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釋“沽各半”

內容摘要：吐魯番出土文書中的“沽各半”，“沽”字義兼買賣，句意不通。今議“沽”應為“占”字之誤，或為“占各半”。

關鍵詞：吐魯番文書；契約文本；“沽各半”

中圖分類號：K207.8?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4106（2023）05-0101-02

Re-Interpreting the Words “Gu ge ban” in Turfan Documents

YE Aiguo

（Taizhou Daily， Taizhou 214504， Jiangsu）

Abstract：The words guge ban沽各半have been found in Turfan documents， to the consternation of contemporary scholars： gu沽means“deal” or “business，” and the words make no sense together. This paper reinterprets gu沽as a miswriting of zhan占， which means “accounting for” （as a proportion of a whole）; so a corrected understanding should be zhange ban占各半， “accounting for half of each.”

Keywords：Turfan documents; contract manuscript; guge ban

（Translated by WANG Pingxian）

《北涼承平五年（447？）道人法安弟阿奴舉錦券》：“民有私要，要行二主，各自署名為信。故（唐長孺校作“沽”）各半。”［1］

《義熙五年道人弘度舉錦券》：“民有私要，要行二主，各自署名為信。沽各半。”［1］95

《高昌章和十一年（541）某人從佐佛得邊買田券》：“為信。沽各□。”［1］337

《闞氏高昌永康十二年（477）閏月十四日張祖買奴券》：“民有私要，要行（榮新江注：“下當漏‘二主。”）。沽各半。”［2］

劉瑞明先生《吐魯番出土文書釋詞》指出：“故各半”的“故”使句意不通，因而被校為“沽”。［3］但這僅是以多見的“沽”來校正少見的“故”。實際也不成文意。今議“沽”應是“占”字之誤。“占各半”是說同一契約文本，在同一紙上寫成一式二份，買方賣方從中間騎縫處裁開，各持一半（即一份）為據……《北涼承平八年（450？）翟紹遠買婢券》：“民有私要，要行二主，各自署名為信。券唯一支，在紹遠邊。”［1］187此契應只寫了一份，由買主持有，特作說明。這正可與“占各半”的多數情況成為對比。

案：“沽”字不誤。劉說之不可從，我已于《也釋“沽各半”》一文辨之。［4］但我對“沽”字所作解釋亦不合出土文書之意，故特撰此文，以為補苴。

考《晉書》卷七十《甘卓傳》：“卓外柔內剛，為政簡惠，善于綏撫，估稅悉除，市無二價。”［5］據《隋書》卷二十四《食貨志》：“晉自過江，凡貨賣奴婢、馬牛、田宅，有文券，率錢一萬，輸估四百入官，賣者三百，買者一百；無文券者，隨物所堪，亦百分收四，名為散估。歷宋、齊、梁、陳，如此以為常。”［6］知甘卓所除之“估稅”本名“估”，是稅名之一種，即市場交易稅。其稅率是百分之四，賣方承擔百分之三，買方承擔百分之一，歷宋齊梁陳以為常。

吐魯番地處西域，非江左管轄所及，其所實行之“沽（故）”，即江左之“估”，其來源或自西晉沿襲，或自江左傳來。至于“沽”之稅率，應與江左之“估”相當，賣方承擔百分之三，買方承擔百分之一。此是通例，不必在券上注明。吐魯番出土買賣契券甚多，經查《吐魯番出土文書》、《新出吐魯番文書及其研究》、《新獲吐魯番出土文獻》、《斯坦因所獲吐魯番文書研究》、《日本寧樂美術館藏吐魯番文書》，僅搜得上列四例“沽各半”者，以百分之四計，“沽各半”即買賣雙方各承擔百分之二，以其非“賣方三，買方一”之通例，故須在券上特別注明，免生歧義。更有甚者，賣方四人，各承擔百分之一，合為百分之四（《高昌義和三年［616］酉瓶子等四人舉粟麥券》，“時見四主各自相承一。”［7］似乎不需要買方承擔“估”稅。若果如比，可以看作是“營業稅”的濫觴。

“沽”字義兼買賣，以“沽”作為買賣雙方都應繳納的稅收名稱順理成章。唐長孺先生校“故”為“沽”，確不可易。《晉書》之作“估”，因稅收乃人為之事，故以人旁替換了水旁，最終使“估”成了一個稅收專名。

又，劉瑞明先生據《北涼承平八年（450？）翟紹遠買婢券》：“券唯一支，在紹遠邊。”［3］認為“此契應只寫了一份，由買主持有，特作說明。這正可與‘占各半的多數情況成為對比。”據《唐開元十九年（731）唐榮買婢市券》：“開元拾玖年貳月日，得興胡米祿山辭：今將婢失滿兒，年拾堂，于/西州市出賣與京兆府金城縣人唐榮，得練肆拾疋。其婢及/練，即日分付了，請給買人市券者。準狀勘責，問口承賤/不虛。又責得保人石曹主等伍人款，保不是寒良詃誘/等色者。勘責狀同，依給買人市券。”下列練主、婢主姓名、婢名年齡、保人姓名年齡，并有官府印鑒、官吏簽名［8］。市券即買賣雙方交易之憑證，相當于今時購物之發票，可以證明是自己花錢買來的，而非偷盜等途經所得，故只應由買主執持，賣主則沒有執持之必要。《唐天寶七載（748）楊雅俗與某寺互佃田地契》：“如已后不愿佃地者，彼此收本地。契有兩本，各執一本為記。”［6］567、576、580、581即劉瑞明先生所說“各持一半（即一份）為據的多數情況”，但這是“契”，不是“券”，畢竟契、券有別。

參考文獻：

［1］唐長孺，主編.卜天壽.吐魯番出土文書：壹［M］.北京：文物出版社，1981：89.

［2］榮新江，李肖，孟憲實，主編.新獲吐魯番出土文獻［M］.北京：中華書局，2008：125.

［3］劉瑞明.吐魯番出土文書釋詞［J］.西域研究.1999（4）：55-59.

［4］葉愛國.也釋“沽各半”［J］.西域研究.2000（3）：97.

［5］晉書：卷70：甘卓傳［M］.北京：中華書局，1997.

［6］隋書：卷24：食貨志［M］.北京：中華書局，1973.

［7］柳紅亮，著.新出吐魯番文書及其研究［M］.烏魯木齊：新疆人民出版社，1997：58.

［8］唐長孺，主編.卜天壽.吐魯番出土文書：肆［M］.北京：文物出版社，1981：264、26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