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挪威的森林》中的互文留白研究

[摘" 要] 《挪威的森林》首次出版于1987年，是村上春樹最有影響力的作品之一。互文性作為20世紀60年代被提出的經(jīng)典后現(xiàn)代理論，對敘事學的發(fā)展產(chǎn)生了重要的促進作用。留白源自國畫技法，在文學作品中，作者使用留白技法將場景定格，進行懸置。留白加深了作品的層次，賦予情節(jié)韻味，給讀者留下了想象的空間，為讀者欣賞和解析作品提供開放性視角。村上春樹在《挪威的森林》中將“留白”和“互文”兩種技法結(jié)合，形成了一種具有獨特效果的互文留白技巧。本文對《挪威的森林》進行文本細讀，分析作品中互文留白的構成、特點和意義。

[關鍵詞] 《挪威的森林》" 村上春樹" 互文性

[中圖分類號] I06" " " " "[文獻標識碼] A" " " " "[文章編號] 2097-2881（2023）15-0030-05

互文性概念在20世紀60年代末由克里斯蒂娃提出，從此產(chǎn)生了一系列影響。不同研究者對互文性有著不同的定義，但擁有互文特質(zhì)的文學作品古已有之，中國古代的“用典”就與互文類似。“留白”作為從中國畫創(chuàng)作延伸到文學創(chuàng)作中的技法，起著言有盡但意無窮的效果。《挪威的森林》（以下簡稱《挪》）中有著豐富的互文文本，這些引用或者化用將讀者的目光引向了其他作品。村上春樹只是單純展現(xiàn)這些互文文本，對其援用沒有進行解釋，由此在小說的互文之處懸置出一個個亟待解答的留白。這種用法不是村上首創(chuàng)，比如在《麥田里的守望者》（以下簡稱《麥》）中，塞林格就借霍爾頓之口表達了對《了不起的蓋茨比》（以下簡稱《了》）的欣賞。但村上頻繁地在作品中使用互文留白，并形成一種較為完備的體系。留白將作者的意識和書中人物的意識連為一體，將理解作品思想的“鑰匙”以互文的方式交付到了其他作品之中。

村上深受歐美作家特別是海明威和菲茨杰拉德等人的影響，其文風明快簡練，同時也具有含蓄多義的東方意蘊。村上的小說有著鮮明的互文性，這一特點被眾多研究者發(fā)現(xiàn)，這些研究大致分為村上作品內(nèi)部的互文研究、村上作品與其他作家經(jīng)典作品間的互文研究，以及村上作品中文本與現(xiàn)實、歷史、音樂等泛文本的互文三類，而專門針對《挪》的互文性研究的文章較少。此外，相關研究更側(cè)重于對村上作品文本的互文現(xiàn)象進行歸類和整理，較少對其互文特點和意義進行分析。本文在已有研究范式的基礎上，運用文本細讀的方法，著重分析《挪》中互文之處的留白現(xiàn)象，試圖總結(jié)其特點和效果。

一、互文的作品——小說的線索

首先，在《挪》中，不同類別的作品成了故事發(fā)展的隱含線索，小說、歌曲貫穿《挪》的字里行間，這些作品輔助人物的塑造，推動故事的發(fā)展。比如當渡邊面對小林書店的文庫叢書時，他說：“我想讀的東西很少，大部分都已讀過。”該獨白是小說對其“愛好讀書”“閱讀量大”人物特點的進一步刻畫，同時也為其接下來選擇黑塞的《在輪下》做了鋪墊。《挪》中提及的作品大多屬于文學、音樂領域，其中，披頭士的音樂《挪威的森林》最為鮮明，“《挪威的森林》歌曲是理解作者、理解作品、理解作品主要人物之一直子的坐標。”[1]《挪威的森林》可以說是直子的個人角色的主題曲。

其次，文學作品也在構建渡邊的人物關系和暗示故事的走向上起到了關鍵作用。將《挪》中出現(xiàn)的具體文學作品與重要人物對應，可以得到如表（1）：

表（1）

人物： 與之相關的互文作品（其他作家） 與之相關的互文作品（村上自己的作品）

直子 《了不起的蓋茨比》 《螢》《昨天》《且聽風吟》等

永澤 《了不起的蓋茨比》 《奇鳥行狀錄》

綠子 《資本論》《在輪下》、歐里庇德斯戲劇 《1Q84》

玲子 《麥田里的守望者》《魔山》

“敢死隊” 《螢》《1Q84》《海邊的卡夫卡》《奇鳥行狀錄》等

其中，《了》一共在小說中被提及了10次，分別出現(xiàn)在小說的前中后部分，貫穿全文，前8次集中在一處，即第三章渡邊認識永澤的情節(jié)。渡邊和永澤（包括作者村上自己）都非常欣賞菲茨杰拉德，《了》甚至成為永澤交友的標準，他曾表示：“若是通讀三遍《了不起的蓋茨比》的人，倒像是可以成為我的朋友。”[2]渡邊和永澤從此時起開始有了交集。《了》被村上化用在小說的第六章，當渡邊在療養(yǎng)院的一座小山包上遙望直子開燈的小房間時，作者是這樣描寫的：“我（渡邊）久久地注視那若明若暗搖曳不定的燈光，就像蓋茨比整夜整夜守護對岸的小光點一樣。”這句話也是此段的結(jié)束語，作者沒有對其做進一步的闡釋，該處是《挪》非常典型的一處互文留白。

關于渡邊和綠子的相識，村上以大學的戲劇課作為背景，巧妙地安排了兩個事件促成了渡邊和綠子的交往：一是綠子向渡邊借課堂筆記；二是課堂被學生運動打斷。第一個事件的后續(xù)是綠子無法按時赴約歸還筆記，這是渡邊介入綠子世界、了解綠子故事的開端。當渡邊跟隨綠子去探望她父親時，有一處非常戲劇化的情節(jié)：綠子和護工都不在場，敘述舞臺上只有渡邊和綠子父親。渡邊向綠子父親講述自己因為戲劇課認識綠子的過程，提到歐里庇德斯戲劇的“機械降神”。機械降神使得結(jié)局圓滿，眾人皆大歡喜，但令人諷刺的是，現(xiàn)實中綠子的處境正與此相反。如果機械降神真的存在，綠子的痛苦甚至是直子、玲子和渡邊的痛苦都可以順利解決，但這種期望卻不可能實現(xiàn)。關于第二個事件，戲劇課被當時一度興盛的學生運動打斷，除此之外，在小說的第七章綠子問渡邊是否讀過《資本論》，并向渡邊提起自己曾參加過民歌興趣小組，綠子評價：“不料湊在那里的，盡是些道貌岸然招搖撞騙的壞家伙……”[2]而渡邊早在小說第四章就有和綠子評論類似的獨白：“于是我（渡邊）走到他們跟前，問他們何以前來教室而不繼續(xù)罷課，他們沒有回答，也無法回答。他們害怕因缺課過多而拿不到學分。此等人物居然也高喊什么肢解大學……如此卑劣小人，唯有見風使舵投敵變節(jié)之能事……這幫家伙一個不少地拿得大學學分，跨出校門，將不遺余力地構筑一個同樣卑劣的社會。”[2]相同的認識論和價值觀是他們相戀的前提。《挪》不像村上的其他作品那樣鮮明地將歷史與社會問題作為小說的中心主題來描寫，而是將社會事件作為背景或者展示人物思想的舞臺。《挪》以一個愛情三角故事為框架，內(nèi)里卻填充了豐富的主題。

關于玲子，在她剛認識渡邊時，她稱渡邊說話的方式與霍爾頓相似：“你這個人，說話方式還挺怪，是模仿《麥田里的守望者》里的那個男孩吧？”[2]但下文并沒有解釋玲子如此評價的原因，只是進行留白。類似的，玲子嗔怪渡邊將托馬斯·曼的《魔山》帶進療養(yǎng)院：“怎么把這種書特意帶到這地方來！”[2]村上只是用一句話簡單描寫了渡邊的心境：“給她（玲子）這么一說，我想可倒也是。”留下又一處不加解釋的互文留白。

二、村上作品之間的互文留白

像巴爾扎克安排伏脫冷在多部作品中出現(xiàn)一樣，村上的小說里也時不時會有同類型甚至相同的人客串。這些角色在性格、行為和價值觀上有著明顯的重合之處，比如渡邊、綠子就和《1Q84》里的天吾和青豆在性格和行為特點上非常相像，以及永澤在小說中的所作所為愈發(fā)和《奇鳥形狀錄》里的綿谷升相似。“直子”同樣出現(xiàn)在《1973年的彈子球》中，2014年出版的《沒有女人的男人們》中有一篇叫《昨天》的短篇小說，《昨天》的命名與《挪》一樣，同樣出自披頭士的同名歌曲。而兩部作品情節(jié)的類似更是讓讀者在《昨天》中處處看到《挪》的影子：“《昨天》中主人公木樽和他的女朋友慧理佳之間的微妙關系，同《挪》中渡邊和直子未嘗沒有相通之處。”[3]這些人物彼此呼應，形成了作品間的對話，以整體觀照的方式把握他們之間的聯(lián)系可以更清楚地理解其在單獨作品中行為的意義。

在作品中，還有一些“突然消失的角色”，例如“敢死隊”，“敢死隊”的消失就如同他的行為一樣奇特。“突然消失的角色”是村上筆下經(jīng)常出現(xiàn)的一類人，比如《1Q84》中主人公天吾突然消失再無影蹤的情人、《海邊的卡夫卡》中主人公失蹤的母親、《奇鳥行狀錄》里消失的久美子等。村上筆下人物的“消失”是具有特殊含義的文學存在，消失后的追尋也由此一同成為村上作品中常見的主題。小說對該類人的描寫是村上作品之間內(nèi)部互文的重要體現(xiàn)。村上的創(chuàng)作才能充分體現(xiàn)在他對作品中反復出現(xiàn)的一些主題的刻畫上，比如孤獨、死亡、戰(zhàn)爭、性愛、追尋等。此外，在村上的作品中讀者總能看到一些性格相似、行為趨同的人物（甚至直接有同一人物在多部作品間客串，比如牛河）。此類現(xiàn)象，一般被研究者作為村上作品內(nèi)部的互文現(xiàn)象而進行研究。在《挪》中出現(xiàn)的人物，同樣與村上其他作品刻畫的人物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比如，1983年出版的短篇小說《螢》就是《挪》的原型：“《螢火蟲》只有類似‘直子’的‘她’這一條線，只有三個人物‘她’，‘她’的戀人‘他’和‘我’，《挪威的森林》則增加了另一條線和重要人物‘綠子’”[1]“螢”是“敢死隊”送給渡邊的禮物，同時也是小說中重要的意象。將禮物送給渡邊之后，“敢死隊”就消失了。似乎將象征物“螢”交付給渡邊后，“敢死隊”在小說中的任務就完成了，他也由此“退場”，和直子之死一樣預示著過于“純粹”的人在這個世界是待不住的。不僅同類型的人物會反復出現(xiàn)，同類型的象征物也多次出現(xiàn)在村上的不同作品中，比如在《1973年的彈子球》中出現(xiàn)的“井”也在村上的《挪》《奇鳥行狀錄》等作品中多次出現(xiàn)。由此，如果想知曉村上筆下人物行為和物象的意義，讀者勢必要將這些跨作品的、共通的主題或是線索串聯(lián)起來理解，進行綜合的分析。這些跨越數(shù)年甚至數(shù)十年時光，出現(xiàn)在村上不同作品里的共同元素彼此對話、互為補充，形成了村上獨特的后現(xiàn)代式的象征意群，成為劃分村上作品中現(xiàn)實與朦朧界限的關鍵。

三、《挪》中互文留白的意義

在《挪》中村上以直接引用和間接化用的方式留下了四處對情節(jié)發(fā)展非常重要的互文留白。按照出現(xiàn)的順序，這些留白涉及的作品分別是《麥》《魔山》《了》《在輪下》，作者借用這些作品中人物的行為和去向來暗示自己筆下人物的選擇和結(jié)局。本節(jié)論述的四處互文留白便是將村上的《挪》導向其他作品的入口。本節(jié)便嘗試揭示這些留白所承載的引申意義。

關于《麥》：全書中《麥》一共出現(xiàn)了兩次。第一次是在第四章，綠子向渡邊表示了對自己家書店“品味”的失望：“沒有《戰(zhàn)爭與和平》，沒有《性的人》，沒有《麥田里的守望者》。這就是小林書店，這爛攤子……”[2]而第二次，就是上文提到的玲子對渡邊所說的那句帶有互文性質(zhì)的留白。到底什么是《麥》里男孩的說話風格？有學者認為，霍爾頓式的語言“具有典型和平凡的特征又有個性色彩……霍爾頓使用的語言是受過教育的青少年的口語……塞林格經(jīng)過提煉與夸張并夾雜一些青少年常用的粗話與臟話，使之具有典型性，賦予這種語言強烈的個性……讀者像是在酒吧或火車上遇到了一個健談的人一樣親切自然給人以真實感……”[4]在玲子對渡邊進行評價之前，渡邊說的話并不多。比起語言，事實上，渡邊的性格更與霍爾頓相像。結(jié)合渡邊在《挪》中整體的行為和表現(xiàn)進行評析，渡邊的性格特點其實更類似《了》中的尼克：話不多且簡短，但真誠坦然，不會避諱被詢問的問題，給讀者一種誠實“地道”的整體印象。因此，玲子對渡邊的評價，實際上反映的是作者村上對其筆下人物的一種喜愛和期待。《麥》首次出版于1951年，比村上出生的1949年早兩年。在自己的多部作品中，村上都表達過對學校教育的厭惡和失望，比如在2015年出版的《我的職業(yè)是小說家》中，村上就提道：“我對學校這種‘制度’實在喜歡不起來……幾乎所有的課程都味同嚼蠟……我寄望于學校的，只是‘不要把擁有想象力的孩子的想象力扼殺掉’”[5]。《麥》盛行于日本時正值村上的學生時代，霍爾頓“不接受父輩的價值觀，厭惡一般的社會習俗，對周圍虛偽作假的行為極端鄙視……他批判學校的教育，批判文化的庸俗”[6]。塞林格在書中批評的內(nèi)容使村上感同身受，并深有感觸。在直子死后，和霍爾頓一樣，渡邊也經(jīng)歷了出走、追尋和回歸。可以說，渡邊既是村上自己的“霍爾頓”，也是村上對19世紀六七十年代乃至現(xiàn)今教育、社會問題反思的代言人。

關于《魔山》：該書出版于1924年，是諾貝爾文學獎得主托馬斯·曼的代表作。《魔山》和《挪》兩本書都有著細致入微的心理刻畫，以及濃厚的象征意味。玲子對該書感到緊張的原因有二：一是書本身的內(nèi)容對于心理障礙患者本就敏感脆弱的思想來說是巨大的負擔。《魔山》作為一部思想內(nèi)涵深刻的小說，涉及大量人物對政治、哲學的思考以及對悲劇、苦難的反思。復雜的思想內(nèi)容會引起患者的混亂和痛苦。二是《魔山》的情節(jié)發(fā)展對直子和玲子在療養(yǎng)院的生活有著密切的指涉意義，精神療養(yǎng)院對兩部作品來說都是重要的場景。“魔山”一詞是對小說中療養(yǎng)院所在地的稱呼，而療養(yǎng)院同樣是《挪》這部小說重要的情節(jié)展開地。《魔山》的主人公漢斯在療養(yǎng)院期間思想混亂、意志消沉，充滿了孤獨和痛苦，這樣的精神折磨持續(xù)了七年。而在渡邊前往療養(yǎng)院探望直子時，玲子也已經(jīng)在這里待了七年。戰(zhàn)爭的到來和思想的頓悟是漢斯下山的推力和契機，《魔山》里漢斯的結(jié)局或許也是對玲子之后走出療養(yǎng)院的暗示。對玲子來說，直子之死便是其走出療養(yǎng)院的契機：“阿美寮”里的朋友已經(jīng)死去，療養(yǎng)院已經(jīng)不再是一個可以逃避的治愈之地，這里只剩下傷心和痛苦。玲子選擇走出自己的“魔山”。

關于《了》：不管是情節(jié)內(nèi)容的相像，還是敘事技法的類似，《了》對《挪》產(chǎn)生的影響是明顯且深刻的。事實上，研究者也經(jīng)常就兩部作品在主題、敘述和象征等角度的異同進行比較研究。本節(jié)著重對文中《了》互文留白的意義進行分析。村上安排渡邊像蓋茨比一樣守望綠燈，但渡邊就敘述功能來說與《了》中的尼克更類似。因此在《挪》中，渡邊實際上是《了》中蓋茨比和尼克兩個人物的融合。綠燈作為一種象征，本身已經(jīng)成為理想化的符號，真實的黛西庸俗物質(zhì)，慢慢被金錢腐蝕，已經(jīng)不再是當年蓋茨比曾經(jīng)的靈魂伴侶了。綠燈本身是一種信仰，承載的是蓋茨比、尼克和渡邊善良和真誠的愛。而當這種青年心中無比純潔和崇高的信仰遭到毀滅或者玷污的時候，人物會陷入深重的精神痛苦，以至于做出決絕但勇敢的選擇。由此，尼克在蓋茨比死后離開了充滿污濁氣息的東海岸，渡邊因直子自殺而悲傷得不能自已，繼而選擇和《麥》中的霍爾頓一樣出走。在初美自殺后，渡邊撕碎了永澤的信，選擇與他絕交，此時永澤的行為已經(jīng)和《了》中的湯姆·布坎南夫婦沒什么不同，他們害死了蓋茨比（初美），侮辱了尼克（渡邊）對美好的期待和向往。如果沒有對《了》的思想和主題進行一定的理解和感悟，讀者對于渡邊在《挪》中一些行為的動機可能會產(chǎn)生疑惑。《了》是理解《挪》人物思想和行為的重要“前文本”。互文留白使得多部作品在對話中給予讀者美的賞析和共鳴。

關于《在輪下》：本書出版于1906年，同樣是一本德國小說，作者黑塞結(jié)合其自身經(jīng)歷創(chuàng)作了這部涉及青少年精神心理的、擁有豐富主題的作品。和《麥》一樣，《在輪下》同樣涉及青少年教育問題，以及伴隨教育問題而衍生的時代精神、個人價值和追求等社會問題。主人公名字同樣是漢斯，他成就斐然，被認為是神童。過大的課業(yè)壓力和過重的精神負擔遍布《在輪下》的字里行間，在故事的結(jié)尾，漢斯身心不堪重負，患上了神經(jīng)衰弱，無法繼續(xù)學業(yè)，最后成為他老師口中淪落于“輪下”的一批人，這結(jié)局令人痛心、引人深思。漢斯真正的朋友赫爾曼則是一個“霍爾頓式”的人物，他蔑視功名，向往自由，桀驁不馴，反對經(jīng)院教育，甚至因此被老師敵視。終于有一天，赫爾曼于“森林”中“消失”。渡邊在小林書店閱讀《在輪下》的情節(jié)發(fā)生在《挪》的第九章，直子的結(jié)局其實已經(jīng)通過《在輪下》有了暗示。在《挪》中，玲子被精神疾病改變了一生，不斷地掙扎與淪陷。直子和姐姐都選擇自殺來結(jié)束了自己原本具有無限可能的人生，只為從無盡的精神痛苦中得到解脫。漢斯天資聰穎，成績優(yōu)異，但巨大的壓力和險惡的人際關系使其身心俱疲，直至崩潰。直子有著和霍斯頓、兩個漢斯（《魔山》里的漢斯和《在輪下》的漢斯）、赫爾曼類似的巨大的精神壓力和痛苦，隨著時代的發(fā)展和社會的進步，青年的教育問題、精神方面的問題不但沒有解決，反而變得更加嚴重。直子這樣天真純潔、善良，像“精靈”一樣的個體是難以生存下去的，死亡對其反而是一種解脫。“老實說，那是故事要求我那么做的，作為我，除此實在沒有別的辦法。”[2]

四、結(jié)語

《了》《麥》《魔山》《在輪下》都談及了青（少）年的精神、心理問題，四部作品探討的主題相同。村上選擇將這些文本在《挪》中進行“鑲嵌”，本質(zhì)上是村上向內(nèi)尋求答案的文學探索之路的體現(xiàn)。村上的《挪》充滿了對人的心理和社會問題的關切，他挖掘和控訴時代、社會的黑暗及弊病，試圖從苦難之中尋求人之為人的尊嚴。《挪》以互文留白的方式借用多部作品來衍生小說的內(nèi)涵，在內(nèi)容上，互文的作品起到了暗示和呼應的效果，從結(jié)構上增加了文本的層次性，使得《挪》可以借助其他經(jīng)典作品的輔助表達出豐富但不雜亂的主題（比如對青年人心理疾病的關切和對歷史的反思）。村上在作品中頻繁使用的互文技法是構成其小說風格的重要元素，也是讀者和研究者理解其作品思想和意義的關鍵。

參考文獻

[1]" " 杜靜波.讓少男少女流干紅淚的小說——村上春樹《挪威的森林》作品分析[J].學術交流，2010（8）.

[2]" "村上春樹.挪威的森林[M].林少華，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18.

[3]" " 村上春樹.沒有女人的男人們[M].林少華，等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15.

[4]" " 李健.“霍爾頓式語言”與巧妙靈活的敘事風格——《麥田里的守望者》寫作技巧淺析[J].黑龍江教育學院學報，2008（9）.

[5]" " 村上春樹.我的職業(yè)是小說家[M].施小煒，譯.海口：南海出版公司，2017.

[6] 梁艷君.解構《麥田里的守望者》中霍爾頓“反英雄”形象[J].中央民族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9（6）.

（特約編輯：孫麗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