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要:生態經濟區規劃的核心目標是提升流域內城市在主體功能實現和民生發展方面的協調發展水平,實現流域內生態環境保護與經濟高質量發展。本文運用雙重差分方法,利用江西、湖南、湖北三省37個地級市2004—2018年的面板數據,實證檢驗“兩湖”生態經濟區設立對流域內城市協調發展的帶動效應。研究發現:“兩湖”生態經濟區規劃顯著提升了流域內城市的協調發展水平,且該規劃的帶動效應存在顯著的地區異質性與時間動態異質性。通過進一步分維度分析發現,生態經濟區規劃對民生發展水平的提升效應較其對主體功能實現的促進作用更為明顯。以上結論對生態經濟區流域內城市走出生態與經濟協調發展的“新路子”具有重要的政策意義。
關鍵詞:鄱陽湖;洞庭湖;生態經濟區;協調發展;雙重差分
中圖分類號:F062.6;X196" " " 文獻標識碼:A" " " 文章編號:1007-0753(2023)01-0007-10
一、引言
黨的十九屆五中全會提出構建“雙循環”新發展格局,這是對我國經濟發展戰略作出的重大調整,也是我國探索經濟綠色轉型發展、實現資源承載力與經濟社會協調發展的必由之路。我國一貫秉持生態優先的原則,堅決維持守護“一湖清水”與經濟發展的平衡,先后批準江西省成立鄱陽湖生態經濟區(2009年),湖南、湖北兩省聯合建設洞庭湖生態經濟區(2014年),至此生態經濟區規劃上升為國家戰略,正式拉開我國生態管理政策變革的序幕(周宗安等,2018)?!皟珊鄙鷳B經濟區地理位置特殊,是長江中、下游的兩大淡水湖,其不但肩負著長江流域生態、水資源以及糧食安全的重大任務,也承載著引領沿岸經濟社會和諧發展的重要功能。
生態經濟區是具有中國特色的新概念,其是指包含湖(河)域一定范圍的行政區域,并將其作為一個相對獨立的生態系統,用來探索實現社會和諧、經濟高效、生態良性循環的途徑,從而促進經濟、社會、環境與資源的區域高質量協調發展(王明安和董樹軍,2020)。回首新中國成立以來70多年的發展歷程,在生態經濟區這一概念提出前,對于區域發展的定位或是生態保護區,或是經濟開發區,而這使得生態環境保護與經濟可持續發展目標之間總存在一些矛盾(翟慎良,2017)。一方面,鄱陽湖和洞庭湖是全國18個國家級生態功能保護區建設試點中的兩個保護區,旨在保持流域生態平衡,防止和減輕自然災害,是確保國家生態安全方面舉足輕重的江河源頭區。另一方面,“兩湖”同處于長江中游綜合經濟區,是國務院批準的八大綜合經濟區之一,旨在推動“形成優勢互補、高質量發展的區域經濟布局”。而生態經濟區是一項兼具統籌湖區生態環境保護與經濟社會發展雙重任務的區域經濟發展規劃,自生態經濟區規劃上升為國家戰略以來,“兩湖”生態經濟區紛紛制定相應的發展目標,在保持經濟穩定增長、城市人口持續聚集以及居民生活水平不斷提高的同時,按照構建資源節約、環境友好型社會的規劃,提出產業經濟生態化、生態經濟產業化的發展理念,以推動“兩湖”生態經濟區內的資源優化配置,助推工業文明邁向生態文明,探索生態與經濟協調發展的新模式。
本文的邊際貢獻包括三個方面:第一,分別從主體功能實現與民生發展兩個維度來衡量協調發展水平,利用江西、湖南、湖北三省城市層面的數據,測算“兩湖”生態經濟區沿線城市的協調發展水平。第二,利用生態經濟區規劃作為準自然實驗,探討其對“兩湖”生態經濟區沿線城市協調發展的帶動效應。第三,分別從地區個體和時間動態兩個維度分析生態經濟區的設立對沿線城市協調發展水平影響的異質性效應,為“兩湖”生態經濟區實現生態環境保護與經濟高質量發展提供可借鑒的實踐證據。
二、文獻綜述與研究假說
(一)文獻綜述
1.區域協調發展的水平測度研究
自黨的十九大報告提出實施區域協調發展戰略,建立更有效的區域協調發展新機制以來,學術界對于區域協調發展領域的研究不勝枚舉,關于區域協調發展的測度問題則是該領域的研究熱點。高志剛和王垚(2011)基于經濟、城鄉、社會、環境與協調能力五方面構建區域協調發展水平指標體系,利用組合評價法對我國區域協調水平進行測度。孫倩和湯放華(2012)在經濟、社會、資源與環境四個子系統的基礎上,采用歐氏距離協調發展度模型對湖南省14個市州的區域協調發展狀況進行評價。張可云和裴相燁(2019)分別從基本公共服務、基礎設施和人民基本生活保障水平三個角度界定區域協調發展水平,并對我國四大板塊及31個?。ㄗ灾螀^、直轄市)的區域協調發展水平變化情況開展研究。劉強和徐生霞(2021)基于經濟發展、生態環境、創新能力和公共服務四個層面構建區域協調發展評價指標體系,并通過非參數組合方法對區域協調水平進行測度。
2.生態經濟區與區域協調發展的關系
一方面,生態經濟區最為突出的亮點是致力于打造“生態高效”的發展模式,研究表明,生態經濟區建設有利于降低沿線城市的碳排放強度,提升其綠色發展水平,強化人民的生態文明意識(翟俊等,2020)。何雄偉(2014)通過分析生態經濟區的環境承載力以及社會經濟協調情況發現,無論是生態足跡總量還是人均生態足跡均呈現明顯的增長態勢,并且區域發展能力得到逐步提升。盛中華等(2017)基于熵權可拓模型研究生態經濟區的土地利用規劃環境影響評價體系,研究結論表明區域整體環境情況逐漸得到改善,并且生態經濟區規劃對打造“生態和諧、互惠互存”的環境起到良好的推動作用。周宗安等(2018)的研究發現生態經濟區政策在污染減排方面發揮了重要作用,尤其是顯著減少了工業粉塵排放量。
另一方面,生態經濟區的設立有利于提升區域內的經濟發展水平。王瑞和魏建(2016)的研究發現,生態經濟區的設立有利于促進區域產業發展和優化產業結構。張峰等(2020)認為生態經濟區在承接產業轉移的過程中,雖然促進了區域經濟增長,但也會引發“污染避難所”效應,因此需要提高承接產業轉移的環境準入門檻,優化產業承接布局,減少外商投資對環境效益的損害。王良建等(2020)指出生態經濟區的實施,可通過結構效應、配置效應和技術效應達到區域內糧食增產、農民增收的效果,進而實現產業興旺、生活富裕等目標。方世敏和李向陽(2021)的研究發現,自生態經濟區規劃實施以來,農旅融合效率得到大幅度優化,全方面推進農旅的深度融合與區域經濟的高質量發展。
現有研究聚焦于從經濟、社會、環境等方面考察我國各省市區域協調發展水平,同時對生態經濟區的生態保護和經濟發展效應也進行了大量的實證研究,為本文提供了深刻的理論參考。然而,現有研究仍存在如下不足:一是現有評價指標設計多在傳統維度上構建,已不完全符合我國現階段發展狀況,需要設計出更精準的指標體系以契合新時代我國區域協調發展的新目標。二是現有研究較少以生態經濟區為研究對象,考察其流域內城市的協調發展水平。三是由于與地級市相關數據的獲取難度大,現有部分研究僅考察某一個生態經濟區的功能,并未對一系列生態經濟區的建設進行橫向比較。
(二)研究假說
“兩湖”生態經濟區是我國的政策特區,也是一塊制度創新“試驗田”,往往具有更大的財政與行政自治權,能夠推出一系列財政幫扶、稅收優惠、信貸支持、人才政策以及基礎設施規劃等利好政策,有利于資金、產業、人才以及技術等關鍵資源要素的自由流動和重組(郭慶賓和駱康,2020)。新古典經濟增長理論指出,生產要素數量的迅速增加有助于帶動區域初期階段的經濟發展,楊經國等(2017)的研究也表明政策特區的設立能夠帶動地區經濟增長。另外,生態經濟區建設將資源承載力和生態環境容量作為經濟綠色發展的重要依據,旨在發揮生態資源優勢來發展環境友好型的生態經濟產業,并通過科學布局促進產業聚集,有效提升產業經濟生態化效率,促進產業結構優化(李力行和申廣軍,2015),開展承接產業轉移新模式,推動經濟社會發展與資源節約、生態環境保護協調發展。
城市協調發展可以分為兩個維度,一是主體功能實現,二是民生發展。就主體功能實現維度而言,主體功能區依據“全國一盤棋”的戰略思想統籌規劃人口聚集、產業布局和生態保障,促使各地區的人口規模和分布、產業結構和布局等與資源環境承載能力相適應(黃成和吳傳清,2019),不斷完善國土空間的功能布局。生態經濟區規劃能進一步發揮各自優勢區域的主體功能,進而實現人口、經濟與資源環境協同發展的長遠目標,成為推動城市協調發展的重要推手之一。就民生發展維度而言,民生是人民幸福之基、社會和諧之本,增進人民福祉、全面改善民生是中國社會發展的根本目的。促進改善民生作為流域沿線城市協調發展的關鍵任務,應該始終貫穿于協調發展的全過程,這樣才能促使更高質量的發展成果惠及廣大人民群眾(王亞男和唐曉彬,2022)。生態經濟區規劃不僅能提升居民生活水平,還能縮小城鄉居民生活品質差異,為推進沿線城市協調發展水平賦能(陳明華等,2020)。綜上,生態經濟區規劃既能夠提升沿線城市的主體功能,也有利于推進民生改善進程,但出于關注重心和實施過程中的差異性,生態經濟區規劃對城市協調發展兩個維度的影響不盡相同。由此,本文提出假說H1:
H1:生態經濟區規劃對沿線城市的協調發展水平具有顯著的帶動效應,且對主體功能實現和民生發展這兩個維度的影響效應不同。
雖然“兩湖”生態經濟區具備更高效的生態環境治理效能,能夠有效提升沿線城市的協調發展水平,但是根據要素稟賦論,資源稟賦存在差異的地區,其協調發展水平的提升速度也會出現異質性。對于不同地區而言,雖然可以通過政策、市場等機制促使區域資源有效聚集,但是各地區的初始發展條件以及資源整合能力具有差異,因此各生態經濟區的協調發展步驟也是截然不同的。此外,伴隨著我國漸進式的改革進程,由于其他先行政策所形成的“制度租”會不斷耗散(曹清峰,2020),“兩湖”生態經濟區對沿線城市協調發展的帶動效應也會隨著設立時間的變化而表現出較強的異質性。據此,本文提出假說H2:
H2:生態經濟區規劃所帶來的協調發展效應呈現出顯著的地區個體異質性和時間動態異質性。
三、研究設計
(一)協調發展水平測度
黨的十九屆四中全會提出形成主體功能明顯、優勢互補、高質量發展的協調發展新機制。協調發展原則的核心要求就是正確對待和處理環境保護與經濟、社會發展之間的關系,切實做到環境保護與經濟、社會發展的良性互動。因此,本文認為協調發展是指實現主體功能水平提升和促進民生發展的統籌規劃和同步實施,進一步改善人民群眾的生活水平和滿足人民對經濟、文化、社會和生態等方面日益增長的需要。鑒于此,本文選取主體功能實現和民生發展這兩個維度來衡量生態經濟區城市內的協調發展水平,取值范圍為0—1,越接近1則表示該生態經濟區城市內的協調發展水平越高。
本文根據國務院頒布的《全國主體功能區規劃》中對各地區發展的定位表述,選取經濟發展、科技創新、農業保障、生態保護和對外開放五個方面來表示各地區主體功能實現;根據十九屆四中全會提出的“把改善民生貫穿黨治國理政全部工作之中”要求,選取居民收入、教育投入、醫療衛生、文化建設和通信保障作為民生發展的指標維度,其中居民收人水平是衡量人民生活品質的基礎,教育水平和醫療水平分別是民生之基和民生之需,文化建設和通信保障則是人民群眾所關切的重要內容?;诖耍疚母鶕鷳B經濟區發展目標,借鑒楊萍等(2020)設置的協調發展評價指標體系,分別對主體功能實現和民生發展這兩個維度的權重值(0.5)進行分配。具體所涉及的指標含義如表1所示。
本文共選取江西、湖南和湖北三個省份的37個地級市為研究對象,研究的時間范圍為2004—2018年。參考王修華和關鍵(2014)的測算方法,分別對“兩湖”生態經濟區的協調發展水平進行測算,首先對各指標原始數據進行無量綱化處理,如下所示:
式(1)中,l表示第l維度,j表示第l維度下的第j個指標,xlj表示指標的處理值(0≤xlj≤1),Slj表示指標的原始值,max(Slj)和min(Slj)分別表示其最大值和最小值,取值范圍為[0,1]。對各指標采用無量綱化處理后,在各指標值與最優值的歐氏距離的基礎上,將各維度的距離結果進行整合,得到協調發展指數,計算公式如下:
式(2)中,CODl分別表示主體功能實現指數(l=1)與民生發展指數(l=2),max(CODl)為這兩個維度的最優值,COD為協調發展指數,該數值越大,表明協調發展水平越高;ω1和ω2分別為主體功能實現與民生發展兩個維度的權重,ω1=ω2=0.5,ωlj表示各具體指標的權重。
基于式(2),本文對“兩湖”生態經濟區的協調發展水平值(COD)分別進行測算①,歷年結果如圖1所示。由圖1可知,從2004年開始,“兩湖”生態經濟區的協調發展水平整體呈現波動上升的趨勢。雖然洞庭湖生態經濟區的協調發展水平始終低于鄱陽湖生態經濟區,但是二者之間的差距有所縮小。主要原因是,一方面,鄱陽湖生態經濟區建設的時間相對較早,這一政策優勢為所在流域的協調發展提供了更為有利的發展條件,諸如生產要素的擴張、生產效率的提升等,因此鄱陽湖生態經濟區的協調發展水平更高。另一方面,從地理位置來看,雖然“兩湖”同處于長江流域,但是鄱陽湖位于江西省北部,而洞庭湖地跨湖南和湖北兩省,由于跨省級行政區流域環境治理協同機制經驗,跨省級行政區之間的合作難度更大。因此,洞庭湖生態經濟區應借鑒相關跨省級行政區流域協調發展經驗,進一步提升其沿線城市的協調發展水平,進而提高洞庭湖生態經濟區的協調發展程度。
(二)模型設定與變量定義
本文在界定生態經濟區設立的年份時,依照國務院的批復時間具體到月份,若生態經濟區在上半年得到國務院批復,則將其設立時間視為當年;若在下半年得到國務院批復,則將其設立時間視為后1年。因此,本文認定鄱陽湖生態經濟區設立于2010年,洞庭湖生態經濟區設立于2014年??紤]到“兩湖”生態經濟區是分批設立的,本文參考相關研究(Beck等,2010),采用漸進雙重差分方法,設定回歸模型如下:
式(3)中,i代表城市(i=1, 2, …, 37),t代表年份(t =2004, 2005, …, 2018)。被解釋變量CODit為城市i在t年的協調發展水平,通過公式(2)測算得到。DIDit為解釋變量,其為雙重差分估計量,若“兩湖”分別在t年設立生態經濟區,則生態經濟區沿線城市i在t年及之后的年份中DIDit取值為1,否則為0。本文將設立生態經濟區視為一項準自然實驗,但由于生態經濟區規劃是以湖區為依據,最小的行政單位為區(縣)級,考慮到數據可得性等問題,在選擇實驗組時,將生態經濟區規劃范圍中包括的城市以及僅流經部分區(縣)的城市(共14個)②全部納入實驗組,控制組則是三省中完全不在生態經濟區規劃范圍內的城市。若DIDit系數β1顯著大于0,則假說H1得到驗證。此外,Xit為其他影響協調發展因素組成的控制變量,νi為城市固定效應,μt為年份固定效應,εit為誤差項。
關于控制變量Xit的選取,本文主要選擇如下4個變量:
1.政府環保支出水平(ENV)
政府環保支出水平是衡量政府提倡環保意愿的重要變量,用各城市的政府節能環保支出與一般公共支出之比衡量。有研究認為當政府的節能環保財政支出產生規模效應后,有利于降低環境污染程度。
2.人口密度(POP)
人口密度采用各城市的常住人口與土地面積之比來衡量。研究發現人口越密集的地區,其經濟活動也將更為頻繁(胡暉等,2020)。
3.固定資產投資水平(FIX)
固定資產投資水平采用固定資產投資額與地區生產總值之比來表示。研究表明固定資產投資這類資源要素是城市經濟增長的主要動力(張津瑞和施國慶,2019)。
4.產業高級化水平(SEN)
產業結構高級化是指由原來的以第二產業為主向以第三產業為主進行轉變,因此用各城市的第三產業產值與第二產業產值之比表示產業高級化水平。其比值變大表明第三產業相對于第二產業的規模變大,產業結構得到調整優化,即從高污染、高能耗、低附加值的產業模式轉向低污染、低能耗、高附加值的產業模式,大大減少環境污染問題(鐘茂初等,2015)。
本文所使用的數據均來源于《中國能源統計年鑒》《中國城市統計年鑒》和《中國環境統計年鑒》,缺失數據通過插值法補齊,最終得到37個城市2004—2018年的平衡面板數據。所涉及變量的描述性統計如表2所示。
四、實證結果及分析
(一)基準回歸結果
表3報告了基準回歸結果,其中列(1)僅控制變量DID以及城市與年份固定效應,而列(2)報告了所有變量的完整結果。結果顯示,變量DID系數在1%的統計水平下顯著為正,表明“兩湖”生態經濟區建設對沿線城市的協調發展水平具有顯著的帶動效應。所有變量均通過VIF檢驗,方差膨脹因子均小于10,表示變量間不存在共線性問題。
(二)異質性檢驗
1. 地區個體異質性檢驗
地區個體異質性檢驗結果見表4。鄱陽湖湖域的DID系數在1%的統計水平下顯著為正,洞庭湖湖域的DID系數至少在5%的統計水平下顯著為正,這表明生態經濟區建設對其沿線城市的協調發展水平均具有顯著的帶動效應。從數值大小來看,在控制其他變量的情況下,鄱陽湖湖域和洞庭湖湖域的DID系數分別為0.045 2和0.022 9,說明生態經濟區設立對鄱陽湖湖域協調發展水平的提升程度高于洞庭湖湖域,存在顯著的地區個體異質性,假說H2得到驗證。
2. 時間動態異質性檢驗
本文參考事件研究法,設定如下模型檢驗生態經濟區政策效應的時間動態異質性:
式(4)中,Dkit代表設立生態經濟區這一事件的虛擬變量。假定“兩湖”分別設立生態經濟區的年份為Zi,其所流經城市i所擁有的生態經濟區設立的年份也為Zi,令k = t-Zi,當k<-4時,Dkit =1,否則為0;依次類推,當k = -4,-3,…,7,8時,相應的Dkit = 1,否則為0;當k>8時,Dkit = 1,否則為0。
檢驗結果表明,當k = -1時,即從生態經濟區設立前1年開始,生態經濟區規劃對沿線城市的協調發展水平就開始呈現出顯著的帶動效應。這是由于從地方政府申請設立生態經濟區到國務院審批之間存在一定的時滯,在實際操作中地方政府已為建立生態經濟區提前開展了相關籌備工作,對當地協調發展水平的提升起到了積極作用,因此這一帶動效應出現的時間早于國務院頒布政策的時間。但總體而言,隨著時間推移,生態經濟區的設立對協調發展水平的帶動效應呈現出先變大后變小的特征,存在顯著的時間動態異質性③。
(三)穩健性檢驗
1. 共同趨勢假設檢驗
共同趨勢假設檢驗結果發現,在政策實施前4年,協調發展指數在統計上不顯著,表明樣本中實驗組與控制組城市在生態經濟區政策實施之前的協調發展水平不存在顯著差異,滿足共同趨勢假設。此外,從協調發展水平的動態變化趨勢(見圖1)可以看出,在政策實施后,“兩湖”生態經濟區的協調發展水平呈現出不斷增長的趨勢。
2. 采用PSM-DID方法進行檢驗
由于“兩湖”生態經濟區的設立時間分別是2010年和2014年,本文將樣本期內設立生態經濟區所流經的14個城市列為實驗組,通過PSM方法,按照1:1近鄰匹配方法,對實驗組進行逐年匹配。經過重新匹配后,不同變量的實驗組與控制組樣本均值差異的P值均在10%的統計水平下不顯著,并且實驗組與控制組樣本具有平衡性。經過PSM方法匹配后的回歸結果表明DID系數在1%的統計水平下仍顯著為正。
3. 安慰劑檢驗
本文通過隨機化實驗組與控制組的方式來進行安慰劑檢驗,并重復操作1 000次。檢驗結果表明,其系數分布在零附近且服從正態分布,協調發展系數的估計無偏。DID系數的均值為0.000 5,遠小于表3中的估計系數,表明生態經濟區的政策效應具有明顯的區位導向性,生態經濟區規劃顯著帶動了沿線城市的協調發展水平。
4. 替換控制變量
現有研究表明增加從事環保行業的從業人數有利于開展人力資本密集型的行業活動,同時抑制資本密集型行業的活動,從而不斷調整地方政府的財政支出結構(肖攀等,2022)。因此,本文選取節能環保從業人數占總從業人數比重(EPP)來替換現有控制變量中的政府環保支出水平(ENV)重新進行回歸。結果表明,DID系數始終在1%的顯著性水平下為正,EPP系數在10%的顯著性水平下為正,與本文結論一致④。
(四)協調發展的分維度檢驗
前文理論分析表明,實現協調發展不僅需與當地主體功能定位相吻合,還需要不斷增進民生福祉,提升人民群眾獲得感和幸福感是推進協調發展的最終目標(楊萍等,2020)。因此,本文分別從主體功能實現和民生發展兩個維度來考量生態經濟區規劃對沿線城市協調發展的帶動效應,繼續沿用公式(3)的思路,將協調發展水平(COD)分別替換成主體功能實現(COD1)和民生發展(COD2)作為被解釋變量,其結果如表5所示。
回歸結果表明,變量DID系數始終為正,且均在1%的水平下顯著,說明生態經濟區規劃對沿線城市的主體功能實現和民生發展都起到了顯著的促進作用?;貧w系數大小表明,生態經濟區規劃對提升民生發展水平的作用比主體功能實現的作用更加顯著??赡艿脑蚴牵龠M民生發展水平是實現我國區域協調發展的基礎動力,是生態經濟區規劃實施過程中的重點,只有不斷增進民生福祉、提高人民生活品質才能實現人與自然的和諧統一。另外,為進一步提升生態經濟區的主體功能實現水平,“兩湖”生態經濟區需優化其國土空間開發保護格局,通過不斷加強經濟發展、科技創新、農業保障、生態保護與對外開放這五個方面的力度,提升“兩湖”生態經濟區的整體協調發展水平。由此,假說H1得到驗證。
五、結論與建議
(一)研究結論
本文利用2004—2018年江西、湖南、湖北三省37個城市的數據樣本,基于漸進雙重差分方法,實證檢驗“兩湖”生態經濟區對沿線城市協調發展的帶動效應。研究發現:其一,“兩湖”生態經濟區的設立顯著帶動了沿線城市的協調發展水平。其二,“兩湖”生態經濟區的設立對其沿線城市協調發展水平的帶動效應存在顯著的地區個體異質性,對鄱陽湖生態經濟區的帶動效應比對洞庭湖生態經濟區的帶動效應更為明顯。隨著時間推移,“兩湖”生態經濟區的設立對協調發展水平的帶動效應呈現出先變大、后變小的特征,存在顯著的時間動態異質性。其三,生態經濟區規劃對民生發展水平的提升效應較其對主體功能實現的促進作用更為明顯。因此,“兩湖”生態經濟區沿線城市可重點加強經濟發展、科技創新、農業保障、生態保護與對外開放這五個方面的力度,進而提升其區域協調發展水平。
(二)政策建議
本文研究有助于探索大湖流域保護、治理與開發新經驗,對生態經濟區沿線城市走出生態與經濟協調發展的“新路子”具有重要的政策意義。第一,創新生態環境保護長效機制。各級政府要引導各部門干部樹立正確的政績觀,實現從唯GDP論到注重生態與經濟協調發展的有效轉變。同時設定污染物排放總量的生態紅線,建立大湖流域保護機制,將發展過程中的資源消耗、環境損失和生態效益納入綠色經濟發展考評體系,為環境稅費、生態補償、自然資源管理等政策制定以及公眾環境權益維護提供科學依據。第二,深化協調發展。加快構建區域統一市場,推進資源開發、產業合作、生態保護的合作共建,打破市場壁壘和行政、地域界限,深度融入長江經濟帶一體化發展,不斷擴大沿線城市間的全方位合作,實現互利共贏。第三,完善規劃實施機制。健全“兩湖”生態經濟區地方政府間的溝通協商機制,建立環境保護聯席會議制度,協商解決生態經濟區內重大事項,為“兩湖”生態經濟區建設創造良好的政策環境。同時建立統一的環境污染監測系統和信息公開平臺,提高社會公眾參與監督的積極性,防止政府監督“失靈”。
注釋:
① 將流經“兩湖”生態經濟區的城市每年的協調發展水平加總后取平均值得到。
② 南昌、景德鎮、九江、新余、鷹潭、吉安、宜春、撫州、上饒、長沙、岳陽、常德、益陽、荊州。
③ 限于篇幅,本文未報告該部分的檢驗結果,留存備索。
④ 限于篇幅,本文未報告穩健性檢驗部分的檢驗結果,留存備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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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趙偞貝/校對:張艷妮)
作者簡介: 劉佳琦,博士研究生,湖南大學金融與統計學院,研究方向:能源與環境經濟學。
施淑蓉,博士,副教授,湖南財政經濟學院財政金融學院,研究方向:計量經濟模型。
黎曉青,博士,講師,湖南工商大學經濟與貿易學院,研究方向:能源與環境經濟學。
袁鵬程,本科生,東北大學工商管理學院,研究方向:計量經濟模型。
基金項目: 湖南省自然科學基金項目“金融發展視角下中國OFDI對母國能源生態效率影響研究”(2022JJ30108);湖南省教育廳科學研究優秀青年項目“數智賦能驅動多元主體環境責任協同的機制與路徑研究” (22B0613);湖南省研究生科研創新項目“減污降碳協同對居民健康的影響研究”(CX202104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