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間枕頂繡紋樣類型及其文化美學探析

許平山 宿偉 龍琳

摘 要：針對目前枕頂繡的研究大多數都是從某一地域出發，反映的是某個地方特色研究成果。為了全面了解與認識我國枕頂繡，分別到我國東北、西北、中原、西南、東南沿海等地區，從博物館的地方民俗文物藏品調查入手，拍照收集實物圖像，并查閱當地歷史文獻，科學統計與分析第一手收集的資料。經過宏觀統計，微觀實物具象分析，將中國民間枕頂繡的紋樣類型分為人物故事、珍禽瑞獸、花草植物、詩文書法、日常器物幾大類；定義了枕頂繡紋樣的文化寓意，即和與美、福與富、生與死、美與悅。研究認為枕頂繡文化代第傳承的歷史遺存，傳遞出祖輩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對后代教育的無聲教化、對故土的無比熱愛與眷戀的文化意蘊。枕頂繡不僅發揮著應盡的物質使用功能，還承載著民風民俗、人生禮儀、造型觀念、審美理想等文化意義的價值取向。

關鍵詞：枕頂繡；紋樣；藝術特征；文化美學

中圖分類號：TS941.12；J523.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5－414X（2023）06－0009－07

0" 引言

枕頂繡是布質枕頭的兩端裝飾刺繡繡片。在枕頂的方寸空間里，寄托著用枕者的人生理想與情感期盼。枕頂繡傳承了華人的情感寄托、生活方式、理想家園等人文基因，是華人區別他族的標志之一。作為臥具的枕頭，有著悠久的歷史，從人類走出穴居進入半地窖式建造的房子開始就已經出現。人們生存的自然需要的枕頭起初沒有加工，都是隨意撿拾一塊石頭、土塊或一捆柴草，放在頸下起到墊枕作用即可。隨著時間的推移，手工業生產水平的提高，大約在夏商時期，才逐漸出現了有意加工制作的硬質枕頭和軟質枕頭，到后來才對枕頭進行了裝飾。本文所述的枕頂繡是軟質枕頭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是軟質長形枕頭兩頭封口用的布片繡花。枕頂出現的時間并不長，在枕頂上繡制頂花出現的時間更晚，上限是唐宋時期，大量出現是在明清至民國時期。因為枕頭屬于私物，枕頂繡是它的一個局部，又多見于民間用枕，所以作為民間刺繡的枕頂是一個特殊的類別。其形式種類不多，空間在方寸之間，還有私密屬性。但它的取材卻十分豐富，針法多樣，色彩應用講究，適用于不同的使用對象，亦賦予了不同的精神內涵。小小枕頂繡花，不僅發揮著應盡的物質功能，還承載著民風民俗、人生禮儀、造型觀念、審美理想等文化意義的審美價值取向。目前關于枕頂繡的研究成果頗豐，但大多數研究主要集中于某一地域，所反映的也是某個地方文化特征，對中國枕頂繡整個群體研究相對較少。本文嘗試將全國各地的枕頂繡進行比較研究，從中探尋隱藏于其中的文化美學意蘊。

1" 枕頂繡的紋樣類型

通過對博物館的枕頂繡與民間私人藏品近2000件進行統計歸類，民間藝術按照民間藝術使用的生活場景和表達思想的要求，將枕頂繡紋樣分為人物、鳥獸、花草、詩文、器物五個類別。如表1所示。民間繡女依五寸枕頂的不同形態依形構圖，常以線條、花草紋、水波紋、云紋、動物等裝飾主體物象，以此來傳達物象的涵義，烘托氛圍。枕頂構圖紋飾最常見、繡女們最擅長的繡法是方框，有單層、雙層，方框與八角形、圓形等結合。為了展現繡技和求多求滿的造型取向，畫師們常在雙層框中間的留白處繪以玉蘭花、牡丹、宣草、卷草紋等植物裝飾，讓繡女們一展精細的繡藝；畫師們為了給圖案造勢，還不時以龍鳳、蝙蝠、紅鯉、松鼠、如意等裝點圖案的邊框。枕頂刺繡的構圖除了規整的框形外，還有以古老的回形紋、水波紋、云紋、纏枝連綿的番蓮紋、自然山石等結構主體、穿插裝飾，以四角裝飾、半圍合、托底形式構圖，同時平衡主體物象，使枕頂刺繡紋樣達到豐富、豐滿的構圖效果。在觀察枕頂主體物象的生動多樣與造型智慧以外，細細地注視這些邊飾的形態與結構方式，不禁為中國女性的靈巧雙手而心有震撼。他們使日用的尋常物件擁有能令人愉悅的想象，通過奇思妙想讓平常的材料煥發出新的生命力與藝術價值，通過長期的刺繡技藝積累與審美直覺達到“道”的境界。

1.1" 人物故事紋樣

宗教故事中的神，神話傳說中的仙，借用歷史人物、民間故事、戲劇形象等傳統人物，反映寓意豐富的民間吉祥祈愿，是枕頂繡紋樣的主要表現方式。人物故事紋樣占據相當大的比例。宗教神話中的人物有觀音送子、劉海灑錢、天女散花、童子迎福、和合二仙……而在所有的人物形象里，和合二仙在民間是最受歡迎的，有和合長壽、和合延年、和和合合……形象各異的“和”“合”二仙，將以

“和”為美的中國思想繡滿夫妻共情的一枕之上。以傳說是最有力的教化方式。反映歷史故事的人物圖案有汾陽壽誕、五子登科、三元及第、麒麟送子等以及戲劇舞臺上的群芳祝壽、喜報三元[1]。在所有人物的圖案中，最具寫實意義的，是兩幅具有生活場景意味的燈下教子、童子讀書。“學而優則仕”是封建社會士生們崇尚的社會理念，因而詩書簪纓的理想，從小便深入閨閣女子的內心。女子們便將三娘教子的故事繡在枕上。如圖1。

1.2" 珍禽瑞獸類紋樣

鳳穿牡丹、龍鳳呈祥、一路連科、鴛鴦和合、白頭富貴、喜鵲登梅……在枕頂繡的圖案紋樣里，

鳳凰、鴛鴦、喜鵲等寓意喜慶吉祥的珍禽時常出現在小小的枕頂上，繡女們有時以表音或表義的手法，用白鶯、白頭翁等鳥名表達生活祈愿。鳳穿牡丹表富貴，一路連科寓科考連中，喜鵲登梅表喜事臨門……“蝶戀花”中的蝴蝶和“喜得貴子”里的

蜘蛛是收藏的枕頂繡中唯一的蟲類圖案，蝴蝶是女子愛情的直接表白，蜘蛛從天而降應了喜從天降之

意。代表祥瑞喜慶的龍、麟麟、鯉魚、獅子和代表長壽的梅花鹿、蝙蝠以及松鼠等，都在龍鳳呈祥、鯉魚跳龍門、福祿富貴、獅子滾球等紋樣里一一呈現[2]。繡女們用絲線把這些珍禽瑞獸繡得逼真精致，也將民間言情表意的含蓄方式用圖畫傳達。如圖2。

1.3" 花草植物類紋樣

花卉植物，姹紫嫣紅，風姿綽約。花草的美好象征，與民族的文化精神與審美意識休戚相關，有著極為廣泛的內涵。在繪畫領域，從唐代開始，花鳥畫即已成為單獨的繪畫類型，花鳥繪畫與花卉植物裝飾紋樣的藝術手法，互相影響，互相滲透，使紋樣形態、風格更趨多樣化，同時促進了刺繡、緙絲等工藝美術的發展[3]。牡丹是

群芳之首，國色天香，雍容華貴，在民間常比為富貴，又將牡丹與鳳凰結合，稱之為“鳳穿牡丹”“鳳喜牡丹”及“牡丹引鳳”等，視為美好富貴的象征。細細地檢視每一片枕繡，荷花、梅花、蘭、菊等花卉，桃、石榴、靈芝等果蔬，“松柏長春”中的松、柏，這些植物花草無處不在，充溢在每個圖案里，烘托著人物、珍禽瑞獸等主體圖。如圖3。

1.4" 文字詩文類紋樣

在枕頭上作詩文和書畫是從北宋開始的，宋人通過詩文枕頭抒發人的情懷和對美好生活的向往。詩文枕頭的形式被清代以后的民間枕頂繡繼承，絲織枕頂上常見對仗詩文和祝頌語。我國是一個古老的詩歌國度，閨閣繡常喜歡以詩歌隱晦曲折地表達主題。“鐘聲四壁伴春光，高臥梅花月半床。一枕總無塵土氣，何妨留我白云鄉”，對枕中的詩句化用唐代李觀象的詩：“清懸四面剡溪霜，高臥梅花月半床。繭甕有天春不老，瑤臺無夜雪生香。覺來虛白神光發，睡去清閑好夢長。一枕總無塵土氣，何妨留我白云鄉。”而“龍噓氣成云，鳳凰鳴矣”

枕繡中“鳳凰鳴矣”用《詩經·大雅·卷阿》中“鳳凰鳴矣，于彼高岡。梧桐生矣，于彼朝陽。菶菶萎萎，雍雍喈喈”的典故。“草長宜男，花開如意”詞句出自南朝梁元帝《直宜草詩》“可愛宜男草，

垂采映倡家。何時如此葉，結實復含花”。句意祝愿多子多福，所生之子都能金榜題名。繪制枕頂繡圖案的畫師也喜用歷史人物，將唐將郭子儀“壽考禽棲富貴枝”的典故拿來契合繡女們稱頌“大富貴亦壽考”的需求。枕頂繡中的祝頌語多是直抒胸臆。“永結同心，百年好合”常與“舉案齊眉”“堂上雙白頭”“天賜良緣”等紋樣結合，用來祝福美好姻緣[4]。“福如東海”常與“壽比南山”配對，并與“福在眼前”“富貴長春”“富貴壽考”“金玉滿堂”等詞句一樣，常配以牡丹、松石、海棠花等圖案，寓意福壽雙全、長壽多金。詩文之外，書法也入了枕繡。“長安樂，大吉羊”枕繡為篆書，想是出自一位飽讀詩書的女子。在古代造字中，先有“羊”字，后有“祥”字，“大吉羊”即是“大吉祥”。古時人們習慣將“大吉羊”的吉語配以羊紋圖像，以求生活吉祥、事事如意。如圖4。

1.5" 生活器物類紋樣

以花瓶喻平平安安；以一柄如意表生活順暢；以“盒”指代“和”，表達和諧之意；以“八仙過海”中八仙所用法器指代八位仙人……這是中國民間傳統造物常用的“借代”“諧音”的技法[5]。這種表達方式在小小的枕頂刺繡上也運用得爐火純青。“萬壽無疆”圖案以“卍”字紋刺繡和篆體壽紋裝飾，壽字在裝飾上大多數取古代篆書壽字的

字頭部分，對壽字進行對稱變化及字體的變形美化，達到更為豐富的視覺效果。壽字紋樣具有造型、線條、圖案構圖之美，象征萬年豐收、五福康泰之意。“必定如意”由如意、筆、金銀錠三個器物組成，“必”與“筆”“定”與“錠”諧音，導出吉祥詞“必定如意”。“和合如意”枕繡圖案借用了“和圣”手持的荷花與“合圣”手持的圓盒代表兩神，比喻夫妻和諧、和美幸福。如圖5。

2" 枕頂繡紋樣的文化美學意蘊分析

2.1" 枕頂繡紋樣的文化內涵分析

2.1.1" 和與合：愛情婚姻的信使

百年好合，白頭偕老，天作之合，和和美美……幾千年來，人們一直用這些最古老的語詞祝福走進婚姻殿堂的新人。繡花枕本是女子嫁妝中最隱秘的表達，姑娘們出嫁之前，便在閨閣中以一絲一縷憧憬日后夫妻同枕共眠的和美，借用手中的針與線在五寸見方的枕頂之上，暗暗地寫下洞房花燭之夜的情書。直至今天，這些20世紀的枕頂繡走出私密的房間，呈現在面前最多最美最生動的是和合如意、和和合合、鴛鴦和合……“和”與“合”是古代傳說中手持荷花的“和圣”與于持圓盒的“合圣”，是吉祥、喜慶、團結的象征。和合文化在日常生活中比比皆是，民間枕繡圖案，運用最多的便是代表和合的荷花和圓盒，取意和合如意，用作對婚姻美滿的祝賀，愿夫妻終身和美幸福、白頭偕老（圖6）。

民間枕頂刺繡也喜用“蝶戀花”“堂上雙白頭”，比喻美好的愛情與美滿的婚姻。在鴛鴦戲荷、鴛鴦和合里，繡女們以雌雄鴛鴦的形象，寓意夫妻和睦相處、相親相愛。枕繡天賜良緣、舉案齊眉則直接以文字繡表意，將繡女的情書寫在枕上，傳遞給心上人閱覽。愛情與婚姻是終身大事，鄉村的女子用自己擅長的女紅繡藝來表達自己對愛情和婚姻生活的向往，它是鄉村社會里最含蓄的情書信使[6]。

2.1.2" 福與富：家庭生活的祝福

榮華富貴，幸福多金，是所有人的生活愿景。在我國古代，牡丹素有“花中之王”的美譽，寓意富貴。在枕上繡制色澤艷麗的富貴牡丹圖案，好看又寓意美好。女性們以古代傳說“鳳穿牡丹”為樣，把鳳凰穿行于牡丹的故事，視為祥瑞、美好、富貴的象征。由梅花鹿、花瓶、牡丹組成“福祿富貴”和以蝙蝠、貼“福”字為形式的“福在眼前”圖案祝愿家人生活幸福，是在枕繡中的常見表現手法。

平安與吉祥是枕頂秀表達最多的主題。繡女們最喜歡用如意、花瓶、羊等制作枕繡，用來祝福生活，如“平安如意”。用書法來表現祝福，應該是知書達禮的大家閨秀喜歡的表現方式。枕繡“長安樂，大吉羊”篆書具有濃濃的文人氣。“長安樂”是指永遠平安快樂。東漢許慎《說文》“羊，祥也。”女子們也喜歡將“吉羊”繡在枕上送長輩、親友，以求生活吉祥、事事如意。當然，枕繡中也有直觀而強烈地表達對金錢的向往，“日進斗金”希望一天就能收進一斗黃金，寓意財源廣進，獲利甚多。富而后貴，是中國官本位傳統思想傳導給百姓的一個理想，也是現實中以官為貴的人生價值取向的直接外化。于是，在枕頂這塊小小的空間上，繡女們把期望以考取功名，以仕途人生實現高官厚祿、大富大貴的文化心態表現得酣暢淋漓。在枕頂繡中，狀元及第系列中的人物生動優美，圖案造型優雅。“魁星點斗”是舊時對高中狀元的美稱，魁星被人們尊稱為文運之神[7]。女子們以枕繡表達對兒孫輩金榜題名的期望，期待命運眷顧家人。同樣，三元及第、喜報三中、五子登科、馬到成功……一個個中國封建社會科舉制影響下的喜慶、歡快的形象，在枕頂繡中的一頂頂官帽、一個個童子令旗、一匹匹春風得意的高頭大馬前演繹得張揚且喜慶。

2.1.3" 生與死：生命繁衍的禱詞

如果說吉祥寓意是民間美術層面的直觀內涵，那么，生命意義的象征則是枕頂繡形而上的深層內蘊。人希望草木繁盛，也同樣希冀生命繁育興旺。生命觀是枕頂繡圖案所表達的一個主題。生與死、誕生與延年、子孫繁衍與生命接續，都寄寓在小小的刺繡里。刺繡圖案里的“蓮生貴子”“天仙送子”“榴開百子”表達了多子多福、子順興旺的生育觀。在世界各個民族的習俗中，大概沒有一種水果能像石榴一樣，具有“豐饒、多子、富貴”的普遍寓意。小小的枕繡石榴圖案中包含著深厚的文化與歷史淵源，而民間崇拜的送子觀音，與《拾遺記》中的“麒麟送子”典故同意，都是祈求得到子嗣，實現家族興盛傳承。

除了企盼多子的主題外，人們同樣希望長命百歲，壽比南山，忌諱死的降臨。故而，長壽更是一個討喜的話題。為長輩刺繡一對戲劇里的“汾陽壽誕”枕，寓意長壽、吉利；挑一對“松柏長春”枕送親人祝壽是最討喜的禮物；大戶人家的女子為壽者繡一對由梅花鹿、花瓶、牡丹組成的“福祿富貴”圖案作為日用枕頭，那更是長壽與安康的好口彩（圖7）。對生與死的敬畏與崇拜，是民間藝術不絕的主題，也是刺繡品中充滿神秘色彩的審美關懷[8]。

2.1.4" 美與悅：內心世界的悅目圖畫

民間美術造型中，除了祈福文化外，表現人的內心世界與現世的寫實審美造型著實不多，除了刺繡受紋樣與技藝的限制外，更是幾千年文化傳承的一種固化。但在民間世界里，女子們追求自我與美好的青春思想，星星點點，表現在刺繡枕頭的一隅，成為了枕頂繡里最清新、最斑斕、最自在的圖畫。“教子讀書”“童子讀書”，雖是反映女子相夫教子的傳統家庭美德，但卻是生活寫實。那生活現實里的山水亭榭，組成了一幅世俗的風景畫。琴棋書畫所展現的是另一種藝術之美，用“四藝雅集”枕頂繡尋找內心的趣味寄托，享受無聲的心里愉悅之美，是女子們渴望的人生境界。而“龍舟競渡”“獅子滾球”，讓人想起端午時龍舟競渡的激烈場景，與年節時分舞獅游戲上下跳躍、生動活潑的繽紛時刻。

2.1.5" 美化與教化：生活夢想的智慧華章

民間的枕頭家家擁有，人人享用，平凡而又樸素，用自織的藍布或棉麻作面料。繡女擅長絲織，用一尺有余的精貴絲綢裝點一對作嫁妝的枕頭之頂，利用巴掌之地展示女子向未來家庭，炫耀刺繡技藝的有效手段。這是生活的智慧，是民間匠人對自然、對社會生活的認知與創造。它既以有形的枕頭、自在的刺繡技藝、奔放熾熱的民俗圖例體現在生活中，也以樸素之美體現生活的意義和價值。民間手工藝的核心是生活智慧與創造精神。刺繡作為習得性知識，在民間也體現為重生活、重實踐、重深層次的文化精神和傳承記憶。枕頂繡技藝不僅是一種手工匠作，也是人們生產、生活發展的精神財富，它寄寓著民間文化的啟蒙與教育意義[9]。年輕人的理想繡在了“教子讀書”“狀元及第”等場景里；新人的生育與繁衍的生命教育落在了“榴開百子”的直觀紋樣里。女子們刺繡的那些枕頂之上，家庭美德、生活理想教育比比皆是，在每一片小小的圖案里，她們把傳統文化的教育感化意味濃墨重彩地映現于枕頂之上。

2.2" 枕頂繡紋樣的美學意蘊分析

2.2.1" 本真性的實用品

本真性意指藝術品作為物在傳統社會中具有的靈性。枕頂繡作為鄉土藝術的實用裝飾品，在創作機制上的豐富、自在、內需特質，使其具有原發性和自娛性，是一種淳風之美的流露，體現人與藝術的本質關系。就其社會表達的訴求而論，神秘與直白的方式、稚拙與粗獷的形象、強烈與繁復的物象關系，其間的物語聯結無不是原始而率真的心靈直覺[10]。從其刺繡技藝的表現工具而言，刺繡技藝作為母系傳習的經驗體系，往往不見于官方志書，缺少系統的輯錄整理，大部分是口耳相授、心手相傳的經驗傳承，處于自生自長的狀態。它不同于典籍文獻的知識、思想的傳承，以生產和生活為基礎，是物用功能、材料技術、審美趣味、倫理習俗融匯與綜合的呈現，是純粹的生活經驗的淬煉。

2.2.2" 抽象性的審美圖畫

從繪畫、書法、生活感知的器物里，通過諧音、關聯、比喻、借代等方式表達寓意，是枕頂繡民間意味、審美思想的主要特質。作為一個枕的象征意義，民間同樣以犀牛角象征獨占鰲頭，以芭蕉扇、漁鼓、蕭、葫蘆、寶劍等表現“八仙”形象，從民俗、歷史、宗教、文學、傳說等各方面取材，裝飾重視理想和生命的動感之表現，是切合中國繪畫追求“神似”的審美理念。如在“指日高中”的繡幅里，除了刺繡之精致細膩、人物寫實外，整體圖案往往超越現實，充分地詩化。這些物象打破了具體時空限制，注重突出主要部位；即使主體完整和諧，又注重整體的銜接有序、相互映襯。頭戴飾結、手托彎弓的貴族，雙龍搶珠在側……展現了民間貴族的生活。現實與神話，日常與理想，人與神、人與自然，動與靜……這些刺繡圖繪生動地表現了人心中的審美[11]。

2.2.3" 共生性的技藝展示

民間藝術的共生性是指一個物體和另一個物體相互的依賴性。民間工藝是綜合了生產、生活、藝術審美的造物文化體系，蘊含豐富的造物思想、審美意識、工匠精神、技術能力、倫理觀念。它除了民間藝術固有的原真性恃性，還具有共生性特質。在明清之際就成了絲綢的中心，而硬質陶瓷枕漸漸被溫暖柔潤的棉麻枕所取代，枕頂繡隨著布帛之枕而誕生。

2.2.4" 地域性的特色彰顯

想象改造現實。反過來，民俗之物也參與建構客觀地理空間，成為建構地方風貌特性的重要因素。民藝之作是一個民族、一方人群人生經驗和生活文化的積累，具有傳承性、集體性、民族性和地區性[12]。枕頂繡因各地區的傳統文化、民族、風俗、心理等的不同，從而呈現出不同的地域風格特征。民間，民俗，民藝。在越來越多的人自覺地尋找情感依托和文化自信的時代，希望能通過這些民間枕頂繡，讓人感恩自然的饋贈，尊重民間藝人的勞作。如表2所示。

3" 結語

一個地域的文化，是幾千年來經由人的生活演化而成的，并且留存于每個人血液，刻畫了每個人的生活底色。民間枕頂繡在延續民族風格和歷史文脈的同時，將傳統形式、傳統工藝與民間刺繡技藝有機融匯在一起，以多元與個性的地方化語言詮釋了鄉土與傳統的時代意義，滋養著生活在那個時代的每一個中華兒女。枕頂繡類型豐富，刺繡手法多變，形成不同地域的風格。枕頂繡于方寸之間容天納地，題材都是來源于生活，來源于勞作耕種，來源于禮儀道義，來源于精神需求，來源于歷史的積淀，來源于心口相傳的悠久文明時代。枕頂繡既是物質功能用品用具的局部，具有強烈的物質屬性，是人們躺臥時不可或缺的器具。它的裝飾又是精神寄托的產物，是人們精神撫慰、精神寄放、精神家園的重要載體。這種安慰、寄托和愉悅，揭示著華夏民族的民風民俗、造型觀念、審美理想與文化意識形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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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search on Folk Pillow Top Embroidery Patterns and its Cultural Aesthetics

XU Ping-shan， SU Wei， LONG Lin

（School of Modern Fashion， Anhui Vocational and Technical College， Hefei Anhui 230011， China）

Abstract： Pillow top embroidery is the decoration of both ends of people's pillows. The most commonly used technique for decoration is embroidery patterns. In the square space of the pillow top， the life ideal and emotional expectation of those who use the pillow are placed. Pillow top embroidery inherits the rich emotional bond， life style， ideal homeland and other humanistic genes of the Chinese， which is one of the marks of differentiating other ethnic Chinese. In line with the universal research route， we went to China's northeast， northwest， Central Plains， southwest， southeast coastal areas and so on. We started with the investigation of local folk cultural relics in museums， consulted local historical literature， scientifically analyzed the first-hand collected data， and constructed the research ideas of this paper through macro statistics and micro physical concrete analysis. The study comprehensively reflects the patterns of folk pillow top embroidery of the Chinese nation， that is， stories of characters， rare birds and animals， flowers and plants， poetry， calligraphy and daily utensils； It redefines the meaning of the embroidered patterns on the pillow top， that is， peace and beauty， happiness and wealth， life and death， beauty and joy. Convey the grandparents' yearning for a better life， the silent education of the future generations， the love and attachment to the motherland. Pillow top embroidery not only plays the proper function of material use， but also carries the value orientation of cultural significance， such as folk customs， life etiquette， modeling concept and aesthetic ideal.

Key words： pillow top embroidery; Decorative pattern; Artistic features; The cultural connotation

（責任編輯：李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