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清的習俗,是每年的六月份,在歇馬亭舉辦廟會。那時可真是熱鬧極了,倘若你沒有去逛過,可真是遺憾。
那時我的外婆還很康健,說話氣力足,表情又很嚴厲,尤其對我。她在家里是“頭把手”的地位。
周六的一個早晨,外婆說:“今兒個有廟會,我可得瞅瞅去。”
我側耳聆聽,然而她再沒有下文。外婆只是在跟我“宣告”她的行程,她并不想帶我一起去湊熱鬧。我頓時蔫了,心思煩亂得很,注意力早已在眼下的功課上消失。
我小聲抗議著,外婆充耳不聞,自顧把自己頭臉收拾得利利索索。沒一會兒,外婆便真走了,我只能滿臉受傷害地去關門。
總之,我是沒去成廟會,就像之前每一次跟外婆斗智斗勇的結果一樣。
廟會必是早已經開場了,我似乎聽到小販在賣力吆喝的聲音和鑼鼓的熱鬧,而且知道外婆在干什么。
這一天我沒精神,動畫片也沒怎么看,滿心滿眼都是廟會。外婆回來了,我繼續蔫蔫的,晚飯都不肯吃,只說不餓。
我當時的話外音大約是:我斗不過你,但我總可以擁有餓我自己的自由吧。
睡覺前,外婆抻著薄被,仿佛不經意地說:“今兒漏了個東西沒買,明兒帶你再趕一回廟會。”
我很重的心忽而輕松了,身體也似乎舒展到說不出的大。腦袋還在被子里別扭著,腦子里卻熱切期盼著今晚快過去。
誠然!外婆當真帶了我去趕廟會。一出門,她便嘟念:“天兒真熱”,然而我只覺得路旁的草地上的草都很茂盛,撲面而來全是涼意,四肢百骸盡皆舒暢。
可是,若要我把那日在廟會上的所見所聞描繪出來,我又覺得茫然。記得是有搭臺唱戲“咿咿呀呀”的,人群中也會爆發出一陣陣喝彩。還有雜技表演,我大概也驚呼過幾次……
吃的么,外婆給我買了好幾樣,我只專注于那對我而言算得上碩大的棉花糖。
那時年幼,對于好吃的不舍得立刻吃完,但外婆總是說:“快些吃,等會兒就化沒了。”
在外婆的字典里,能吃進肚子里的總是最好的,比花錢在玩的上面要強。
所以,我印象略深的,是廟會上有一種套圈的游戲,我很想試試,但不能,因為外婆說我套不中,是純浪費錢的。
印象最深的,應該是外婆手心的溫度,濕濕熱熱的,整個廟會逛下來,她都沒敢松開過我的手。
后來,我終于回家與父母一起住了,他們也帶我去逛過廟會,也聽過“咿咿呀呀”的唱腔,還親自下場套過圈兒,也確實什么都沒套到,我想起外婆說過的話,這是純浪費錢的……
我站在喧鬧的套圈場地外,一手擎著吃了一半的棉花糖,只覺得喉頭發苦。
真的,一直到現在,我實在再沒有吃到那天般甜的糖了,也不再看到那天似的好戲了。
(指導老師:秦文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