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愛一計劃

受試者30509是我調試的最后一個人——如果被調試后仍然算人的話，他無法自拔地愛上了他們家的女仆人——一個機器人，那時我稱呼他為小愛，再合適不過了。來之前他的父母已經在克隆科學研究中心把小愛克隆出來了幾份，并且強制小愛在冬眠醫學中心進行冬眠，他的父母要求我們調試的克隆的小愛，得到一個可行的方案，讓小愛不再愛上機器人。

活在現代但卻抽著古時代的紙煙的工號1127，我的搭檔——煙哥，說：小愛愛上機器人已經是事實，單靠后續的調試可能無力回天。這是煙哥見到小愛父母，拒絕這份委托的理由。

除此之外，我考慮到的是：如何調試愛？如何調試愛到不愛，或者說抹殺。因為顯而易見的是，在系統里是不存著愛某個人或者不愛某個人的基因的。我和煙哥給出的意見是到記憶管理局強制抹除相關記憶——愛或許和記憶有等同的地方。而令我和煙哥震驚的是：已經抹除過了，某天小愛在瀏覽家居機器人的面店的時候又看到了那個型號的女仆人，并且買了回來，仍然是瘋狂癡迷于她。幾個月后，或許是小愛的父母走了什么后門，給局子里哪個領導送了好東西，這個委托還是接下了，并且還是由我和煙哥負責。

煙哥慣例叼著根煙工作，翻著印刷小愛的基因組文件及初步分析結果，說：得嘞。我們有三次機會，克隆出了三份。對了，要是小愛知道他爹媽為了他費盡心思，不知道會不會感激涕零。

我也跟著點上煙，說：感激…感激個屁啊，這不是抹殺他的愛嗎？涕零就是真的，感激估計沒有。

煙哥笑著說：愛？對機器人的愛也算愛？

我沒有接話，說：我們得想想有什么角度可以切入…

他彈彈煙灰，我猛吸一口煙，說：你知道嗎？我之前就意識到一個疑點，他被強制抹除了記憶，但仍然愛上了機器人，他會不會愛上了…愛上了一個類型，一個型號，而不是一個人。

煙哥說：是啊，就有點像初戀之后談的所有女生都像初戀那樣？如果我們給他四五六個這樣的機器人會發生什么…

我掐滅煙，準備再點上一根。

煙哥笑瞇瞇說：場面可能很淫蕩噢。

我笑了一聲，接著說：或許我們應該試著敲除他的基因…但明明他的基因都顯然是數據庫里的，沒有新基因，就算是基因組里的相互作用，也是在數據庫被計算過的，沒有其他可能性。

煙哥沒搭理我，自顧自地說：我們真的該試試…先讓他愛上一個，然后給他好幾個，看看會發生什么…但是，按理來說，他在瀏覽家具機器人店面的時候就應該知道…她是機器人，她被復制了無數份…或者，或者…

我拿起煙灰缸放在煙哥的煙下面，說：煙灰。別“或者，或者”了。

煙哥突然大聲說：指認！做一個簡單地指認實驗，我們就可以知道了。

想了一天都沒什么頭緒，我也很疲憊，我問：怎么指認？

煙哥激動地說：排列組合呀，但是是反向的，這次我們從程序下手，我們直接調出機器人的全部程序庫，排列組合敲除程序，舉個例子，缺A，缺B，缺AB，這三種，然后要她們錄一段全息視頻，對小愛說“我愛你”，最后讓小愛指認哪個是他愛的…

我說：這個方案的意義在哪呢？找到他愛的那個程序的可能性？還是沒解決根本問題好像…

煙哥搖搖頭，說：不，指認實驗的根本目的就是要從心理防線上擊潰他，解決根本問題。

我給他重新點上一根煙，他接著說：指認實驗的視頻基數大概也是在上百兆，但基數其實并不重要。

我問：你的意思是他無法分辨不是因為視頻基數過大，而是其他原因？

煙哥點點頭，說：原因是他就是認不出。

我問：如何斷言他一定認不出？

煙哥放下小愛的基因組文件，說：我們讓他認不出，或者說，我們就是把結果設定成他是錯的。實際上我們只需要一個視頻，一種視頻，以及一個陷阱，就簡單記作A、B、C吧。A就是他愛的那個機器人錄制的，B其實就是被敲除程序的排列組合，大概也有上百兆個吧。而巧妙的陷阱C就是，什么程序都沒被敲除的，沒有任何改動的機器人錄制的視頻！

煙哥頓了頓，我一邊思考一邊補充道：最容易想到的情況就是：選擇了B其中的一個——說明他其實愛的是某條程序，或者某幾條程序。當自己意識到這點的時候或許所謂的愛就崩潰了。但是C呢，陷阱的意義在哪里？

煙哥拍拍我的肩膀，說：沒煙你不會思考了？

我點上煙，豎起耳朵，他接著說：前提條件只有兩種。第一種，那個機器人是愛他的，在這種情況下，他選擇了C，他們之間所謂的愛便不攻自破了。第二種，那個機器人不愛他，他選擇了C，那說明他的愛也沒那么堅定嘛，接下來就是心理誘導，讓他的愛慢慢土崩瓦解。

聽完他這段話，我心里不由得佩服煙哥，這招的確很陰，從內部瓦解他們的愛，我點點頭，說：的確。再加之，數量多達上百兆的B難免使他疲憊。他的疲憊感，是調試成功的有利因素之一。

煙哥笑著說：是啊，再者，就算他指認了A又怎樣？我們可以說他指的就是C，這是調試成功的有利因素之二。

煙哥的手掌攤開又合上，這是他的習慣性動作，神似古時代“玩弄于股掌之間”一詞。

我伸了個懶腰順便打了個哈欠，說：不管怎樣，他都是錯的。

煙哥低聲說：調試，都是可以調試的。

其實我心里還有一個疑點，但我不擔心這個問題會發生，因為我覺得小愛不會指認對的，就算對了，出現了偏差，我已經想好了第二招，留了后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