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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文小姐”到女戰士

2024-01-01 00:00:00王韻楊宏雨
上海黨史與黨建 2024年6期

[摘 要]全民族抗戰爆發后,一群出身于中產階級家庭、接受過良好教育的年輕女性,來到了她們心目中的圣地延安。在抗大,中共通過政治教育、軍事化管理、戶外行軍鍛煉等措施,將她們從“一個個獨立的個體”改造為“集體中的一分子”。女學員們也順應革命和集體的要求,進行自我改造,克服自己的個性和性別特征,最終將革命信念和黨的要求內化于心、外化于行,把自己鍛造成優秀的革命戰士。抗大女學員身份重塑的過程,不僅彰顯了中共強大的培養和改造能力,也展示了女性主體在特定歷史條件下的適應與轉化。

[關鍵詞]抗大;女學員;身份重塑

[中圖分類號] D231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9-928X(2024)06-0055-15

中國人民抗日軍政大學(簡稱“抗大”)是中國共產黨在全民族抗戰爆發前夕創辦的培養軍政干部的最高學府。1937年抗日戰爭全面爆發后,成千上萬的革命青年沖破重重阻力進入抗大學習,其中不乏女性的身影。在以往的學術研究中,抗大的政治教育、人才培養、辦學模式等諸多問題都得到了一定研究,但也有不少領域有待開拓,抗大女學員的學習與生活問題就是其中之一。抗大從第二期開始招收女性學員,第三期(1938年)、第四期(1938年)、第五期(1939年)及之后遷往晉冀豫邊區辦學的總校和在各根據地開辦的抗大分校都有不少女學員。這些女學員并不是普通的勞動婦女,而是有較好家庭背景和較高文化程度的知識女性,她們長途跋涉來到延安、進入抗大后,中共對她們如何進行教育與改造,她們自身又經歷了怎樣的艱難轉換,本文擬對這些問題作一些粗淺的探討。

一、“朝圣”之路:

民族危機下的個人選擇

出生于中產階級家庭,成長在村鎮大家庭或城市富裕人家,接受過良好的學校教育,滿懷抗日救國熱情,參加過革命運動與學生運動,是女學員們進入抗日軍政大學前的群體寫照。在女性還未普遍獲得受教育權的年代,她們已然是一批幸運兒。我們先了解一下這些女學員們進入抗大前的背景情況。

上表是筆者搜集整理的26位女學員進入抗大前的年齡及學歷情況。抗大從第三期開始廣泛招收女學員,第三、四、五期中的女學員人數較多且留下了一定的檔案、回憶錄、日記等史料,故主要選取這三期女學員作為主要樣本。在抗戰戰略轉移時期,抗大總校及在各根據地開辦的分校中女學員相關的史料留存少,故只能列入個別樣本。

從表1看,這26人中,16歲的有3人,17歲的有4人,18歲的有2人,19歲的有1人,20歲的有6人,21歲的有3人,22歲的有4人,24歲的有1人,26歲的有1人,29歲的有1人,平均年齡為20歲。換言之,前往延安和抗大的女性,大多在20歲左右,年齡太小(小于16歲)的有,但不會太多,年齡太大(超過25歲)的也不多。

16歲的女生經常被稱為“花季少女”,女孩24歲被稱為“花信年華”,這個年齡段的女生的共同特點是青春年少、朝氣蓬勃、富有活力、好奇心旺盛,對未來充滿希望和憧憬。她們渴望打破傳統、打破周圍習慣力量的束縛,希望到遠方去尋找新的道路,渴望有一個別樣的人生。青年魯迅曾在這樣的年齡去日本留學,“走異路,逃異地,去尋求別樣的人們”。抗大的女學員就是在這樣的年齡,在學校、社會、同齡人的影響下,為群體性的言論、行為或情緒激勵,產生“朝圣”延安并進入抗大的想法。

在當時少男少女的心目中,延安是旗幟,是方向,是圣地,她們帶著朝圣的心態來到延安。在斯諾的《西行漫記》、范長江的《中國的西北角》《塞上行》等作品的影響下,延安的神圣形象并不只存在于個體心中,而是廣泛存續于群體之中。女學員們通常是多位同學相約結伴前往延安,并且一波帶動一波。抗大第五期女學員鄭織文回憶說,她在開封讀高中時,“接到好朋友從延安的來信,談到延安極為濃厚的抗日救國氣氛,比較起我正在上學的學校簡直是兩個世界,我更加不安心讀書了”,“我和于廉、普云湘兩個女同學就買汽車票到了南陽。”第四期女學員章文也回憶道:“三七(1937)年的冬季,西安學生到延安去的很多。抗大招生的廣告貼得到處都是。我這時跟著人家鬧了半天學生運動,深感抗戰知識的缺乏。又加王允翕、趙銘錦在延安常和我們通信,更有岳文蘭的鼓勵,我們就決定要到抗大去學習。”第四期女學員維克在1937年秋獲悉延安抗日軍政大學招生的消息后,便立刻邀約同學彭金梅、沈祖華、秦北辰等,找到中共重慶地方組織負責人漆魯魚,要求赴延安學習。這年冬,她們持黨組織的介紹信,四人抵達圣地延安。第一分校女學員易輝和她在犧盟會最好的朋友劉抗及另一個女孩共3人一起申請去延安,她們去了區黨委,去了八路軍總部,正式參加了八路軍。第四期女學員張露萍在1937年11月和同學周玉斌、李隆蔚、劉革非、彭為工等10人乘汽車沿川陜公路北上寶雞,再乘火車到西安,闖過國民黨軍警的盤問與糾纏最后到達延安。

從受教育程度來看,女學員在進入抗大前都有較高的文化程度。從表1可以看出,受過大學教育的有2人,受過中學教育的有10人,師范生10人,抗戰中臨時成立的山西抗日民族革命大學1人,孫逸仙醫學院1人,職業學校1人,話劇社1人。按照當時張聞天所做的延安調查,高小以上的水準就歸為知識分子。抗大對招生的具體要求是“初中畢業,或具同等學力(歷)者”“年齡十八歲以上四十歲以下之青年男女”。可見,這26名女學員按當時的標準,都屬于知識分子。再仔細分析這26人,受過高等教育、屬于大知識分子的比較少,屬于小知識分子的師范生和中學生占絕對多數。

受過教育、有較多文化知識,使她們上進心強,有追求、有理想,但在當時中國處于半殖民地半封建的落后狀態下,特別是在日本全面侵華這樣的動蕩環境中,她們很難找到理想的職業與生活。理想與現實的差異,促使她們起來抗爭,改變命運。去延安尋夢,就是她們面對苦悶不堪的現實作出的積極應對。

受當時抗日救亡潮流的影響,這些女學員在進入抗大以前,普遍接受了各種形式的救亡宣傳和教育。第四期女學員肖里的同學王展回憶,她和肖里在1935年同時考入開封省立女子師范學校,當時河南省僅有3所師范學校,開封女師是河南唯一的女校,直屬省教育廳管轄,曾在大革命潮流的影響下,開創婦女解放運動的先河。1935年報考女師的有2000多人,但只招了80多人。為了適應抗戰需要,在1937年全民族抗戰爆發后,開封女師專門成立了抗訓班,河南大學進步教授稽文甫、范文瀾任副主任,學員主要是開封大中學校的進步學生,授課內容緊密結合當時抗日武裝斗爭的需要,主要有抗戰形勢、統一戰線、抗日救國十大綱領、游擊戰術等,還包括辯證唯物主義和政治經濟學的基本原理。第五期女學員鄭織文回憶,她在開封省立女子中學就讀時的英語老師是王實味,那時“西安事變”剛發生,“王實味在課堂上慷慨激昂地給我們講了事實經過,大家義憤填膺,這才知道為什么日本步步入侵卻未受到任何抵抗”。此時,學生們在課外已不滿足于巴金的《家》《春》《秋》,而是暗中傳閱蕭軍的《八月的鄉村》、蕭紅的《呼蘭河》等一類進步的“毛邊書”(即未經裁剪的書籍),關心國家大事,唱著《松花江上》《五月的鮮花》《義勇軍進行曲》等各種應時的救亡歌曲。鄭織文回憶說,在這樣的氛圍下,“我們不知不覺地逐漸成了很單純的愛國青年”。除河南省開封女子師范學校外,國立中山大學、齊魯大學、山西抗日民族革命大學、湖南私立周南女子中學、重慶女子師范學校等都是當時影響力較大、知名度較高的進步學校,為抗大提供了不少優質生源。

可見,在進入抗大以前,女生們本身有著較好的教育背景,對抗戰局勢多有了解。她們接受過一定的無產階級學說,并相信婦女解放是無產階級解放的一部分,認可自身應該承擔更多社會改造的使命。而大批女性知識青年涌入延安,也使延安變得更加充滿活力。

從革命經歷來看,不少女學員在進入抗大前受到家庭的影響,或直接參加過抗日救亡的學生運動。第四期女學員白林進入抗大直接受到五哥楊尚昆的影響。1935年11月,楊尚昆到達陜北后,任中國人民抗日先鋒政治部主任,他所在的延安,也成為了妹妹白林向往的地方。抗大第一分校女學員齊心則是受到姐姐齊云的影響。1937年齊云在學校參加抗日救亡活動,1938年加入游擊隊。1939年在姐姐的護送下,齊心前往屯留的抗大一分校女生隊學習。抗大第四期女學員鄭繼斯的哥哥鄭俊民畢業于黃埔軍校,曾擔任中共東江特委委員,與書記彭湃一起在海陸豐鬧革命。受到哥哥影響,鄭繼斯先后加入兒童團、共青團,積極參加抗日游行、抵制日貨等活動。全民族抗戰爆發后,她放棄穩定的職業,申請到延安抗大學習。抗大第四期女學員黃克則是受到堂哥黃顯聲的影響。黃顯聲是東北軍著名將領,在日軍進攻沈陽時進行了堅決抵抗,1936年秘密加入中國共產黨。黃克純對堂哥黃顯聲十分崇拜,1935年12月她和東北流亡同學參加北平學生愛國救亡運動,罷課、游行、示威,1936年6月她加入中國共產黨的外圍組織“中華民族解放先鋒隊”,走上街頭,動員民眾抵制日貨、團結抗日。第四期女學員左克也受到革命家庭的影響,其母尹維峻在辛亥革命光復上海、杭州的戰役中任女子敢死隊隊長,父親裘紹長期追隨孫中山革命,父母均在她年幼時犧牲。她12歲就跟隨哥哥、姐姐參加革命活動,開始接受馬克思主義思想。第七分校女學員趙力平深受父親和兩個哥哥的影響,1937年,父親趙鴻儒加入中國共產黨,后在安國縣開中藥鋪作為八路軍的地下交通站。大哥趙士珍、二哥趙士斌也都加入共產黨和八路軍。1940年,年僅14歲的趙力平加入中國共產黨。

九一八事變,特別是華北事變后,隨著日本侵華勢力的日益加深,不少女學員直接投身于抗日救亡活動,參加了聲援北平“一二·九”學生運動或其他抗議日本帝國主義侵略中國的抗日大游行。女學員鄭織文坦言:“我認為,這一切都是從‘一二·九’開始的。這次運動對我們這一代人是一次深刻的愛國主義啟蒙教育,奠定了無數青年學生走向革命的思想基礎。我就是其中的一個。”王克然在開封省立女子中學參加了驅趕反動校長的學潮和聲援“一二·九”北平學生運動。肖里參加了開封市大中學生的游行示威,聲援北平愛國學生,加入萬人臥軌索車行動,要求赴南京請愿,在數九寒天里堅持臥軌斗爭四天四夜。第四期女學員趙磊在鎮江參加了鎮江讀書會,七七事變后,她先后投身慰勞隊、宣傳隊、救護隊、抗敵劇社等機構,進行抗日救亡活動。1937年,她所在的鎮江讀書會全體會員被捕,被保釋放后,一部分到延安抗大學習,另一部分參加八路軍、新四軍。張家惠在中學時和同學一起參加聲援北平“一二·九”學生運動等抗日救亡活動。張露萍在七七事變爆發后,擔任天明歌詠團指揮,演出街頭劇《放下你的鞭子》,演唱《義勇軍進行曲》《五月的鮮花》等歌曲,動員民眾奮起抗戰。第四期女學員章文在自傳中寫道,1936年西安發生了“有名的紀念‘一二·九’周年的學生運動。這是我參加學生運動的第一次”。鄭織文也回憶,“一二·九”學生運動爆發后,開封的學生舉行了聲勢浩大的游行,高呼“打倒日本帝國主義!”“停止內戰,一致對外!”“打倒賣國賊!”,“當時我剛上中學,年紀很小,也隨著潮流參加了游行和臥軌”。可以說,抗大女學員是在抗日救亡和抗日戰爭所激發起的民族意識和愛國熱情中進入抗大、投身中共陣營的,是在抗戰環境中成長、成才的。

從情感傾向來看,選擇前往延安時,女學員們都懷有著強烈的理想主義,她們大多出于對“圣地”延安的向往和對日本侵占家園的痛恨而奔赴抗大。1937年全民族抗戰爆發后,在中共有意識的宣傳之下,國統區、淪陷區、抗日根據地的一大批知識青年,將延安視作“祖國的最后一塊凈土”,并開啟了他們的“朝圣之旅”。蔡若虹第一次來到延安時,就用“赤腳天堂”來形容延安。第五期女學員王克然在回憶中說:“早就聽說共產黨領導下的延安,那里是革命的圣地,那里有一批走過萬里長征的革命火種,那里有真正抗日的軍隊,那里有知識青年向往的大學——抗大,那里條件雖然艱苦,卻是中國的希望。我有強烈的追求和欲望:要革命,一定去延安!”當時還有不少進步書籍、電影在向國統區、淪陷區、根據地宣傳延安。根據一分校的女學員易輝口述回憶,當時她看過一本書叫《膚施剪影》,里面談到的紅軍大學,使她耳目一新,從而向往革命圣地延安。在逃難的路上她看到了年輕的八路軍戰士在做抗日演講,感覺很興奮,更感覺中國的希望在延安,“離家參加革命是被抗日的浪潮卷出來的”,“參加了革命,參加了八路軍,終于見到了天日,終于出了一口氣”。

長征以后,特別是全民族抗戰時期,中共拋棄了大革命失敗后形成的“左”傾錯誤,非常重視知識分子的作用,把知識分子參加革命看作是取得革命勝利的重要條件,“沒有知識分子的參加,革命的勝利是不可能的”。這一時期,大批知識分子涌向延安。抗日軍政大學第一期的學員基本為紅軍干部,從第二期開始,來自全國各地的知識青年人數大增,1938年4月抗大第四期開辦,5562個學員中有4655人是來自全國各省市的青年學員,占學員總數的83%,其中女知識青年654人。由于女學員人數的增多,為方便管理,女生隊被單獨編為第八大隊。當時,抗大和陜北公學、魯迅藝術學院中都有大批的知識女性。

二、從個體到分子:

抗大對女學員的集體塑造

延安時期,中共就非常重視人的改造工作。改造的方式和目標是通過學習教育與外界壓力相結合,蕩滌個體身上所天然帶有的散漫性、浪漫性、自私性等自由主義特征,讓個體融入集體,把個體打造成為思想純一、信仰堅定,能完全聽從黨和上級的調度和安排,不折不扣、任勞任怨、勤勤懇懇地完成其交給的各項工作的“分子”。進入抗大的女青年,雖然追求進步,但從整體上看,沖動大于理性,思想狀況也比較復雜,只有經過系統的教育和艱苦的鍛煉,才能成長為符合革命要求的女戰士、女干部。要培養學員的集體意識并不容易,需要不斷的教育、灌輸、改造,也需要制度保障和文化氛圍,需要“情感的喚醒、動員和激發,是一個環環相扣的系統工程”。

(一)以政治教育為核心的課程設置。“個人利益服從革命利益”是集體主義精神的基本特征之一。全民族抗戰開始后,延安成為全國的一面旗幟,大量知識青年來到延安,革命隊伍壯大的同時,也出現了一些思想問題:一部分知識分子由于沒有系統地接受過馬克思主義的教育,缺乏革命實踐,存在自由主義的思想傾向,集體意識欠缺。毛澤東在1937年的《反對自由主義》中強調了自由主義在集體中的危害性:“革命的集體組織中的自由主義是十分有害的。它是一種腐蝕劑,使團結渙散,關系松懈,工作消極,意見分歧。它使革命隊伍失掉嚴密的組織和紀律,政策不能貫徹到底,黨的組織和黨所領導的群眾發生隔離。這是一種嚴重的惡劣傾向。”因此,毛澤東提出,一個革命者應“以革命利益為第一生命,以個人利益服從革命利益”,“關心黨和群眾比關心個人為重,關心他人比關心自己為重”。反對自由主義的另一面就是克服個人本位主義和形成集體主義。

列寧指出:“沒有革命的理論,就不會有革命的運動”,“只有以先進理論為指南的黨,才能實現先進戰士的作用”。1939年7月,劉少奇在《論共產黨員的修養》中也強調,“共產黨員在思想意識上進行修養的目的,就是要把自己鍛煉成為一個忠誠純潔的模范黨員和干部”。“理論學習和思想意識修養是統一的”。因此,政治教育作為塑造革命戰士的關鍵,是每一個抗大學員首先必須要接受的教育。

延安時期,抗大的課程分為3個部分,分別是政治教育課(馬列主義概論、哲學、政治經濟學、科學社會主義、聯共(布)黨史、中國革命問題、中國現代革命史、黨的建設、民眾運動、邊區概況、八路軍概況、抗日民族統一戰線、時事政策、世界現實)、軍事課(軍事戰略學、戰術學、游擊戰術、軍隊政治工作、步兵戰術概則、軍事地形學、筑城學、技術兵種以及列隊、射擊、刺殺、投彈、爆破技術)和文化課(識字、作文、看書報、數學、物理、化學)。必修的、占比最大的是政治教育課,對男女學員的要求一致,同時兼顧每期學員的特點,按需開課,有所側重。

不難看出,抗大的課程以政治教育為核心,主要通過組織學生集體學習馬列主義經典、中國革命問題、革命人生觀問題、黨的建設等理論課程來集中培養學員的黨性。毛澤東在關于抗大教育方針的講話中指出,抗大的學習時期短,“主要的是要學得一個方向,一種作風。方向是革命的方針,也就是馬克思列寧主義三民主義的方針,打倒日本帝國主義的方針……作風,便是艱苦奮斗的作風”。《戰時教育》記載,抗大的課程有《抗日的民族統一戰線》《抗戰期中的政治工作》《抗戰期中的民眾運動》《抗日的游擊戰術》《射擊》《防空防毒》,還有些《學習方法》《哲學》等關于怎樣學習的內容。可見抗大的政治教育不僅有理論宣傳,還非常注重理論與形勢、實際相結合。

吳光偉在1937年2月來到抗大,她介紹自己的學習情況:“在延安的大學里,除了馬克思主義和列寧主義的書籍外,還沒有印刷的課本。我們主要是通過聽演講來學習。博古講列寧主義,張國燾講政治經濟學,毛澤東講辯證唯物主義,張聞天講中國革命史。”王暉回憶說,1938年5月她剛進入抗大第四期學習時正值抗日軍政大學進入空前發展期,這一期招收學員5000多人,在抗大學習的課程,政治方面的有《政治經濟學》《社會發展史》《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等,軍事方面的有《論持久戰》《游擊戰》等,哲學方面的有《矛盾論》《實踐論》等。毛澤東、楊尚昆、李維漢、羅瑞卿、鄧力群、艾思奇、吳亮平等領導同志經常去授課。當時,毛澤東剛剛寫完《論持久戰》,就來到抗大進行演講。毛澤東的講話具有感染力,在講話結束后,王暉獲得了一本毛澤東親筆簽名的筆記本,上面寫著:“抗日到底!毛澤東”,被王暉視若珍寶。鄭織文回憶,學員們上的課是“廣場課”,來講課的都是延安有名的人物,因為沒有任何擴音設備,他們在大廣場里大聲地講。“我聽過《共產黨宣言》《政治經濟學》《大眾哲學》等等,都似懂非懂。最感興趣的是講蘇聯十月革命,講列寧、斯大林,講集體化、機械化,講集體農莊的人們是如何幸福。”蘇毅也在回憶錄里記錄了她在抗大學習的馬克思主義理論和革命理論的課程,“政治學習有四門課程:《政治常識》《中國問題》《中國共產黨》和《怎樣做一個優秀青年》,還有軍事訓練和文體活動等。”維克在抗大學習期間,研讀了《中國革命史》《列寧主義概論》和《論持久戰》等馬列、毛澤東著作,撰寫了大量讀書心得。受到蘇聯理論界重視辯證法的影響,在抗戰初期,毛澤東專門到抗大教授了《辯證法唯物論》,講稿在雜志連載,并制成單行本出版發行。章文回憶,以前在高中時由于大規模的學潮,并未學到什么知識,但在抗大所學的知識和以往不同了:“到抗大以后,我對這個學校非常感興趣。因為學習的東西和過去都不同了,而且學了些社會科學、經濟學、民眾運動等,腦子里比過去是清醒了一些。自從劉少奇給我們報告了‘共產黨問題’以后,我才比較明確地了解了黨。”

當時,學員們白天聽教員講課,晚上坐在窯洞里,點上煤油燈一起閱讀、討論。蘇毅說:“革命道理就像甘露般滋潤著我的心田。我逐步懂得了什么叫革命、為什么要革命、怎樣進行革命的道理。”在黨中央決定讓抗大和其他幾所大學都遷到敵人后方去的討論會上,蘇毅和同學們各個心潮翻騰,慷慨激昂地表態:到敵人后方去!到抗日最前線去!在戰火中磨練意志! 好兒女走向疆場!

(二)以軍事化為中心的學習與生活。抗戰時期,延安有抗大、女大、陜公等多所進步學校,各有各的特色:“抗日軍政大學以學軍事為主,中國女子大學以培訓婦女干部為主,青干班以培訓青年干部為主,陜北公學以學政治為主。”抗大作為一個“以學軍事為主”的大學,對男女學員的要求一致,所做的訓練、工作、任務相同,“團結、緊張、嚴肅、活潑”的校訓也貫穿于學習與管理中。女學員為了適應軍事化、集中化、戰斗化的生活付出了諸多努力,正如毛澤東在對抗大第四期畢業同學的講話中說:“這些女生和一般的太太小姐林黛玉、薛寶釵是有區別的,是新的女性。”女學員在成為“新的女性”的過程中也一步步被塑造為女戰士。

女性愛美,但軍事化的生活扼殺著女性的這種天性,根據地的艱苦條件也讓女性之美難有展現的機會。在行軍的需要和宣傳樸素美的情況下,女學員的服飾色調以灰色為主,且大多留著短發。平日里,男女衣著、發式基本相同。“為了能夠戴帽子,女同志普遍剪去曾經大家閨秀或小家碧玉的長辮子,當然也沒有城市小姐們的披肩長發或燙發,而是一式短短的齊刷刷的‘運動頭’,更顯得英姿颯爽,平時無須花太多時間去打理。”海倫·斯諾回憶當時在延安的情景:“只有我和莉莉燙發、涂口紅,盡管我倆都很謹慎,不敢涂得太重,這也不合延安的習俗。”齊心回憶說,一些女學員“剃光頭是為了適應戰爭環境的需要,因為既無法洗理,又沒梳子,更怕長虱子。”“那時,我們這些年輕的女戰士,為了適應戰爭環境,什么都不顧忌。”來自淪陷區和大后方的女性知識分子學員,脫下時髦的旗袍、舒適的便裝,換上粗布灰軍裝;剪掉了心愛的辨子和燙發,將短發塞進軍帽里;再扎上皮帶,打上綁腿,穿上草鞋,背上書包,肩扛步槍。真如毛澤東所言,“昨天文小姐,今日武將軍”。

抗大的學習生活是軍事化、集中化的。總校的學習以短期為主,一般為期3個月到半年,男女學生的訓練、工作相同,每天早晨跑步操練,臨時會安排野外拉練和夜行軍,還有幫廚、運糧、修路、挖窯洞、平操場等體力勞動。抗大還進行定期的野營訓練,謝翰文記錄了抗大第四期女生隊的相關情況:“完全和男同學一樣的刻苦耐勞,沖鋒陷陣,她們同男生一樣的行裝,著上草鞋,穿上短褲,露出兩股粗肥泥黃的大腿,背著大包袱,青春的臉曬成醬色,驟看起來,男女很不容易識別。”

抗大的生活條件艱苦,節奏十分緊張。突然進入到完全軍事化的環境中,女學員們剛開始很難適應。周奮回憶在抗大的日常生活:“早上天亮起來,馬上上早操,吃過早飯,跟著就上課,每天兩次課,上午一課,下午一課(每次三小時),晚飯后,運動(帶軍事性),晚上,進行討論會,討論當天所講的課。”鄭織文在抗大女生隊時,是隊內最小的一個,她回憶說,每天除了軍訓和上課外,就是勞動,主要是挖窯洞,勞動強度很大。王暉回憶,女學員們每天早上5點半起床,進行跑步、爬山等體能訓練;白天上課、勞動;晚上時常會有緊急集合,要求在10分鐘之內整理好裝備,進行野營拉練,演習打遭遇戰。每個人除了一單一棉兩套軍裝外,再就是一個大搪瓷缸,吃飯、喝水、漱口、洗臉(用毛巾蘸水)都用它。每頓飯10分鐘必須吃完,一個班一小盆菜,吃菜要打“沖鋒”,吃飯要狼吞虎咽。自己因胃病一直是細嚼慢咽的習慣,為了不超時,只好減半飯量,但訓練強度大,經常餓肚子。王明之也回憶,在抗大時,她每天要出操、站崗,學軍事、學政治、學文化;石頭當凳,腿當桌,大地樹林是課堂;吃的是高粱、黑豆、玉米;穿的是粗布土衣。每天每人只有一茶缸水飲用,根本無法洗澡洗衣,身上生了不少虱子,條件十分艱苦。

但是,為了抗擊日本侵略者,建設新中國,個人的艱苦、不適縮小了:“我們沒有一個人是會感覺到受苦的。一切問題,比之要打倒那強大的日本帝國主義就顯得非常渺小了。”抗大軍事化、戰斗化、集中化的管理并不是個案,而是當時延安學校和革命隊伍的普遍現象。女學員們在日常訓練中強壯了體格,培養了組織紀律性,改變了身心面貌,從嬌柔的“文小姐”變為勇敢的女戰士。她們不僅完成了外形上的變化,更讓少女的羞澀成為過去式,塑造出一種新的性格——直爽、堅強、潑辣、豪邁。

(三)軍旅生活對抗大女學員的塑造。1938年,中共中央根據戰時形勢的需要,作出了抗大到敵后辦學的戰略部署。由于當時日軍經常“掃蕩”,因此將抗大總校遷往敵人后方的過程中,戶外行軍與突發戰斗是常態。除了在敵后根據地招收新生外,抗大總校的學員也在畢業后被輸送到抗日前線或淪陷區、國統區工作,一大批從抗大總校走出的女學員自愿跟隨部隊遷往根據地,或主動申請上前方戰區工作。如抗日軍政大學敵軍工作訓練隊,經過一年半的學習鍛煉,于五月末結業了。敵工隊120多名學員都寫了申請書,希望領導批準上前方各個戰區去工作。

在敵后戰爭的環境中,抗大不得不經常轉移辦學,因此抗大的學員也經常在路途上輾轉,顛沛流離。和延安總校有所不同,遷往敵后的總校和在各根據地開設的分校沒有固定校舍,時刻準備著轉移,“白天學習政治軍事文化,夜晚輪流站崗放哨,在日本鬼子和國民黨敵對勢力的襲擾下,時不時地還要行軍轉移打仗。”羅健回憶:“在前方比在延安學習要艱苦得多,除了學習、上課、討論外,我們不僅要自己輪流做飯、到山下抬水,還要每個周日到敵人據點附近背糧,隔周日又要到駐地二十幾里的大山上砍柴再背回做飯用,晚上輪流站崗放哨。我們就這樣一邊學習,一邊勞動,碰到敵人‘掃蕩’就和敵人周旋,到處打游擊。”抗大一分校女學員齊心回憶:“抗大一分校是八路軍前方總部的隨營學校,地處太行根據地的抗日前方。抗大一分校的學習生活充滿了軍事化、戰斗化、革命化的氣氛。”“軍事訓練首先要適應緊急集合。因為地處戰爭環境,隨時都會遭遇敵人的突然襲擊,所以,每周至少要有一兩次緊急集合。每次緊急集合,學員們都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軍衣,打好綁帶和背包,戴上軍帽,扎上皮帶(睡前綁帶、皮帶都放在軍帽里)穿好鞋,由班長帶領到隊部列隊集合,炊事班的同志也背著灶具一起集合,全隊集合速度約十分鐘。”楊瑾所在的抗大第四分校“規定10分鐘吃一頓飯”,不少學員“怕遲到……吃飯時狼吞虎咽,常常吃了一半就趕緊拿著饃,邊吃邊跑去宿舍背背包、槍支、書包,學習生活相當緊張”。在行軍過程中,抗大規定,若一天行軍超過20公里,就停止教學,若沒有超過20公里,則還要上半天課。在到達目的地后學員安頓好稍事休息后便馬上集合。女學員張達回憶,山東抗大一分校女生隊的教學任務無論轉移與否都能如期完成,從1940年4月到1941年12月共培訓了六期學員1300多人,培養學員的數量非常可觀,她們學習結業后,大都返回原地區繼續從事婦女工作。

正如女學員張俊所言:“戰場本不屬于女人,但她們是特殊材料制成、有崇高信仰的共產黨員”,因此,戰場不僅壓不垮她們,反而錘煉了她們。為了躲避日軍對晉東南慘無人道的攻擊,一分校的女學員王明之與她所在的部隊每天要行軍三十多公里,走了一個多月才到達目的地山西武鄉。她回憶說:“抗大總校設兩個隊,我所在的女生一隊有120多人,過著軍事化的生活。”“當時每班發五六支步槍,七八顆手榴彈和一些干糧袋。我負責背一支槍、兩顆手榴彈和一袋米。雖然很累,腳上也打了泡,一走就鉆心疼,但為了抗戰,我們互相鼓勵,身體好的幫助身體差的同志,沒有一個掉隊的。”第一分校的女學員張達回憶她在太行山行軍的過程,1939年7月1日日軍向晉東南壺關、屯留兩縣進行“掃蕩”,于是她們早上5點撤離,日夜行軍,一直走了7個晝夜,才轉移到了太行山上,“我們一分校女生隊(屬總校五期)80多名女戰士全員隨隊到達”,女生隊在山上,仍是堅持按時上課、討論,做軍事操等等,從未間斷。女學員在行軍途中還承擔著炊事、衛生等任務。在行軍中,一到駐地,王明之就放下身上背的東西馬上去做飯,炒玉米,推磨,準備繼續行軍的干糧,每天只能休息四五個小時,第二天天蒙蒙亮就又開始出發。

由于獨特的親和力,女生隊在軍旅生活中常常擔任宣傳鼓動工作,她們的宣傳工作新奇有效,特別受當地居民的歡迎,“她們象一群和平之神,凡到一處就能博得一處人們的歡迎、愛戴,舍不得她們走。”同時,“在火線上,她們做了模范的艱苦戰服團的工作,在行進中間向部隊唱歌,喊話,跳舞,送水,在敵我對抗中,跟部隊加油,鼓氣,同著沖鋒,爬山,或者由山底下一桶又一桶的抬開水上山給戰士們喝。在戰斗解除后,她們在暴日底下,又是一陣精神上的慰問,而且還到對方去唱歌,跳舞。”在行軍途中,女學員們既拉近了部隊與當地群眾的距離,也鼓舞了軍隊的士氣,為隊伍增添活力。

當時,軍旅生活的條件簡陋,女學員的衛生問題難以得到解決。由于行軍路途遙遠,在缺水少糧貧窮的山區,衛生條件有限,并且時刻準備轉移,洗澡洗漱洗衣等清潔衛生工作難以實現。姜樹德回憶,“幾個月幾乎天天夜行軍,一個冬天沒有洗過澡,常常是半個多月,一個月才能換洗一次內衣褲。頭上、身上生滿了虱子,大家風趣地叫它‘抗日蟲’‘革命蟲’”,還有“不少同學發瘧疾,生疥瘡,手上、大腿根長了許多小疙瘩。……因無藥物治療,又無條件洗澡,被抓破的地方感染化膿,長起大膿泡,手腫的無法拿東西,大腿上的膿泡磨破了疼得無法走路。”“夜深人靜,每個班都可以聽到被窩里古啦古啦的搔癢聲。”“沒有錢買肥皂,大家就用一柳條筐,里面墊些麥秸草,把鍋灶里燒過的草木灰裝到筐里,上面倒些水,筐下放個瓦盆淋灰水洗頭,洗衣服。”九分校女學員陳實回憶,行軍過程中“連泥湯都喝了”,“夜入牛塘洗澡,里面的水都已經發綠了”。

在極端惡劣的衛生環境下,疥瘡、瘧疾、痢疾、天花在隊伍里流行起來。疥瘡是當時的高發疾病,但由于缺乏醫療條件,部隊只能將疥瘡患者集中編班,“每人每天可以得到蒸燕麥窩窩頭的鍋底熱水洗臉燙手,一小罐兒熱水10多人輪流洗,反而交叉感染開來”。有的人“很快便發展成全身的疥瘡,奇癢鉆心,長出大膿泡,行走很困難,忍不住抓撓后膿血沾著衣褲,以致晚上睡覺時脫衣服都有困難”。時任抗大醫院醫生、太行陸軍中學衛生所所長的劉仿齡回憶:“記得抗大初到漿水不久,不少同志就染上了瘧疾,隨著季節的變化,痢疾、天花、疥瘡也相繼發生。由于這些疾病以蒼蠅、蚊子、虱子、空氣、接觸、飲食為傳染媒介,所以一旦有人得了此病,立即蔓延四周,來勢既快又猛。特別是在夏秋瘧疾發病的高峰季節,幾乎沒有一個連隊不患此癥。”行軍隊伍中人員密集,居住條件差,患病后難以隔離治療,導致疾病在隊伍中快速傳播、難以遏制。此外,傳染病對人體的危害極大,“凡是得病的同志,即使是身強力壯的小伙子,很快便精疲力竭、身虛體弱。”加之敵人的嚴密封鎖,藥品來源十分困難,尤其是治療瘧疾的特效藥“金雞納霜”更難買到,抗大衛生部的任務十分繁重艱巨。為了解決用藥問題,醫護人員只能就地取材,從山上采集常山、柴胡兩種中草藥,用大鍋熬成流浸膏,再拌入甘草粉,制成“瘧疾丸”。抗大四分校女學員李健民當時被分配到衛生部,她便利用休息時間到山上采馬齒莧,用油捻子捻碎,再放入紗布和鹽水一起泡以備后用,代替抗生素、消炎藥等稀缺藥品,對傷口進行消毒。由于環境艱苦且衛生條件有限,一些女學員留下了后遺癥、“婦女病”等。

“艱苦奮斗、玉汝于成。”戶外艱辛的行軍和時常可能遭遇的戰斗,不僅磨煉了女學員的身體和膽識,而且還培養了她們的革命氣節。許多女學員都在回憶錄里講到“氣節”:“寧可戰死,決不投降;緊急關頭,沖鋒在前,退卻在后;留下最后一顆子彈給自己,決不做俘虜。”在全民族抗戰時間,有無數的抗大女學員抱著這樣的信念和決心,奔赴前線,在血與火的考驗中成長為一代巾幗英雄。

三、換上軍裝后:

作為女戰士的自我塑造

在抗大集體改造的同時,女學員們也進行了自我塑造,自覺養成“黨性”,“使自己的個人利益和黨的利益完全一致”,“在個人利益和黨的利益不一致的時候,能夠毫不躊躇、毫不勉強地服從黨的利益”。

(一)改名換姓,告別過去。在進入到抗大前或進入抗大后,女學員們首先改變的是自己的名字,即對原名進行男性化的處理。化名是當時抗大學員的一種普遍現象,在戰火紛飛的年代,為了隱藏身份,化名可以保護自己和親人。另一方面,在戰爭環境和樸素觀念的影響下,女學員們采用化名也能保護自身少受指摘和非議,因為“抵觸、看不慣愛美的抗戰新女性者所在多有”。因此,改名換姓、進行男性化的處理,是女學員們決心告別過去的自己——愛美、嬌氣、柔弱,走上新生活的前提。

當時,女學員們大多對自己的名字進行了簡化處理,將三個字的名字改為兩個字的短名,顯得短促有力。抗大從第二期開始招收女學員,在抗大總校第八期的學員名單中,大部分女學員的姓名趨于男性、中性,幾乎無法通過姓名分辨性別,如第二期的石俠、孫明、李克平、徐克立、曲漢、張方、張器等;第三期的蹇先任、王長德、羅加、毛掬、王平、姜濤、沙平、陳寧、李克、陳錦濤、何尚、趙一非、丁雪松、黎輝等;第四期的趙磊、劉勉、李永年、張永恒、鄒靖華、趙冀、楊青年、穆廉、周明正等;第五期的劉軍、戴革坤、魯烽、劉平、蘇毅、馬飛、陸遜、馮新、方明、羅健、李超等;第六期的田鐵軍、肖湘、徐冰等;第八期的坤立、劉健、陸堅、解明德、李樹青、許聲等。諸如此類的姓名還有很多。在當時,這些完全男性化、難辨性別的姓名是抗大軍事化、革命化的一種體現。

從表2可以看出,有不少女學員新改的名字都含有“克”字,如黃克、左克、李克、維克、王克然、李克平、徐克立等,其中一部分是出于她們對“布爾什維克”的向往,如左克原名裘振先,1937年10月奔赴延安后以領導俄國十月革命的左翼政黨“布爾什維克”為榜樣改名左克。熊靈蘭在1938年考入抗大加入中國共產黨之后,為了做一名真正的布爾什維克,向同學們正式宣布,改名字為“維克”以自勵。還有一部分女學員的名字含有“克”字則是出自“改造”的意思。王克然回憶道:“我同表妹商量,把名字改為‘王克然’,寓意是要改造大自然,表妹名字改為‘杜克宇’,立志要改造宇宙。”當時,抗大女學員將本名改換為男性化的名字既是一種告別過去、洗盡鉛華的象征,也是在緊張艱險的戰爭環境中追求真正意義上的“革命”和“解放”的表現。

同時,抗大女學員將原名進行男性化處理也反映出女性在革命和戰爭環境下的無奈與無助。女學員們掙脫家庭的束縛,擺脫傳統的觀念,來到延安和抗大。雖然近代中國一直宣傳男女平等的觀念,但在男權主導的世界中,還大量存在著時代與社會對女性的偏見。這種偏見即便在延安也不可避免。1941年,時任新四軍政治部主任的鄧子恢在一次講話中,要求開展婦女工作的干部在團結婦女的過程中,“應注意小節問題……”在中國近代婦女解放運動中,不少人頭腦中的女子解放是解放女子,是男子解放女子,而不是女子自主、自力的解放。如是,“被紀念,被關心,被議論,在受到照顧的背后,恰恰是一種弱勢群體的命運,在受到關心的同時,也遭受著作為談資的被消費的尷尬。”在有著悠久男權統治歷史的社會中,女性解放的道路注定不平坦的。抗大女學員對自己的“重命名”不僅是對個體身份的重構,更包含著她們對革命、改造的認可和憧憬,也包含了自我保護的無奈。

(二)戰爭下被抹殺的性別差異。對于抗大女學員來說,改名僅僅是轉換身份的第一步。在戰爭時代的特殊環境中,女性因其特殊的體質和生理問題,比男生面臨更多挑戰。一般女學員受生理條件的限制,體能比男學員差;還有部分被傳統陋習致殘的婦女,如“解放腳”(曾纏足又放開),只能一扭一扭地行走。陳伯鈞在日記里寫道,大量的運動,對女生隊的體力挑戰巨大,“女生隊尤其困難,因為她們已經走了兩天,今天是第三天了,加之路不大平整,男同學們又從各方面進行挑戰,使她們真不知如何是好”。

連續行軍對女學員的體能來說是巨大的考驗。多日的連續夜行軍,讓很多女學員在行軍途中原地休息幾分鐘就能站著睡著了。若行軍時腳上起了大水泡,就用針穿上一根頭發,把泡內的水引出來再繼續前進。抗大四分校女學員史如茵曾多次告訴子女,抗戰時由于抗大分校多次遷移校址,經常行軍,于是自己學會了在夜行軍中睡覺,“走著走著就向橫的一邊兒走去了”,同學發現后“馬上拽著她一只胳膊”,自己“下意識地跟著走,這樣睡一陣兒就能解決問題”。抗大四分校女學員汪木蘭身體較胖,行動艱難,在雨雪天時,兩只褲腳都被雪雨浸透,結成了冰,直接摩擦皮肉,她的兩條腿脖被磨成血口子,但她每次行軍都堅持到達目的地。即使艱難重重,但女學員們在行軍途中互相幫助,共同克服體能不足的問題。抗大四分校的女生連連長解少江在行軍時總是走在最后照應學員;1941年女生連通過宿蒙公路過渦河時,女學員黎珂冒著大雪在船邊當扶手,讓大家扶著她的胳膊上船,堅持到最后才上船;女學員李健和徐雪梅常常一個人背兩三支槍;個子矮小的女學員柳相和腳已磨泡的裹腳的張士珍自己行軍尚有困難,卻搶著幫助別人背槍;王先梅一次值班給病號做飯,不小心將右手燙傷,潰爛20多天不能拿筷子吃飯,其他女學員也都幫她料理和背槍。1941年的反頑斗爭中,解少江在敵軍逼近時臨危不懼,安排進退。女學員們在轉移的幾公里路上全是跑步,沒有驚慌失措,沒有人掉隊。同時,她們也充分展現了互幫互助的精神,班長和共產黨員都主動為同學背包、背槍、背糧,拉著走不動的同學趕上隊,女生連在25公里急行軍中,隨校部順利到達安全地帶。

更艱難的是女性月經期,給女生的行動造成了巨大不便,一些女學員為了不掉隊都強忍著疼痛與疲憊。女學員方坤回憶,由于行軍途中女生隊沒有津貼,女學員們例假時沒有衛生紙,就撕被子里的棉絮代用,以致把被子里的棉花撕去大半。有的用土辦法,縫個細長小布口袋,裝進沙土或鍋灶里的草木灰代用,走不了多久大腿根就被磨破。有的女同學缺乏衛生常識,為了行走方便,在例假期偷喝涼水,促使月經早完,釀下了斷經的病根。

在軍旅生活中,女學員遇到的困難不僅僅體現在身體上,還體現在精神和心理上。在男多女少的行軍生活與戰場環境中,女性的個人感受有時也會被忽視。由于敵后行軍過程中沒有固定校舍,部隊宿營找房子非常困難,每到一地都是老百姓各家擠出一兩間給部隊住,有時女學員不得不跟男同志臨時擠在一間房內。在戰火紛飛的年代里,在有限的條件下,這也是行軍途中無奈的選擇。

(三)“革命至上”的戀愛婚姻。在男多女少的延安,“革命夫婦”成為當時抗大的婚戀常態。在“革命至上”的年代里,“談情說愛”被看作是小資產階級的思想作風,代之而興的是組織安排和革命需要。因此,這時的婚姻帶有明顯的撮合性和速成性。1939年11月初,抗大第五期的學員即將畢業,黃克接到羅瑞卿副校長命令,帶領幾個女生調入120師工作,她擔任獨1旅政治部秘書。高士一旅長常常請黃克到司令部坐一坐,和王尚榮副旅長見見面。旅政治部主任楊淇良一有空就給黃克講王尚榮指揮打仗的故事。賀龍來到獨1旅駐地開會,問起王尚榮和黃克兩人的情況時說:“十多天了,差不多了,我們師里干部來了,你們旅里干部也齊,今天晚上就結婚吧!”隨后,有人把黃克的背包從政治部拿到司令部。就這樣在大家的撮合下,19歲的黃克與24歲的王尚榮當晚就算結婚了。第五期女學員王克然在上級李貞的介紹下第一次認識喻楚杰。兩人從1940年2月認識,到1940年3月15日結婚,僅一個多月時間。王克然在回憶錄中說:“就這樣,組織上的一再撮和,賀龍和蘇振華的特別關注,冼恒漢出主意,蕭克催,李貞拉,我就是這樣認識了、走近了喻楚杰。在喻楚杰正式向我提出結婚請求時也就正式定下來”!女學員王明之回憶說,從抗大第六期畢業以后,經組織介紹她認識了抗大總校上干科一隊隊長童國貴。兩人認識沒多久,1940年11月26日,經組織批準,“我帶一床被、一條毯、兩套單軍裝,身穿一套棉軍裝,就和童國貴搬到了一起,兩床被子一并,隊里的同志到宿舍祝賀一下就結了婚。”

在國家存亡、戰火彌漫的特殊歷史情境下,“革命夫婦”成為當時抗大女學員最常見的婚姻組合形式,這不僅僅是個人感情的結合,也是一種革命與使命的聯合。抗大四分校女學員楊允貞在彭雪楓、張震的搭線下與程朝先結婚。結婚當天,彭因故未能到場,他致信祝賀,賀函內容為:

朝先、允貞同志:

結婚佳音傳來,不勝欣慰,特向你們祝賀。革命夫婦的結合是建立政治基礎之上,希望你們在黨的領導下,以互諒互尊的原則進行革命互助,為了黨的革命事業共同奮勉攜手并進。新婚之禧本當前往觀禮,因另有會議未能如愿,今寫賀信一封祝你們新婚快樂!

身體健康!

彭雪楓 林穎

八月九日

婚戀與革命串聯起來,塑造了一種“真純的革命的新戀愛觀”。在全民族抗戰的特殊背景下,在延安和各抗日根據地男女比例嚴重失衡的情況下,這也不失為解決干部婚姻問題的一種辦法。1941年,鄧子恢在淮北第一次婦女工作會議上強調,對于婚姻問題,“應該由其本身的問題誘導到基本問題——革命上去,使其對革命認識,提高其覺悟,在革命的問題上和緩其婚姻的要求。”革命高于婚姻,婚姻要求服從革命要求。盡管婚姻自由也是革命的一部分,但相對于抗日、推翻反動統治等大目標而言,它是次一等的目標和要求。相識“十多天”就“閃婚”的黃克,在組織的撮合下,一個月內完婚的王克然,“兩床被子一并”就結婚了的王明之……,都印證了這一時期中共革命教育的成功,革命需求深入了女學員的內心世界,即使是屬于個人情感等私人領域,她們也心甘情愿地相信并交給組織。

四、結語

抗戰時期,中共在抗大通過政治教育,構建了以集體主義為核心、以革命利益為至高目標的價值體系。在政治教育與軍事管理的結合下,抗大女學員們自覺地將個人、個性融入到集體中,成為集體的一分子。這是一個極其艱苦的型塑過程,其背后有著劇烈的疼痛和自我犧牲,但最終在巨大的外力和自我改造下,絕大多數奔赴延安的知識女性,成功地完成從“文小姐”到女戰士的轉變。這一轉變,對當時的每一個人,都似一個鳳凰涅槃、浴火重生的過程。

本文系河北省2023年社科基金項目“中國人民抗日軍事政治大學干部教育經驗研究”(HB23DD004)的階段性成果

作者王韻系復旦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碩士研究生;楊宏雨系復旦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

(責任編輯:趙 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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