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來傳播學的知識形態

【內容提要】將知識社會學傳統重新引入傳播學研究，可以發掘出傳播學的知識形態：介于“熟悉的知識”和“關于的知識”之間的“連續統一體”。面對當前的學科危機，未來傳播學知識形態的建構，一是要重新回歸跨學科對話這一傳統，在獲得新的發展資源的同時也要影響其他學科；二是要打破西方中心主義的藩籬，集納世界不同文明的傳播思想并發展、交融出新的傳播知識。

【關鍵詞】傳播學" 知識形態" 知識社會學

作為一門年輕的學科，傳播學自產生伊始便面臨學科獨立性與自治性的爭議。這一爭議來自兩方面：一方面，社會和學術界對于傳播學的承認與接納始終“猶抱琵琶半遮面”般曖昧不清，在各種“支撐性學科”名單里傳播學經常缺席；另一方面，來自傳播學內部的自我認同危機，早在1959年貝雷爾森就為傳播學唱起了挽歌。這一爭議與危機的根源在于傳播學的知識合法性：作為一門學科，傳播學的知識生產是否具備充分的獨特性、排他性、科學性與傳承性以支撐其生存與發展？從知識視角切入傳播學，有助于重新發現和認識這門學科及其學科危機從而尋找可能的發展道路。

一、傳播學知識形態的確立

按照知識社會學的傳統，傳播屬于知識的范疇。傳播研究與知識社會學源自于同一種學術旨趣，均關注社會結構與信息傳遞。所不同的是，傳播研究是美國的變種，而知識社會學是歐洲的變種。“傳播知識”在學術研究中有兩種話語表達：一種是“作為傳播的知識”，也就是傳播學作為一門學科所提供的知識貢獻或者說“可供性”；另一種是“作為知識的傳播”，強調的是作為傳播內容及其效果的知識，從歷史看，傳播研究與知識研究在很長一段時間里被認為是同一個領域，它們都是“關于知識的知識”[1]。

（一）作為傳播的知識

每一門科學都是沿著特定的入射角進入人類生活的。在中文語境下，“傳播”這一概念并不為傳播學所獨有，至少在物理學（如光線的“傳播”）和生物醫學（如病毒的“傳播”）中，“傳播”也是一個重要的學科概念。若回到傳播學誕生的英文語境，按照牛津在線詞典的解釋，“communication”有以下含義：通過說、寫或其他媒介進行的信息告知或交換；發送或接收信息的方式，如電話或電腦；旅行或運輸貨物的方式，如公路或鐵路。這一釋義不僅包含了信息這樣的虛擬范疇，也涵蓋了傳播媒介、交通運輸等物質領域。與之呼應的是，馬克思和恩格斯對傳播的理解涵蓋了“商品、人、信息和資本的流動”，不僅包括信息傳播的工具也就是精神交往，還包括當時的物質運輸基礎設施即物質交往。[2]

但傳播學各大學派更多地關注前者，直到最近十年，當代社會理論學界才開始出現物質性轉向，圍繞物、技術、身體、場所等議題展開了廣泛的理論探討與經驗考察，但無法撼動前者的主導地位。施拉姆、波特在傳播學奠基之作《傳播學概論》中開宗明義，強調該書使用“communication”一詞時，既不談（至少不直接談）電話線，也不講運輸、閱讀課、書寫課、英文課和講演課，亦不是論述成功的交流，而是論述“人類社交的基本過程”。[3]而在一本廣泛使用的中文傳播學教材中，作者結合社會學和信息科學視點，將傳播學的“傳播”概念定義為“社會信息的傳遞或社會信息系統的運行”。[4]這一概念在確立傳播學的學科邊界與主要知識形態的同時，也明確了傳播學的研究對象。

傳播學“四大先驅”中最早涉入傳播研究的拉斯韋爾在《社會傳播的結構與功能》中，將傳播學的研究對象和知識結構進一步具體化為5W：誰對誰通過什么渠道說了什么？取得了什么效果？這一經典模式提出70多年來，雖然爭議和挑戰不斷，但仍有不可替代的闡釋力并衍生出了諸多研究分支。5W是一種傳播模式，也是一種知識生產模式，它建構了傳播學最初也是最基本的知識體系，并被后續學者不斷完善。

（二）作為知識的傳播

按照德布雷的觀點，信息（informations）與知識（connaissances）是有區別的，兩者分別與記者和教授相關聯。[5]回溯傳播媒介發展史，印刷媒體作為最早的大眾傳播形態，其傳播的內容基本可以等同于知識。只是后來隨著人類社會的發展特別是媒介技術的進步導致信息過剩，為了爭奪注意力，黃色小報以及電視、互聯網所傳播的大量娛樂新聞使得媒體傳播內容的嚴肅性淡化而娛樂性增強，另外隨著信息學與傳播學的聯姻，“信息”開始取代“知識”表征了傳播內容及其效果。

劉海龍曾建議將知識社會學的傳統重新納入傳播學研究中，以作為解決傳播理論內部困境的重要切入點。基于對“作為知識的傳播”中的“知識”的發掘，他建議傳播研究的核心關注從信息回到知識，以超越變動不居的媒介技術和大眾傳播時代以來將傳播概念建立在特定媒介上的做法，找到更穩定的一般人類觀念作為傳播研究的支點，同時實現學者們所呼吁的重建傳播研究與人文學科的聯系。[6]除此之外，本文亦關注傳播學的知識生產和知識貢獻。嚴格來說，強調傳播內容及其效果的知識特性的“作為知識的傳播”隸屬于“作為傳播的知識”范疇，畢竟傳播內容和效果都居于傳播學5W之中。

二、知識社會學視角下傳播學的知識形態特征

知識社會學是一種“關于知識和社會環境之間實際關系的一種經驗理論”，[7]它的研究對象是作為人類精神產品的知識與社會（社會結構）的關系，其基礎命題源于馬克思的社會存在決定社會意識，后發展出“社會實在論”和“社會建構論”兩大傳統。社會實在論假定社會是一種客觀存在，將社會事實作為物來看待，它外在于人的意志、不依賴于人的意志為轉移，并且往往能夠對人的意志起決定作用。[8]社會實在論在傳播學研究中的體現是主導傳播學研究的實證主義范式。

社會建構論基于詮釋學立場，認為社會對人有強制、有約束，人也可以通過自己的行動來改變社會。它關注的是日常生活知識——這些知識可以由身體感知直接得到而無須通過任何正式、系統的調查研究。現實是一個意義系統，它是由不同層次的知識建構而成的。通過典型化、體制化和正當化等不斷地抽象，建立起一整套知識體系，從而將現實世界建構為一種客觀秩序；反過來又通過“社會化”的過程，將上述知識內化為人的角色意識及身份意識，實現上述秩序。[9]兩大范式經歷長期爭斗后開始各自摒棄絕對化、極端化的觀點，力圖走向融合。這一融合的趨勢被稱為是“建構論的實在論”或“實在論的建構論”。雖然在具體問題上還存在不少分歧，但兩大范式在研究立場上的共識則是愈加清晰了。

作為20世紀才出現的一門新興社會科學，再加上其跨學科屬性，借助新聞學、心理學、社會學、政治學、信息學等相對成熟學科的理論資源，經過初期的跑馬圈地與野蠻生長，傳播學初步確立了自己的知識體系并開始自主進行知識生產和創新。不過總體來說，傳播學的知識貢獻仍然相當有限，這具體體現在：缺少統一的范式，沒有理論核心，也沒有發展出本學科獨有的研究方法；[10]傳播理論尚未形成一致認同且有身份特征的研究領域（field）；[11]學科界定的狹隘化，日益成為一個完善、封閉、積極自我鼓吹的學術體系，傳播學曾經賴以發展的學科間的多樣化交流消失了；傳播學研究不僅沒有成熟的研究范式，連學科本身也只能稱得上是“前科學”（prescientific）。[12]

上述問題很大程度上源于傳播學的研究對象是整個人類社會的信息傳播行為這一“先天不足”而非“后天失調”。信息傳播行為一開始即貫穿于人類社會這個最龐雜的系統，隨著時代的發展，這個系統愈發復雜，不同情境下的信息傳播行為都需要傳播學的關注和解釋。另外，傳播學缺乏類似經濟學中“經濟人”這樣的預設前提，這也使得傳播學產生伊始不僅面臨著“無根”的尷尬，在后天發展中也沒有形成知識焦點相對集中的研究領域，各分支之間也很難“通約”形成對話。

新聞作為傳播特別是大眾傳播的一種主要知識形態，其知識屬性過往得到較多討論。羅伯特·帕克曾詳細論述了新聞的特征和社會功能。他認為：“新聞是以短小、獨立的通信形式出現，以便于讀者方便而快速地理解。事實上，對公眾而言，新聞履行了某種類似于感覺、知覺對個人所執行的那種功能。這就是說，新聞與其說是在告知某事，不如說是在確定公眾注意力的方向，使人們都注意到正在發生的事情。”此外，他還總結了威廉·詹姆斯提出的兩種知識類型即“熟悉的知識”（knowledge of acquaintance）和“關于的知識”（knowledge-about）的具體特征：前者由身體感知直接得到而無須通過任何正式、系統的調查研究；后者則是正式的、理智的和系統的知識類型，是建立在實地觀察和經過驗證核對、整理歸類基礎上的，也就是一般所謂科學知識——這種知識所具有的不同于其他知識形式的一個獨特特征在于，它在一定程度上是可以被交流傳播的，而前者則難以做到這一點。基于此，帕克認為我們在實際的生活中所憑借的知識是包含這兩種知識類型的“連續統一體”（continuum），在其中，包括新聞在內所有類別和類型的知識都能找到它的位置。[13]也就是說，新聞是介于“熟悉的知識”和“關于的知識”之間的一種特殊的知識形式，兼有這兩種知識類型的特性和功能，但又不是典型的“熟悉的知識”或者“關于的知識”。就傳播學而言，作為一門獨立的學科，其知識屬性當然不能完全歸入“熟悉的知識”，但學科“獨立性”“自治性”方面的不足又使得它的知識體系也無法全部納入“關于的知識”范疇，因而其知識定位同樣是居于這兩種知識類型之間的“連續統一體”。

帕克上述基于知識社會學傳統的分析有助于打開傳播學研究的新視角。借助知識社會學傳統，以知識為中心，傳播研究可以超越具體傳播技術，思接千載，將當下的傳播放到漫長的人類文化與實踐中考察，放到更開闊的人文社會科學的語境中理解，以凸顯傳播在社會中的核心作用，最終緩解乃至擺脫當前傳播學所面臨的學科發展危機。

三、未來傳播學的知識形態

戴維·溫伯格曾提出關于理解互聯網時代信息與知識重組的“三階秩序”：第一層是實體秩序，是約定俗成的秩序，對事物本身的排列；第二層是理性秩序，是根據預先設計好的秩序或分類體系，將有關事物的信息，分配到相對應的、固定的位置；第三層是數字秩序，是混沌和無序的，因為它沒有預定的秩序，也超越了分類體系的限制，是在利用信息時根據需要重新排列組合，是一種特定的，滿足個性需求的新秩序。目前人類社會正處于第二層向第三層的過渡之中。[14]面對日趨復雜的傳播生態，未來傳播學需要從學科和地域多方面突破進行知識體系的重構以提升闡釋力和影響力，最終確立自身的合法性。

（一）技術賦能：跨學科的傳播學知識形態

與前述“前科學”的定位不同，韋斯伯（Silvio Waisbord）將傳播學稱之為“后學科”（post-discipline）。他認為，由于傳播學植根于多學科的傳統，建立在流動的知識邊界之上，缺乏理論或分析的重心，因而傳播學研究還是一個碎片化的領域。傳播學致力于滿足一個成熟學科所需具備的條件從而超越碎片化而獲得專業化是不可能的，它未來的發展方向應該是成為各學術團體、專業學會和期刊的基礎架構（institutional architecture），承認分散，擁抱多元，促進跨領域的研究，解決現實世界中的問題。[15]

有學者認為，傳播學和哲學其實存在相似之處，它和哲學一樣可以成為“平臺性學科”——即為其他學科提供一些思考的路徑、問題和解決方案。所以傳播學本身可以為哲學、社會學甚至于計算機、醫學等學科提供一個來自傳播學的視角。[16]與思辨性和抽象性極強的哲學相比，傳播學知識屬于前述“熟悉的知識”和“關于的知識”之間，但更偏向于“熟悉的知識”——這有利于傳播學“飛入尋常百姓家”，也便于進行跨學科的交流。比如，曾有考取名校的高中理科生在做高考經驗分享時引用“第三人效果”理論。[17]

傳播學另一個飽受詬病之處在于近些年缺乏重要的理論創新。著名傳播學者卡茨和菲亞科夫甚至在一篇論文中提出，“培養理論”等六個傳播學理論在今天應該退休。[18]但這是其他學科普遍存在的問題而非傳播學所獨有。克里斯汀森和雷納提出了兩種創新類型：持續性創新（sustainable innovation）和顛覆性創新（disruptive innovation）。在持續性創新中，獲勝的幾乎總是先入為主、占有更多資源的大企業；而在顛覆性創新中，新興企業通過引入簡單、便捷、成本較低的產品來迎合新市場和低端市場的需要，一旦顛覆性產品站穩腳跟，就會開啟自身的改良，并通過改良切合那些更高級別客戶的需求，從而打敗已有的大企業，完成“顛覆”。[19]這兩種創新類型雖然針對的是企業行為，但同樣適用并且已經被用于理論創新研究中。雖然近些年傳播學缺乏重大的理論創新，但也不乏對于經典理論的發展、完善這樣的“持續性創新”。比如形成于1968年“教堂山鎮研究”的議程設置理論，迄今經歷了50余年的發展，從傳統議程設置到屬性議程設置的理論演進，對傳播學的理論發展產生重要的影響。面對互聯網時代媒介融合為主導的傳播環境變化，郭蕾和麥庫姆斯等學者借鑒了網絡分析的理論框架，提出了議程設置的第三層次：網絡議程設置理論。其核心觀點是：影響公眾的不是單個的議題或者屬性，而是一系列議題所組成的認知網絡；新聞媒體不僅告訴我們“想什么”或者“怎么想”，同時還決定了我們如何將不同的信息碎片聯系起來，從而構建出對社會現實的認知和判斷。[20]議程設置理論得到進一步發展完善并因此更具闡釋力。

與“前學科”的傳播學過于依賴其他學科不同，“后學科”的傳播學知識追求的是對其他學科的“反向流動”，這體現在“可見性”和被引量等方面。有學者基于Web of Science引用數據，分析了兩個經典的傳播學理論“創新擴散理論”和“議程設置理論”的引用情況，發現整體上學科之間的引用數量都要顯著高于學科內部的自引。也就是說，這兩個理論在學科之間的跨學科擴散要顯著強于學科內部之間的擴散，知識的擴散模式主要是以跨學科的方式進行的。[21]隨著全球化的深度發展，傳播學者也在大力推介由傳播學首創的“全球傳播”（global communication）這一在他們看來“更具廣泛性和包容性”，也更具當下闡釋力的概念以代替在政治學、外交學等學科中廣泛應用的“國際傳播”（international communication）。

人類歷史上每一次傳播技術的變革，都會對過往主導的權威制度結構產生沖擊，因為它能夠擺脫舊有的傳播體制而獨立發布信息，并因此影響控制社會知識的等級制度。當前技術所產生的影響愈發顯要而成為一個重要變量，5G、大數據、云計算、區塊鏈、人工智能等各種新技術以及“媒介化社會”“信息社會”“新媒體時代”“媒介化生存時代”等各種新時代隱喻無不表征了信息/知識傳播在當前人類社會無處不在的景觀。彼得斯在《奇云》中認為，媒介不僅是信息的運輸工具，其居中的特殊性使得它成了人之存有的基本條件。通過對海洋媒介、火媒介、天空媒介、書寫媒介、數據庫媒介等媒介的跨學科的百科全書式的考察，彼得斯讓我們重新意識到大眾傳播只是媒介的一個反常的階段，數字媒介讓人類重新回到傳統的“環境即媒介”的認識。他提出的元素媒介、后勤媒介、基礎設施式媒介等概念也拓展了媒介的邊界。[22]技術革命改變了“傳播者”“媒介”與“內容”這三個基本要素的內涵和外延：傳播主體正在經歷著從專業化到精英化，再到泛眾化加智能化的改變；傳播媒介經歷著從物理介質到關系介質，再到算法介質的改變；內容生產正在經歷著從作為資訊傳播的內容到作為關系表達的內容、再到作為媒介價值的內容價值擴容。[23]傳播學主要結構主體內涵和外延的變化（如前述“物質性轉向”），也使得其傳統的知識結構需要及時更新。但傳播學自身很難完成，依然要借助其他學科的補給這樣一條知識建構路徑。同時，其他學科對傳播學知識的需求也愈發強烈，傳播學也要抓住機會加強同其他學科的互動以提升學科貢獻和影響力。

（二）超越西方霸權：跨地域的傳播學知識形態

除了跨學科，未來傳播學也要超越西方霸權進行知識體系的重構。古希臘思想構成了西方傳播學思想資源的本土性，表現出西方傳播學的內在思維。[24]隨后的傳播學知識體系的構建或者說發展和壯大也都是在西方文明的框架下，并憑借西方文化的霸權地位向世界各國擴散使之成為一門普適性的學科。但傳播知識和思想貫穿于人類文明歷史，并不為西方所獨有。當前的傳播學知識體系依然囿于格爾茲意義上的“地方性知識”，而且已有學者提出全球南方國家在傳播學研究中不僅要擺脫單純驗證北方理論，還要加入南方視角同其對話以影響（impact）、改變（alter）或取代（replace）其主導框架。[25]傳播學引入中國后，余也魯、孫旭培、黃星民、邵培仁、謝清果、潘祥輝等一批中國學者致力于從中國傳統文化中發掘傳播思想，將傳播學與中華傳統文化相融合，旨在發掘、整理、研究與揚棄中華文化傳統中的傳播智慧，探討中華文明綿延五千年的傳播學機制、原理和思想方法，進而打造出有中國特色、中國風格和中國氣派的中國傳播理論即“華夏傳播”。

近些年來，華裔學者趙月枝和印裔學者查克瓦蒂致力于推廣關于全球傳播的整體性理論和實踐框架“跨文化傳播政治經濟學”（transcultural political economy of communication），對傳播政治經濟學、后殖民文化研究、傳播與發展研究以及跨文化研究等相關領域進行了批判性反思，以求更全面和深刻地理解全球傳播和文化變遷的過程與動力機制，并通過學術實踐促進人類傳播和文化秩序向更平等和包容的方向轉型。作為馬克思主義傳播學術的當代發展，這一研究取向聚焦權力的核心概念，以挑戰西方中心主義、文化本質主義和媒介中心主義為己任，將傳播、政治經濟結構和社會發展等問題放在全球資本主義體系內不同文化間的碰撞和互動過程中來分析，強調社會體系的動態轉型與歷史性演變過程以及傳播與文化的社會歷史嵌入性和社會主體的能動性。[26]“跨文化傳播政治經濟學”強調每一種文化都有自己的特色，彼此之間沒有高低貴賤之分，在此基礎上進行多向度的對話以促進共同發展。基于此，未來傳播學研究要促進世界不同文明中傳播思想的對話，以發展、交融出新的傳播知識服務于傳播學知識體系的構建。

四、結語

隨著媒介技術的發展，傳播權力基本上已經可以做到面向所有社會群體開放，這對傳播知識提出了更多的需求。羅伯特·帕克等人所開創的傳播學研究的知識社會學傳統，將知識置于傳播研究的核心位置。將這一傳統重新引入傳播學研究，不僅可以使傳播學破除一些學者所指責的“被信息論殖民”的尷尬，確立傳播學的主體性，也可以跳出社會科學，將人文科學等知識與思想納入視野，增強傳播學的闡釋力，在與其他學科進行互動輸出影響力的同時也獲取自身發展的新動力。

同時，傳播學的研究視野也要打破西方中心主義的支配。無論是“去西方化”“反向流動”還是“跨文化傳播政治經濟學”，都表征了非西方國家建構本土傳播學知識體系的努力。作為人類文明的共同現象，傳播并不為單一國家或地區所有。全球化時代，以全球眼光重新審視傳播學的知識體系并重構其知識形態，可以在宏觀層面上解放傳播學，并進一步豐富傳播學的知識體系，從而發展成一門真正屬于全人類的學科。

【本文系國家社科基金項目“社會轉型期民生輿情的風險防控與引導機制研究”（項目編號：20BXW075），山東省高等學校青創科技支持計劃“社交媒體信息失序現象成因及有效干預研究”（項目編號：2023RW049）的階段性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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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韓德勛，曲阜師范大學傳媒學院講師，博士

編輯：王洪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