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族傳統文化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路徑研究

【摘 要】彩調劇《新劉三姐》是廣西“劉三姐文化”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的最新作品。《新劉三姐》對千年以來的“劉三姐文化”進行中國式審美現代化意義的轉化與改編，體現出了傳統文藝作品的傳承與創新。《新劉三姐》在與新時代主題緊密相連的基礎上，完成了對劉三姐的形象進行新的塑造、對劇情進行巧妙的設置、對劇情中的矛盾進行中和式的處理。正是通過這三個維度的展現，來完成廣西的民族文化符號——“劉三姐文化”的重構和展示，實現新時代民族優秀傳統文化的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為鑄就社會主義文化新輝煌做出貢獻。同時，《新劉三姐》的成功路徑，也為中華其他民族優秀傳統文化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提供了重要借鑒。

【關鍵詞】彩調劇；劉三姐；民族文化；“兩創”

【作 者】曹慶華，廣西壯族自治區民族文化藝術研究院院長、副研究員，廣西南寧，530023；呂忠山，廣西民族大學碩士研究生，廣西南寧，530006。

【中圖分類號】C957"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454X（2023）03-0146-0006

2013年以來，習近平關于“兩創”的理論思想歷經提出、定型、完善、拓展四個階段，為廣大文藝工作者傳承和發展民族傳統文化提供了科學的指導思想。2017年10月，“推動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正式寫入黨的十九大報告；2022年10月，黨的二十大報告明確強調：“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得到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2022年9月15日，彩調劇《新劉三姐》成功摘取第十七屆文華大獎，2022年10月29日又獲得第十六屆精神文明建設“五個一工程獎”。這是新時代廣西文藝工作者響應“兩創”時代號召、肩負時代使命所創作出的體現新時代價值的優秀舞臺藝術作品。彩調劇《新劉三姐》的故事內容反映新時代脫貧攻堅到鄉村振興銜接的時代主題，符合習近平關于民族傳統文化當代“轉化”的方法論要求：“創造性轉化，就是要按照時代特點和要求，對那些至今仍有借鑒價值的內涵和陳舊的表現形式加以改造，賦予其新的時代內涵和現代表達形式，激活其生命力。創新性發展，就是要按照時代的新進步新進展，對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內涵加以補充、拓展、完善，增強其影響力和感召力。”［1］57闊別10年的大獎再次擁抱廣西，給了廣西文化藝術界帶來登高原攀高峰的信心與勇氣，也是廣西“劉三姐文化”作為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代表性符號之一歷久彌新的最新體現。

一、傳統敘事與時代主題相融合

“劉三姐文化”是廣西壯族自治區一張獨特的地域民族文化名片。根據相關考證，劉三姐故事和廣西其他民間傳說一樣最初在民間流傳，鮮見于書籍，雖南宋就有文獻可考，但直到清代才有較多的文獻記錄。劉三姐形象至今已經歷了三次大的藝術重構，第一次是清代文人對劉三姐民間形象的重構，主要通過文獻表現出來，如《廣東新語》《粵風見聞》等；第二次是新中國成立后，文藝工作者按照“新的人民的文藝”理論對劉三姐形象進行藝術重構，主要是戲劇和電影等形式；第三次則是以2019年廣西新改編的彩調劇《新劉三姐》為代表、為起點的當代“劉三姐文化”的再現。從中可知，“劉三姐文化”從歷史敘事到文化敘事再到民族敘事都始終與時代的主題相融合，并且已經成為中華民族優秀傳統文化具有國內外影響力的代表性文化符號。

針對劉三姐形象及其文化重構這一文化現象出現了大量的研究成果，近年來更是出現跨學科研究的趨勢。如楊寧寧（1998）的《劉三姐形象演變探微》，［2］認為劉三姐形象演變受到民間文學規律、資料收集者和意識形態的影響。李長云（2015）的《電影文學劇本〈劉三姐〉藝術形象賞析》［3］認為二十世紀六十年代的劉三姐以山歌為武器，與人民群眾一起反對地主階級的壓迫與剝削，具有革命性與階級性。許燕濱（2020）的《靈動不滯、抱樸守真——彩調劇〈新劉三姐〉“劉三姐”的重塑》［4］一文分析了《劉三姐》與《新劉三姐》的不同，認為《新劉三姐》在保留傳統“劉三姐文化”基因的同時，通過重塑“新劉三姐”當代形象，給劉三姐形象注入了時代特色與元素，這樣既延續了壯鄉傳統文化，又開啟新時代的涅磐重生與自我超越。［5］謝金嬌（2019）提出“劉三姐”研究經歷《劉三姐》文學藝術樣式研究及“劉三姐”文化研究兩個階段，從單一的文學樣式分析評論到跨學科的文化研究和“劉三姐”境外傳播、“劉三姐”口述傳承、各種《劉三姐》比較研究等。［6］胡紅一、羅晨（2023）提出《新劉三姐》在新的時代背景下，將原來用對歌來對話和表達情感的特點延續下來，加入新的符合新故事背景的內容，加入許多現代的元素，拉近了與觀眾的距離，展示了新的生存圖景，表現了“劉三姐”文化傳播的藝術魅力。通過梳理不難發現，研究者們研究劉三姐藝術重構時，都注意到時代環境對文藝作品中人物形象的巨大影響。

2021年，習近平給藝術家、電影《劉三姐》主角劉三姐扮演者——黃婉秋回信［7］時說：“電影《劉三姐》之所以成為經典，就在于它根植于廣西的山山水水，契合了人們對真善美的向往和追求。”彩調劇《新劉三姐》就是適合新時代脫貧攻堅與鄉村振興這個時代主題應運而生，其運用廣西民族文化的代表符號——劉三姐文化，以建設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壯美廣西為背景，講述了廣西5000多萬壯鄉兒女從扶貧致富、到脫貧攻堅、再到鄉村振興、走向幸福美好生活的新時代奮斗故事，［8］反映了廣西全區黨員干部和人民群眾建設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壯美廣西的火熱實踐，展現了堅決打贏脫貧攻堅戰、共同邁入全面小康社會的英雄事跡與光輝形象。其創作構想源于2018年廣西壯族自治區成立60周年之際，時任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中宣部部長黃坤明到廣西調研之時，就貫徹落實習近平提出的“推動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為促進廣西文化藝術創作生產，黃坤明要求廣西文化藝術工作者要弘揚新時代的新劉三姐精神，結合對建設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壯美廣西新畫卷的思索與感悟，傳承和弘揚以扶貧致富和新農村建設為主題的現代壯劇《第一書記》，以廣西本土彩調劇的形式，創作演繹新時代新劉三姐的藝術形象。其間，文化和旅游部黨組書記、部長胡和平于2021年6月就彩調劇《新劉三姐》的創作構想再次提出，《劉三姐》當時的成功與那個時代非常契合，《新劉三姐》要把握住新時代的特征特點，要處理好《劉三姐》跟《新劉三姐》的關系，要弘揚好的方面，更要賦予它新時代的內涵。彩調劇《新劉三姐》在傳承“劉三姐文化”的基礎上，巧妙運用山歌音樂、民族舞蹈等藝術形式，融入新時代的脫貧攻堅與鄉村振興這個新主題、新語境，展現新人物、新故事，做到優秀傳統民族文化與現代表現形式的完美互融，成功地對傳統民族文化進行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用“劉三姐文化”演繹著脫貧攻堅與鄉村振興的時代主題，具有較強的敘事藝術效果，使包括“劉三姐文化”在內的“歌謠”“歌圩”“彩調劇”等文化在新時代以嶄新的面貌出現在人民的精神生活當中，實現了傳統主題從反對壓迫的階級斗爭到脫貧攻堅戰斗和鄉村振興戰略的轉換與升華。

二、傳統人物與現代審美相結合

二十世紀六十年代塑造的劉三姐形象是一個勤勞美麗、不畏強權、聰慧機敏的民間“歌仙”形象。早期劉三姐故事以劉三姐與地主矛盾為主線，重點突出她不畏強權的品質。歌舞劇主題就是圍繞劉三姐與莫懷仁的矛盾展開；彩調劇中的劉三姐積極反抗地主壓迫，積極追求自由與幸福，性格中表現出直率潑辣的特點；電影開篇即點明矛盾雙方的沖突，劉三姐因唱出窮人的心聲，得罪了地主，才不得不離開家鄉。無論是彩調劇《劉三姐》、歌舞劇《劉三姐》還是電影《劉三姐》，二十世紀六十年代的劉三姐形象都具有階級性和革命性。雖然劉三姐與阿牛哥的愛情也是故事的重要組成部分，但是還是在“革命+戀愛”文學模式的框架之下展開，并不是故事的主旨。在電影《劉三姐》中，通過“路見不平，唱歌相救”與三個秀才對歌、反對禁歌，從莫府逃離等事件，塑造出劉三姐人民性形象，從而達到滿足那個時期人民群眾對于“英雄”的期盼。

彩調劇《新劉三姐》摒棄了劉三姐的階級斗爭身份，把新劉三姐放在脫貧攻堅一線的偉大事業中，在保留其靈魂的基礎上，又賦予其新時代堅強奮斗的精神。劉三姐的靈魂就是善于唱歌，善于用歌聲來表達思想感情，繼承與發揚傳統“劉三姐歌謠”的精神文化內核。同時，《新劉三姐》對原來的人物也進行較大的改編，塑造出眾多具有新時代審美傾向的人物形象。

首先，重構主人公劉三姐的形象。姐美作為新時代的劉三姐，她的歌聲不再是反對地主階級的有力武器，而是作為歌唱個人情感、歌唱美好幸福生活的自然表達，她的身份不再是英雄式的，而是壯家鄉村里的一個普通的姑娘。面對情感挫折，姐美同樣和普通人一樣失落，但是難能可貴的是她不逃避現實，而是獨自選擇直面情感問題。阿郎告別家鄉，姐美告訴他“做人莫忘老祖宗”［9］9，不要忘記故鄉的月亮。姐美選擇留守家鄉，不跟阿郎出走，表現了她對故鄉的熱愛和對故鄉美好未來的信心。在姐美和電商老板莫非的帶領下，我家村種桑養蠶實現了脫貧致富，此外，她還幫助你家村脫貧致富。此時，姐美也面臨新的情感問題，村里電商老板莫非和城里的富商也追求她，可她仍然選擇信守諾言，等待出走城里的阿郎，表現出感情專一、誠實守信的品質。即使阿郎在城里受到挫折，姐美仍用她的智慧和歌聲幫阿郎脫困，讓他返回故鄉，以小見大地反映出在脫貧攻堅過程中壯家兒女的美好品質。《新劉三姐》對主人公姐美的改編符合新時代的中國式藝術審美，順應了藝術貼近生活、貼近人民群眾的要求。

其次，《新劉三姐》中的其他人物形象也被重新塑造。阿郎是新時代鄉村青年出走城市的代表，與之相反的是從城市返回鄉村、投資鄉村產業的青年代表莫非，他們都是壯家兒女面對現代生活不同做出選擇的代表人物，是典型環境中的典型人物形象。阿郎的出走不是逃避，而是一種生活選擇。阿郎的形象是在分析二十世紀八十年代以來無數藝術作品中鄉村走進城市的人物形象之后，結合時代精神，升華總結出來的形象。堅強奮斗者如賈平凹筆下的孫少平、零余者如徐則臣筆下的陳子午和喪失身份認同者如周崇賢筆下的王二。相比較而言，阿郎是幸運的，他在城市碰壁之后仍能返回故鄉。新農村建設既能安放鄉村青年的身軀，也能安放鄉村青年的靈魂。六十年代的劉三姐在愛情中是相對主動的一方，面對阿牛哥的猶豫，她唱出：“山中只見藤纏樹、世上哪見樹纏藤；青藤若是不纏樹、枉過一春又一春。”［10］56《新劉三姐》中的阿郎為追求姐美，他主動與莫非對歌，重新追求姐美；面對姐美履行與婆婆的賭約想離去，阿郎也勇敢的把姐美追回來。莫非的角色則是從反面形象變成正面形象，此時的他是鄉村脫貧攻堅工作的有力支持者。莫非也勇敢追求愛情，面對失敗，他坦然接受，選擇成全。綜上所述，《新劉三姐》塑造出全新的人物形象和人物關系，完成了對人物形象的藝術重構，使傳統的人物形象帶有現代審美體驗。

三、民間藝術與時代主題相關聯

正如二十世紀六十年代“劉三姐文化”與歌舞劇、彩調劇、電影等藝術形式息息相關，《新劉三姐》與現代流行文化因素也緊密相連。《新劉三姐》的劇情處理使得彩調劇與現代流行文化相輔相成。首先，通過分析喬羽先生寫的劉三姐劇本及其他劉三姐劇本不難發現，二十世紀六十年代劉三姐劇情主要分為兩個部分，第一部分是寫劉三姐與地主階級的斗爭，第二部分是寫劉三姐與阿牛哥的愛情故事。從篇幅所占的比重來看，第一部分明顯比第二部分多，這是由于劇本把階級斗爭作為主線而決定的。

彩調劇《新劉三姐》劇情主要圍繞兩條線展開，明線是劉三姐的愛情故事，暗線是鄉村脫貧攻堅的偉大事業。主創團隊把“劉三姐”搬到新時代的背景下，在改變故事結構的基礎上，對故事內容和藝術方法進行創新。

首先，彩調劇《新劉三姐》故事內容的創新具有鮮明的特色。故事第一場講阿郎逃脫拜師定親宴，交代了故事角色之間的關系是六十年前就定下的，具有復古的色彩；第二場講阿郎與姐美在相思林中相遇，在輕快優雅的童謠聲中，姐美告訴阿郎出門在外也不要忘記故鄉情。相思林相遇這場戲也為后面阿郎的回歸埋下了伏筆；第三場講姐美帶領鄉親們種桑致富；第四場講阿郎在姐美和莫非的幫助下返回故鄉。第三場和第四場的安排讓觀眾知道莫非對姐美的感情也是漸進式的，而不是無中生有式的感情關系。至此，劇情中的三角戀關系已經形成，也引起觀眾的進一步期待，期待著姐美如何打破這種相對穩定的關系。第五場講阿郎與莫非對歌以及姐美最終的選擇；第六場講三角戀關系得到和解，故事圓滿結束。與此同時，鄉村脫貧攻堅這條暗線始終穿插在故事的轉場和故事中間，比如第三場采桑忙的情景從側面反映了鄉村產業的興旺發展。此外，鄉村電商、直播帶貨和鄉村投資等經濟行為則從正面反映了鄉村振興的時代背景。明線與暗線兩條線最終融合在一起，完整描繪了鄉村建設的人與人之間、人與事之間的關系。

其次，《新劉三姐》在藝術上的創新是多方面的，具有連續性、時代性和多樣性。音樂是“劉三姐”的靈魂，《新劉三姐》在繼承原有的歌唱曲調的基礎上進行了創新。彩調劇的特點是熱情洋溢、快樂無限，《新劉三姐》群體演唱保留了這種劇種基因，如貫穿全劇始終的《千江水萬里云》和結尾的《只有山歌敬親人》等，同時還增加了原汁原味的壯語山歌，它表現的是壯族先民艱苦創業的精神。壯語山歌歌聲低沉、婉轉，使彩調劇在歡樂的氛圍中也呈現出另一番色彩。此外，彩調劇《新劉三姐》還出現現代交響樂、搖滾音樂和嘻哈說唱等現代音樂。阿郎是現代鄉村進城打拼的青年歌手，他在城里失敗之后，心中的憂愁、郁悶需要搖滾樂的吶喊才能盡情地表達，嘻哈說唱則刻畫了現代年輕人積極向上的形象。由此讓作品產生了連貫古今的超越性和具有文化尋根的連續性，從而讓不同年齡段的人都能在彩調劇《新劉三姐》中找到情感共鳴點。新時代的新題材、新流行音樂、新舞蹈步伐等現代流行文化的注入，也給傳統彩調劇新的活力。

四、回歸舞臺與彰顯民族文化相映襯

《新劉三姐》不僅繼承了廣西歌曲文化中的詩性傳統［8］，還以其絢麗唯美和極具時代感的舞臺表現方式為觀眾帶來了美的享受。在回歸舞臺藝術的過程中，《新劉三姐》注重體現人物在舞臺上對矛盾的處理。矛盾沖突是一個故事精彩與否的重要組成部分，而矛盾的解決部分就是其重中之重，因為它能彰顯民族文化的核心內容。六十年代“劉三姐”故事中劉三姐與莫懷仁對歌、與三個秀才對歌是故事最精彩的部分，它們是故事張力的具體體現。當時的矛盾沖突是劇烈的，是農民階級與地主階級、知識分子之間的矛盾，是水與火的關系，是不可調和的。彩調劇《劉三姐》雖著力塑造一個普通的壯家兒女形象，但是故事中的矛盾關系注定了劉三姐不是一個普通人，她有自己的使命要完成。階級斗爭的身份可以說是那個時候劉三姐的名片。應該注意到，故事中人物與人物之間的關系是單一的，要么是階級兄弟關系，要么就是階級敵人的關系，這是由時代的特定性決定的。矛盾沖突的結局總是一方戰勝另一方，在《劉三姐》中就是農民階級戰勝了地主階級，這種模式構筑了那個時代的美學范式。

彩調劇《新劉三姐》中的人物關系相對復雜，與二十世紀六十年代“劉三姐”不同的是其所呈現的矛盾是多樣的而不是單一的。《新劉三姐》中人與人之間、人與事之間和舞臺設計現代與傳統之間矛盾的處理方式符合中國獨特的文藝思想——［11］中和之美，即：“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發而皆中節，謂之和。”中和之美強調感情節制與和諧統一，強調不偏不倚和適度原則。舞臺中的矛盾主要分為情感矛盾、城鄉矛盾和傳統和現代藝術搭配之間的矛盾。其中，情感矛盾的合理處理彰顯姐美含蓄而直率的性格、城鄉矛盾的處理表現出一種讓步的和解，而傳統與現代藝術矛盾的處理則呈現了一場美妙的視聽盛宴。

首先，姐美的情感矛盾是作品的主線。姐美與阿郎是青梅竹馬式的愛情，既有上一代定下的姻緣，又有雙方拜師定親的約定。阿郎的出走是對他們穩定關系的一種打擊，也是一種考驗。阿郎離開之后，面對眾人的勸說，甚至是姐美父親的勸說，她還是選擇留下來。姐美也感到悲傷難過，但是她并沒有意氣用事，［12］2反而安慰自己和眾人“今天落雨明天晴”，選擇依然相信生活。可見，面對挫折，姐美的感情是節制的，并沒有大起大落式的情感表達。姐美的另一段情感矛盾是莫非對她的追求。莫非是回鄉投資建設的電商老板，事業有成，與阿郎城市事業的失敗者形成兩種截然不同的對比。姐美對有情有義的莫非感激不盡，但是她也含蓄而直白地拒絕了他，“有緣同在亭中歇，莫做無情陌路人”。［13］莫非深受感動，選擇成全阿郎與姐美，他面對情感失敗也沒有灰心喪氣，甚至與阿郎簽約，繼續開展生意上的合作。姐美與莫非的選擇是對他們情感關系的終結，但是他們并沒有因此永不相見，仍然繼續以另一種關系共處，繼續投身新農村建設的偉大事業，體現了“發乎情，止乎禮”的傳統東方愛情表白方式。此外，面對三位富商的追求，姐美也能從容應對，不偏不倚。無論是金錢的誘惑還是真情的表露，姐美也以真話相對。感情中成功的人和失敗的人都能走上一條和諧統一的路，主創團隊完成了對故事中愛情關系的重構。壯族歷史悠久的“以歌擇偶”民族文化內涵是此劇情感矛盾的文化基礎，該劇通過對三段情感矛盾的中和式處理，闡釋了其情感關系的核心思想——感情節制、和諧統一。［13］41～50，154

相對于情感矛盾的正面處理，城鄉矛盾的處理方式則是側面式的讓步處理。阿郎的出走是一種文學原型現象，在《新劉三姐》中僅僅交代其在城市里受困，并沒有指明具體原因，也沒有指明阿郎嘗試解決城市問題的努力。阿郎失敗足以引起關于鄉村人如何融入城市問題的思考，進而思考鄉村民族文化與城市文化的問題。阿郎的“出走”最終以“回歸”結束，如此處理也符合新時代農村建設的現實要求。在姐美和莫非的幫助下，阿郎回到了故鄉，并參與家鄉建設。可見，阿郎從一開始為了男人的尊嚴而出走的一時沖動，到經歷失敗之后冷靜思考，選擇回鄉的過程反映了個人失敗之后重新尋求生活出路的問題。這種積極面對現實尋求出路的人生態度符合中庸之道，因為阿郎在城市碰壁之后并沒有自暴自棄，沒有走向極端。阿郎在城市的失敗經歷，只在他人的臺詞中出現，主創團隊并沒有過分的渲染阿郎出走后的內容，從而讓觀眾的思考不僅停留在現場的舞臺上，也體現了情節處理上的中和之美。

彩調劇最突出的特點是歌舞并重。傳統彩調劇唱腔多樣，不同的人物有不同的唱腔，同時唱腔又可以變化，比較靈活，音樂伴奏以傳統樂器為主，如琵琶、鑼和笛子等。而彩調劇《新劉三姐》中出現了交響樂、吉他等，如用交響樂為重要場景伴奏，表現為歡樂時的氣勢磅礴和抒情時的蕩氣回腸；吉他作為道具搬上舞臺在表現阿郎心路歷程的同時，也作為配合嘻哈說唱新的唱歌形式出現。此外，傳統彩調劇舞蹈注重“步法”，其“步法”多樣，如碎步、云步和試探步等，其中配合舞蹈的道具主要有扇子、手帕和彩帶。《新劉三姐》舞臺上竟然出現了平衡車為道具，演員通過對平衡車的加速、減速、停止等操作，再配合扇子、手帕和彩帶的使用，使《新劉三姐》中的舞蹈部分表現出獨特的風格。

五、結 語

彩調劇《新劉三姐》是廣西“劉三姐文化”按照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思想理論創作的最新成果。一方面，《新劉三姐》反映新時代脫貧攻堅與鄉村振興的主題；另一方面，《新劉三姐》對傳統人物、傳統民間彩調藝術進行與時俱進的改編，將民族文化與時代結合搬上舞臺，同時對劇中的矛盾進行了中和式的審美處理，達到了對廣西的文化符號——“劉三姐”形象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的新時代文藝發展目標。民族文化的傳承與創新問題既是時代的要求，也是文化內在規律的要求。新時代鄉村振興背景下推進“形實魂”建設的過程中，應注重民族優秀傳統文化對鄉村文明注“魂”的重要性。彩調劇《新劉三姐》的成功，為傳承與發展民族優秀傳統文化提供了可資借鑒的有效路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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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SEARCH ON THE CREATIVE TRANSFORMATION AND

INNOVATIVE DEVELOPMENT PATH OF NATIONAL

TRADITIONAL CULTURE： Taking the Cai Diao

\"New Liu Sanjie\" as An Example

Cao Qinghua， Lv Zhongshan

Abstract： The Cai Diao \"New Liu Sanjie\" is the latest work of creative transformation and innovative development of Guangxi's \"Liu Sanjie culture\". \"New Liu Sanjie\" transforms and adapts and modernize the \"Liu Sanjie Culture\"， which has existed for thousands of years， in a Chinese aesthetic way， reflecting the inheritance innovation of traditional literary and artistic works. Closely connected with the theme of the new era， \"New Liu Sanjie\" successfully reshaped the image of \"Liu Sanjie\"， cleverly setting the plot， and balancing the contradictions in the plot. By doing this， \"Liu Sanjie Culture\"， Guangxi's ethnic cultural sign， has been completed and displayed， achieving the creative transformation and innovative development of excellent traditional ethnic culture in the new era， and making contributions to the new glory of socialist culture. At the same time， the success of \"New Liu Sanjie\" also provides important reference for the creative transformation and innovative development of excellent traditional culture of other Chinese ethnic groups.

Keywords： Cai Diao; Liu Sanjie; national culture; \"Two Innovations\"

﹝責任編輯：羅柳寧﹞

*基金項目：國家社會科學基金藝術學重大項目“戲曲現代戲創作研究”（18ZD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