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字經濟與就業研究

《數字經濟與就業研究》以數字經濟發展對就業所帶來的新變化、新趨勢、新特點為主線，通過文獻分析、企業調研、問卷調查、專家研討、座談訪談等方式，全面觀察數字經濟發展對就業方式機制、就業規模、就業結構、就業形態、就業質量等方面的影響，重點關注靈活就業和新就業形態發展的新趨勢，同時深入分析數字經濟領域就業面臨的新問題，特別是對勞動者、企業用工、勞動就業政策帶來的新挑戰，進而提出進一步推進數字經濟領域就業創業的工作思路和對策建議。

一、數字經濟發展給就業領域帶來的新變化新機遇

（一）在生產組織方式和就業機制上帶來的變化

1.數據成為重要生產要素，實現生產、流通和消費重構

（1）數據成為重要生產要素。企業不再單純依賴線下生產模式，逐步向平臺成員共享的價值生態系統轉型。

（2）數字技術實現生產、流通和消費的貫通和重構。

2.數字化轉型促進就業供求重新配置和工作機制創新

（1）數字化轉型促進就業供求重新配置。基于網絡化鏈接、數字化場景和智能化管理等，構建起動態、網絡型、無邊界的就業系統，推動組織方式走向平臺化和智能化。

（2）數字平臺發展推動了工作機制創新。數字平臺通過創新技術產品、業務流程與商業模式，突破傳統企業面臨的地域、時間、交易規模、信息溝通等約束，獲得全新的規模擴張、動能轉換和效率提升。組織方式平臺化逐步進入到各行各業，形成新的管理方式和工作機制。

（3）用工管理數字化、工作安排任務化。越來越多的企業加強對數字化管理工具的運用，不同于傳統以流程為中心的人力資源管理方式，建立了以任務為中心的管控體系。

（二）在就業規模上帶來的變化

1.數字經濟發展開辟就業增長新領域。一是數字技術開發、設計、建設和維護等都會產生新的就業需求；二是數字技術與傳統產業深度融合催生出新業態和新模式，從而衍生出新的就業機會；三是數字技術促進社會分工，持續創造新的職業類型和就業崗位；四是基于數字平臺形成了數字生態，形成就業創業的集聚效應。

2.跨行業的關聯效應和重組調整的溢出效應顯現。數字經濟帶動的就業規模性擴張，也在經濟系統內部和行業之間產生了更多更大的關聯帶動效應，還通過降低交易的成本和縮短交易的時空距離，促進整體的社會分工和勞動生產率的提升，帶來重組調整的溢出效應。

（三）在就業結構上帶來的變化

1.數字化就業的空間分布更加廣泛。數字技術打破了地域、空間的界限，擴大了供求匹配的范圍，加快了就業的區域協調發展，助力數字化就業在欠發達地區下沉和擴散。

2.數字經濟發展推動產業和就業結構調整。制造業的崗位逐步被數字技術替代、升級，而服務業更催發和衍生出越來越多新的就業機會。與此同時，數字化改變著第三產業的內部就業結構，生產性服務業隨著制造業轉型逐步向高端化發展，而生活性服務業在利用數字技術提高工作配置效率的同時，也使某些工種的技能需求愈來愈單一化和程序化。

（四）在就業形態上帶來的變化

1.數字技術加速對就業崗位和模式進行改造。各行各業使用數字技術為從業者提供協助，能夠掌握更多數字技能并能實現更好人機協作的勞動力將會成為市場的熱門需求。

2.數字平臺帶動新就業形態涌現，更具包容性和普惠性。數字經濟平臺形成了基于“互聯網+”的勞動力資源配置方式，與其伴生的新業態用工和就業模式包容性更強、門檻更低，為各類勞動者提供了廣泛擇業機會和多元從業方式。

（五）在就業質量上帶來的變化

1.數字技術賦能對改善勞動條件和獲取資源、提高工作效率和勞動收入具有積極作用。數字技術有助于更加科學合理的工作策劃和匹配效率，精簡工作環節和降低搜尋成本，促進工作條件改善，在一定程度上減輕了勞動者的負擔。數字平臺還為勞動者的創新、創業與就業發掘出新的資源。

2.數字就業自由靈活特點迎合了部分勞動者就業期望。數字經濟中的靈活就業方式適應了部分勞動者自主自由擇業的意愿，有利于達成工作與生活的平衡。數字化方案通過搭建交互平臺、工作數據“留痕”、建立信用機制等技術手段還有助于改善靈活就業人員的勞動保障問題。

專欄：數字經濟背景下的靈活就業和用工

——靈活就業是中國就業的重要渠道。數字經濟下的靈活就業和靈活用工開始發生根本性改變。

二、數字經濟發展中就業面臨的新問題新挑戰

（一）就業替代會產生負面效應，帶來新的失業風險

1.就業替代產生的負面效應給現有就業格局帶來明顯影響。數字經濟發展也會導致傳統或現有就業崗位在一段時間內被替代和擠出，特別是一些重復性、程序性工作更受影響。

2.未來數字技術應用會產生更廣更深的就業替代。隨著大數據、智能技術的深入應用和工作自動化率的提升，被替代的工作范圍也會逐步擴大或產生梯次變換，特別是巨型智能技術系統的持續增長和演化將從根本上改變工作性質，一些創造性就業崗位也面臨被替代的風險。

（二）勞動力資源的結構性錯配，會影響就業總體發展

1.大量勞動力資源流向低生產率部門。數字經濟在推動服務業增長的過程中可能帶來大量勞動力資源集中進入低生產率部門，進而拉低總體的全要素生產率，拖累經濟發展。

2.數字人才總體短缺與同質性人才過度集中問題并存。數字化人才供不應求，數字技能差距不斷擴大，資本和人才向部分行業企業過度集中，造成部門發展的不平衡。

3.現實中結構性用工缺口將會擴大。制造業企業數字化轉型對勞動力素質提出更多更高要求，進一步擴大了高技術技能勞動力的缺口。

（三）就業質量分化，部分勞動者就業質量不高

1.數字經濟下就業質量出現明顯的分化。就業質量的差異更多源于勞動者數字素養的反饋，在對高技能勞動者產生就業補償效應的同時，對低技能群體可能更多表現為擠汰效應，進而拉大勞動者之間收入的差距。

2.算法應用的效率偏向性，導致部分從業者勞動權益受損失、就業質量難提高。一些企業在運用數字技術制定規則時，忽視勞動者的權益訴求，強化從業者對平臺既定規則的被動從屬性和依賴性，部分從業人員只能在算法的驅動下為了提高收入疲于奔命。

（四）勞動者需面對數字技能短板和就業難的新挑戰

1.數字勞動的技能偏向性，導致部分勞動者因技能不足加劇失業風險。崗位更迭過程中，由于失崗勞動者受限于教育程度、技能水平以及技術培養周期要求，一時難以掌握數字技術發展所需要的知識素質和能力，轉到數字化技術要求較高的崗位難度較大。數字鴻溝使部分勞動者在市場競爭中被邊緣化和弱勢化，就業狀況、勞動收入受到明顯影響。

2.勞動用工中的趨利短視行為，導致青年就業觀念偏差。一些年輕人不愿意在技術方面深耕，依賴平臺從事程序性工作，被動地跟從平臺組織進行技術和服務迭代，不利于個人成長和總體人力資源開發利用。

3.勞動用工關系的不確定性，導致新形態就業從業者缺乏社會認同，社會地位和法律保障難以及時到位。部分新業態從業者沒有主動規劃職業生涯發展的意識和能力，削弱了自身對工作目標的追求和成就感，既不利于從事職業的角色擔當，也影響到其社會地位認同和法律制度保障。

（五）企業需面對數字化轉型陣痛和用工管理的新挑戰

1.數字技術更迭中面臨發展波動性和用工不穩定性。一些以數字化為特征的企業由于專業性低、風險難以把控、業務發展和日常運營不規范不成熟，導致企業生存周期短或項目轉換頻繁，影響從業者就業的穩定和職業發展的可持續。

2.企業數字化人才短板十分突出。由于數字化人才短缺，亟需應用數字技術轉型升級的領域面臨人才“卡脖子”困境。

3.部分平臺企業在勞動用工中存在重數輕人傾向，導致社會聲譽和公信度降低。

（六）勞動就業法律政策需面對數字就業轉型的新挑戰

1.現行就業政策調整滯后于數字化發展，出現不適應難奏效的問題。現行就業促進法、勞動合同法、社會保險法等法律制度對數字經濟領域就業的支持和規范都存在空白，現行積極就業政策體系對新就業形態支持較為原則，現行勞動就業管理服務方式與新型用工模式、就業形式也有待銜接，政策實施與就業服務方式運用互聯網和大數據能力不足。

2.數字經濟就業人群政策對象難以界定，導致無法精準切入實施政策。新就業形態的概念和范圍并沒有形成統一規范的認定標準，對應的統計指標體系和監測手段不健全。

3.現有法律制度中，靈活就業和新就業形態從業者勞動權益保障短板突出。當前勞動權益保障體系對不符合或不完全符合勞動關系情形還缺乏有效的規制辦法，導致部分靈活就業和新就業形態從業者的勞動權益難以獲得有效保障。

三、促進數字經濟領域就業的基本認識和總體思路

（一）基本認識

1.發展數字經濟是推動經濟高質量發展的新動力。

2.發展數字經濟促進就業創業是堅持貫徹發展是為了人、依靠人的重要體現。

3.促進數字經濟領域就業也是實現高質量充分就業新的陣地和重要支柱。

（二）總體思路

促進數字經濟領域就業總體思路：統籌安排、協調互動，順勢而為、發揮優勢，補齊短板、防范風險，構建數字經濟發展與人力資源有效配置和促進就業擴容提質的新格局。

四、促進數字經濟領域就業創業的對策建議

（一）重視數字經濟就業的戰略作用，增強社會共識

1.強化戰略定位，明確政策支持導向。一是在國家和地方的數字經濟發展計劃和重點政策中，對數字經濟就業提出專門的要求，制定具體舉措；大力加強對數字經濟就業支持的力度和政策的針對性和有效性。二是將現行面對傳統就業對象為主的勞動就業制度和政策工具箱進行充實完善或重構重組，為迎接數字經濟就業大潮的到來做好準備。三是對新就業形態發展中的不規范現象進行糾偏時應加強指導和疏引，審慎使用強令禁止或嚴厲懲罰等監管措施。

2.加強部門協同配合，聚焦就業形成合力。研究制定與促進就業協同組合的政策舉措，形成多部門支持數字經濟創造就業的合力。

3.增強社會共識，形成共促發展的新格局。一是大力宣傳推廣數字經濟企業創造就業方面的作用和經驗做法，對創造就業取得的成果給予表彰和獎勵。二是采取多種形式展示新就業形態勞動者職業風采。三是厘清一些認知誤區，形成全社會支持平臺企業創造就業的良好輿論氛圍。

（二）有效發揮數字經濟就業擴容提質的新優勢

1.錨定數字經濟就業重點領域，實現數字經濟與就業互促并進。一是緊緊抓住數字經濟發展戰略機遇，將數字經濟創新創業作為新時代推動經濟與擴大就業的重要途徑和新的增長點。二是推動工業和服務業轉型升級與企業數字化轉型，利用互聯網平臺優化社會資源配置，拓展就業新空間。

2.創造良好環境，支持平臺企業健康發展。一是將中央要求從制度和法律上把對民企平等對待的要求落下來，改善其生存發展環境。二是從落實好市場放管服、改進管理和服務上來穩定其預期和可持續發展。三是構建和完善對行業企業、平臺主體進行服務和管理的體系、制度、自律機制和行為規范；指導和幫助企業通過數字化手段提質升級。

3.引導和鼓勵勞動者進入數字經濟領域就業創業。實施促進數字經濟就業創業扶持政策，健全完善相關職業培訓和就業服務，引導鼓勵更多勞動者數字經濟領域就業創業。鼓勵平臺企業為大學生就業創業提供支持。

（三）推動數字技術創新就業創業服務和勞動用工管理

1.推進數字化公共就業服務，建立新形態就業的統計標準。一是加強就業服務與數字技術深度融合，通過整合信息資源、完善網絡系統、再造服務流程、推行網上經辦等措施，打造“互聯網+就業服務”。二是盡快研究確定新就業形態的職業界定和統計標準，摸清新就業形態人員的底數，為有針對性地制定政策和修訂法律奠定基礎，為認定需要政策支持和提供服務幫助的對象提供依據。

2.鼓勵企業通過算法優化、技術賦能提升就業質量。一是加強數字就業平臺規范化建設，加強算法的優化和治理，提升用工管理的規范性。二是支持平臺企業積極參與就業服務和職業培訓，促進企業自身人力資源配置和從業人員技術技能升級。三是鼓勵各類企業利用數字化手段加強人力資源管理，降低勞動者的就業創業門檻，并解決好勞動強度大、工作條件差、安全風險高、權益保障難等問題。

3.幫助勞動者有效適應數字時代就業轉型和提升就業質量。一是完善數字經濟從業者的職業發展路徑，通過各種渠道幫助勞動者整合就業信息，提升勞動者收入水平的穩定性。二是激勵勞動者積極參與人社部門公共就業服務機構提供的職業介紹、職業培訓，幫助勞動者逐步適應并有效利用數字化就業方式。

（四）適應數字經濟就業創業需求加快數字化人才培養

1.加強數字技術技能人才隊伍建設。一是加強數字經濟人力資源的戰略規劃，解決好行業間不平衡問題，促進人才合理分布、有序流動。二是充分發揮政府引導作用，健全學校教育與企業培養緊密聯系、政府推動與社會支持相互結合的數字技能人才培養體系。三是在教育體系中增設數字素養與技能相關專業、課程、配套讀物及實踐活動，加強對數字經濟新職業開發，完善數字化職業能力評價體系，健全職業培訓補貼辦法。

2.引導企業在加強職業技能培訓上下功夫、見實效。鼓勵企業開展各種數字技能培訓，對頭部企業創造創新的新職業給予重點培育，通過認定納入到國家新的職業標準體系，引領行業新職業發展。圍繞新就業的核心職業素養模型、縱向職業成長路徑、職業生命周期與轉化等問題加強研究。

3.促進勞動者數字技術技能盡快實現實質性提高。實施數字技能提升專項培訓行動，建設勞動者終身培訓的“數字學堂”，積極提升勞動者數字素養，讓數字技能成為數字經濟時代勞動者的“必修課”。

（五）健全法律制度，補齊數字就業領域勞動權益保障短板

1.完善勞動權益保障辦法，運用數字技術加強政策創新。一是研究填補平臺企業在創造就業中急需支持但現有政策框架短缺的空白。二是加強對數字經濟中勞動關系界定和勞動基準研究，完善勞動爭議處理的辦法，使勞動者權益保障有法可依。三是充分發揮數字技術準確快捷的優勢，改善現有的管理服務模式，加強大數據、區塊鏈等技術運用，推動社會保險參保模式創新，加快推進職業傷害保障試點，探索出臺相應的失業保險辦法。

2.加強數字平臺規范化用工。一是厘清數字化平臺法律定位和各方的責權利關系，對不同領域、不同類型平臺企業采取有針對性的監管模式。二是完善相關規定，確保勞動者收入、工時、安全等基本權益得到有效保障，及時糾正處理違法違規行為，避免勞動者和企業權益受損。三是充分發揮平臺企業的積極性和自主性，聽取他們的意見和建議，按照包容審慎原則和支持發展與規范管理并行的方針，在創新制度機制與運用數字技術手段和“算法”分析研究上下功夫。

3.幫助勞動者運用法律和數字化手段維權。一是積極通過多種形式向勞動者普及勞動法律法規及權益保障知識，鼓勵勞動者運用法律和數字化手段合法理性維護和保障自身勞動權益。二是支持工會組織在新就業形態勞動者中建立“數字工會”，構建適合數字經濟就業用工特點的政府、勞動者、平臺企業三方協調機制。

（六）采取針對舉措，有效防范就業數字轉型中的風險

1.做好數字就業領域的失業風險應對和監測預警。一是加強對就業失業統計監測，重點關注在產業升級迭代、結構調整轉換中，傳統產業中缺乏數字技能從業人員的失業風險問題。二是加強對數字經濟發展中就業失業活動的監測，完善就業失業動態監測指標體系，探索運用大數據開展新就業形態從業人員情況調查統計和分析。三是重點關注經營困難企業和數字平臺及其從業人員大幅下降情況，及時分析原因，視情況啟動預案。

2.有效防范企業數字化轉型的負面效應。一是防止企業將數字化作為替代一切管理的手段，特別是在人力資源管理與開發方面，不能用機器替代人的主觀能動性。二是引導企業秉持技術向善的價值觀，將擴大就業和提高就業質量作為企業的社會責任，落實好勞動者權益保護的好經驗、好做法，要及時總結、大力宣傳和推廣。

3.引導勞動者避免陷入數字化“內卷”。引導勞動者在享受技術賦能的同時，在工作中主動參與職業技能培訓，掌握適應數字時代的就業技能，做好職業生涯發展規劃，更好適應職業轉換的需求，避免因技能久缺陷入數字化“內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