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失蹤

“過去兩個月，墨城接連發生三起失蹤案件，周京京是第三名受害人。大家看一下他們的基礎資料。下一頁。”

高賽語音操控系統翻頁，充作幕布的墻面顯示出三張半身照以及照片下方對應的個人信息，一個是網約車司機（林X東），一個是街道辦事處的工作人員（杜X峰），一個是網絡銷售（周京京），年紀分別是51歲、32歲和25歲。

“目前來看，三起案子有諸多相似之處：首先，都是男性，姑且算青壯年吧，畢竟70歲才到法定退休年齡；其次，案發現場沒有找到任何可疑的指紋和腳印，作案手法一致；最后，也是最直觀的一點，三人的信息流都被黑了，‘M世界’開屏頁面是一幅門形圖案。”高賽匯報道。

“這個‘門’是什么意思？”發問的是駱梁，副局長，主抓業務，今天的會議由他召開，負責收聽報告和給予指示。

“目前還不清楚，技術部門正在攻關。”高賽回道。

“案發地點周圍的監控調取沒有？”

“調了，跟前面兩起案子一樣，警方的監控系統沒有發現與失蹤人員相關的影像。”高賽如實回答。

“怎么可能？”駱梁向后靠了靠，椅子與地面擦出聲音，像一聲尖利的質問，“現如今，天網差不多籠罩所有公共區域，除非犯罪分子上天入地或者隱身，否則怎么可能抓不到畫面？這個解釋不通吧？”

“我們也覺得不可思議，但事實如此。”高賽聳聳肩，表示盡力了。

最近幾年，天網不斷完善和升級，許多罪行無處遁形，只要鎖定某人的臉龐，就可以通過面部識別系統將其從茫茫人海中挖出來，問題就在于，三名失蹤人員好像變了一張臉，成為“漏網之魚”。隨著計算機識別人臉的技術突飛猛進，再也不用人工檢索；兩者幾乎不是一個量級，以前需要十幾個人盯著屏幕干十幾個小時的工作，計算機只消幾秒鐘就能搞定，而且更加準確。所以高賽能理解駱梁的疑惑和氣憤，這也正是三起失蹤案最離奇的地方。

“沒錯駱局，我們還調取了三名被害人公司和住處附近的監控。你猜怎么著？”邢永卿替高賽分擔了駱梁的火力。

“這時候就別賣關子了。”駱梁催邢永卿快說。

“空白。我們把失蹤人員的信息輸入警方系統，就沒有記錄到一幀與其相關的視頻，不僅僅是失蹤后沒有，以前也一樣，就好像他們從來不存在過。”邢永卿說，“就拿最近這起案子來說。我們跟周京京的同事核對過，5月11日他去了公司，一切如常，從5月12日開始，他就沒來上班。監控系統卻沒有周京京公司和小區的中檢測出他的身影，我們看了監控畫面，只有他被刪除了。5月11日晚周京京的確從公司離開，回到家里，之后就不翼而飛，沒有出現在任何監控畫面中。其他兩位失蹤人員的情況也是如此。如果我們把監控系統比喻成一篇文章，他們三個人就像被空白替換了。”

“按照你說的，這些失蹤人員都憑空消失了？”駱梁問道。

“監控肯定被黑了，我們已經聯系技術部門去修復。”邢永卿說，“除了周京京，另外兩名失蹤人員都是有家室的，失蹤時，同住人員絲毫沒有察覺。”

“犯罪嫌疑人，現在看很可能是個團伙，擁有相當高超的計算機能力。我們想要跟他們掰手腕，必須提高自身素養，補強隊伍。我有一個人選，這方面造詣非常驚人。”高賽借機向駱梁推薦小杰，雖然后者口口聲聲說著不想加入警隊，但高賽不會輕易放棄，作為一名過來人，高賽知道選擇和穩定的重要性。

“沒有技術的支持，我們就不會查案了嗎？”駱梁陡然抬高聲音，拂去了高賽的提議，“我們的前輩們可沒有今天這么多花里胡哨的設備，照樣破獲許多重案大案。技術只是輔助，最主要的還是人。眼下我們需要做的是以失蹤人員為切口，調查他們的社會關系和背景。”

近年來，失蹤案并不常見，有限幾起失蹤案的主角都是年邁老人、低齡兒童或者殘障人士，失蹤不是由于外力介入，而是主觀發生，換句話說，是他們自己無意間走失。還有一種情況，失蹤人員是叛逆期的青少年，與家庭或學校鬧矛盾后離家出走。青壯年男性（尤其是結婚之后）幾乎與失蹤絕緣。

真正的、有預謀的失蹤案少之又少，這種失蹤案其實就是綁架案，但三名失蹤人員的家屬后續都沒有接到勒索電話，他們的家境也不足以引起綁匪的注意。

三名失蹤人員的社會關系并不復雜，基本上“所見即所得”，他們只履行著對外展現出的樣子和身份，并沒有經營其他見不得人的勾當。據調查，他們三人沒有吸毒史，沒有從事過網絡博彩及相關活動，沒有涉黑背景，可以說，就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普通人。

“我從信息流上看到幾個有趣的說法，大家可以參考一下。”邢永卿得到駱梁肯定的示意后繼續說，“第一個，也是我覺得最有可能的一個，說是有個跨國犯罪團伙，專門倒賣人體器官，這些失蹤者就是他們的獵物，文末還附了查案方向，查查這些人最近有沒有在醫院做體檢，院方可能有他們的內應，用來采集數據，篩選目標。”

“犯罪電影看多了吧？”高賽不以為然，“多少年前韓國就把這類題材拍爛了。還有呢？”

“還有兩個比較離奇，但是能自圓其說。一個是說這些人很可能是當代間諜，他們偽裝成普通人扎根在各行各業，突然失蹤是因為行蹤暴露，被敵對勢力滅口。犯罪團伙也好，間諜組織也罷，都需要非常厚重的資金和政治資本，因此抹除一些痕跡易如反掌。”

“這也太胡吣了，間諜都出來了？”高賽仍舊一副不予置信的表情，“年輕人，查案跟做人一樣，要腳踏實地啊。”

“我倒覺得不失為一個調查方向。”駱梁說，“間諜雖然是特殊歷史時期的產物，但并沒有隨著戰爭結束而消失，只是隱藏在大眾視野里。到我這個級別，還是能摸到一些機密的邊。還剩一個呢？”

“還剩一個更離奇，要不我就別說了吧。”邢永卿被高賽打擊到了。

“聽聽無妨。”駱梁鼓勵他。

“那我說了。”邢永卿偷覷了高賽一眼，“最后這個有點科幻，說的是‘消消樂’。各位都玩過這個游戲吧？同樣的圖案排成一列就會消失。對于游戲來說，這就是一個編程的模式，也許有更高級的文明做了更高級的編程，而我們每個人都是游戲方塊，那些消失的人只是以一種我們所不能理解的方式排成了一列，這是個小概率事件，網友們舉了很多例子，我就說一個，三個人可能在同一天說了十句同樣的話。你們能理解嗎？”

眾人一起搖搖頭。

這個說法遠遠超出高賽的理解能力，也不是理解能力，而是認知能力，他所認知的世界是物質的、科學的、低階的，幾個人排成一列怎么會消失呢？如果說同樣的話就會一起消失，那教室里朗讀課文的學生早就不見了。

高賽很少上網，也提醒邢永卿不要在網上尋找靈感，尤其是那個什么信息流，偶爾瀏覽一下、看看新聞就算了，不能沉溺其中。

會議結束已經是晚上十點左右，高賽站起來，抻了一個懶腰。夜已深，城市睡了，高賽送走駱梁和邢永卿等人又折回警局，來到一間空置的屋子，在面板上操作一番，屋頂的儀器投放出周京京房間的全息投影。

就像鉆進一場夢中，高賽置身于案發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