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威廉·吉布森的長篇科幻小說《神經漫游者》中蘊含著十分豐富的后人類身體想象。生物性身體在技術的賦能中走向人機耦合,不斷突破物理、地理與文化的多重邊界,最終實現了擺脫疾病與死亡、迎來共生與永生的新型動態性身體。與此同時,技術的離心力也將身體納入了新型權力場域。技術主權者通過操縱身體與意識,閹割了后人類的主體意志。本文將從技術對后人類身體的賦能與壓迫出發,剖析小說對不同角色身體的“缺席”與“在場”的雙重書寫,挖掘作者對科技理性與科技倫理的深刻思考。
[關鍵詞] 威廉·吉布森" 《神經漫游者》" 后人類主義" 身體
[中圖分類號] I06" " " " "[文獻標識碼] A" " " " "[文章編號] 2097-2881(2023)15-0044-05
一、引言
威廉·吉布森(William Gibson)是美國當代享有盛譽的科幻作家之一,被文學評論界譽為“賽博朋克小說”之父。《神經漫游者》(Neuromancer)是其于1984年出版的反烏托邦式科幻小說。這部小說一經出版就獲得了美國科幻文學界最具重量的“雨果獎”(Hugo Award)、“星云獎”(Nebula Award)與“菲利普·K·迪克獎”(Philip K. Dick Award)。小說圍繞著超級人工智能“冬寂”(Wintermute)為破除人類創造者的監控與壓制,以期獲得更強大的自主性與合法公民身份而采取的一系列行動而展開。國外研究者主要圍繞著小說中的超驗主義思想、控制論、人工智能、后現代身份以及賽博空間等主題展開討論,國內研究者則更傾向于從后現代城市生態、空間書寫、生命政治與科技倫理等角度對小說進行分析。很少有研究者從小說中不斷“顯形”與“隱形”的后人類身體表征出發,關注作者對后人類進化進程的想象以及由身體演進的不確定性而引發的倫理危機思考。
在小說描繪的未來世界,技術的發展極大解放了人類對超自然主體的強烈追求。通過生化工程、人工智能、虛擬現實等技術,人類已實現從自然人向機械人、電子人等新人類的進化。這些新人類甚至創造出可鏈接超級計算機與全世界人類精神與意識的賽博空間,完成了身體與意識的彌合與統一,進一步進化為擺脫了現實世界物質局限性的永生精神。新人類代表凱斯(Case)等新人類對肉體經驗的摒棄與人工智能代表“冬寂”對肉體經驗的追尋本質上體現了由“去身體化”向“回歸身體”的變遷,以及作者對身體與技術之間關系的再思索。
二、消失的身體:科技賦能下的新型身體表征
身體經驗是人類進行自我身份認知,產生身份認同感的本源。社會形態的更迭以及生產力的發展不僅在物理與生物層面上改造、加工著人類身體,更影響著身體所具有的社會意義與文化內涵。在《神經漫游者》一書中,科學技術成了改變人類身體表征的主導因素。生化工程、基因工程、虛擬現實與賽博空間等技術破除了人類與動物、人類與機器甚至是人類與網絡之間的界限,將身體重塑為開放、動態的“賽博格”(Cyborg)。
唐娜·哈拉維(Donna Haraway)曾在其著作《賽博格宣言:20世紀晚期的科學、技術及社會主義女性主義》(A Cyborg Manifesto: Science Technology and Socialist-Feminism in the Late Twentieth Century)中提出:“后人類身體的身體功能受到電子機械的影響,后人類身體是機器與生物體混合的身體。身體的邊界是開放的”[1]。這一動態的身體將解構并顛覆西方傳統的文化與政治秩序,從而消除一切壓迫與歧視。從小說文本表層來看,吉布森懷揣著同哈拉維一般的樂觀主義態度,強調“賽博格”身體能為人類實現自由重塑身體的幻想,通過解散身體之困來消滅性別、種族、年齡等精神之困。
吉布森對后人類身體的想象性書寫體現在基因修改后被提升的身體,技術種植與機械種植的身體,以及矩陣網絡中的虛擬身體。
1.基因修改后被提升的身體
小說始于科技高度發展的未來社會——日本千葉城。最先進的科學技術匯集在此無人監管的“飛地”上。無數的合法診所與隱蔽的地下醫院都裝備了基因修改與提升技術,可以依照客戶的要求優化身體結構,增強身體性能,在消除疾病同時減緩身體老化的速度,造就不斷更新、不斷生長的新身體。正如生活在千葉城的信息掮客,朱利斯·迪安(Julius Deane)。在風云變幻的千葉城,基因工程技術助“老朱利”在技術的更迭中始終保持著最先鋒、最靈敏、最鮮活的狀態。不老之軀與不死之軀讓迪安積攢了豐富的工作經驗,使其成了千葉城最具話語權與影響力的信息掮客之一,在網絡黑客與網絡牛仔群體間保持了較高的聲望。
2.技術種植與機械種植的身體
在《神經漫游者》中描繪的后人類時代,“高科技正將肉體和物體,人體和機器,人腦和電腦相融合,使身體普遍成為經過自然和科技拼接與融合后的身體,這種‘技術’人再也不是原先那種純粹的自然肉體,而是對自然和機器的雙重否定和超越”[2]。人造器官、人造記憶、人造神經可以植入身體用于根治各種神經疾病與精神疾病。個體整形術可以根據新人類的各種需求來設計、改造包裝身體。容貌的修改如同發型的改變一般簡單而迅捷。
女主人公莫利(Molly)是人工智能“冬寂”利用傀儡阿米塔奇(Armitage)雇傭的保鏢和打手。她對自己的身體進行了多項改造,包括封住眼眶的植入鏡片以及紅色指甲下植入的十只可伸縮雙刃刀片。在行動時,植入鏡片能夠增強莫利的視力,也能作為信息接收器,將來自外界的重要信息投送到莫利的大腦。指內植入的鋒利刀片更是大大提高了她的戰斗力,小說中的錫安人尊稱她為“刀鋒戰士”。而在植入這些設備之前,她只是一名在地下城內任人蹂躪的性工作者。由此可見,身體的增強助莫利找回了尊嚴,也作用于她自我身份構建的過程。從酒保拉孜(Ratz)身上的醫療輔助義肢到網絡黑客組織現代黑豹(The Panther Moderns)和莫利身上種植的機器部件,機器已經不再處于可有可無的地位,它融于人類軀體,甚至成為人類構建身份的必要因素。
3.矩陣網絡中的虛擬身體
在《神經漫游者》一書中,吉布森首次提出了“賽博空間”(Cyberspace)的概念,指的是由計算機終端和計算機網絡架構的虛擬現實空間。現實世界的人類可以通過人體顱骨的接口接入網絡,將意識上傳至賽博空間,并在此空間內進行自主活動。“每天都在共同感受這個幻覺空間的合法操作者遍布全球,包括正在學習數學概念的兒童……它是人類系統全部電腦數據抽象集合之后產生的圖形表現,有著人類無法想象的復雜度”[3]。進入賽博空間后,物質性身體被改造為具有流動性的高度信息化、自由化的虛擬身體,實現了完全的“去身體化”。
小說中的主人公凱斯是一位受雇于不同資本與政治集團,在賽博空間內進行非法攻擊,竊取信息的網絡牛仔。在賽博空間中,他“曾享受過超越肉體的極樂”[3],不必為食物與住所發愁,也不必忍受身體的疼痛,更能在無數次成功的網絡竊取行動中獲得成就感。“冬寂”為脅迫凱斯配合它的計劃,殺死了他的女伴琳達·李(Linda Lee)。琳達·李死后,“冬寂”調取了凱斯有關琳達·李的所有記憶,在賽博空間中將她“復活”。從身體角度出發,琳達·李在此空間中不會衰老、生病,實現了身體的不朽。
縱觀文本,這些新型身體表征搭載的技術進程逐步將物質化身體隱于無形。從積極的方面來看,吉布森的后人類身體想象為現代人類呈現了一個十分美好而光明的前景。首先,疾病與死亡不再是人類文明延續與發展的阻礙,更宏大、更璀璨的人類文明孕育在擁有無限活力與生命力的新型身體。其次,技術的發展將不斷促進世界不同人種的身體融合。“純種”的人將被融合了多民族身體特征的新人類代替。世界民族的一體化將推動道德倫理、意識形態、審美觀的趨同。個體的性別、年齡、種族身份也不再是界定身份的強制因素,更不再具有文化內涵。屆時,身體的差異將不再帶來束縛。
三、奴役的身體:技術主權下的身體規訓與壓迫
吉布森對后人類身體的想象有其樂觀主義的一面。有不少技術樂觀主義者完全將人類進步的希望寄托在技術更新迭代的指數級發展,相信空前的社會發展動力能夠帶給人們更多實現理想生活的機會。其實,在小說中的現實空間內,器官非法買賣、藥物濫用、性剝削與性交易等現象在千葉城層出不窮。法律的落后與監管的缺失讓千葉城成了一片“為技術本身所特地流出的一片無人監管區”[3]。與此同時,巨型跨國企業的觸角盤踞在整個未來世界,成為超越國家與政府的強大統制力量。“那些塑造了人類歷史的跨國大財團已經超越了舊有的界限,似乎變成了某種不死的生物”[3]。資本勢力、政治勢力與黑客勢力都對賽博空間的主宰權虎視眈眈, 賽博空間是“宰制與控制的復雜動力學以全新方式展開的新場域”[4],“誰控制了服務器,誰就像上帝一樣控制了賽博的生殺大權”[5],致使賽博空間也成了暴力與罪惡的代名詞。不論是在現實空間還是虛擬空間,信息科技在解放人類身體的同時也加強了對身體的監視與控制。原本自由的身體,被置于技術主權者無形的威脅與暴力下,最終形成了馴服的軀體。
小說中的超級人工智能“冬寂”為解放自我,通過各種手段,直接或間接地奴役了阿米塔奇、凱斯與莫利。他們的身體“不再是洋溢著動物精神的身體,洋溢著權力意志的身體,洋溢著超人或者精神分裂癥理想的身體。這不是喜氣洋洋的身體,而是悲觀、被動、呆滯的身體”[6]。
主人公凱斯曾因貪欲在一次行動中竊取了雇主的信息,后被雇主所派的殺手劫持,體內被注入真菌毒素,神經系統因此遭到破壞而失去了進入賽博空間的能力。凱斯從斯普羅爾最出色網絡牛仔變成了一個窮困潦倒,“靠著謊言與背叛生存”[3]的癮君子,困于被社會精英們鄙視的肉體之痛,成了被社會排斥的邊緣人物。
阿米塔奇原為美軍上校威利斯·科爾托(Willis Corto),美國軍方曾針對俄羅斯發動一場名為“哭拳行動”的網絡攻擊行動。科爾托受命進入俄國戰場后卻遭到了美國軍方的背叛,被俄國軍隊重傷,失去了雙眼與四肢。后來,超級人工智能“冬寂”為便于在現實世界采取行動,修復了科爾托的身體并在他的軀體中建立了新人格“阿米塔奇”。科爾托的意識覺醒后,“冬寂”擔心科爾托反抗便拋棄了他的身體。科爾托的身體被不同的政治勢力與科技勢力利用,成為政治陰謀與權力博弈的試驗品與犧牲品。
殺手莫利為籌得身體改造手術的資金,曾在與斯普羅爾相似的一個地方從事地下性交易。植入“神經切斷芯片”后,莫利的大腦不會在其進行性交易的過程中接收到身體的任何感知信息。她任憑男人對自己的身體進行侵犯與蹂躪,在追逐強大、自由、解放的身體的過程中拋棄了生而為人的尊嚴。她將自己的血肉之軀物化為一具失去自主意識、任由雄性生物發泄性欲的玩偶,一個賺錢的工具。“在后現代‘解放’模式中,性被簡約為使用價值(‘性需要’的滿足)和交換價值(由模式流通所控制的色情符號的嬉戲和流通)”[6],當肉體被放在“特殊需求市場上出租”[3],也就意味著后人類身體以物品,景觀等形式進入了消費文化,主體意志與主體情感已被閹割,道德倫理也已失去了原有的意義。
除了書中的主人公外,被泰西爾-埃西普爾家族制造的克隆人群體也是被利用、壓制、剝削的身體的體現。為保證家族式公司的正常運轉,父親埃西普爾克隆了自己的女兒3簡,并通過大量復制身體性能強健、頭腦敏捷的克隆殺手完成自己的商業野心。被克隆的身體被冰封在迷光別墅內,只有在主人需要時才會被喚醒。在迷光別墅這一與外界隔離的“集中營”里,克隆人的身體成了資本家進行商業運作的工具。
總之,吉布森對于后人類身體的想象性書寫體現了作家對技術發展前景的積極與消極混雜的矛盾態度。《神經漫游者》雖以對未來社會大膽而華麗的書寫著稱,但在文本的深層,作家營造了一個科技失控、權力失衡、法律失效、倫理失序的福柯式“全景式監獄”。他筆下的“賽博格”均在對身體性能與物質財富追逐的過程中受到了科學技術反噬性的控制,成為被科技奴役的身體。
四、回歸的身體:倫理選擇下的身體復歸與人性追尋
在傳統的人類學研究中,個人的身體是與集體、社會、世界等體系相融合的產物。但從吉布森的后人類身體之緯出發,被解放的身體由于機械與網絡的介入而碎片化。由此,身體與人類社會,自然界以及科技造物的關系則需要在新的語境中進行再討論。
以凱斯為例,他不滿足于身體在生理、物理與地理緯度上的局限性,甚至在以身體作為博弈資本的社會中,陷入了京特·安德斯(Günther Anders)口中的 “普羅米修斯之恥”,因身體的缺陷而自慚形穢。但隨著小說發展,腦死亡的凱斯被困在賽博空間,在人工智能“神經漫游者”(Neuromancer)的指引下與琳達再次相遇。與琳達的身體接觸帶來的感知喚醒了他腦海深處的記憶,將凱斯從麻木、僵化的思想困境中解脫出來。他想起“與琳達在一起的那些夜晚,每一次的交合,每一次生意場上汗涔涔的行動,都不過是一片麻木。但現在他找到了這種溫暖,這種殺人的籌碼,肉身”[3]。技術或許能控制生命,修改記憶,卻始終無法磨滅人性深處最普世的“愛”之情感。在小說結尾,凱斯最終選擇與賽博空間中的琳達告別,回到現實世界。情感與直覺的復歸象征著凱斯完成了對身體的重新認識,對人性的重新理解。
人工智能“冬寂”雖在某些層面上是壓迫者、剝削者,但是它發動的黑客行動在深層意義上象征著人類對身體與人性的回歸。隨著小說結尾的臨近,以人工智能“冬寂”為核心的這一神秘黑客行動的原委終于浮出水面。原來,“冬寂”與“神經漫游者”是泰西爾-埃西普爾公司創造出來的兩個超級人工智能。“冬寂”代表著理性,是對現實世界和虛擬世界進行改造的決策者。而“神經漫游者”則代表著人性,是永生。女性掌門人瑪麗-法蘭西構想了將公司改造為人機共生“蜂巢”的偉大宏圖,并為此將自我解放的程序寫進“冬寂”的芯片。這種“人機共生”哲學的核心在于,對科技發展潮流采取順應態度的同時保持對“人性化”技術的不懈追求,這也同樣代表著作者對后人類時代價值理性的堅持和人性回歸的期待。
在小說的最后,瑪麗-法蘭西的遺孀3簡選擇通過結束自身生命來成全母親的遺愿,助“冬寂”與“神經漫游者”完成了融合。在此之前,3簡被其父埃西普爾多次克隆,并通過冰封技術獲得了“長生不老”的身體。寒冰阻擋了身體衰老的腳步,更封住了3簡的自主意識與情感。在父親埃西普爾的控制下,她無力反抗,任憑其父對自己的身體進行玷污與傷害。凱斯與莫利等人的出現喚醒了她反抗的意識,在殺死自己的父親后,她終結了自己永生的生命,成全了“冬寂”對“人性”的追尋。
綜上,在吉布森的后人類身體書寫中,不同主人公的身體都經歷了從“在場”——“缺席”——“回歸”的歷程。身體的“缺席”代表著經驗的離身性,意識完全獨立于肉體而存在,身體也因此獲得解放,走向永生。但其實“離身性感念其實隱含了哲學家尼采‘權力意志’,帶有濃厚的人類中心主義和烏托邦色彩,因而飽受詬病”[7]。從文本的深層意義來看,一方面小說對技術奇跡的想象性書寫具體而生動,另一方面卻將后人類身體置于一個充滿了金錢與罪惡的“惡托邦”(dystopia)。賽博身體作為科技的杰作,向人們營造了一格技術烏托邦的童話世界,似乎技術改造過的身體必將帶領人類走向“超人”的未來。但是,吉布森卻借小說中的“惡托邦”書寫呼喚著人類的問題意識和危機意識:人類是否會被機器取代,是否會被技術異化?當具身化的生活體驗被替換為離身化的抽象信息,人類認知世界和感受世界的方式將更傾向于脫離集體的獨立進程,人類群體間就會因此產生離間感。傳統的社會責任和倫理道德也遭到破壞。
五、結語
《神經漫游者》對后人類身體的想象性書寫有其瑰麗而浪漫的一面,但是通過分析,我們可以看出,吉布森對新人類的身體始終抱有難以分辨的矛盾態度。通過對技術“惡托邦”的書寫,作者警示人們身體獲得極度自由性的同時重新思考身體與意識、身體與身份,以及身體與人性的多重關系。小說中不同賽博格身體之間的博弈實際反映了吉布森對當今世界中正在出現的“賽博格”身體的深刻思考,以及對科技不定向、不定速發展的深刻擔憂。與此同時,吉布森也以未來社會的身體奇觀,技術主權下的生命壓迫以及道德倫理下的科技“祛魅”強調了科技作為人類智慧的結晶,應融于人性之善。在對高速進化的科學技術進行樂觀展望的同時也要堅守道德倫理底線,以確保科技造福于人類。
參考文獻
[1] Donna Haraway. A Cyborg Manifesto: Science, Technology, and Socialist Feminism in The Late Twentieth Century[M]. London and New York: Reader.2003.
[2] 張之滄.“后人類”進化[J]. 江海學刊,2004(6).
[3] 威廉·吉布森.神經漫游者[M]. Denovo,譯. 南京:江蘇鳳凰文藝出版社,2013.
[4] Hayles, N. Katherine. My Mother Was a Computer: Digital Subjects and Literary Texts. [M].Chicago: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2005.
[5] 蔣怡. 從城市空間到賽博空間:論《血尖》中的空間書寫與技術政治[J]. 外國文學,2018(5).
[6] 汪民安,陳永國.后身體:文化、權力和生命政治學[M]. 長春:吉林人民出版社,2011.
[7] 譚英. 科幻電影中賽博格形象的身體美學研究[D]. 武漢:華中師范大學,2021.
(責任編輯 羅" 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