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業ESG表現、組織韌性與創新效率

[摘要]激烈的市場競爭對企業的綠色可持續和創新發展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在ESG評級體系逐步完善的當下，企業投入資源提高ESG表現能否幫助企業實現創新發展？能否幫助企業更好適應外部沖擊和數字化時代？圍繞上述問題，利用中國A股上市公司數據實證檢驗外部沖擊背景下企業ESG表現、組織韌性、創新效率和企業數字化之間的聯系，結果發現：第一，企業ESG表現對創新效率具有顯著的促進作用，且以提高企業組織韌性作為中介機制。第二，企業數字化在企業ESG表現與組織韌性的關系中起正向調節作用。第三，從ESG分項回歸結果來看，企業ESG表現主要從社會表現層面提高企業的組織韌性，但在提高組織的創新效率方面，內部治理表現起最主要的作用。第四，異質性分析表明，在非國有控股和環境不確定性較強的情境下，企業ESG表現對創新效率的促進作用更明顯?；谏鲜鼋Y果認為，企業應不斷完善組織內部ESG制度建設，將ESG發展理念融入企業的發展戰略與企業文化中。同時，企業還應積極推進數字化建設，并基于危機意識建立完善的風險應對機制，為企業提高創新效率、實現創新發展提供資源與制度保障。

[關鍵詞]企業ESG表現;組織韌性;創新效率;企業數字化

一、 研究背景

進入高質量發展階段，政府聚焦技術創新來尋找新的經濟增長點。黨的二十大報告中明確提出要強化國家戰略科技力量，提升國家創新體系整體效能1。企業作為國家創新體系的主體，是創新活動的主要參與者和組織者[1]。創新本身高投入、長周期、高風險的特點，伴隨近年環境多變性、不確定性、復雜性、模糊性（VUCA情境）特征的進一步增強，使企業資源有限性約束加劇，誘發企業出于生存和風險規避動機削減研發投入，進而影響創新活動的質量與效率。為了在VUCA情境下保持創新活動，提高創新效率，企業開始不斷向資本市場釋放更多積極信號以獲取資源支持，并通過提高企業ESG表現來獲取更多的市場關注。同時，隨著雙碳目標的提出，我國更加重視構建綠色低碳循環發展的經濟體系，企業ESG表現將在資本市場起到越來越重要的作用。2022年，國務院國資委進一步成立社會責任局，指導推動企業踐行ESG責任，并在5月發布《提高央企控股上市公司質量工作方案》2，要求探索建立健全ESG體系，推動更多央企控股上市公司披露ESG專項報告。ESG理念是基于全面可持續協調發展觀而提出的，其要求企業在發展的同時履行環境治理（Environmental）、社會（Social）和公司治理（Governance）三個方面的責任，與中國經濟高質量綠色低碳循環發展和企業創新發展具有內在一致性，對企業提高創新效率具有重要意義。

現有文獻關于企業ESG的研究主要集中于ESG對企業市場價值和內部績效方面的影響，鮮有關注VUCA的外部環境因素及ESG對企業創新效率的影響。部分學者認為ESG評級高的公司通常有更好的企業績效[2]，并在資本市場中獲得更多關注和認可[3]，進而通過降低融資成本[4]、改善盈余持續性[5]等方面幫助企業獲得更多資源從事創新活動[6]，實現長遠可持續發展。但也有學者持反對態度，認為在資源有限假設下，企業ESG表現未必能給企業帶來正面影響[7]，企業在外部性較強的環境和社會責任履行過程中，管理者可能違背股東利益最大化原則，過度挪用本應用于賺取利潤或技術創新的資源，并導致企業績效的降低；還有學者認為這與企業所處發展階段及企業戰略有關[8]。因此，對于企業ESG責任履行能否促進創新效率提升及其可能的影響路徑，尚有進一步研究討論的空間。此外，學者們針對VUCA環境提出了組織韌性這一概念，主要用于反映企業在多變的危機情景下通過預測危機、組織學習、優化資源配置等方式應對沖擊、適應環境并持續成長的能力?，F有研究表明，組織韌性強的企業能夠將危機意識常態化、制度化，且更愿意通過技術創新把握機遇，實現反超[9]。同時，云計算、區塊鏈、工業互聯網等數字技術的快速發展使環境VUCA特性愈發明顯，而數字化作為企業適應當今環境的重要能力，也對企業的生產流程和管理方式產生了巨大影響[10]。因此，組織韌性能否在企業ESG表現與創新效率的關系中起到中介作用以及企業數字化能否在企業ESG表現和組織韌性的關系中發揮調節作用，都是值得研究的問題。

為研究上述問題，本文選取疫情發生前后的2019—2021年A股上市公司的數據作為樣本，探究了企業ESG表現影響創新效率的理論邏輯并予以實證檢驗，同時結合外部風險事件沖擊的背景，研究組織韌性在企業ESG表現與創新效率關系間的中介機制。同時，本文基于數字經濟時代背景和創新活動特征引入企業數字化程度，研究了其在企業ESG表現與組織韌性關系中的調節作用。在此基礎上，還進一步討論ESG表現在環境責任、社會責任及治理責任三個方面提高企業創新效率的作用機制及企業自身特征對上述結果的影響，為我國政府在VUCA情境下引導企業適應環境并提高創新能力提供政策指導與理論支撐。

二、 理論分析與理論假設

1. 企業ESG表現與創新效率

企業ESG表現正在實現由企業軟實力向硬實力的轉變，并作為企業的基本能力和發展理念，通過資本市場和公司治理兩方面來提高企業的創新效率。在外部市場層面，ESG表現對創新效率的促進作用主要體現在企業對關鍵資源的獲取上。首先，企業ESG表現可以幫助企業獲得來自所有者和相關企業的資源。在可持續發展和ESG理念的指導下，企業在創新過程中更加關注股東、合作伙伴等利益相關者的期望，并通過主動承擔ESG責任來減輕整體的社會責任壓力，使其更容易獲得來自利益相關者的積極響應和異質性資源，如來自合作伙伴的知識共享與技術合作[11]，進而幫助企業提高創新效率。其次，ESG表現可以使企業獲得來自政府和市場的外部支持。企業履行ESG責任通過積極響應政府的可持續發展理念，幫助組織獲取更多來自政府的信任和支持，并收獲更多的媒體關注度，增加企業的聲譽資本[12]，從而提升企業的市場表現，為企業長期發展和創新活動提供資源保障，并通過優化資源配置、技術積累等途徑提高企業創新效率[13]。在公司治理層面，ESG表現主要通過降低代理成本和調動員工積極性兩個方面提高企業的創新效率。在組織架構層面，ESG表現能夠通過高水平的內部治理機制有效緩解企業內部代理問題和部門間的惡性競爭，促使企業通過更加規范有效的管理制度對組織各維度的異質性資源進行整合利用，提高對有限創新資源的利用效率。在組織文化層面，企業還可以在ESG責任履行的過程中培養員工的社會責任感，提高員工的忠誠度和積極性及研發部門的工作效率[14]。同時，ESG表現較好的企業因對社會、環境和治理責任的重視，更容易形成進取型創新文化，進而提高企業的創新效率[15]。例如，疫情防控期間五菱汽車喊出“人民需要什么，五菱就造什么”的口號，轉產口罩，這一行為激勵了企業內部的技術專家24小時不間斷輪班，僅100小時實現了其自主研發的高效率、低成本口罩生產機的設計到正式投產使用。綜上，企業ESG表現可以從組織內外同時作用于企業，通過更多的資源獲取途徑和更高效的資源利用方式提高企業創新效率?；诖?，本文提出以下假設：

H1：企業ESG表現能夠顯著促進創新效率的提升。

2. 企業ESG表現與組織韌性

組織韌性指企業在面對內部或外部壓力和挑戰時，通過預測危機、組織學習、資源配置等方式應對沖擊、適應環境并持續成長的能力，而企業ESG表現依托于企業對可持續發展理念的把握和對有限資源的調配策略，從內外兩方面影響企業組織韌性。從企業內部看，企業ESG表現能夠增強組織的內部穩定性以應對外部沖擊。根據代理理論，企業管理者的自利行為可能會激發組織中的貪婪文化進而加劇資源消耗，導致代理成本上升，使企業更難應對危機事件帶來的挑戰，而企業ESG表現可以通過內部治理的規范性來緩解此類代理成本問題[16]，并提高資源使用效率，進而提高企業的組織韌性；同時，企業履行ESG責任能向企業員工輸送更多正向價值觀，提高其敬業程度和工作積極性，并借此吸引外部人才，產生人才集聚效應，形成組織韌性更強的人力資源管理模式與企業文化。從企業外部看，企業ESG表現能夠增強企業在所處環境中的系統穩定性。根據利益相關者理論，企業承擔社會責任能夠增強其與利益相關者的合作互動，這些互動通常包括信息、資源的交換共享，能夠讓企業與外部環境建立更深的內在聯系，因而在風險沖擊過程中表現出更強的系統穩定性。首先，企業在履行ESG責任過程中的推動綠色轉型、維護社會穩定、規范內部治理等行為能降低企業違規風險，提高組織合法性[17]，因而獲得政府部門更多的政策傾斜，這可以促進組織長期穩定發展。其次，企業主動承擔ESG責任能夠幫助企業獲得來自利益相關者的信任。在外部事件沖擊背景下，基于正式和非正式合同開展的企業合作面臨普遍的信任危機，利益相關者可能會出于對高ESG表現企業的信任，基于資源依賴和長期合作的考量選擇與企業繼續開展合作甚至幫助企業渡過危機[18]。因此，企業ESG責任履行能夠提升組織內部治理的有效性并從外部獲取更多的信任，為企業帶來更多可調配資源，幫助企業建立針對危機事件的預測、抵抗、適應和學習機制，進而提升企業組織韌性。基于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設：

H2：企業ESG表現能夠顯著促進企業組織韌性的提升。

3. 組織韌性的中介效應

在應對危機事件時，企業經常出于風險規避動機削減研發資源投入，進而影響研發活動的持續性、穩定性。而組織韌性能夠幫助企業預測和適應外部環境變化，并及時調整企業戰略，從中吸取更多的經驗和教訓，基于長期發展的戰略意識可以提高企業的創新效率。組織韌性對企業創新效率的影響機制包括：一是資本市場上的資源競爭效應。受危機事件影響，資本市場的投資態度更加謹慎，而組織韌性更強的企業由于在應對突發情況的過程中表現出較強的組織生命力，更能受到市場青睞并從有限的市場資源中獲得比對手更多的競爭資源，從而保障企業各類長周期市場活動的持續性和穩定性，進而幫助企業實現對所積累的資源、經驗進行更高效的利用[19]。二是企業內部的運作流程優化。組織韌性表現較好的企業會更加主動地預測和識別外部環境變化，而創新活動本身也依賴企業對產品市場需求變化做出快速反應。因此，企業適應環境的主動性不僅能幫助企業更加準確地掌握市場信息，還能通過信息優勢優化企業內部的創新活動管理流程。同時，組織韌性強的企業更善于在組織內部構建學習型組織文化，在創新過程中不斷總結學習經驗，針對組織運行架構中的冗余設置與部門壁壘提出相應的流程優化方案，提高部門協作效率。三是要素整合過程中的資源協同效應。組織韌性強的企業擁有較強的適應與應變能力，能夠隨外界環境與組織內部需要選擇與組織技術創新要素相匹配的組織制度、企業文化等，通過充分發揮技術要素和非技術要素的協同優勢[20]，提高企業的創新效率。組織韌性強的企業還能在危機事件下表現出更強的組織活力，并通過組織自學習、自適應及時總結經驗，優化資源配置策略，基于長期發展視角不斷提高對創新資源的利用效率?；诖耍疚奶岢鲆韵录僭O：

H3：組織韌性在企業ESG表現與創新效率的關系中存在中介效應。

4. 企業數字化的調節效應

企業資源的價值取決于其所處環境的特征，數字化能力作為企業順應時代要求、實現數字化轉型的關鍵要素，能從多方面促進企業綜合實力的提升，進而正向調節企業ESG表現對組織韌性的促進作用。首先是對外部環境的適應性。企業履行ESG責任會增加企業與外界環境的互動并獲取更多的外界信息，而數字技術能夠實現企業對環境中海量非結構化與非標準化數據的有效處理，并降低信息搜尋和獲取成本，幫助企業更早、更快、更準確地識別外部市場環境，通過數字賦能為企業提供信息優勢。較強的數字化能力還能促進ESG企業間合作的高效開展，推動企業構建以信任、互惠為基礎的組織間合作網絡，進而正向調節企業ESG表現對組織韌性的促進作用。其次是組織運作效率的提高?；贓SG責任履行對外部環境的適應性，企業數字化能力可以讓組織成員更清晰地認識到企業的競爭劣勢，如產品質量、核心技術上的差距，以此強化員工的危機意識，并借助數字技術高效率、低成本的特征促進組織學習能力的提升[21]，提高企業組織韌性。同時，企業數字化作為企業的一種動態能力，能夠準確捕捉企業生產經營過程中產生的信息流并加以利用，并通過生產流程再造、業財融合等途徑進一步發揮企業ESG表現的內部治理優勢，提高部門協作效率和資源利用效率，進而提高企業的組織韌性[22]。例如，中國石化在與產業鏈上下游企業建立合作伙伴關系以后，以核心企業需求為基礎，搭建“石化e貿”電商平臺，利用數字技術完善、拓展銷售、物流、金融等方面的服務，提高了企業與外部的信息傳遞與合作效率。綜上所述，數字技術既是一種企業資源，也是企業發展理念、組織能力在數字經濟生態環境下的具體表現，能夠正向調節企業ESG責任履行對組織韌性的促進作用?；诖耍疚奶岢鲆韵录僭O：

H4：企業數字化在企業ESG表現與組織韌性的關系中存在調節效應。

文章基于上述分析，確定了本研究的基本觀點：企業ESG表現的提高能夠促進創新效率的提升，并以提高組織韌性為中介傳導路徑，且數字化水平能正向調節企業ESG表現與組織韌性之間的關系。為驗證上述假設，文章以企業ESG表現為核心解釋變量，以組織韌性為中介變量，以企業數字化為調節變量，構建了企業創新效率的理論框架模型，如圖1所示。

三、 研究設計

1. 數據來源

由于組織韌性的測度依賴逆境事件，本文選擇新冠疫情發生前后的2019－2021年作為樣本的觀測期。為了使樣本數據更加真實可信，本文進一步剔除相關變量缺失的觀測值，最終得到覆蓋2019－2021年933個觀測數據的截面數據。企業ESG表現數據來源于彭博數據網，其余數據來源于CSMAR國泰安和Wind數據庫。

2. 變量設定

（1）被解釋變量

被解釋變量為創新效率（Efficiency）。參考權小鋒等[23]的研究，本文選取每單位研發投入的專利申請數來衡量?？紤]到不同專利所含技術含金量不同，發明專利、實用新型和外觀設計專利這三種專利的權重按照3∶2∶1進行取值計算專利申請數。同時，為使回歸結果的各項系數更加清晰直觀，本文對該指標進行放大處理，計算公式如下：

[Efficiency=P1×3+P2×2+P3×1+1ln（RD+1）×100] （1）

（2）核心解釋變量

核心解釋變量為企業ESG表現（ESG）。本文選取A股上市公司2019年彭博ESG得分來衡量ESG表現，該得分可以細分為環境、社會、公司治理的分項得分，其中，環境和社會責任外部性較強，公司治理責任內部性較強。該得分越高，表示企業ESG表現越好。

（3）中介變量

核心解釋變量為組織韌性（Resis）。實證研究中對組織韌性的測度較少，本文借鑒Desjardine等[24]的觀點，從組織韌性的穩定性和靈活性兩個維度出發，并用熵權法進行衡量。在組織韌性兩個維度的衡量方式上，參考胡媛媛等[25]的研究，穩定性通過疫情發生后一年內企業的股票日收益率標準差來衡量，該指標體現了企業受到疫情沖擊后保持業績穩定的抗沖擊能力；靈活性則用疫情發生后公司的月均收盤價完全恢復到沖擊前水平所需的時間來衡量，該指標能夠體現企業在疫情沖擊之后恢復至原有業績所需周期，可以用來衡量其組織的生命力。雖然疫情暴發于2019年12月，但對資本市場產生的影響有一定的滯后性，因此本文參考文磊等[26]的研究，選取2020年2月3日作為疫情全面影響股票市場的關鍵時間節點。最終，為了客觀評價企業組織韌性在上述兩個維度中的表現，本文用熵權法來衡量其權重，得到一個反映企業組織韌性的正向指標。該指標體現了企業受到疫情沖擊后的組織適應力，該指標越大說明企業的組織韌性越強。

（4）調節變量

調節變量為企業數字化程度（Digital）。本文參考袁淳等[27]的研究，利用文本挖掘法抓取上市公司年報中數字化轉型出現的詞頻作為調節變量的代理指標。組織韌性反映的是企業應對風險的能力，根植于企業的發展理念與組織文化，因此本文認為企業數字化更多從企業的發展理念方面發揮其調節作用。而詞頻指標能以定量的方式客觀反映企業經營理念及發展戰略中對數字化建設的重視程度，因而具有相應的科學性。

（5）控制變量

本文參考Tsang等[28]的研究，最終選取企業凈資產收益率（ROE）、資產負債率（Lev）、營業收入增長率（Growth）、總資產周轉率（AT）、前十大股東持股比例（Share）、兩職合一（DM）、托賓q值（TobinQ）、固定資產規模（Size）和上市年限（Age）作為控制變量，并控制行業固定效應。

3. 模型設定和實證策略

為了檢驗ESG表現對創新效率的影響，組織韌性的中介作用和企業數字化的調節作用，本文構建如下模型并進行檢驗：

[Efficiency=β0+β1ESG+Σm1βmC+ε] （2）

[Resis=β0+β1ESG+Σm1βmC+ε] （3）

[Efficiency=β0+β1ESG+β2Resis+Σm1βmC+ε] （4）

[Resis=β0+β1ESG+β2Digital+β3Digital×ESG+Σm1βmC+ε] （5）

其中，[β]表示自變量和控制變量的待估計參數值，C表示各控制變量，[ε]表示模型誤差項，式（2）至式（4）通過三步法，檢驗企業ESG表現對創新效率的促進作用及組織韌性的中介作用；式（5）檢驗企業數字化在企業ESG表現和組織韌性關系中的調節作用。同時，為了避免創新效率與企業能力績效的內生性問題，本文對創新效率采用前置一期的數據進行模型回歸。

四、 實證結果分析

1. 假設檢驗

本文對模型（1）到模型（4）進行基準回歸，結果如表1所示。模型1用于檢驗ESG與Efficiency的關系，結果顯示，ESG的回歸系數顯著為正，H1得到支持，說明企業積極履行ESG責任能提高企業的創新效率。模型2用于檢驗ESG與Resis的關系，結果顯示，ESG的回歸系數顯著為正，H2得到支持，說明企業ESG責任履行能夠提高企業的綜合能力，并對企業的系統性抗風險能力起到顯著的正向促進作用。模型3用于檢驗Resis的中介作用，結果顯示，ESG顯著為正，Resis的回歸系數顯著為正。相較于模型（1），模型（3）在加入了組織韌性這一中介變量后，ESG對Efficiency的回歸系數減小，H3得到支持，說明企業ESG表現會通過提高組織韌性來提高企業創新效率，組織韌性作為中介變量既是企業應對危機事件的關鍵因素，也是企業各方面能力的綜合體現，能在動蕩環境中提高企業的創新效率。模型4用于檢驗Digital在ESG與Resis關系中的調節作用。結果表明ESG[×]Digital的回歸系數顯著為正，H4得到支持，可見企業數字化程度在ESG表現對組織韌性的促進關系中起到正向的調節作用，說明數字化作為企業順應時代發展趨勢的能力，能夠通過環境識別、流程優化來幫助企業提高組織韌性。

2. 穩健性檢驗與內生性討論

（1）Bootstrap檢驗

本文針對組織韌性的中介效應，選擇檢驗效力較強的Bootstrap模型來進行穩健性檢驗。結果顯示，其置信區間落在0的同側，檢驗通過，說明組織韌性在企業ESG表現與創新效率關系中的中介效應具有較強的穩健性。結果見表2。

（2）替換變量與時間前置法

創新效率的提高可能為企業帶來更多資源用于組織內部的ESG制度建設，因此存在反向因果的可能性。為減少反向因果帶來的誤差，本文對創新效率前置兩期，對表2列（1）至列（4）的中介效應和調節效應模型在控制行業固定效應后重新回歸來進行內生性檢驗，并在此基礎上用萬得ESG指數代替彭博ESG指數進行穩健性檢驗，回歸結果與基準回歸結果基本一致，內生性與穩健性檢驗通過，結果見表3。

3. 進一步研究

（1）ESG分項回歸

ESG本身作為覆蓋面較廣的綜合評價指標，能通過內外兩個方面影響組織績效，且三個維度的外部性程度各不相同，因此，為了研究企業ESG表現中三方面責任各自的履行情況對企業創新效率及組織韌性的影響，本文分別從環境、社會和治理責任三個層面對模型（1）至模型（3）展開進一步研究，研究結果見表4。

在模型（9）至模型（11）ESG對Efficiency的研究中，ESG各分指標都對Efficiency產生顯著影響。其中G對Efficiency的回歸系數最大（βG=0.161，PG＜0.01），遠高于E和S對Efficiency的回歸系數（βE=0.050，PE＜0.1；βS=0.044，PE＜0.1），說明企業ESG表現可以從E、S、G三方面對企業創新效率產生正向影響，但內部治理責任的履行起最關鍵的作用。企業履行環境責任和社會責任確實會給企業帶來更多的額外資源，但創新效率的提高仍主要依賴于企業規范的內部治理制度。在模型（12）至模型（14）ESG對Resis的研究中，僅S對Resis的回歸系數表現出顯著性特征（βS=0.082，PS＜0.1），說明企業履行ESG責任更多通過承擔社會責任、加強組織內外部聯系的方式來提高企業組織韌性。企業的組織韌性不僅依賴于自身的綜合能力，還依賴于其所處的產業和產業鏈上下游的市場狀況，因此與外部的信息交換就顯得尤為重要。而在模型（15）至模型（17）的中介效應模型中，僅G與E表現出顯著性特征，且G對Efficiency的回歸系數（βG=0.157，PG＜0.01）要遠高于E（βE=0.048，PE＜0.1），說明在整個中介模型中企業內部治理責任表現對企業的影響最為明顯，即企業的內部治理作為連接企業內外部的重要因素，在整個ESG評級體系中起著非常關鍵的作用。

綜上，可以得出如下結論：企業ESG表現能夠分別從環境、社會、內部治理表現三個方面提升企業的創新效率，但內部治理表現發揮了最大的作用，這主要是因為內部治理扎根于企業內部，能更好整合企業環境及社會表現所帶來的額外資源；ESG表現主要通過企業的社會責任表現來提高企業的組織韌性，但在中介效應模型中，企業內部治理責任依舊發揮了最主要的作用。

（2）異質性分析

本文旨在研究企業ESG表現在外部事件沖擊背景下對企業創新效率影響，因此，從企業內部和外部兩個方面分別選取企業產權性質和環境不確定性對所研究企業的直接效應進行分樣本回歸。

由于我國公有制為主體的市場經濟體制的背景，在不同的產權性質的企業中，企業ESG表現與創新效率之間的關系可能表現出異質性特征。國有企業有國有資本背書，可以在資本市場上獲得更多信任與支持，進而表現出更強的組織穩定性，因此我們認為國有企業ESG表現發揮的作用不如非國有企業明顯。同時，外部環境沖擊能夠使非國有企業管理層迸發更強的危機意識，驅動企業提高創新效率以適應外部環境變化。因此，本文認為企業ESG表現對非國有企業創新效率的促進作用更強?；诖?，我們對基準回歸模型（1）的直接效應進行分企業產權性質的異質性分析，回歸結果見表5。由模型（18）（19）得出，從企業產權性質來看，僅非國有企業的ESG表現對創新效率產生了顯著的促進作用，且ESG系數（β=0.101，p＜0.05）遠高于國有企業（β=0.072），說明相較于國有企業，非國有企業ESG表現對創新效率的促進作用更明顯。

同時，環境不確定性也會影響企業ESG表現與創新效率之間的關系。企業ESG責任履行作為企業層面可持續發展理念的具體表現，是一種從長遠利益角度出發的行為，能夠在特殊外部環境下為企業帶來更明顯的長期績效。當處于不確定的環境中時，企業ESG表現能夠通過“類保險”的作用促成企業間順利開展合作[29]，進而保障企業生產研發等活動有序進行。因此，本文認為在環境不確定性程度較高的情境下，企業ESG表現對提高創新效率的促進作用更明顯。本文借鑒申慧慧等[30]的研究，根據企業過去五年營收的殘差構建經行業調整的環境不確定性系數（EU），EU＞1則說明企業所處環境不確定性程度較高，反之環境不確定性程度較小。基于此，對基準回歸模型（1）的直接效應進行分環境不確定性的異質性分析，回歸結果見表5。由模型（20）（21）得出，從環境不確定性程度來看，僅環境不確定性程度較高企業的ESG表現對企業創新效率產生了顯著的促進作用（β=0.162，p＜0.01），遠高于環境不確定性較低的企業（β=0.058），說明在環境不確定性較高的情境下，企業ESG表現對創新效率的影響更大。

五、 結論與啟示

1. 研究結論

本文利用中國A股公司層面數據實證檢驗了企業ESG表現、組織韌性、創新效率和企業數字化之間的聯系，并得到如下結論：①企業ESG表現對于創新效率具有顯著的正向促進作用，且以提高企業組織韌性為中介機制。②企業數字化在企業ESG表現與組織韌性的關系中起正向調節作用。③從ESG分項回歸結果來看，ESG表現主要從社會表現層面提高企業的組織韌性，但在提高組織的創新效率方面，內部治理表現起最主要的作用。④企業產權性質和外部環境不確定性均會影響上述變量之間的關系，在非國有控股和環境不確定性較強的情境下，企業ESG表現對創新效率的促進作用更明顯。

2. 對策建議

中國目前正處于經濟轉型的重要時期，企業ESG表現對企業個體和社會整體的創新發展具有重要意義。一方面，ESG責任履行能夠提高企業的組織韌性，幫助企業更好應對外部的突發事件，促進企業穩定發展。另一方面，企業組織韌性和ESG體系建設能夠促進企業創新效率的提高，并通過溢出效應對社會外部產生正面影響，推動社會創新體系完善與綠色轉型發展，最終形成企業與環境相互促進的良性循環，實現長遠可持續發展。本文根據理論假設及研究結果提出如下對策建議：

第一，完善企業ESG相關制度建設。企業應當從完善ESG信息披露制度和改進ESG管理制度兩個方面完善企業ESG建設。從組織外部來看，企業應主動披露更加規范完善的高質量ESG信息以提高其在資本市場的競爭力。高質量的ESG信息披露一方面能夠體現企業自身對ESG責任履行的重視程度，另一方面能夠向資本市場釋放更多積極信號，幫助企業獲取更多資本支持。從組織內部來看，企業應將ESG理念融入組織文化建設，重視企業在環境、社會和內部治理責任方面的綜合發展，通過提高員工的責任心和組織認同感來提升企業績效。

第二，基于危機意識提高企業組織韌性。企業應在發展理念層面更加注重組織系統性抗風險能力的建設。首先，企業應重視聲譽資本的積累，進而通過社會關注為其帶來市場響應與品牌溢價。其次，企業應在履行ESG責任的過程中加強與外界聯系，拓展自身的信息獲取途徑，及時洞察風險信號，并建立針對外部環境變化的風險預警機制，幫助企業及時調整企業戰略以應對外部事件。風險來臨時，企業還應鼓勵團隊成員主動試錯并及時總結反饋，通過組織學習幫助企業適應環境逆勢成長。

第三，推動企業數字化建設與轉型。企業應當通過引進相關的人才、資金和設備支持將數字技術嵌入企業的運營架構中。首先，企業應借助大數據、云計算等數字技術的深度應用，打通部門間的溝通屏障，實現對數據信息的精確捕捉、海量存儲和高效處理，并對外部環境進行科學研判，增強企業對外部風險的預測和應對能力。其次，企業應重視數字人才的崗位設置，使數字技術的應用能夠貫穿企業價值鏈全過程，確保企業能夠及時獲取更加系統、完整的信息流。企業還應積極利用數字化建設推動組織內部管理模式的不斷改進，實現商業模式和核心技術的突破，進而創造更多競爭優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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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項目：國家社科基金項目“產才城適配視域下長三角人才一體化發展的協同機制研究”（項目編號：21BGL016）；江蘇高校哲學社會科學研究重大項目“技術型創業團隊的成長機制與培育路徑研究”（項目編號：2021SJZDA027）；中央高?；究蒲袠I務費專項基金項目“雙碳目標下中國綠色低碳技術的協同創新與推廣應用研究”（項目編號：B220207037）。

作者簡介：呂正，男，河海大學商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工商管理；黃永春，男，博士，河海大學商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研究方向為企業技術創新管理；陳成夢，通訊作者，女，博士，杭州科技職業技術學院行知創業學院助理研究員，研究方向為創新與創業管理；萬安位，女，河海大學商學院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綠色創新。

（收稿日期：2024-03-14" 責任編輯：殷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