鑒賞指引析論［J］.戲曲藝術，2022，43（2）：120-124.

［5］靳銘.知覺場：基于梅洛-龐蒂身體現象學的具身性空間體驗研究［J］.美術文獻，2022（6）：128-130.

［6］趙博.虛實結合，亦真亦幻：2022年北京廣播電視臺春晚虛擬植入技術應用淺析［J］.廣播電視信息，2022，29（6）：9-12.

作者簡介：

董業尚（1999—），男，漢族，山東棗莊人，西安外國語大學藝術學院戲劇專業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表導演理論與實踐。

作者單位：西安外國語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