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筑藝術遠離建筑物了嗎？

為了建造我們所需的建筑，我們有三種選擇：雇一位建筑師，成為一位建筑師，或者學會像建筑師一樣思考。本書作者認為我們每個人都應該參與到建筑創作中來，并將本書組織成一系列寫給朋友和學生的關于建筑創作過程的解惑信。在這16封信中，他闡述了建筑應該是什么樣子以及如何建造，如何看待和欣賞好的建筑，如何理解設計過程，如何與建筑師一起工作，或如何成為一位建筑師。

親愛的理查德：

你說“建筑藝術已經遠離建筑物了”，在信中還談論了如何以富有意義且觸及社會最深層面貌的形式實現建筑夢想，視野遠遠超出個別建筑物的品質。我同意你的看法。作為建筑師隊伍中的一員，更進一步說，作為一個開發商，在投資效果方面，以及隨著時間流逝公眾對此的反應方面，你都難以預測，而且會感受到風險。所以，如果建筑藝術離開了建筑物，那么我們怎么做才能使之回歸？

超出建筑物的功能需要以當前建筑的表現方式來思考，會涉及許多嚴肅的問題。人們聰明的大腦繼續在畫板、計算機、文章、書籍、論壇，而不是在磚塊和灰泥中尋找答案。這是一個需要參與的活躍熱烈的討論。巴克敏斯特·富勒成為了那些偉大思想家和到處可見的興奮激動的觀眾的縮影。

多年以前，我和同伴應邀在這樣的一個論壇上做一場報告，發現我們排在巴克敏斯特·富勒先生后面演講——這是一個發生在年輕建筑師身上最令人尷尬的經歷，不僅是因為他在理性思考方面的偉大和他發明了網格球頂（geodesic dome），還因為他憑借連續不停地演講三四個小時而廣為人知。然而令每個人都感到驚訝的是，那天早晨富勒先生在規定的時間內完成了演講。在為他的精彩表演而響起的長時間的掌聲平息下來后，我和同伴登臺進行現場多媒體展示——《空間是一場幻覺》，我們使用了兩個解說員和兩臺幻燈機來詳細闡釋自然界中的空間、建筑中的空間和城市生活中的空間等概念。在1967年于達拉斯舉辦的得克薩斯州大會上，來自三百所公立學校的藝術教師們作為觀眾非常專心致志，也很有欣賞水平。當我們完成了報告后，富勒走到我們倆跟前說：“年輕人，你們像在空氣海洋的底部爬行的甲殼類動物。你們已經超越了這個層次，明天早晨8點在我下榻的酒店我們見個面，一起吃早餐。”

那個晚上，我們在達拉斯美術館聽到了他傳奇的4個小時的演講中的一次。在演講的中間，當他說到運動的能量和頂棚結構不是很重要時，他問道：“誰是這個博物館的負責人？”杰爾·巴艾沃特斯館長站了起來，富勒說：“先生，你的博物館的重量是多少呢？”沒人能回答這個問題，但是這引發了另一個廣泛的話題。我們和富勒先生的早餐變成了另一場令人振奮的持續了4個小時的演講，這一次聽眾只有我和同伴兩個人，內容包括了浩瀚宇宙和富勒應對挑戰的方式。那天中午，我們懷著極度興奮的心情把他送上飛機，然后開始全力以赴地進行“超越性的思考”。

超越自己的設計規劃進行思考能帶給你很有價值的洞察力，認真考慮你的設計會怎樣影響你所在社區的生活質量，它如何與城市背景、周圍環境、地區傳統、其他建筑、周圍的社區、所處的時代以及全面可持續發展等方面發生聯系。哪怕你的建筑設計像船庫一樣簡單，但是如果你能想到帕拉第奧、科爾比和康如何看待你的設計，你就能考慮到設計的更多方面。所以，在開始設計前，你必須退一步思考問題，想想存在于今天建筑中的一些問題。

在20世紀，超越性思考催生了一些偉大的建筑：康設計的得克薩斯州沃斯堡金貝爾博物館，蓋里設計的畢爾巴鄂古根海姆博物館，伍重設計的悉尼歌劇院，勒·柯布西耶設計的朗香教堂，賴特設計的流水別墅。在人類書寫歷史的時候，這些偉大的建筑以及其他建筑作為具有重要意義的個人作品而著稱于世。

然而，當你環顧四周時，你會發現我們的城市環境中的大多數不再具有吸引力，也根本不能代表我們所喜歡的高水平的文化。我們的郊區和農村環境被輕率建設的建筑污染了，這些任意建造的建筑分布極廣，雜陳于精心設計的建筑中間。為了理解面臨的巨大挑戰，請將我們已經建成的建筑數量視為我們這個時代的“物質生產總值”，把好建筑視為“物質生產凈值”。非常明顯，我們的物質生產凈值占總值的比例是極小的，毫無疑問，我們可以做得更好。請你們理解，我所關心的是缺少“好”建筑，而不是缺少偉大的建筑。偉大的建筑一直都是很稀少的。

我們生活在歷史上最先進的文化中。那么，為什么我們看到的在建的大多數建筑，在視覺層面上和社會層面上如此令人不滿、與周圍格格不入呢？像我們這樣的發達國家擁有建設大量供人們居住、工作和娛樂的建筑所需要的技術、財富、政府機構和商務機構，為什么我們平常經過的街道和建筑物不能漂亮一些呢？除了成本，一個很大的原因是美（beauty）過時了，我們看起來不再需要尋找美了，為什么？直到最近建筑系里的對話才超越功能和理性，觸及了美的概念。建筑師們好像對使用“美”這個單詞有些尷尬。“美”究竟怎么了？業余愛好者當然理解美是怎么回事。我們喜歡人類中的美，也喜歡大自然中的美，那么為什么不喜歡建筑物和城市中的美呢？同樣地，我們很少能夠聽到雅致、迷人、舒適、和諧這些詞語；相反，可以聽到社會目的、干預、功能、適用性、風格、可持續發展和許多深奧的概念以及簡單的專門術語。最終，這種理智化表現得越來越具體。

[美]豪·鮑克斯

美國建筑師協會（AIA）會員，得克薩斯大學奧斯汀分校建筑學院前院長及榮譽教授。他的設計作品包括學校、教堂、辦公與商業建筑、宿舍和住宅，以及城市設計項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