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 要:借助于新的信息傳播技術,全球傳播活動的體量和頻率大幅增加,而其所牽涉的倫理價值悖論亦愈發凸顯,其中,國家安全與個人隱私、新聞真實與國家利益、互聯網中立性與平臺壟斷,分別在傳播的主體、內容、媒介三個維度上構成了當下全球傳播中最重要的價值對立。因而,本研究具體論述了全球傳播中:國家、個人、安全、隱私四個要素的價值博弈模型;假新聞的傳播機制和牽涉的價值;由平臺數據壟斷而形成的“平臺主義”,導致傳媒生態原有的“權—責—利”平衡被打破,其與透明原則的悖論引發的傳媒倫理問題。最終,信息近用權的保障、復雜性研究的突破、對新聞真實的正確認識、重視平臺媒體用戶并通過制度手段確保其平等的參與地位,將是解決當下全球傳播倫理問題的紓困之道。
關鍵詞:全球傳播;國家安全;個人隱私;新聞真實;互聯網中立性
中圖分類號:G206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2096-8418(2023)04-0050-10
全球傳播問題首先是傳播的問題,而對于傳播的相關問題,我們必須時刻認識到:傳播是一種符號活動,其過程包括對信息的編碼和解碼;傳播是一個互動過程,它發生在不同的意識層面上;傳播的意圖并不是傳播的必要條件,也即傳播效果在很大程度上不可預測;任何傳播活動都涵蓋內容維度和關系維度,傳播者會將特定的關系結構強加在傳播的互動過程中。[1]因此,不僅新聞記者不可能完全跳出由特定文化所形成的價值網絡來展開傳播活動,其他人也不能例外。
一、國家安全與個人隱私之間的張力
在社會、國際、全球層面,許多側重點不盡相同的倫理困境及現象,往往可以歸結到國家安全、個人隱私之間對立統一的矛盾關系這一本質。在談論隱私與安全的相關問題時,國家安全與個人隱私的相互博弈,時常遭到回避。
(一)新聞公共性與個人隱私的沖突邊界
在社會層面,公眾知情權和個人隱私權二者之間需要維持平衡。哲學家們區分出了兩種價值觀:工具價值(instrumental values)和內在價值(intrinsic values)。工具價值在于它可以帶來其他的價值,而內在價值本身就是價值所在。隱私具備工具價值的屬性,因其保護我們不受傷害,而將隱私稱作是核心價值的表達方式,則是隨著時間發展、為了強調隱私重要性而發展出來的概念。[2]筆者對隱私權的理解,是當社會生活中的主體之間存在利益沖突(信仰、理念、行為、生命、財富、關系等等)時,各主體為了保護自己的合法利益,產生了不允許其他主體知情的信息,這種性質的信息就是隱私。大部分人都會假定,個人隱私中不存在任何直接的公共利益,因此媒體對個人隱私的侵犯不能被合理化。然而,阿卡德(David Archard)卻從公共利益的角度出發,做出了反對這一主張的論證。[3]其反對的原因在于,從公眾福祉角度所極力鼓吹的隱私權,到底是否曾被侵犯,其實是極為不確定的。例如,八卦新聞藉由某種道德規約與禁令的規范強度,可以在社會的道德生活中,顯示一定的意義。揭露一些個人的異常性行為不僅對其本身是有益的,同時更指出兩性事務不應被導向該行為模式。同時,對權貴人士私生活的揭露,使神秘感不會被濫用。這種對其神秘感的解除作用,能夠強化人們的平等觀念。而若想挑戰阿卡德的論證,就必須指出公共利益與公眾所感興趣的事物之間存在著明顯的區隔。但正如阿卡德所說,如果二者存在關聯,那么媒體對公眾名流的關心在道德上就可以被視為正當,即便人們能合法地指責這種侵犯,此種侵犯也仍會被視為一種特例。
新聞工作者和公眾對于“知情權”(right to know)“知情需要”(need to know)和“知情欲望”(want to know)這些概念存在普遍的混淆,正如秘密和隱私容易被混淆一樣。“知情權”作為法律術語,常常與公開法令相聯系,建立在政府公開運作會更加誠實的哲學基礎上,是平衡政府權力的一種形式。新聞工作者和公眾都合法地擁有知情權。雖然有關知情權的法律規定,并非倫理范疇,但即便已經知情,出于新聞倫理道德,新聞工作者也不能將其合法知情的信息全部刊登,例如警方報告中所記載的犯罪嫌疑人、受害者和目擊者的姓名等。“知情需要”來自于哲學領域。媒介倫理學者德尼·埃利奧特(Deni Elliott)認為,大眾媒介應該提供可以讓公民投入日常生活的信息,而不論其政治觀點為何。[4]為公眾提供需要知道的信息,被包括在新聞工作者必須具備堅韌品質的要求和所應當肩負的責任之中。例如,審計員和政府可以檢查財政機構的記錄,普通公民卻無法做到。但進行個人經濟方面的明智決策,卻需要獲取這些機構的運行狀況,以及有關管理者的品格等信息。而對于這類報道來說,法律并不一定是信息近用的工具。[5]因此,“知情需要”在上述三個近似概念中最具有倫理強制性,它要求把他人希望保持隱秘的信息公之于眾。而“知情欲望”涉及大眾的好奇心,在倫理上最不具有強制性。比如鄰居最近的活動、他人的薪酬、娛樂界的花邊新聞等,我們并不真的需要這些消息,也無權要求了解,而僅僅是將其作為茶余飯后的談資。由于職業特性的緣故,新聞工作者往往掌握大量迎合“知情欲望”的信息,一些媒介甚至就建立在公眾對名流、罪犯以及普通人的知情欲望基礎上。隱私的概念愈發能夠迎合這種欲望。這就提出了一個重要的職業倫理問題:新聞事業和娛樂之間的界限模糊,是否會讓新聞工作者更加難以完成他們的重要工作?[4](137-138,140)
(二)風險社會與新的全球安全問題
在國際層面,隨著不可避免的全球一體化進程的深入,世界各國所面臨的安全問題越來越多地轉變為非傳統安全問題。非傳統安全問題指的是不通過戰爭來解決的安全問題。世界各國廣泛存在非傳統安全問題,在不同的地區呈現不同的特征。其較為突出的表現在:中國的國家安全、中國人民的人身安全問題;冰島的性別安全問題;俄羅斯的能源安全問題;非洲國家的食品安全和糧食短缺問題。當這些非傳統安全問題沒有普遍化的時候,呈現出的是公共問題,例如空氣污染,而等到非傳統安全問題普遍化,壓倒其他社會、政治等問題進而成為國家需要首先解決的棘手問題時,就成為國家安全問題,例如霧霾。[6]有學者提出,[7]當前國際倫理問題的解決之道,就蘊涵于中國的古典哲學和傳統文化當中,即仁者愛人的和合主義、互幫互助的關系主義、共享中庸的孔子主義(confucianism)。
在全球層面,隨著風險議題的全球化,全球風險社會已經形成。全球風險社會的關注焦點從20世紀40年代核能擴散問題轉移到當今的社會風險、政治風險、經濟風險以及恐怖主義風險。“風險社會”(risk society)這一核心概念自1986年烏爾里希·貝克(Ulrich Beck)[8]的《風險社會》出版且被譯成英文,而得以廣泛傳播,逐漸成為解釋當代社會的一種重要范式。其在信息與傳播領域的體現為:傳播議題的全球化。[9]風險社會的產生,實質上還與更早些時候的“新干涉主義”“新自由制度主義”(neoliberal institutionalism)等國際關系范式的實踐有關。20世紀50年代中期,中國、印度和緬甸共同倡導的“和平共處五項原則”互相尊重主權和領土完整、互不侵犯、互不干涉內政、平等互利、和平共處。】在發展中國家取得很大反響,其中一項重要的原則是“互不干涉內政”。冷戰之后,這一原則受到了更大的挑戰,“新干涉主義”的理論與實踐開始興起,主要指人道主義干涉,即在捍衛人權、民主等價值觀的旗幟下對別國內政與外交的干涉。[9](76-85)新自由制度主義與新現實主義相對,來源于兩次世界大戰之間的自由主義(理想主義),因時任美國總統威爾遜(Thomas Wilson)的公開提倡而廣為人知。由于二戰和冷戰的到來,國家間的戰爭與沖突再次成為國際政治的主旋律,國家間的主要行為再次成為權力爭奪,自由主義風頭不再。冷戰之后,羅伯特·基歐漢(Robert O. Keohane)與約瑟夫·奈(Joseph Nye)于1977年出版了《權力與相互依賴:轉變中的世界政治》,為新自由主義奠基。相互依賴的國際機制、全球化與國際治理成為新自由主義的核心理念。這些制度在一定程度上體現出對公平正義的追求,但同時也帶來了全球規模的系統性風險,流行疾病的全球擴散便是一個明證。
(三)四個要素的博弈模型
全世界有220多個國家和地區,2500多個民族和各種宗教。[10]在筆者對全球100多個國家地區的新聞傳播倫理進行的分析研究中,[11]發現除了一些共有的特征得到凸顯之外,不同國家地區的規范性文本之間的矛盾分歧也顯現出來。其中最突出的,是南蘇丹對于公開信源的堅持,相關文本的主張是:無論具體情形如何,一定要公開信源。而其他的多數文本則是支持一定限度內的信源公開,絕大多數的文本都主張信源保護(不公開)。因此,最大的爭執來自于信源保護(source protection)、透明度或近用權之間的爭端。更進一步,在這一顯性爭端背后,其實隱藏著不同主體和要素之間的權益爭端,即國家安全、個人隱私爭端。
如果我們將國家、個人、安全、隱私這四個要素拆分開來,就會發現,既存在國家層面上的安全、情報爭端,也存在個人層面上的安全、隱私爭端。同樣,在隱私層面上,國家、個人之間存在權力博弈;在安全層面上,國家、個人二者之間依然存在這種博弈沖突。更具體來說,在國家層面上,國際社會中存在國與國之間的安全、情報對立的隱憂,尤其是在國與國之間的意識形態分歧巨大之時(可參考2019年中美貿易糾紛的具體相關內容);在個人層面亦然。在安全層面上,有國家、個人安全對立的隱憂,尤其是國家內部存在強勁反對國家當權者的個人力量時(可參考2018年10月失蹤的沙特阿拉伯記者卡舒吉事件);在隱私層面上亦然,例如國家不可能隨時隨地開放國家核心機密給任意公民,公民也有權不把個人信息交給任意宣稱代表國家權力的個人或機構。前者由于關系到國家機密而易于理解,后者主要表現在公民隱私保護方面,即公民向上申訴的行政監督權力和相關司法機制。
因此,如圖1所示,安全、隱私、國家、個人這四個主體要素的強弱便可以用空間中的四個矢量來表示。于是,oa是表示國家權力的向量,ob表示個人權力,oc表示隱私程度,od表示安全程度,oa、ob和od構成了一個空間三維笛卡爾直角坐標系。平面aob與平面cod正交于直線oc,直線L1、L2、L3、L4分別位于平面aob、cod、aod、bod上,Pm是位于直線L1上的一系列大小不等的點。直線L1、L2、L3、L4分別表示其所在給定平面內,兩個相關變量的關系,即正相關或負相關。可以看出,L1和L2表示了變量分別在oa、ob和oc、od向度上的負相關性,而L3和L4體現了變量分別在oa、od和ob、od向度上的正相關性。Pm表示oc作用在平面aob上產生的影響,影響幅度體現在點的大小上,這是由于維度限制,因而此處所使用的二維平面實際上描述了四維向量的相互關系。圖中,oa與ob可互換位置,oc與od也可互換位置,平面aob與平面cod亦可互換位置。
總之,國家與個人之間、安全與隱私之間的張力造成了這兩組矛盾關系,而社會生活的復雜網絡使得這兩組關系所涉及的四個主體要素在互動中此消彼長、交叉變化。上述只是論述了四者之間的相互變動關系,而要緩和甚至解決這兩組矛盾沖突,則可能需要借助復雜性研究的進一步成果。
二、新聞真實與國家利益的一致性
新聞真實與國家利益之間的博弈是虛無的。習近平總書記在黨的十九大報告中提出:“高度重視傳播手段建設和創新,提高新聞輿論傳播力、引導力、影響力、公信力。”若是公信力喪失,傳播力、引導力和影響力都將成為虛無。真實性是新聞的生命,國際新聞的真實性是國際媒體公信力的核心與根本。在現實的科技人文條件下,多重新聞來源比對、交叉檢驗的可能性增多、便捷性增強,檢驗那些具有重大國際影響的新聞報道變得更加容易。所以,傳播不真實、不客觀的新聞的國際媒體就會在全球新聞媒體市場上逐漸喪失媒體公信力。而如果國家主導的媒體在全球缺乏公信力,那么勢必會影響到該國的全球傳播能力,并最終損害國家利益。國際新聞真實性與國家利益存在如圖2所示的鏈狀關系。
(一)假新聞的價值牽涉
歐洲學者在2017年的一份研究報告中認為,在過去的15年中,“假新聞”這一詞匯被用來指稱:諷刺新聞、滑稽新聞、事實捏造、新聞操縱、商業廣告和政治宣傳。[12]假新聞中包含的信息,一般可以分為:錯誤信息(mis-information)、虛假信息(dis-information)和惡意信息(mal-information)。由于失誤導致的信息謬誤會產生錯誤信息,被歪曲篡改或罔顧事實的信息是虛假信息,而含有惡意的信息曝光就是惡意信息。同時,新聞攝影圖片也可能會歪曲事實。造成新聞攝影多重標準的原因,是存在一個假設前提:藝術可以被操縱,但信息不可以。[13]于是,就產生了更進一步的假設:一是從美學的角度來說,攝影記者讓照片更令人愉悅的意圖,不在于欺騙;二是目標受眾有能力識別“美化”與“欺騙”的差異;三是受眾成員并不會因為這種差異,而產生原本不會產生的想法或行為。[4](224)新聞事件的制造者,新聞的生產者、發布者、傳播者都可能對假新聞的擴散起到重要作用。
假新聞在國際戰爭中層出不窮。在戰爭時期,國際新聞報道中最早“陣亡”的,便是真相。例如,俄國的政客、記者和作家經常引用“杜勒斯計劃”(俄文:План Даллеса或Доктрина Даллеса)來揭示冷戰結束前后俄國社會中彌漫的假新聞背后的陰謀。該計劃的目的是在俄國人民中達到如下結果:(1)對國家榮譽的漠不關心;(2)對自由的利己式理解;(3)對異見的極不容忍;(4)對謊言的大度。[14]許多哲學家提出,撒謊是獲得并保持權力的一種方法,為了防止恐慌和保護國家安全,而在危急關頭向大眾、或者向敵人撒謊,是其中的兩例,而新聞工作者常常積極主動或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動參與欺騙。[4](33)為了有益于社會而向公眾撒謊,就如同不告知絕癥患者其真正的病情一樣,屬于道德困境。另外,新聞工作者應該說出多少真相,是另一個道德問題。然而,完整、準確、真實、客觀,這些概念之間都存在著重要的道德差別。
在哲學層面,假新聞還牽涉到還原論。還原論或還原主義(reductionism),也被稱為化約論,主張復雜的系統、事物和現象可以被化解為各部分的組合來加以理解和描述。作為西方哲學認識客觀世界的主流觀念,還原論認為通過將所有事物分割成部分的途徑,可以了解萬物的本質。與此相對,源自東方文明的整體觀認為上述觀念僅是相對于簡單事物的認識論,而對于復雜的事物,例如生命體,一旦被分割,就會導致信息喪失而使事物失真。事物的復雜程度越高,被分割而失真的程度就越高。
值得注意的是,新聞策劃若是登峰造極,便會制造出運用媒介效應提前規劃好的“假事件”(pseudo-event)。美國歷史學家布爾斯廷(Daniel Boorstin)最早探討了假事件,即為了被報道的直接目的而制造出來的事件。[15]而這類紀念報道通常都折射了某種特殊的歷史觀:(1)西方文明的繼承者將自己視為歷史上所有自由與開明篇章的合法繼承人,否認其歷史中所有的不自由和蒙昧的段落;(2)過度強調西方文明在科學、財富和民主上的優越性,并將其描繪為不可阻擋的進步和前后相繼的歷程;(3)不斷弱化歐洲在亞非拉擴張過程中的陰暗面,并將其建構成沒有后果的孤立事件;(4)將邊緣國家無條件地整合到西方支配的世界體系中,將其呈現為唯一正當的選擇。而大多數新聞都是經過精心策劃才生成的產物,因此,邊緣文化中的新聞媒體由于難以契合上述新聞生產的工作步驟,而被遺落在了黑暗中。不知不覺中,全球媒體幾乎都在不斷鼓吹高度意識形態化的世界史。[1]( 126-131)
(二)國家利益限度與國際新聞操縱
對國家利益的不同詮釋,體現了杰出的政治家對國際秩序的不同看法。歷史上,梅特涅(Klemens von Metternich)和俾斯麥(Otto Eduard Leopold von Bismarck)對國家利益的看法就大相徑庭。梅特涅認為對國際秩序的謀求有利于國家利益,他認為秩序是把本國利益與他國利益相結合的能力,而不單是對國際利益的追逐,“政治學的偉大原理源于承認所有國家的切身利益。生存的保障正是源于整體利益。具體利益——一些目光短淺的浮躁之徒把謀求具體利益當作智慧——只具有次等意義。近代史顯示,可以通過遵循團結一致、均勢……和各國同心協力的原則,迫使各國回歸習慣法”。而俾斯麥則是從安全的角度來考量國家利益,他不認為有什么更高的原則可以約束權力。出于功利主義的權衡與決策,他認為只有準確評估權力的各構成要素,才可確保安全,“柔情政策不會得到任何回報……其他任何一國政府都把本國利益作為衡量自己行動的唯一標準,不管它如何給自己的行動披上合法的外衣……天哪!再也不能要那種含情脈脈的同盟了,我們用犧牲換來的唯一回報,只是感覺為他們做了一件善事……一個大國政策的唯一健全基礎是自身的利益,而不是浪漫主義……沒有任何人會因為感恩或信賴就上戰場與我們并肩作戰。只有恐懼能讓他這樣做,如果我們能謹慎地巧用恐懼心理的話……政策是可能的藝術,是相對的科學”。[16]可以說,放眼國際秩序,俾斯麥和梅特涅恰好分別劃出了國家利益的底線和上線。他們二人對于國家利益的審視與考量,對于當代的世界局勢而言,仍然具有重大的理論和實踐指導意義。
利昂·西格爾(Leon Sigal)[17]曾指出,新聞并不是新近發生的事,而是據說曾發生過,或者是即將發生的事。新聞記者很少現場目擊事件的發生,因此不得不依賴其他人對事件的講述。而無論讀者是公民還是官員,都傾向于忽視“新聞并不等于現實”這個事實。新聞只是從描繪現實的消息來源(sources)中抽取了一部分,然后又經過了新聞機構作為中介的加工。而標準化的操作程序要求對可能的信息來源進行抽樣。因而,無論媒體采用何種程序,都不可避免地會對內容的選擇產生影響。對于發表出來的影像,人們往往認為其中一定具有某種因果關聯,原因在于:影像記錄往往被視為證據;觀看遺跡的心理在發生作用。[3](129,137)而那些強勢媒介(電視、互聯網),雖然并不是信息失實或道德缺位的獨有媒介,但卻因其強大,而使得媒介共有的缺陷被極端放大了。新聞從業者對新聞素材實施大規模把關,且不同層級的新聞人之間存在選擇的重復性,因而把關作用對新聞進行了形塑。即便不出于刻意,社會心理學與群體動力學都曾運用實驗證實了相似情況下的一系列信息歪曲(serial distortion)。就如同一個“傳話游戲”,當一個人將一則模棱兩可的消息耳語給另一個人,這個人再用同樣的方法把消息傳遞下去,最后這則消息就會變得面目全非,且越來越接近參與者的偏見和預期。美國人格心理學家奧爾波特(Gordon Allport)和美國傳媒理論家尼爾·波茲曼(Neil Postman)總結出了不確切信息的幾種傳播過程:(1)削平(leveling)不相容內容;(2)磨尖(sharpening)一致成分;(3)同化(assimilation)既存觀點。這些過程相互疊加,深化了對他者的疏離,增強了對熟悉的人事物的認可,特別是當新聞來自遙遠的異國他鄉時。
新聞記者彼此之間作為首要的參照群體,在一定程度上既具備群體思維,也共享集體榮譽感。[1](81-91)群體思維使得“媒體私刑”(media lynchings)與“跟風新聞”等現象頻頻出現,而集體榮譽感讓新聞從業者捍衛彼此的特權(prerogatives),包括保持消息來源匿名、駁回誹謗訴訟等,并一致反擊外界的批評。同時,職業意識形態也意味著特定的心理框架,即特定的“認知、闡釋與呈現,選擇、強調與排斥的模式”。這種框架的存在讓記者能按照常規迅速處理大量信息,并將有用信息分配到特定的認知范疇,再將其包裝好傳遞給受眾。新聞人常常宣稱其工作中不存在任何意識形態,但這種宣稱卻恰好是專業主義意識形態中的關鍵因素。這種職業意識形態和框架被表述為“新聞采寫技術”(techniques of news gathering),即通過強調一系列的方法,例如搜集額外證據、展示沖突、歸因等,由記者編制出一張事實網絡(web of facticity),其中包含了客觀性策略的許多慣例(strategic rituals of objectivity)。因此,新聞的客觀性并不意味著無偏見或絕對真實,而是體現在完成新聞報道的一系列程序與修辭中。有些修辭關系到新聞要素的“真實性”,例如事件、地點、人物和對象,而另一些被批評為“數字游戲”的新聞數字羅列,則是為了體現新聞的“精確性”。此外,借助于匿名報道,例如僅署名為“某某通訊社”而不是某個具體的人,就可以規避新聞事實報道的偶然性。消息來源可能會被隱匿,而被引述的內容則不一定被完整或公正地呈現。即便媒體將信息來源標示清楚,也可能是為了引導公眾將責任歸位到信息來源身上,況且媒體還可以對信息來源的身份運用貼標簽的方法,來為引述定調,包括政治信仰標簽(political conviction labels)、政治角色標簽(political roles labels)以及性別標簽(gender),從而激起受眾的回應。[1](107-111)而對于處在從事實到觀點連續體的不同位置上的評論文章,新聞媒體則會為作者署名甚至刊登其照片。電視報道在這些方面更甚,可能混雜了新舊材料、混淆“真實發生”的與排演的事件。所以,對于眾所周知的“議程設置”機制,倘若某個國家的政府能夠將特定議題放到全球媒體的議程上,那么該國就可能對國際輿論形成巨大影響,因而很可能會操縱議題。[18]正如美國社會學家蓋伊·塔奇曼(Gaye Tuchman)所說,[19]世界上的新聞媒體用來捕魚的網是一個相當精巧的裝置。
新聞媒體在報道國際新聞時,往往從純粹的民族國家視角出發。挪威研究者概括出了對新聞價值產生影響的因素:(1)事件的時間跨度(time-span)較短,通常在幾日之內,跨度太長就不會被當作新聞;(2)事件的規模(scale)和強度要突破一定的閾值才會被報道;(3)事件的清晰度越高,越容易被媒體關注;(4)事件的文化接近性和相關性越高,重要程度就越高;(5)事件的發生與人們的期望越具備一致性(consonance),就越會被報道;(6)事件的不可預見性(unexpectedness)與稀缺性會影響事件的新聞價值(news values),即便是大眾期望發生的重大事件,也可能有出人意料的方面;(7)事件被報道之后往往具備延續性(continuity),會被追蹤報道,即便其新聞性已經縮水;(8)待發新聞的構成(composition)與不同新聞類型的平衡會影響到新聞最終的發布;(9)事件是否牽涉精英國家(elite nations);(10)事件是否牽涉精英人士(elite persons);(11)新聞媒體傾向于報道個人或特定人群,因為他們更具體,更能引起同情或厭惡;(12)新聞的負面性(negativity)越高,越是好新聞。這些因素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了西方媒體個人化、傾向于負面報道、追逐權貴、獵奇的特點。因而,也有學者提出應該努力抵消上述這些因素的影響,對個人化和負面性做出了意識形態色彩的批判。他們認為,事件應該展示出更大規模的群體,以及其中蘊含的相互矛盾、彼此沖突的利益與觀點,而國際新聞報道常常忽視這一點。此外,負面性使得貧窮國家的發展、取得的實質性成就被忽視,地方團體的工作、數億人日復一日的勞作,以及其中展現出的勇氣、活力、創造性、團結的精神都沒有得到媒體足夠的關注。而且,對負面事件的強調,使得多數第二世界與第三世界的國家看起來總是問題層出不窮,而且無力解決任何問題并取得成就。[1](30-34)20世紀末,有學者統計過國際新聞的數量,發現由占世界人口1/3的發達國家流向占世界人口2/3的第三世界國家的新聞,是反向流動的新聞數量的100倍。[1](132)
(三)意識形態與價值的普適性
在當代國家利益中,國家安全和國家話語權無疑占據首要位置。而學者們幾乎都認同:意識形態安全是國家安全的重要組成部分,意識形態話語權是國家話語權的核心。對于意識形態在國際傳播中的重要地位,李金銓曾指出:“國際新聞的生產是一種意識形態斗爭。”而意識形態的定義與內涵則較為多元。法國哲學家德斯蒂·德·特拉西(Destutt de Tracy)第一次提出“意識形態”的概念,并指出意識形態是觀念的科學,試圖為一切觀念的產生提供科學的哲學基礎。卡爾·馬克思(Karl Marx)則認為意識形態是虛假的,因為意識形態就是賦予自己的思想以普遍性的形式。列寧(俄文:Лéнин)不認為意識形態是虛假的,并首先創立了社會主義的意識形態。葛蘭西(Antonio Gramsci)把意識形態定義為一種世界觀,這種世界觀在藝術、法律、經濟行為和所有個體及所有集體生活中,含蓄地顯露出來。阿爾都塞(Louis Pierre Althusser)、伊格爾頓(Terry Eagleton)、齊澤克(Slavoj iek)等則主張,意識形態是居于統治地位的主流觀念加之于大眾,從而維持統治階級地位的權利表達方式。
普世價值的概念來源于譯自拉丁文的“oecumenical value”和“universal value”。前者起源于基督教會的普世教會運動,之后又衍生出普世主義,用來指稱基督教各教會之間的教義統一運動;后者從哲學和心理學出發,指人類對自身價值最基本的評判標準。根據湯一介的看法,各個不同民族文化之中,都存在“普世價值”因素。有的學者質疑,西方價值(values)究竟是真的具有普適性,還是西方歷史與西方主導的世界體系崛起情況下的特殊產物。吉內肯(Jaap Van Ginneken)總結了西方價值的內涵,并將其歸結到經濟、社會、政治、生活方式、意識形態這五個方面:(1)經濟價值:自由企業與自由市場;(2)社會價值:個人主義與社會流動;(3)政治價值:務實主義與中庸節制;(4)生活方式價值:物質主義、自主性;(5)意識形態價值:沒有意識形態。[1](61-63)然而,對于普世價值,人們尚有許多刻板印象。其片面認知主要包括:普世價值就是西方的民主、自由、人權理念;普世價值的傳播主體應該是西方,尤其是美國;普世價值的傳播主要是政治傳播;普世價值是“普適”的,其內涵不隨時間和空間的變化而變化。
三、互聯網中立性悖論
傳播者帶有偏向性的價值最終在被有機地制度化后,納入傳媒業的管理體系。不言而喻,附著傳媒控制者個人的思想傾向、生活方式和政治價值的信息傳播活動,自然不可能完全依循不偏不倚的立場,只是其自身的社會屬性都被隱藏在了客觀性的修辭之中。[1](64)因而,在通常的情況下,傳播活動中立性原則的主張顯得缺乏現實邏輯。即便是目前在全球仍然占據話語支配地位的西方傳媒機構,在日常的社會實踐中,其倫理規范的首要表征便是“政治正確”和市場驅動(前者因應西方社會多數人的價值取向;后者,多少有點像吉內肯所描述的,“誰出錢,誰點戲”[1](33))。尤其是當這些機構的主張,與意識形態較之相左、社會或經濟發展水平與之不同的國家發生輿論認知沖突時,信息中立性原則更是消失殆盡。盡管互聯網中立性面臨如此悖論,但在技術層面,有關網絡中立性的思考一直是現在進行時。
(一)信息近用權利是爭議的根本
互聯網的中立性是指互聯網上的信息應該被平等對待的原則。2015年,在美國總統奧巴馬(Barack Obama)任期內,聯邦通信委員會(FCC)頒布了“開放互聯網命令”(Open Internet Order),以保證網絡數據傳輸的中立性。兩年后(2017年12月),在特朗普(Donald Trump)總統任上,同一機構宣布部分撤銷這一網絡治理性質的文件內容。[20]然而,美國二十余個州卻隨即宣布在各自州內保留網絡中立性原則包括華盛頓州、加利福尼亞州、紐約州、康涅狄格州、馬里蘭州、新澤西州、蒙大納州等。】,互聯網行業協會和許多民間組織也紛紛反對廢止《互聯網中立性法令》,呼吁網民積極爭取互聯網市民權和線上言論自由。我們發現,這場表面看似關乎互聯網“已經死亡”或“更加自由”的論爭,本質上卻是“網絡或信息近用”權利的博弈,[21]盡管其中不乏商業利益向度和傳媒倫理向度的較量。
在網絡傳播實踐中,作為法律、技術、社會規范相互博弈的結果,互聯網信息管控過濾行為[22]成為相對于信息近用權(access to information)的有效概念。人們對于互聯網信息規制的認識在21世紀的最初20年里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回溯互聯網發展史,20世紀八九十年代北美相關的專利和文獻內容[23]幾乎都與如何對互聯網信息進行技術規制有關。[24]這或可被視為20世紀40年代開始興起的控制論思想的時代延續。[25]當年,美國數學家諾伯特·維納(Norbert Wiener)創立的控制論使得信息作為一種“可能性”被接受,而這種接受,與消息內容的真假或其美學意義均無甚關聯。作為人類生產的社會成果,機器智能不可以為其自己的選擇進行辯護,沒有情感,甚至把數學圖表都統統放入了黑箱。[25](92)控制論的誕生與當時的生產力和生產關系相互博弈的時代背景,即信息急速膨脹和由此帶來的信息管理技術的被迫革新密切相關。然而二三十年后的今天,在社會倫理層面上,信息近用權的重要性已經大大超過了信息過濾規制,成為全球性傳媒規范的核心關切。[26]
(二)透明性成為唯一被保留的原則
值得學界注意的是,在美國,互聯網中立性原則存廢之爭的同時,與信息近用權相仿的理念——信息透明,近年來得到了保留和發展。對于“透明”的追求乃至其發展為一種文化,源頭在于比今天的電子文化甚至印刷文化都更為古老的前印刷文化,“抄本文化和哥特式建筑都關心光的通透,而非光的照耀”[27]。而今,美國“開放互聯網命令”中唯一沒有爭議并被保留下來的正是“透明原則”(要求互聯網服務提供商對于他們阻止或放緩信息流的時間和具體情況,以及他們提供的付費優先服務進行披露)。[28]有所沿襲并有所突破是人類社會在錯綜交疊中演進的規律。在互聯網最初的非歧視性原則變得岌岌可危之時,信息透明、網絡近用成為一種要求對信息資源進行公平合理利用的新追求。
(三)平臺主義所引發的問題
在互聯網傳播實踐中,技術主義的新高度孕育出了“平臺主義”(vectorialisme)[29],即由計算工業與傳媒工業的結合所產生的一系列始料未及的后果。筆者的這種觀點在一些法國學者的文獻中也得到了驗證。[30]
平臺主義將搜索引擎轉化為媒體,也即成為具備物理設施、掌握網絡內容、擁有廣告收入的“平臺”,例如百度、臉書(Facebook)、谷歌(Google)。由于在信息市場上具備了賣方寡頭壟斷的地位[31],這些“平臺型媒體”開始扮演認證、健康、教育領域的監管者的角色,且在支付領域對銀行、在通信領域對電話造成沖擊。由于信息、數據在用戶和這種新的“媒體”(vecteur)之間不對稱性的加劇,在資本的作用下,平臺主義使得用戶愈發處于從屬的地位,并使公共權力受到質疑。所以,這種隱含著網絡行動者極強獲利意圖的平臺主義行為傾向,實質上是一種對從屬關系的再分配。于是,生產力與生產關系面臨新的矛盾:互聯網平臺型媒體為企業和公民提供了新的所謂的民主工具,對原有的民主制度,甚至對民族國家秩序形成挑戰。[31]因此,互聯網巨頭對用戶信息有意或無意的濫用問題,例如2018年劍橋分析公司通過臉書(Facebook)濫用超過5000萬用戶的個人信息,并不會單純因為企業隱私條款的完善或各利益相關方隱私保護意識的增強而得到真正解決。因為個人信息的濫用,并不完全是由于隱私保護缺失,其根本原因在于,商業資本化的“平臺型媒體”在傳媒市場上迅速攫取的新強勢壟斷地位。這使得傳媒生態原有的“權—責—利”平衡被打破了,換言之,這種“濫用”現象折射的不僅是法律問題,更是尖銳的傳媒倫理問題。近來,伴隨著“美團天價罰款”等反壟斷的舉措,以及“國家反壟斷局”等機構的建立,相關監管部門已經開始對境內平臺主義的蔓延進行應對。
四、結 論
在全球傳播活動中,作為傳播主體的國家和個人,在產學研政軍各方力量參與的過程中,都面臨安全與隱私問題的攻防博弈。在傳播內容層面,國際新聞的真實性將對國家利益造成影響。而由互聯網中立性悖論造成的平臺主義,使平臺型媒體在新的信息革命推動下迅速獲得了數據資源的壟斷地位。
對于國家安全和個人隱私之間的矛盾,若要對其進行徹底解決,一是要從保障媒介信息近用權和透明性原則上入手,逐步協調矛盾關系;二是要對多重變量進行系統分析,在復雜性研究中對其進行突破。
此外,國際新聞的真實性與國家利益之間存在鏈狀關系,最終影響該國的全球傳播能力,以及國家利益,因此不應將兩者錯誤對立。假新聞包括:錯誤信息(mis-information)、虛假信息(dis-information)和惡意信息(mal-information)。在具體的傳播實務和理論背景中,假新聞的傳播還牽涉到戰時狀況、還原論、媒介假事件。同時,不確切信息的傳播模式加劇了假新聞的散播。在國際新聞的制作過程中,傳媒工作者的群體思維和媒介間議程設置也發揮著潛在卻巨大的作用。然而,人們對國家利益的具體所指在認識論上并不具備普遍共識,至少在概念認知上存在認知跨度較大的底線與上線。而對作為國家利益核心的意識形態價值及其普適性的認識,也存在諸多誤區與對立。
最后,互聯網中立性悖論本質上是不同的利益相關方對信息近用權的爭奪,當然也牽涉到網絡媒介的信息負載傳輸能力(affordability)。在這個博弈場上,參與者既有網絡服務提供商、監管者,又有內容提供商、用戶,且各自被制度、技術、文化等多方面因素所規訓。其中,用戶由于其小散亂弱的特點而最具脆弱性,因此應該在社會倫理層面上獲得足夠的關注,從而取得美國政治哲學家約翰·羅爾斯(John Rawls)所謂“無知之幕”后應有的平等地位,而不僅僅是被當作一份份文件和數據,被機器和算法所記錄、分析和傳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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