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萍 易紅波
摘要:副文本形式多樣,功能各異,是翻譯文本的有效補充,對源語文化的建構起著重要作用。華人哲學家陳榮捷1967年出版了首個《近思錄》英文譯本,該譯本使用了豐富的副文本元素,是譯者哲學研究和翻譯的深度結合。以副文本為研究切入點,梳理陳榮捷《近思錄》譯本中的副文本類型及功能,并探究副文本對翻譯文化的建構作用,促進朱子理學文化形象的建構和朱子理學在西方的傳播。
關鍵詞:陳榮捷;《近思錄》;朱子理學;副文本
中圖分類號:H315???????????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2-4437(2023)04-0065-06
理學代表作《近思錄》是一部語錄體著作,由南宋理學家朱熹和呂祖謙合編而成,全書622條,共14卷,內容涵蓋北宋四子(周敦頤、程顥、程頤、張載)思想的方方面面,對宋代以來700多年的中國乃至東亞鄰國影響深遠。《近思錄》首個英文譯本見于1967年,譯者為華裔哲學家陳榮捷,該譯著融合了譯者的中國思想研究,專業性強,學術型翻譯風格濃郁,為英語學界研究《近思錄》和宋代新儒學提供了可靠參考材料。在提倡中國文化走出去和文化自信的背景下,研究陳榮捷《近思錄》英譯本(以下簡稱陳譯本)有助于促進西方對我國傳統文化的全面認識,特別是對朱子理學的認識。
“副文本”概念由法國敘事理論家熱奈特(Gérard Genette)于20世紀70年代末提出,指“在正文和讀者間起著協調作用,用于呈現作品的一切言語和非言語的材料”[1]1。熱奈特將副文本分為兩類:內副文本和外副文本。內副文本指文本內部出現的信息,包括封面、標題、前言、序言、腳注、插圖、后記等;外副文本是文本外部呈現的信息,包括訪談、日記、評論、信函等[1]5。副文本形式多樣,功能各異,是對翻譯文本的有效補充和闡釋,也是溝通作者、譯者和讀者的橋梁,為研究譯本的生產和接受提供了重要參考價值。
副文本理論為翻譯研究提供了新視角和新思路,其研究“由文學領域逐漸轉向語言領域,近年來再向翻譯領域延伸,典籍翻譯是副文本視角的翻譯研究熱點之一”[2]。《近思錄》集理學之大成,反映了我國傳統文化價值核心,其英譯研究有利于西方了解先秦以來我國哲學發展的狀況,然而陳譯本相關研究還比較少,且主要涉及陳譯本的傳播、價值、風格和特色,對具有重要文化價值的副文本鮮有關注。為了增加《近思錄》英譯研究的廣度和深度,本文擬以陳譯本的副文本為研究對象,分析該譯本中副文本的類別及功能價值,揭示副文本對文化的建構和傳達作用,以期促進朱子理學的譯介和中國哲學的傳播。
一、《近思錄》英譯中的內副文本
為了增進讀者對理學的理解,陳氏精心編排譯本,除去622條語錄翻譯外,使用了十余項內副文本重建《近思錄》所處的歷史和文化語境,傳達了中國哲學的文化特色。由于陳譯本中的內副文本豐富,為了便于分析,以正文為參照,把其中的內副文本分為前內副文本、注釋和后內副文本。位于正文前的是前內副文本,正文中的是注釋,正文后的是后內副文本,具體如下:
(一)前內副文本:闡明翻譯觀,構建原文語境
前內副文本包括狄百瑞前言、譯者前言、譯者注、導讀、朱熹和呂祖謙序言,介紹了原著思想、翻譯緣由、翻譯目的、翻譯方法等,構建了原著的歷史文化語境。
1.狄百瑞前言
美國著名漢學家狄百瑞在前言中交代了《近思錄》的翻譯緣由和譯者能力。《近思錄》是哥倫比亞大學東方委員會向西方讀者傳播亞洲思想和文化而選譯的東方經典之一,被朱熹和其學派視為新儒學(理學)代表作[3]vii。《近思錄》翻譯要求極高,譯者既要熟知中國哲學文化,還要不畏艱辛為大量典故和引文注疏。陳氏不僅深諳中國哲學論述方式,更能整體把握中國哲學流派,具備了此次譯事能力。
2.譯者前言
譯者在此介紹了《近思錄》的歷史地位、翻譯原因以及對相關人士和機構的感謝。陳榮捷認為“《近思錄》是理學之集大成者,是過去750多年最重要的著作”[3]ix,理學作品僅有小部分被譯成西語,《近思錄》翻譯刻不容緩。陳榮捷表示“該譯著成書得益于哥倫比亞大學東方研究會的撥款和達特姆斯學院的資助,尤其感謝東方研究會主席狄百瑞的大力支持和對部分譯文的審閱,并對譯著成稿、潤色和出版有幫助的學者人士致謝”[3]ix。
3.譯者注
陳榮捷在譯者注中闡述了《近思錄》書名翻譯、底本選擇、翻譯方法、條目溯源和相關評論。“近思”二字來自《論語》子夏之“博學而篤志,切問而近思”[4],“近思”意為對身邊日常之事的思考。陳榮捷選取《朱子遺書》刻本中的《近思錄》為底本,因為“它是朱熹時代編纂出版的白鹿洞原本的重印本,更接近朱子本意”[3]xi。他說明中國人名、年齡、專有名詞的翻譯方法并指明,“在沒有特別說明的情況下,所有括號內的注釋和腳注都是譯者所加”[3]xii。為方便讀者了解中國哲學家之間的歷史關聯和哲學脈絡,譯者對622條語錄及相關評論進行溯源。
4.導讀
導讀長達27頁,譯者在其中介紹了《近思錄》的成書背景,歷史地位,理學三次飛躍發展,理學觀點如“理”、“仁”、“敬”“義”等,北宋四子生平簡介和哲學思想,各哲學流派間的關聯,《近思錄》的編纂過程和譯注經過,《近思錄》的重要性和影響力等。《近思錄》是語錄體著作,西方讀者很難從松散的“四子”語錄和評述中獲知理學真義,詳述其歷史背景知識有助于讀者在歷史的脈絡中整體把握理學思想。
5.朱熹和呂祖謙序言
朱熹和呂祖謙在各自的序言中均說明了編輯《近思錄》的本意。“四子”思想博大寬廣,初學者無從下手,選取涉及義理主旨又切近日常的條目,精心編排,以便初學之人找到入門的道路,通過認真研讀了解“四子”思想。朱熹告誡學習者做學問不可怕麻煩、只圖方便。呂祖謙認為初學者不可好高騖遠,須按照順序一步一步從低到高,從近到遠。
(二)注釋:彌合文化差異,填補文化信息
陳譯本中的注釋詳實,多達1686條,主要以腳注的形式存在于頁面底端,主要作用是補償文化缺損、保留異質文化特色。根據其內容和功能,陳譯本中的注釋可歸為四種類型:音義解讀、文化闡釋、文內互注和指明出處。需要注意的是,同一條注釋可能交叉含有其他類型的注釋。
1.音義解讀
音義解讀是指譯者為保留原著的文化特色,通過音譯加注釋的方式對文本中的歷史人物、地名、書名、度量單位、器物、哲學術語等文化特有詞進行解釋。中西文化跨越時間、地域和民族,巨大的文化差異使西方讀者很難理解這些文化特有詞,譯者有必要采取一定的手段彌補這種文化空缺,增加注釋是有效解決途徑之一。音義解讀時常夾雜指明出處。
例1:(卷四,第九條,注9)The courtesy name of Li (fl.1088) was Tuan-po and he was a pupil of the Cheng brothers. Holder of “presented scholar” degree, he was a collator in the imperial library in the middle of the Yuan-yu period and died in office. See the?Sung shih,428:1b; theSung-Yüan hsüeh-an,30:2a; and theI-Lo yüan-yüan lu,8:4b-6b.[3]126
以上為陳榮捷對北宋理學家李籲作的注釋,李籲,字端伯,二程子弟。登進士第,元佑中,為秘書省校書郎,卒。《宋史》卷四二八,《宋元學案》卷三十,《伊洛淵源錄》卷八均有傳。介紹簡短扼要,有助于幫助讀者了解李籲是二程門人及其生平概況。《近思錄》有很多人名涉及二程門人、朱子門人、孔子弟子等,還有一些歷史人物,如孫思邈、韓信、周亞夫、孔明、韓愈等,譯者為人物注解時不光解釋他們的名、字、號、生平及主張,并附上相關著作資料以供讀者進一步研讀。譯者注解的文化特色詞還有云巖、湖州、汝州等地名,《論語》、《易經》、《太玄經》等書名,“尋”“斗筲”等度量單位,“琴瑟”“翻車”等器物,“理”“氣”“誠”等哲學術語。通過音義解讀對文化特有詞進行闡釋,有效地填補了中西語言文化信息差異,大大降低了讀者對中國理學文化的陌生感。
2.文化闡釋
文化闡釋是對文本中的文化傳統和社會背景進行闡釋說明,補充相關背景知識,以幫助讀者理解文字背后隱藏的文化內涵,減少讀者的閱讀障礙。此種注釋在四類注釋中所占比重最大,通常涉及歷史、文化、語言、習俗、政治、宗教、文化典故等文化內涵豐富的概念。除了闡釋說明,譯者有時也會謹慎考據做出評價或判斷。
例2:(卷三,第四十七條,注91)The Two Emperors were Yao and Shun, of the third millennium B.C. The Three Kings were the kings of the Three Dynasties, namely, King Yu, founder of the Shang dynasty; and King Wen, founder of the Chou dynasty. Some scholars group King Wen and King Wu(r.1121-1116B.C.) together as founders of the Chou, and refer to the four as the Three Kings, that is, founders of the Three Dynasties.[3]106
此例為譯者對“二帝三王”的注解,譯者把“二帝三王”譯為“the Two Emperors and the Three Kings”,并在腳注中解釋:“二帝”即公元前3000年的堯和舜,“三王”指三代之王,分別是夏朝之禹王、商朝之湯王、周朝之文王,亦有學者并舉周朝之文王武王。“二帝三王”對西方是很陌生的文化概念,如果只進行簡單的語言轉換,就無法充分傳達“二帝三王”的文化內涵,讀者會產生困惑,腳注可以有效補償中國哲學思想的文化空缺。文本有不少文化內涵豐富的概念,如“三代”“三綱”“四民”“五代”“六藝”“六禮”“六根”“六合”“九疇”等,它們是朱子理學的重要組成部分,譯者利用腳注對其詳加解釋,擴展了譯文的文化信息內涵,對朱子理學的文化構建大有裨益。
例3:古之小兒便能敬事。長者與之提攜,則兩手奉長者之手。[5]348
(卷十一,第二十條,注31)Both Chang Po-hsing(Chin-ssu lu chi-chieh,11:10a)and Shih Huang (Wu-tzu chin-ssu lu fa-ming,11:11a)punctuated the sentences to read, able to reverent toward the elders. When they held…But as Mao Hsing-lai says(Chin-ssu lu chi-chu,11:12b),?this is a mistake.[3]267
以上注釋是對斷句的解釋。張伯行《近思錄集解》卷十一,頁十上;施璜《五子近思錄發明》卷十一,頁十一上,均于“長者”短句。茅星來《近思錄集注》卷十一,頁十二下,指出這種斷句方式是錯誤的,“敬事”乃敬其所事,非對長者而言也。譯者列舉各位注家斷句觀點的同時,也表明了自己的翻譯依據。古漢語行文精簡、富有韻律,然而句式文法不嚴格,多有通假、省略和隱喻,語義上具有模糊性,正確理解文本的文字意義已屬不易,在此基礎上再傳達出典籍的文化內涵更是難上加難。陳榮捷參考張伯行、施璜、茅星來等名家注疏,正確理解原典,借助注釋闡明字詞的含義、指出斷句的依據、說明語句的調整,準確傳達了朱子理學文化內涵。
3.文內互注
文內互注是指標注同一概念、人物或主題內容在譯文中所出現的章節位置,以提示讀者注意文本中的互文照應,方便讀者對相關主題的查閱和理解。文內互注時而夾雜音義解讀。
例4:(卷十,第五十八條,注81)Wang An-shih, who was given the title of State Duke of Ching. For him, see above, ch.9, sec.20.[3]257
《近思錄》中人名、哲學概念、字詞段落有時反復出現,讀者很難時刻謹記,文內標注既能幫助讀者快速定位和查閱相關內容,又能減少重復,簡潔排版。上例中指出王安石被封為荊國公,尊稱荊公,王安石的相關信息可參閱第九卷第二十條語錄的注釋,譯者在其中詳述了宋代理學家王安石的政治主張和生平經歷,文內標注能讓讀者快速翻閱到王安石的詳細介紹,加深讀者對其印象。
4.指明出處
指明出處即指明文獻出處,追蹤溯源。陳榮捷注重原始資料和文獻引用,通過給出引用內容或觀點的文獻來源,擴大讀者的閱讀視野,引導讀者對相關論題展開進一步研究。指明出處時常夾雜文化闡釋或文內互注。
例5:(卷十二,第二十一條,注22)Chuang Tzu, ch. 6 (NHCC, 3:3b). Cf. Herbert Giles, tr.,Chuang Tzu, p. 72. Yeh Tsai (Chin-ssu lu chi-chieh, 12:6) and many other commentators simply equated?tien-chi[secret of Nature] with the Principle of Nature. Chiang Yung (Chin-ssu lu chi-chu, 12:2b), however, thinks that it is the incipient activating force?of the Principle of Nature.[3]274
譯者先說明“其嗜欲深者,其天機淺”[5]359語出《莊子—大宗師第六》《南華真經》卷三頁三下,又指出漢學家翟理斯(Herbert Giles)所譯《莊子》第七十二頁可作參照。譯者還羅列了各注家對“天機”的理解,葉采(《近思錄集解》卷十二頁六)以及其他注家把“天機”看成自然法則,江永(《近思錄集注》卷十二頁二下)認為“天機”是指自然法則的原動力,通過列出眾多名家觀點,使讀者對“天機”的理解更全面。指明出處十分耗時耗力,也非常考驗譯者的學術功底,譯者追根朔源,為讀者展現了不同時期的中西哲學思想,使讀者在中西哲學思想比較的框架中理解朱子理學。
(三)后內副文本:拓展學術視野,延伸學術知識
后內副文本包括622條選目來源考證、《近思錄》評論、中國哲學術語翻譯、參考書錄、詞匯表和索引。后內副文本“是典籍譯本內闡釋系統的支撐補遺,也是譯者延伸拓展的重要陣地”[6]。
1.622條選目來源考證
關于來源,《近思錄》有多處語錄注家尚未指明出處,陳榮捷予以補證,“有混肴明道之語和伊川之語者,今皆依《二程遺書》、《二程外書》等改正”[3]278,原著中有多處僅云“程子曰”,并不明確是伊川之語或明道之語,譯者均進行證實。
2.《近思錄》評論
陳榮捷詳述了朱熹和呂祖謙匯編《近思錄》的緣由、內容和編排,說明了呂祖謙在編纂中所起的作用,介紹了《近思錄》章節內容與順序,對章節選目進行溯源,并在選語統計表中標出各章節選目數量及所出四子著作名稱,說明版本選擇依據,列出63位中日韓和西方學者的評注。
3.中國哲學術語翻譯
此部分涉及20個中國哲學術語的深度解讀和翻譯,除“無極”和“理”外,其余哲學術語均摘抄于《中國哲學資料書》[3]x。譯者逐個詳述哲學術語的多種含義,說明它們在先秦儒學和宋明儒學中所具有的不同含義,列舉前人的翻譯,并指出他的翻譯選擇依據。
4.參考書錄、詞匯表和索引
參考書錄長達20頁,分為中日韓書錄和西語書錄,其中,中日韓書錄中的作者和書名為英漢雙語對照。詞匯表共計25頁,按英語字母順序列出人名、頭銜、地名、朝代名等文化概念詞,英譯在前,漢語字詞在后。索引共計24頁半,列出哲學家、哲學著作、哲學術語等詞在譯文中出現的位置。
二、《近思錄》英譯中的外副文本
陳榮捷《近思錄》譯本外副文本有非文本和文本兩類,對譯本的產生、形成、傳播和接受起著積極的推動作用。以非文本形式出現的副文本包括譯者職業身份和翻譯慣習,翻譯的發起方、贊助方和出版社;以文本形式出現的外副文本包含陳譯本相關研究成果和陳榮捷哲學典籍英譯。
(一)譯者職業身份和翻譯慣習:促進譯本的產生和形成
陳榮捷(1901—1994),華裔學者,哲學家,精于宋明理學,是朱子學研究領域的權威。陳榮捷先生以傳播中國哲學為己任,在海外講授中國哲學和從事中國哲學研究的時間長達六十余年。陳先生將自己在海外的學術研究分為四個時期:(1)1935年—1962年是系統介紹中國思想時期;(2)1962年—1972年是全面翻譯中國經典時期,尤其是宋明理學哲學典籍的翻譯;(3)1972年—1982年是深入討論中國哲學范疇時期,對中國哲學思想的研究更精深;(4)1982年以后是專注研究朱子學時期,也是其學術巔峰輝煌時期[7]135。作為一名譯著等身的學者,陳榮捷先生撰寫了大量中國哲學思想研究著作,主要有:《陳榮捷哲學論文集》《朱學論集》《朱子門人》《西方對儒學的研究》《現代中國的宗教趨勢》等。陳榮捷對中國儒學研究精深,為儒學典籍的“深度翻譯”奠定了基礎。
此外陳榮捷還英譯了大量哲學典籍,堪稱“學術工作者的典范”[7]138。陳榮捷注重中國傳統思想的哲學性和異質性,翻譯哲學典籍采取“以中釋中”的翻譯路徑,堅持“有詞必釋,有名必究,引句必溯其源”[8]14的翻譯原則,其譯文多有副文本豐富、注釋詳實的特點,形成了“注疏治譯”[9]的翻譯慣習。陳譯本中的注釋融合了其深厚的哲學思想研究,汲取歷代注家精華和西方學者研究翻譯成果,具有不菲的學術價值。此種翻譯慣習是譯者哲學功底和學術研究的沉淀結果,也是譯者文化自覺和中國情懷的外在體現。
(二)發起方、贊助方和出版社:推動譯本的接受和傳播
陳譯本的翻譯發起方為哥倫比亞大學東方經典翻譯委員會,該委員會主要研究中國哲學文化,其成員多為學術造詣高深的漢學家,在美國有較高的權威和認可度。1960年,哥倫比亞大學計劃編選東方名著,理學經典《近思錄》在西方只有1953年葛拉夫神父(Olaf Graf)翻譯的簡要德語本,傳播范圍有限,陳榮捷“承哥倫比亞大學東方經典翻譯委員會之托,將《近思錄》全部英譯,推揚理學于歐美也”[8]84。陳榮捷翻譯《近思錄》受到哥倫比亞大學東方研究會和達特姆斯學院的資助,陳譯本于1967年由美國哥倫比亞大學出版社發行。此出版社始創于1893年,是獨立于大學運營的非盈利出版機構,以促進文學、史學、理學、經濟學等學科的發展為宗旨,擁有強大的文化資本和社會資本,在中國文學典籍譯本出版方面作出了很大貢獻。
(三)相關評論和研究成果:引導讀者的興趣和注意
美籍華人學者成中英認為“陳榮捷翻譯的《近思錄》不僅為西方學者研究和理解宋代新儒家思想提供了可靠材料,也為評價和比較中西哲學提供了基礎”[10]。二戰后歐美的漢學研究局限于先秦儒學,宋明理學知之者甚少,西方哲學界素有“秦漢之后無哲學”之說,為消除這種誤解陳榮捷翻譯了系列哲學典籍:心學經典《傳習錄》(1962)、道家經典《道德經》(1963)、佛教典籍《六祖壇經》(1963);他編譯的《中國哲學資料書》(1963)涵蓋了從先秦孔孟至現代新儒學各個流派的經典作品,這些翻譯活動為《近思錄》的翻譯積累了翻譯經驗和讀者群體。還有陳氏對《近思錄》的研究成果,如朱學論文《朱子之近思錄》、英文著作《近思錄——新儒學文選》、中文著作《近思錄詳注集評》,為讀者理解陳譯本和朱子理學提供了參考。崔玉軍評價道:“20世紀80年代美國學術界興起的‘朱熹熱與陳榮捷的推廣努力有很大關系”[11]。美國哲學家布魯姆教授稱陳榮捷是“朱熹最稱職的后繼者”[12]。
三、結語
《近思錄》為我國首部哲學選輯之書,“為北宋理學之大綱,朱子哲學之輪廓”[8]13。陳榮捷翻譯的《近思錄》是首個《近思錄》英譯本,填補了英語世界在《近思錄》研究領域的空白,對西方學界研究朱子理學有重要參考價值。陳譯本有豐富的副文本元素,是譯者哲學研究和翻譯的深度結合,譯者前言、譯者注、導讀、參考書錄等內副文本闡明了翻譯思想,重建了源語歷史文化語境,填補了中西文化空缺,傳達了中國哲學理學特色;譯者職業身份和翻譯慣習、翻譯的發起方、贊助方和出版社等外副文本推動了譯本的產生、形成、傳播和接受。陳譯本中的副文本形式多樣,不同的副文本向讀者傳遞了不同的信息,有效促進了朱子理學文化形象的建構和朱子理學在西方的傳播,對中國哲學典籍的英譯和傳播有重要的借鑒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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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23-09-12
基金項目:安徽省高校人文社會科學研究項目(SK2021A1097);安徽省高校哲學社會科學研究項目(2022AH052346)。
作者簡介:朱萍(1983―),女,河南周口人,安徽機電職業技術學院講師,碩士,主要研究方向:翻譯理論與實踐;易紅波(1978―),男,湖北應城人,安徽機電職業技術學院副教授,碩士,主要研究方向:應用語言學、二語習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