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提要】青年處于價值觀形塑的關鍵時期,作為短視頻平臺的主要用戶,其價值觀容易受到算法推薦的影響。算法推薦影響青年價值觀的產生機制在于算法推薦將青年的信息選擇傾向推向極致,固化青年群體價值觀;過濾異質信息、構建擬態環境形塑青年價值觀;匯聚同溫圈層,強化群體回音同化并極化青年價值觀。短視頻平臺算法推薦對青年價值觀帶來負面影響,促發青年群體的媒介依賴與信息成癮,解構青年的主流價值觀認同,降低青年群體的思考性和自主性,隱形控制青年群體的價值觀念,并以泛濫的不良價值觀信息誤導青年群體。針對負面影響,需要厘清短視頻算法推薦影響青年價值觀機制中的多重關系與流程,回歸算法推薦的技術服務性質,合力消弭短視頻平臺算法推薦對青年價值觀的負面影響,發揮短視頻平臺算法推薦對主流價值培育的正向作用。
【關鍵詞】算法推薦" 短視頻" 青年價值觀" 擬態環境
以抖音、快手等為代表的網絡短視頻平臺在算法推薦技術的助力下迅速崛起,成為青年群體使用的重要平臺,據第53次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狀況統計報告,截至2023年12月,我國網絡視頻用戶達到龐大的10.67億,其中,青年群體是短視頻的主要用戶。算法推薦技術廣泛運用于網絡短視頻平臺,不僅改變了信息傳播、分發的方式,還改變了青年群體對外界的感知。青年階段是價值觀形成的關鍵時期,但是由于身心發展尚未成熟,容易受到環境的影響。網絡短視頻平臺成為青年價值觀熔爐,對青年價值觀的影響不容忽視。算法推薦給用戶和現實社會帶來的影響引起了國家有關部門的高度重視。算法推薦并不是價值中立的技術,其忽視“意識形態”的做法對社會主義意識形態的引領帶來諸多挑戰。[1]隨著各大短視頻平臺對算法推薦技術的推崇和對技術中立價值取向的標榜,短視頻平臺算法推薦呈現視頻內容價值觀無序化、推送信息體系封閉化、傳播效果評價數據化、平臺算法工具權力化等“異化”現象,[2]導致了信息繭房、信息低劣、信息成癮等一系列社會性問題。[3]短視頻平臺算法推薦帶來的影響增加了青年群體價值觀扭曲的風險,如何既尊重短視頻平臺算法推薦發展規律的客觀性,又能有效引導青年群體樹立正確的價值觀,成為智能傳播時代青年群體價值觀培育的重大考驗。
目前研究者對短視頻平臺的算法推薦開始有所關注,對短視頻平臺存在的問題及如何治理進行了一定的研究。匡野認為智能推薦算法技術不可避免地參與短視頻媒介環境的建構,呈現對短視頻媒介環境壟斷的三重面向,即內容生產的壟斷、價值標準的壟斷以及用戶需求的壟斷。[4]作為近年來新興的短視頻平臺對青少年價值觀的影響受到了關注。徐琳琳認為短視頻給青少年帶來的負面影響有推薦算法導致的信息繭房、娛樂方式幻想化以及不良內容帶來的精神污染等,并提出要加強青少年的媒介素養教育,減少網絡成癮現象。[5]馬苗苗、白德華認為短視頻的內容個性化、傳播快速化和信息多元化對青少年價值觀教育產生了一定影響,提出要從學校教育和短視頻平臺雙管齊下,發展青少年價值觀教育方法。[6]研究者較少關注到短視頻平臺算法推薦對青年價值觀的影響。智能傳播時代短視頻平臺算法推薦如何影響青年群體價值觀?短視頻平臺算法推薦影響青年群體價值觀的具體呈現如何?短視頻平臺算法推薦影響青年群體價值觀如何進行引導?這些都是本文所需要進一步研究的問題。研究短視頻平臺算法推薦對青年價值觀的影響機制,提出青年價值觀教育所面臨的新挑戰,有利于糾正、引導青年的價值觀,有利于青年群體健康發展。
一、短視頻平臺算法推薦對青年群體價值觀影響的生成機理
算法推薦不僅是連接信息提供者和接受者之間的物質傳播紐帶,更是一種精神傳遞紐帶。[7]短視頻平臺算法推薦將青年群體的信息選擇傾向推向極致,固化青年群體價值觀,過濾異質信息、塑造專屬信息擬態環境,重塑青年群體價值觀,并匯聚青年同溫圈層,強化群體回音同化并極化青年群體價值觀。作為智媒時代新的信息中介,短視頻平臺算法推薦使青年群體沉浸在其所打造的短視頻信息空間之中,從而對青年群體的價值觀產生影響。認識短視頻平臺算法推薦對青年群體價值觀影響的生成機理,對于規避短視頻平臺算法推薦的負面影響和引導青年群體樹立正確價值觀具有重要的價值。
(一)短視頻平臺算法推薦強化選擇偏好并固化青年群體價值觀
在傳播領域,選擇性接觸指人們在使用媒介時在事件與認知方面,根據環境的需要或者個人的政治理念或意識來取舍信息。[8]作為一種信息尋求策略,選擇性接觸廣泛存在于人們的信息傳播過程中,但短視頻平臺算法推薦則極大地順應了人們這一選擇傾向并逐漸將其推向極致。短視頻平臺算法推薦與青年群體的選擇接觸形成了雙向的交互涵化,為青年群體價值觀的窄化和固化提供了生成空間。短視頻平臺算法推薦和青年群體用戶營造了雙向交流、雙向反饋的傳播流程,而青年群體固存的信息選擇偏好是循環的原點,通過青年群體用戶對短視頻的瀏覽時長、滑動切換、點擊頻率、點贊評論等信息選擇行為,算法推薦感知用戶的偏好興趣,推送用戶感興趣的內容并根據用戶的反饋進行調整。在這一不斷循環的雙向交互中,算法推薦不斷強化青年用戶所謂的自選個性化,提供給青年群體個性化、定制化的偏好內容,產生強大的隱形的宣傳、影響和動員效果。
青年群體的信息選擇性接觸偏向和短視頻平臺算法推薦形成了合謀,在這一互動關系中,青年群體只接觸自己想看或想聽的內容,但青年群體對于海量信息篩取的價值取向呈現明顯的發散性,更偏好娛樂化的信息,有泛娛樂化、娛樂至上的傾向。[9]因此,短視頻平臺算法推薦傾向于無限迎合青年群體娛樂偏向的需求而忽視對青年價值觀的公共考量,“極端個性化”的結果往往是低質量信息的泛濫,娛樂化、淺俗化內容更容易充斥青年群體的信息空間,影響青年群體正確價值觀的形成。
并且短視頻平臺算法推薦與青年用戶的交互反饋也會不斷縮窄青年用戶的信息領域,固化青年群體價值觀。算法推薦的運行邏輯和最終目的即將用戶所提供的一切信息和反饋作為數據依據,從而能夠了解用戶的信息需要狀況并滿足其信息需求,以實現高信息傳播效率及高信息傳播效果。在這一過程中,算法推薦不斷順應并滿足著青年群體用戶的興趣偏好,增加青年用戶喜好的信息內容,排除與青年用戶興趣觀念相悖的信息。隨著算法推薦與青年用戶交互涵化的循環,算法信息繭房也“將用戶束縛在由興趣和先入之見所引導的狹隘的信息領域”[10],不斷固化青年群體本身的價值觀念甚至是價值偏見。
(二)短視頻平臺算法推薦構建擬態環境形塑青年群體價值觀
短視頻平臺算法推薦為青年群體提供偏好信息并過濾異質信息,將青年放置在信息觀念的“過濾氣泡”中,成為建構青年群體擬態環境的重要推手。作為青年群體與現實世界之間的信息中介,算法推薦一定程度上控制著青年群體對現實世界的認知并形塑其價值觀。短視頻平臺算法推薦通過刻畫青年群體用戶畫像、跟蹤青年群體使用習慣等技術手段,最大限度地把握并推送符合青年群體信息偏好的內容,使得青年群體長時間浸潤在其所推送的短視頻信息流之中。由此,算法推薦所打造的專屬于青年群體自身的擬態環境成了青年群體認識世界的信息窗口,甚至對于部分高度依賴短視頻平臺獲取信息的青年來說,這一擬態環境決定了他們對現實世界的認知和感受,其價值觀的形成與轉變也無形中受到短視頻平臺算法推薦的輸出和引導。
短視頻平臺算法推薦對青年群體信息擬態環境塑造的優勢還在于,算法推薦突破了時間與空間上的障礙,在時間維度,算法推薦能夠順應青年群體碎片化、即時性的觀看習慣;在空間維度,算法推薦也可以根據青年用戶的地理位置或者生活情境進行信息適配。算法推薦極大程度上克服了傳統價值觀傳播方式與手段的局限,能夠在多元場景、不同時空完美契合青年群體的生活節奏與觀看需求,隨時隨地為青年群體提供短視頻內容的選擇與推送,輕松創造價值觀輸出空間。
并且,相較于其他價值觀傳播手段,短視頻平臺算法推薦對青年價值觀的形塑更加隱蔽而深刻。首先,算法推薦的技術中介特性使得其隱匿在其所推薦的信息流背后,青年群體難以感知算法推送這一“非人類網絡行動者”的存在,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動接收算法推送過濾氣泡的同質化信息;其次,算法推薦標榜價值中立和用戶本位,增加了青年群體主動察覺并脫離算法推薦對其信息環境和價值觀念把控與影響的難度。
(三)短視頻算法推薦加強圈層回音極化青年群體價值觀
短視頻平臺算法推薦不僅可以通過順應選擇偏向和過濾異質信息對青年個體的價值觀產生影響,同時也可以匯聚青年群體的同溫圈層同化青年群體的價值觀念,并且借助群體的回音效應實現青年群體的意見強化和群體價值的極化,造成不同青年群體之間的信息區隔與價值區隔。在短視頻平臺上,算法推薦結合青年用戶社交關系、個人興趣標簽等要素,通過協同過濾等機制快速鏈接具有相同身份標簽、興趣取向、價值觀念的青年群體,向他們推送相似短視頻內容,將他們匯聚成具有高凝聚力、高黏性的趣緣群體。相較于其他短視頻平臺用戶,青年群體更看重短視頻平臺使用的社交性和分享性,同時社交圈群對青年群體具有更高的吸引力和感染性,為了獲取群體認同和社交認同,青年群體更愿意融入由算法推薦所建構的虛擬興趣圈群。在虛擬興趣圈群內,青年群體不斷接受與群體興趣和價值觀相吻合的同質化信息,并與其他群體成員通過短視頻點贊、評論、轉發等渠道進行交流與討論,在這一過程中,持續推送的同質化興趣內容和圈群成員的意見“回音”不斷同化與強化青年的價值觀念,圈群內部青年群體成員的價值觀趨于一致且高度固化。
與同質化的圈群內部正相反的是,不同的圈子之間存在著無形的算法推薦隔離屏障,整個網絡空間被劃分為無數個規模不一的信息隔離圈。除非主動搜尋,否則不同興趣圈群難以獲取其他群體所偏好和接收的內容以及其他群體的價值觀念,這極大阻礙了不同群體的相互認知和價值交流,青年群體之間共同的價值觀愈發不足,青年群體的價值分化與價值區隔不斷加深。
二、短視頻平臺算法推薦對青年群體價值觀的負向影響
短視頻平臺算法推薦在信息推送效率、信息偏好滿足等方面的技術優勢是顯而易見的,但其對青年群體價值觀帶來的負面影響也需要引起重視。短視頻平臺算法推薦促發青年群體的媒介依賴與信息成癮,對青年群體的主流價值觀認同進行解構,降低青年群體的思考性和自主性,隱形控制青年群體的價值觀念,并以泛濫的不良價值觀信息誤導迷惑青年群體。這些價值觀念的迷失甚至會引發青年群體一系列行為決策問題,帶來社會風險隱患。
(一)解構:主流內容不足導致青年群體主流價值觀認同弱化
短視頻平臺算法推薦一定程度上弱化了當前青年群體對主流價值觀的了解與深化。一方面,短視頻平臺算法推薦以源源不斷的信息推送流占據了青年群體的日常生活和空閑時間,使其接觸學習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時間與機會減少。算法推薦一改往日媒體基于公共事務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傳播方式,以商業價值和個人偏好為推送邏輯,忽視了對主流信息、公共內容的有效傳播,使得主流價值觀的傳播渠道縮窄,青年群體處于算法推薦建構的信息繭房中,承載主流價值觀的短視頻內容難以接觸到,導致主流價值觀對青年群體的傳播力和感染力不斷弱化,面臨失落與解構的風險。另一方面,算法推薦短視頻整體泛娛樂化的格局也使得短視頻內容生產、傳播過程中主流價值觀的輸出產生過度娛樂性、嚴肅性消解的現象,如低俗文字的濫用、價值意義的曲解、表情包圖片的惡搞等,如抖音短視頻平臺中出現對革命先烈、英雄人物的戲說和丑化等,這不僅不能讓青年群體正確認識、把握主流價值觀,還會使得青年群體對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認同和信仰遭受到侵蝕。
此外,短視頻平臺算法推薦助推了多樣性亞文化、多元價值觀在青年群體中的傳播與滲透,進一步稀釋與解構了主流文化與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影響力。短視頻平臺算法推薦掌握著實際意義上的內容把關權,其借助技術優勢進一步發展了內容生產與價值傳播的“長尾效應”,呈現出去中心化的趨勢,給予了各種小眾亞文化在青年群體中傳播的機會和空間。相比于主流文化,粉絲文化、二次元文化、彈幕文化等網絡亞文化更加具有新潮性與獨特性,更能滿足青年自我表達和自我賦權的需要,因此對青年群體價值觀具有相當程度的影響力和塑造力。但這也加快了各種亞文化與非主流價值觀在青年群體中的擴散,催化各種非主流價值思想觀念不斷沖擊主流核心價值觀的主導地位,使得青年群體面臨多元價值觀判斷與選擇的困惑,再加上各種非主流價值觀的迷惑性強,從而使得主流價值觀難以對青年群體實施有效的引導。
(二)錯亂:不良內容泛濫誤導青年群體陷入價值陷阱
短視頻平臺算法推薦加劇了不良價值觀的傳播與盛行,引發青年群體價值觀導向錯亂,誤導青年群體陷入不良價值觀的陷阱。算法推薦的把關機制和偏好推薦是不良價值觀得以擴散的重要原因,算法推薦的內容審查偏向后置技術性把關,尚不能完全實現人工把關的綜合性和能動性,加上視頻內容審核難度大,信息價值屬性更加難以辨別,使得承載消費主義、娛樂主義、歷史虛無主義等不良價值觀念的視頻內容大量推薦給辨別能力不足、易被感染誤導的青年群體。同時算法推薦秉承內容價值與信息質量讓位于興趣流量的推送邏輯,無視青年群體價值觀塑造的重要性與脆弱性,不加節制地將碎片化、娛樂化、低質化的非主流內容和低俗、暴力、拜金、色情等不良價值觀灌輸給青年群體。
在潛移默化接收了各種非主流不良價值觀信息后,一方面,處于思想觀念轉型期的青年群體容易陷入價值觀危機,不利于正確價值觀的形成。如當前短視頻平臺中盛行的消費主義使得青年群體成為資本的奴隸,為了滿足資本借助短視頻所打造的虛無的消費需求,青年群體深陷在各種短視頻帶貨陷阱中,過度追求享樂欲望而忽視了對個體責任與社會責任的擔當。另一方面,青年群體也容易受到不良價值觀的誤導從而產生道德失范現象,表現出對低俗不良文化的迎合模仿及對傳統道德價值的輕視背離。如短視頻平臺中一些嘩眾取寵、扮丑獵奇的網紅受到青年群體的過度追捧、模仿,而對社會無私奉獻的正能量人物卻缺乏關注。
(三)退化:碎片信息成癮阻礙青年價值觀科學培養
短視頻平臺算法推薦的持續高能的信息推送和碎片化的信息消費機制,促發了青年群體的媒介依賴與信息成癮,只需手指輕輕滑動,青年群體便可以不斷獲取算法推薦信息流所帶來的感官體驗滿足,但長此以往容易形成信息上癮,導致青年群體難以從算法推薦持續的信息刺激中脫離。這種信息成癮現象已成為青年群體的常態,部分青年群體將大量時間用于短視頻信息消費而無法自知,導致青年群體可支配時間和精力被大量占據,一定程度上影響到了青年群體正常的生活、學習等。此外,雖然短視頻平臺算法推薦可以在任何時間和不同情境中向青年群體提供信息消費,但這不利于青年群體形成對事物整體性的看法和穩定的信息處理能力。青年對事物的看法和理解不是來自直接的感知和全面的視角,而是由算法推薦碎片化信息所帶來的零碎而斷裂的認識,青年群體趨向于思維認知淺化、思考能力弱化,不利于其價值觀全面性、系統性的培養與內化,不利于在青年群體中完整和科學地培養其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再者,青年群體對短視頻平臺算法推薦的高度依賴也導致了青年群體沉浸在算法推薦建構的虛擬網絡空間之中,一定程度上與現實世界脫節,以算法推薦信息的價值取向為準則,陷入虛擬價值的虛空之中,背離現實世界正向、全面、積極的價值培養,使得青年群體價值觀模糊與迷失。
(四)操控:內容觀念固化引發價值觀念隱形操控風險
短視頻平臺算法推薦加劇了青年群體信息接觸與接收的選擇性和有限性,青年群體每天接收大量以偏好興趣至上為推送邏輯的同質化內容,看似信息接收量不斷增加,但實際知識量卻停滯不前,信息結構失衡加重。失衡的擬態環境與固化的信息繭房導致青年群體認知思維的窄化,造成其自身觀點價值的過度強化和極端偏向。因而,青年群體在面對價值判斷與選擇時,相較于全面的思考和理性的衡量,似乎更愿意固守己見,堅持從算法信息繭房中所獲取的信息與價值觀念,并拒絕接納其他合理價值觀,陷入價值相對主義的危機。
更為重要的是,短視頻平臺算法推薦無形中削弱了青年群體自主性與思考性,通過把控信息的流動隱蔽操控青年群體價值觀的形成。青年群體將相當一部分信息接收、信息感知、行為決策等自主權力讓渡給算法推薦,沉浸于算法推薦建構的擬態環境中,其主體性一再減弱,甚至會淪為被算法推薦遮蔽控制的客體。通過用戶畫像,算法形成強大的潛在的社會宣傳、影響、動員和組織能力,對精神的政治操控變得可能和危險,[11]青年群體的價值觀處于尚未定型的階段,更容易受到潛在的控制。短視頻平臺算法推薦能夠通過對特定價值觀信息的凸顯和遮蔽以影響青年的價值信念,從而為算法技術背后的技術公司、平臺資本謀利,如大量推崇消費主義、享樂主義的商業帶貨短視頻更容易推送給青年,以獲取更多的商業利益。
三、短視頻平臺算法推薦影響青年價值觀的引導策略
短視頻平臺算法推薦對青年價值觀的影響,并不是簡單的技術問題,而應該上升到國家安全和社會公眾利益的層面對待。如果短視頻平臺算法推薦決定了青年群體的信息獲取和價值觀的形成,那么對青年群體的成長極為不利,對社會發展帶來風險和隱患,危及國家安全。因此,針對短視頻算法推薦影響青年群體價值觀的問題,進行綜合治理和引導是必須采取的措施。短視頻平臺推薦算法影響青年群體價值觀的本質在于算法推薦已然脫離技術服務定位,成為信息社會中新的權力掮客。算法的權力性質及在社會過程中的潛在作用,使其在很大程度上是一種強大的社交存在和一種通過多重關系編織而成的力量,不僅給信息傳播帶來革命性作用,也不斷重塑著社會、文化以及人的思想價值觀念。[12]厘清短視頻算法推薦影響青年群體價值觀機制中的多重關系與流程,并提出針對性的引導對策,回歸算法推薦的技術服務性質,合力消弭短視頻平臺算法推薦對青年群體價值觀的負面影響,發揮短視頻平臺算法推薦對主流價值觀培育的正向作用十分重要。
(一)建設主流價值內容陣地,培育正向短視頻內容生態
短視頻平臺的內容是算法推薦影響青年群體價值觀的資源起點,沒有短視頻內容資源算法推薦的信息流和影響流便無從談起,因此在短視頻平臺內容層面,首先,要建設并穩固平臺中主流價值內容的主要陣地和主導地位。短視頻已然成為在青年群體中具有主導型和代表性的傳播方式,主流價值內容不應在短視頻平臺中缺位,社會主義主流價值觀為導向的內容應充盈于短視頻平臺,實現主流價值觀和算法推薦短視頻的融合共生;利用短視頻的傳播特性,將主流價值觀、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內化到短視頻的內容創作中去,創新宣傳主流價值觀、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短視頻的話語方式和呈現形式,搭建主流價值觀和青年群體之間有效而又活潑的溝通路徑。在主流價值內容的生產和內容陣地的建設中,主流媒體要積極凸顯媒體引領能力,將自身優質的內容生產能力與短視頻傳播方式有效嫁接,生產既能滿足青年群體話語需求又能充分體現主流價值觀的短視頻內容。如在青年群體中成功“出圈”的主流媒體短視頻賬號“四川觀察”,就通過優質的內容呈現和良好的用戶互動體驗實現了主流價值引導和連接青年群體的雙贏。[13]此外,主流“意見領袖”的培育也是發展短視頻平臺主流價值內容陣地的有效策略,主流“意見領袖”可以通過持續的短視頻內容輸出和意見互動實現對青年群體的價值引導。其次,短視頻平臺整體內容質量的不足和低質內容的泛濫從內容源頭助推了算法推薦對青年群體價值觀的負面影響,加大了不良價值觀誤導青年群體的機會和程度。因此,要提升短視頻平臺泛內容的整體質量,培育正能量的短視頻內容創作和正向的短視頻內容生態,為算法推薦提供優質的信息資源環境。
(二)根植主流價值驅動算法,人機聯動實現價值把關
作為技術中介,短視頻平臺算法推薦成為青年群體信息獲取的重要力量,因此要將主流價值植入算法技術,以主流價值驅動算法推薦,驅除算法推薦的權力性質,回歸算法推薦的技術輔助本質,推動算法推薦成為主流價值觀建設與引領的重要工具,利用算法推薦有效地引領青年群體價值觀。
其一,在短視頻平臺算法推薦技術層面根植主流價值觀。目前算法推薦商業化資本化的技術邏輯和主流價值觀的公共屬性之間的矛盾已非常明顯,因此要在短視頻平臺算法推薦技術研發源頭植入主流價值觀底色以規避算法推薦的商業導向,利用主流價值觀引領、優化算法推薦技術和程序。其二,對于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內容加大推送的力度。提高主流價值內容、正能量內容在青年群體短視頻信息推薦流中的比重,保證青年群體能夠接觸一定比例的主流價值內容。除了推薦信息流,算法推薦還可以在平臺首頁、熱搜榜單、彈窗廣告等不同曝光區域定時推送主流價值內容并鼓勵青年用戶點擊,以技術手段提高主流價值觀的傳播力和影響力。此外還可以優化算法推薦技術,結合用戶標簽和精準推送提高主流價值觀內容分發的針對性,將符合青年趣味與需求的主流價值短視頻精準推送給他們,從而提升主流價值觀對青年群體的引導實效。
當前短視頻平臺算法推薦無法有效判斷信息內容優劣和價值屬性,導致眾多不良信息和價值思潮無法得到把關與攔截,危及青年群體正向的價值觀培養。針對這一不足,短視頻平臺算法推薦要進行技術把關優化以及人工綜合把關。在把關技術優化方面,逐步提高算法技術智能化水平,并進一步細化短視頻的標簽分類,提升對不良信息和價值觀的審核能力和清除能力。在人工綜合把關方面,建立技術把關+人工把關的雙重協同把關機制,既能發揮算法技術的效率紅利又能實現人工判斷的能動性和靈活性,“通過人+機器、機器幫人、不斷迭代的大數據閉環,能夠讓人工智能更好地體現人的主導性和價值觀。”[14]
在短視頻平臺算法推薦的把關審核階段,要統一建立價值意識和價值標準,過濾可能會損害主流價值引領的短視頻內容,比如人工審核在把關過程中要充分審視和考慮短視頻內容可能產生的價值影響而不是單純地對視頻文字、圖像等進行把關。在完善把關的同時,為了規避不良內容和價值觀在青年群體中的流傳,要建立對算法推薦短視頻的動態監管和糾錯體系,利用算法、大數據等技術對短視頻內容進行全方位的實時監控,對可能產生負面價值影響的內容予以即時中止、修正、清除等措施。
(三)培育青年算法基本素養,主動反制算法運行邏輯
青年群體用戶是短視頻算法推薦的作用主體,在無形中受到算法推薦的影響與控制,同時青年群體也在與算法推薦進行著雙向互動與交互涵化,青年群體的選擇接觸心理、信息個性偏好等都化為數據被算法推薦所汲取與參考,成為算法推薦運行邏輯中的一環,因此,青年群體要掌握基本的算法認識和素養,并掌握與算法推薦交互的主動權,了解算法推薦的推送邏輯,從而有效地避免被算法推薦操控。
在當前人工智能蓬勃發展的時代,重視和培養公眾的算法素養十分必要,青年群體作為網絡原住民,算法推薦對其影響更加明顯。“當算法及智能機器無可回避,我們只能與之共存,算法素養就是要培養人們與算法的共存能力,其兩大基本面向即算法社會所需要的思維培養和風險教育。”[15]青年群體的算法素養可從認知與行為兩個方面入手,在認知方面,青年群體要知悉短視頻平臺算法推薦及其技術原理,對算法推薦的權力性質、利益關系以及可能在自身價值觀、行為決策等方面的負面影響具有清晰的認識。
在行為方面,首先,青年群體要規避算法推薦的核心規則對自身信息偏向的無限制放大,主動選擇主流價值引領的高質量視頻內容,避免陷入算法推薦淺俗、低質內容的不良循環;要充分發揮主體性,對信息選擇和價值判斷有自己的能力,主動進行信息接收的自我決策,通過與算法推薦的互動反饋調整算法推薦內容的運行邏輯,比如已有算法推薦短視頻平臺開放手動點擊拒絕接收推薦信息、信息生產主體其他信息以及相關領域信息的功能。其次,青年群體要主動突破價值過濾氣泡,接觸多元領域的內容,保持對主流價值觀的全面認同和對不同價值觀的理性審視,成為能夠合理運用算法但又不被技術所操縱的合格的媒介使用者。
(四)強化算法平臺責任自律,立法規約平臺功利取向
短視頻平臺是短視頻算法推薦的幕后持有者和算法權力的實質掌控者,因此要強化短視頻平臺的責任自律,在保留短視頻平臺商業基準的同時培育短視頻平臺的公共品質和社會服務品質。短視頻平臺不應以市場利益為全部底線,而是要強化其社會屬性和公共屬性,認識到自身的媒體責任,承擔起傳播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社會責任。短視頻平臺一方面應改進算法推薦技術模型,盡量規避技術慣性對青年群體價值觀產生的負向影響;另一方面可以利用平臺的影響力而發揮重要的作用,如激勵短視頻創作者結合主流價值觀進行內容創作,提高短視頻平臺主流價值觀內容的基礎保有量。
僅僅依靠短視頻平臺的自律是過于單薄和不切實際的,而法律法規的他律是規約短視頻平臺、規避算法推薦負面風險的牢固底線,也是促使短視頻平臺與算法推薦走入發展正軌的必由之路。短視頻平臺借助算法推薦等隱性權力控制價值觀念尚未定型、辨別能力不足的青年群體已不再只是隱憂,而是愈發頻繁地成為現實中的風險事件。因此要明確界定短視頻平臺在算法推薦治理中的法律責任,如將短視頻平臺對算法推薦權力邊界、運行規范和監督評估等方面的法律責任規劃清晰,禁止短視頻平臺利用算法推薦對青年群體價值觀施加影響以實現其自身利益的行為。
“青年的價值取向決定了未來整個社會的價值取向,而青年又處在價值觀形成和確立的時期,抓好這一時期的價值觀養成十分重要。”[16]辯證看待短視頻平臺算法推薦對青年群體價值觀的影響,規避算法推薦潛在造成的負面影響,并抓住算法推薦這一智媒的技術紅利和傳播優勢,精準有效地傳播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培養青年群體正確的價值觀,從而引導青年群體成長和成才。
【本文系湖南省社科基金“算法推薦對青年價值觀的影響及其引導研究”(項目編號:23YBA036)和長沙市哲學社會科學規劃課題“短視頻平臺算法推薦對長沙青年價值觀的影響及引導研究”(項目編號:2023CSSKKT07)的階段性成果】
參考文獻:
[1]蔡之國,孔令淑.算法推薦對價值引領的挑戰與對策[J].青年記者,2021(16):30-31.
[2]邱立楠.短視頻平臺算法推薦的“異化”與“馴化”[J].中國編輯,2021(04):68-72.
[3]賴青.短視頻智能算法推薦的特性與新舊媒體的再融合[J].中國編輯,2021(09):17-22+33.
[4]匡野.短視頻智能推薦算法技術的社會影響與規制路徑[J].中國編輯,2021(09):28-33.
[5]徐琳琳.“微時代”下青少年對短視頻沉迷的技術設計原因及媒介素養養成[J].黑河學刊,2019(06):151-153.
[6]馬苗苗,白德華.論短視頻時代下的青少年價值觀教育[J].教育觀察,2019(14):56-57+80.
[7]李明德,李巨星.智媒時代算法推薦的社會風險與協同治理[J].青年記者,2021(21):16-18.
[8]柳旭東,李喜根,劉洋.互聯網傳播環境下的選擇性接觸與偏軌接觸[J].學海,2017(02):123-129.
[9]史宏波.解構與重構:新媒體情境中青年價值觀建設路徑探析[J].教學與研究,2019(09):98-104.
[10]鄭智航.人工智能算法的倫理危機與法律規制[J].法律科學(西北政法大學學報),2021,39(01):14-26.
[11]曾白凌.媒介權力:論平臺在算法中的媒體責任[J].現代傳播(中國傳媒大學學報),2021,43(10):31-38.
[12]陳文勝.嵌入與引領:智能算法時代的主流價值觀構建[J].學術界,2021(03):88-97.
[13]周璐.“四川觀察”抖音平臺的內容運營與用戶互動[J].傳媒,2021(21):72-73.
[14]陳昌鳳,石澤.技術與價值的理性交往:人工智能時代信息傳播——算法推薦中工具理性與價值理性的思考[J].新聞戰線,2017(17):71-74.
[15]彭蘭.如何實現“與算法共存”——算法社會中的算法素養及其兩大面向[J].探索與爭鳴,2021(03):13-15+2.
[16]習近平.習近平談治國理政[M].外文出版社,2014:172.
作者簡介: 陶賢都,湖南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副教授;李肖楠,湖南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碩士研究生
編輯:王洪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