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掘族裔生態智慧 建設全球生態文明

2024年6月23日，“生態文明與族裔生態智慧高端論壇”在清華大學成功舉辦。此次會議由清華大學外國語言文學系及比較文學與文化研究中心、北京大學世界生態文化中心、中國比較文學學會世界文學與文藝理論專業委員會、甘肅省外國文學學會、《文學理論前沿》集刊、清華大學學生比較文學與世界文學研究會聯合舉辦。來自美國耶魯大學以及清華大學、北京大學、南京大學、蘭州大學、中國人民大學、哈爾濱工業大學、北京語言大學、北京第二外國語學院、中國礦業大學、中央財經大學、中國石油大學、大連外國語大學、北京信息科技大學等國內10余所高校的60多位學者、研究生參加了此次論壇。與會者圍繞生態文明、生態智慧、生態批評、環境文學和文明互鑒等議題進行了深入的研討和交流，取得了豐碩的成果。

一

論壇開幕式由清華大學外國語言文學系宋麗麗博士主持。美國耶魯大學林業與環境研究學院瑪麗·伊芙琳·塔克（Mary Evelyn Tucker）教授和約翰·格瑞姆（John Grim）博士，清華大學外國語言文學系主任吳霞教授，北京大學世界生態文化中心、世界傳記研究中心主任趙白生教授，以及清華大學外文系比較文學與文化研究中心主任、中國比較文學學會世界文學與文藝理論專業委員會理事長生安鋒教授等出席開幕式并致辭。吳霞教授在致辭中強調，當前人類文明正處于一個至關重要的時刻，我們一方面要推廣生態環保理念，另一方面要注重行動，只有這樣才能在與自然和諧共處的條件下實現社會的可持續發展。趙白生教授在致辭中指出，生態批評和生態文明建設在當下刻不容緩，我們必須重視外國文學、生態學和文化研究等的跨學科研究，重視與其他高校甚至世界各地生態文化學者的對話，為生態文明建設作出自己的貢獻。生安鋒教授在致辭中指出，近年來生態問題的日益嚴重和極端天氣的頻繁出現，為人類敲響了警鐘；在以生態文明建設為基本國策的新時代，我們不但應該借鑒中西方主要文明中的生態思想，而且應該汲取少數族裔傳統生態智慧，這既關乎我們的學術研究，更關乎全人類的生存環境保護和未來福祉。

論壇邀請塔克教授和格瑞姆博士作主旨發言。塔克是美國著名生態學者、世界范圍內探討儒學生態維度的領軍人物，也是哈佛大學著名論壇“世界宗教與生態論壇”主持人、《世界宗教與生態》叢書主編，其博士論文研究的是中國哲學家王夫之的哲學思想，著有《氣的哲學》《日本新儒家中的道德與精神教化》《宇宙的旅程》《儒家與生態》《道家與生態》《佛教與生態》等，其中后四種著作已有中譯本；她還是2008年世界著名生態文明獎——“柯布共同福祉獎”以及艾美獎和普利策獎得主，是著名紀錄片《宇宙之旅：生命的展開》的主要創作者和制片人。格瑞姆博士是美國著名原住民問題研究專家。在主旨發言中，塔克教授和格瑞姆博士指出，生態文明意味著從污染土地、空氣和水的工業社會轉變成為人類和地球的福祉與健康提供基礎的生態文明社會，從人類中心主義式的（anthropocentric）思維模式轉變為天人合一的（anthropocosmic）思維模式。如何在環境問題上實現這一轉變，對于人類來說是一種挑戰，需要創造性的解決方案戰，而環境法的實施只有在首先建構起充分的環境文化和環境價值觀的基礎上才有可能真正實現，其中包括從中國傳統儒道思想中汲取靈感與養分，以及從少數族裔或者土著傳統中汲取倫理觀點。當下我們應該借助來自世界各地不同族裔的生態智慧，重視各國各族之間的“相互性責任感”（reciprocal responsibilities），抱持一種整體論思想。一方面，我們要通過自我修養、自我教化（修身）去彌合知識與實踐之間的罅隙；另一方面，我們需要重估傳統人文價值和發展理念，重尋人類失落的生態智慧，重建人類共同的家園，實現人類“共同的星球之夢”（a shared planetary dream）。

二

在大會發言環節，多位來自外國文學研究和比較文學研究領域的與會代表就少數族裔文學與生態環境這一議題進行了深入探討。

哈爾濱工業大學外國語學院劉克東教授在發言中探討了加拿大原住民作家切麗·迪馬林（Cherie Dimaline）的小說《骨髓盜賊》（The Marrow Thieves）蘊含的可持續生態觀，即“面對面，心連心，互相幫助，物盡其用”。他認為，在這部小說中，原住民在大自然中旅行、珍惜動物，并可持續地使用自然資源，逃離追捕他們的定居者殖民者；原住民相信他們與自然界中的所有生物都是平等的，甚至會感謝他們所獵殺的動物；他們從不浪費，所取也都物盡其用。而當寄宿學校的“定居者-招生官”在獵殺原住民時，他們想要的是他們的命和骨髓，他們認為這些骨髓包含著白人早已失去的夢想能力，因為后者過度發展工業而給自然界帶來了災難性的后果。劉克東教授指出，迪馬林通過小說呼吁建立一種原住民和白人（前定居殖民者）之間和諧共處的社會生態。

北京語言大學英語學院胡俊教授在發言中探討了美國本土裔作家葆拉·岡恩·艾倫（Paula Gunn Allen）的小說《擁有陰影的女人》（The Woman Who Owned the Shadows）和阿根廷藝術家托馬斯·薩拉切諾（Tomás Saraceno）藝術作品中的蜘蛛形象：在《擁有陰影的女人》中，深受創傷經歷困擾且有著混血身份的美國本土裔女主人公在接受本土神話人物蜘蛛女的建議后，最終成功地縫合了分裂的自我；而薩拉切諾則從非洲尼日利亞曼比拉人利用蜘蛛進行占卜的文化中得到啟發，在其藝術作品中混雜的蜘蛛網表現突出，這包括不同種類的蜘蛛編織的蛛網、本土手藝人縫制的蛛網以及蜘蛛和科學家們合作編織的蛛網。這些作品一方面揭示出他們進行了跨代的編織，將本土文化傳統編織進當代小說和藝術之中；另一方面又顯示了他們根植于“親緣中心主義的生態觀”，這種生態觀來自本土人民對于人和自然之間關系的洞見。胡俊認為，無論是作家還是藝術家都在鼓勵人們重思其居住在星球上的方式，并呼吁人們開展一種跨物種的編織，以擺脫人類中心主義的控制；在像蜘蛛網一樣編織起來的星球之網也即星球生態系統中，所有的自然要素都與人類具有親緣關系。

大連外國語大學英語學院李雪梅教授在發言中討論了美國印第安女作家路易斯·厄德里克（Louise Erdrich）的小說《拉羅斯》（LaRose）中的疾病隱喻，認為這部作品關注了白人殖民者的流行病大屠殺、垃圾帝國主義和父權制的入侵對印第安人的戕害，延續了作家以往作品中的批判精神和歷史性思考。李雪梅從疾病隱喻的角度切入，展現了殖民者以肺結核作為生物武器對印第安族群的湮滅，戰爭創傷、核污染和飲食殖民對印第安人身心的破壞，以及女性瘋癲者對印第安“母系宇宙”倒塌的反抗。她同時指出，厄德里克通過肺結核、殘障和瘋癲等疾病隱喻，撬動了深嵌于美國文化中的意識形態力量，在歷史與現代的錯綜并置中，展現了作家的政治視野、歷史意識和文學思考。

北京語言大學博士研究生劉惠敏在中國傳統“生生哲學”的視角下分析了美國非裔女作家弗吉尼亞·漢密爾頓（Virginia Hamilton）在《了不起的M. C. 希金斯》（M. C. Higgins，The Great）中的生命書寫和生命倫理，認為小說揭示的并不限于少數族裔遭受的環境非正義，更是自然和人類生命應該如何在困頓與逆境中幸存不息、同德共情、合性共生。劉惠敏指出，《周易》的生生哲學蘊含著對宇宙萬物何以生、何以共生的生態智慧，可以借此從生生之德、生生之情、生生之性與生生之命四個方面討論漢密爾頓的小說，以豐富對小說的理解和詮釋。

中國人民大學博士研究生李雙雙以美國印第安女作家琳達·霍根（Linda Hogan）的作品《居所：一部生命世界的靈性歷史》（Dwellings： A Spiritual History of the Living World）為例，探討了作家關于共建地球生命共同體的思考。李雙雙認為，霍根在其作品中指出，人與自然是互惠平等、具有內在關聯的生命共同體，世界萬物“都是我的親屬”，我們應該尊重、關愛自然，承擔起照護自然的責任；霍根質詢了我們何以為人的問題，指出人與動植物的所謂區別更多的是人為建構和來自先驗的想象的，而事實上人與動植物有很多共同之處，人對自然的破壞也是對人自身的損害；面對自然生態危機和現代人的精神危機，霍根倡導通過了解地球上生命演化的歷史去認識人在自然世界中的位置，反思現存的二元對立思維，修復與自然的斷裂、脫節，以此構建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地球家園。

清華大學博士研究生黃馨文在恐懼生態學視角下討論了“兔子兄弟”這一美國非裔民間故事中經典的動物惡作劇者形象，認為該形象在面對強大的對手時總能戰勝他們并存活下來，承載了弱勢群體在權力失衡和結構性壓迫下的生存韌性和智慧。黃馨文指出，在恐懼生態學的概念中，捕食者對獵物的影響超出了簡單的殺戮行為，由此延伸到對獵物恐懼心理的操縱，這會導致獵物建立起反捕食者的行為防御系統；從這個角度來看，兔子兄弟的惡作劇行為或生存策略，既是他必須面對致命壓迫的證據，也是他創造自我保護機制的智慧；兔子兄弟作為非裔美國人群體的有力象征，展現出戰勝奴隸制、系統性壓迫和社會不公等歷史苦難的持久智慧。

清華大學博士研究生宋麗探討了美國猶太裔作家菲利普·羅斯（Philip Roth）的作品《天譴》（Nemesis）中的疫病敘事、種族政治與生態理性，認為該作虛構了1944年脊髓灰質炎肆虐時期美國猶太人的生存境遇。宋麗指出，社會混亂失序涉及政治勢力和民族、宗教、文化等因素的隱形關聯以及由此引發的種族政治與復雜權力關系，對少數族群與弱勢群體產生歧視和迫害，并引發難以彌合的心理創傷；而以印第安信仰為代表的古老部落文化傳達了“人與人的精神聯結”的理念，蘊藏著恢復自然、政治秩序的內在驅動力，暗含了人類應以“接納”（疾病）的心態，遵循人與人、人和疫災及自然界共生共存的生態倫理智慧。

三

在大會發言環節，還有多位與會者圍繞族裔生態智慧這一話題，從不同角度進行了分析和討論。

北京大學世界生態文化中心、世界傳記研究中心主任趙白生教授對生態圖騰主義進行了探討，認為它是人類經受自然理性與人本理性的洗禮之后，由生態理性驅動，而試圖新建起來的一種人與自然的血緣關系。這種“認祖歸宗”式的跟自然“攀親”之所以可能，是因為在21世紀有三大利劍高懸在人類頭上，滅頂之災隨時爆發：一是一觸即發的核武大戰；二是日益加劇的氣候危機；三是人工智能導致的結構性失業，甚至硅基生命消滅碳基生命之隱憂。趙白生教授認為，生態圖騰主義的當務之急就是不遺余力地催生末日文學，特別是墓志文學，為人類敲響警鐘，樹立生態圖騰意識，培育碳基生命與硅基生命的互滋效應；人類只有改弦易轍，才能力避自掘墳墓、葬送未來。

北京語言大學外國語學部副主任、英語學院和應用外語學院院長穆楊教授分析了北方土著民族敘事中的薩滿宇宙觀及其生態啟示。穆楊教授指出，20世紀20年代以來，生活在北方寒冷地區的因紐特人、薩米人、鄂溫克人、鄂倫春人等土著居民的生存狀態，不斷受到來自美國、加拿大、蘇聯、中國、日本等國探險游記作家、紀錄片導演、電影導演和小說家的關注。他們創作了一系列具有區域甚至世界影響的敘事作品，反映了現代化進程中土著居民的生活方式和信仰體系遭遇的挑戰，表達了對土著民族文化的贊美和對現代文明的反思。從比較哲學和世界文學的角度來看，由于中西方國家相關研究尚未打通，敘事中體現的土著民族文化的本質特征尚待剖析，反映的對現代文明尤其是生態方面的啟示尚待總結，故此穆楊教授提出了“核心薩滿文化圈”概念。該文化圈以薩滿教發源地西伯利亞為中心，南至中國大興安嶺地區寒帶針葉林地區，北抵美國及加拿大北部以及丹麥格陵蘭島等泛北極、亞北極地區。文化圈土著居民以漁獵為生，以薩滿宇宙觀為其信仰核心。當今，北極、亞北極和寒帶地區的環境問題正威脅著全球生態，土著民族薩滿宇宙觀中的整體性與互聯性、神圣性與象征性、互助性和可持續性等理念可為現代社會帶來啟示。

甘肅省外國文學學會會長、蘭州大學外國語學院蔣翃遐教授在后人文主義理論視域中，以身體為切入點，分析了美國作家理查德·鮑爾斯（Richard Powers）的小說《沖破黑暗》（Plowing the Dark）所體現的對人文主義的批判與反思。蔣翃遐教授指出，鮑爾斯在《沖破黑暗》中試圖回答在技術日益介入人類生活的時代人類如何界定自身、如何重構與技術的關系、如何回應永生的誘惑等一系列問題；在現代性神話和技術必勝信念的潮流中，鮑爾斯逆流而上，重新思考人與自我、科技、物質世界間的關系；鮑爾斯強調具身性的后人類，反對將后人類視為脫離肉身的不朽存在，倡導建構身體、心靈與物質世界和諧共處的后人類世界，其作品兼具科幻小說般的恣意想象與深刻的社會關懷。

北京師范大學姚成賀副教授討論了當代美國小說家勒古恩（Ursula K. Le Guin）短篇小說《離開歐邁拉斯的人》（“The Ones Who Walk Away from Omelas”）中的“思想實驗”。姚成賀指出，勒古恩在《離開歐邁拉斯的人》中利用烏托邦敘事的形式想象了另一種未來，并將其視為探索理解世界和與世界互動的方式，從而為現實社會中的生態危機提供了倫理層面的闡釋框架。勒古恩的道德責任感令她沒有選擇離開，而是利用想象性的文字展現這場道德危機和生態危機，引領讀者意識到在危機時代自身所處的妥協境況，并思考個人的道德選擇。科幻小說與烏托邦敘事并非僅僅依靠想象力創建的思想實驗場，而是重新認識并思考現實世界的一種方式。

北京外國語大學國際中國文化研究院黃麗娟教授討論了英國著名作家威廉·薩姆塞特·毛姆（William Somerset Maugham）在其小說《彩色的面紗》（The Painted Veil）中對中國的想象，并視之為一種“自然的聲音”。黃麗娟指出，毛姆在該作中將中國寫成女主人公獲取新生的凈化之地，并將中國想象為一個前現代的原始空間環境。在體驗到死亡威脅、神秘景觀和滿洲公主、瓦丁頓這類怪異人后，凱蒂（Kitty）從一個被倫敦社會文化腐蝕的墮落淺薄的英國女性，蛻變成為一個獨立的個人，這反映了毛姆對西方現代文明出路的思考；聽從自然/天性的召喚，不僅意味著人與自然環境的融合，而且意味著人與他者的融合，這也是生態批評和世界文學的夢想。

南京大學外國語學院方紅教授從環境醫學凝視的角度探討了生態文學作品的環境主題。方紅教授認為，斯科特·斯洛維克（Scott Slovic）等主編的《布魯姆伯里醫學環境人文指南》（The Bloomsbury Handbook to the Medical-Environmental Humanities 2022）的出版，標志著與人體健康相關的疾病文學、醫學敘事、醫藥文化等成為環境人文學科的研究對象，醫學環境人文視域的形成也將福柯的醫學凝視升格為環境醫學凝視；從18世紀疾病分類醫學對癥狀、癥候的觀察到19世紀的病理解剖醫學對病灶、患病器官的查看，環境醫學凝視對疾病觀察的視域從病體拓展到其生存環境，因而更加關注疾病的物質化、環境化與跨物種性，這也構成其凝視的特點。美國著名生態學家、生態文學作家桑德拉·斯坦格雷伯（Sandra Steingraber）在其作品《生活在下游》（Living Down the Stream）中對癌癥的多重、疊加的醫學感知，可視為環境醫學凝視的代表。這一環境醫學凝視揭示了癌癥從病人、病鯨到癌癥細胞的多重形態，將癌癥病人的個體病痛與癌癥群體的環境受難視為同類，并表達了明確的環境政治主題，即減少有毒物質的生產與使用及其對癌癥蔓延的功效。

中國農業大學鐘燕副教授在生態文明的視域中探討了海洋倫理的問題。鐘燕指出，21世紀最緊迫的問題是地球環境的承受力問題。在傳統的生態批評領域，“閱讀大地”的主題已深入人心，但隨著海洋大開發時代水體危機的頻現，生態批評的視野開始拓寬到海洋。地球實為水球，如果說傳統的生態批評是“閱讀大地”的“綠色批評”，受問題驅動、關注以海洋為主體的水球環境的生態批評則可稱為“閱讀水球”的“藍色批評”。鐘燕指出，繼利奧波德（Aldo Leopold）的“大地倫理”之后，“海洋倫理”必將出現，這是生態文明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

北京第二外國語學院英語學院副院長李素杰教授探討了中國園林的生態智慧。李素杰指出，中國園林作為中國藝術的一種，不僅體現了中國文人的審美價值和精神追求，而且代表了中國古人的生態智慧，一種關于人與自然如何和諧相處的智慧，關于如何平衡人類需求與完美自然的智慧。從這一點上，我們可以看到中國生態智慧與美國生態智慧之不同，前者是自然生成的、內生型的，而后者則更多的基于邏格斯中心主義和二元對立觀。

北京第二外國語學院高級翻譯學院馬軍紅教授探討了人類世時代中美生態文學的譯介研究與生態文明的關系。馬軍紅指出，自人類世時代起，人類對地質形成、地球生態以及自身生存產生了決定性的影響，甚至有可能造成臨界的危險狀態；如何改變現狀，摒棄人類中心主義的觀念，承擔人類應有的生態責任，是我們目前需要面對的問題。馬軍紅在對中美生態文學譯介的現狀與發展趨勢進行梳理的基礎上，探究了生態文學的譯介如何有效推進了中美生態文明的互鑒并喚醒公眾的生態意識，傳達健康的人與自然和諧的生態理念，繼而推進生態文明的構建。

中國礦業大學（北京）外國語學院周英莉副教授在文化共同體視域下對非洲中心性和體知儒學的超越觀進行了研究，認為文化共同體的概念首先或更明顯地體現在少數族裔或邊緣化作家的文學作品中，研究切入角度也各異，可以是小規模、持久的精神紐帶，也可以是一種渴望和理想，還可因異質性、沖突和差異而導致文化共同體的自我解構。周英莉以非洲中心性和體知儒學這兩種充分體現“新世界主義”并且具有對話互補潛力的文化思潮為研究對象，從內涵、終極目標、時間觀、實現載體和思維模式等方面比較了這兩種哲學的超越觀，希望構建一個體現相互理解、共生共存、和而不同以及異質文化之間接觸、沖突和交融的中非文化共同體。

北京信息科技大學外國語學院王丹講師探討了現代性之哲學溯源。王丹指出，哲學上的現代性開始于笛卡兒哲學；笛卡兒哲學中的理性與主體性是現代性的兩大核心概念，貫穿了現代性的整個發展歷程，共同確立了現代社會的文化意識形態和思想價值體系。王丹通過對理性和主體性的歷史淵源及發展脈絡進行梳理發現，自古希臘之初這兩個概念就互相關聯，并且其中已經暗含一種隱蔽的對象性思維；發展至現代，理性與主體性最終匯聚成為一體，其中的對象性思維也達到巔峰；在內在化的現代理性主體面前，感官化的身體和外在的自然，以及其他一切存在者，都被理性表象為征服的對象或規訓的客體，這種對抗性必然導致現代理性主體與自然身體、自然世界以及在世的他人之間的深度異化；現代性自萌芽之初，就已經蘊含著內在的悖論和危機。

中央財經大學外國語學院馬特副教授通過探討加里·斯奈德（Gary Snyder）的后現代城市敘事，闡述其對“城市自然”的再發現。馬特指出，隨著西方學界中城市生態批評的復興，此前未受重視的斯奈德的后現代城市敘事成為研究其生態意識的重要文本；斯奈德的城市書寫以消解城市/自然二元對立為線索，致力于重新發現城市自然及其內在價值；城市自然深刻影響了斯奈德的生物區域主義思想，促使他以后現代城市空間為舞臺，在流域意識的關照下平等看待人造空間與自然環境，培養出一種扎根于本地城市環境的地方感，在第一社區中探尋實現生態棲息的方法。

清華大學博士研究生王健鵬生態批評視域下探討了馬塞爾·普魯斯特（Marcel Proust）《追憶逝水年華》（A la recherche du temps perdu）中的自然書寫。王健鵬指出，普魯斯特的《追憶逝水年華》中有大量對自然景觀的細致描寫，貼切地展現出作者的自然觀和審美情趣，其中自然環境、作者和作品之間的相互作用和影響具體表現為：第一，從作者心理層次角度而言，自然環境通過視覺、嗅覺和觸覺等直觀感受，作為普魯斯特成長的整個客觀環境，深刻地塑造了作者作品；第二，從文本的隱喻角度而言，小說中的景觀描寫充滿了詩意的高度文學化的隱喻，作者以凝練的文學手法表現了客觀的環境，賦予客觀環境強烈的個人色彩，讓自然展現出獨特的魅力；第三，作品以極為真實的細節展示出20世紀初廣闊的法國自然和社會圖景，成為研究當時法國社會的文學標本，作品中風景描寫和人物感受揭示了自然和人的相互作用。

清華大學博士研究生云子堯認為，自文明建立以來人類對動物的剝削便從未停止，如果采取一種本體論轉向和后殖民視角，便會發現人類對動物的研究和書寫是一種東方主義式的殖民話語。云子堯基于后殖民理論、動物倫理和知識考古學研究方法，試圖回答兩個問題：一是人類如何對動物進行殖民統治，這種統治和人類間殖民有何異同，是否在邏輯和方法上具有同源性；二是關于動物的知識和話語是如何建構的。人類對于動物的剝削史就是一種人類對地球其他居民的殖民史，它們從手段、策略和基本邏輯上是相似的，在歷史上我們可以尋找到無數證據來表明動物作為研究的客體和被凝視的對象是如何被建構的，而動物作為被殖民者往往無條件接受著客體化、支配性知識、剝削和奴役，由此面臨著更為嚴酷的境地。

在此次論壇上，著名作家徐剛和哲夫（孫志堅）也作了精彩發言。“魯迅文學獎”“中國報告文學終身成就獎”得主徐剛對中國的環境現狀有自己的思考，由此討論了四個重要問題，即：森林、土地與江河水；三北防護林與防治沙漠化成就；樹木對土地的占有；水的憂傷。徐剛認為，中國環境的主要問題集中在森林、土地及其與水的相互關系上，森林樹木、土地與水的關系，其實就是人類之所以存在、生命之所以延續的根本。徐剛以毛烏素沙地的改造為例，指出我國的三北防護林體系工程是一項偉大的成就，但目前仍然面臨很多嚴重的環境問題。徐剛最后深情地祈愿：“愿人類都有生命的樹蔭！愿人類都有吃飯的土地！愿人類包括加沙難民都有一杯清水！”

山西省作協原副主席、“《中國作家》報告文學獎”“冰心文學獎”“北京文學獎”得主、中國“綠色衛士”稱號獲得者哲夫以自己的創作生涯為例，表達了對“天人合一”的再認識：其一，人類是景感生物，認知由淺而深、從自我走向全球、從生態人走向社會人；其二，敢與天地比肩的人類，以靈長類自居，卻被日益昌明的科技打回原形，長篇小說《天獵·跋》即認為不潔的人類是禍端；其三，天人合一是古人提出的觀點，雖歷經五千年，卻并未改變故我，因此需要再認識人類的破壞性，并及時作出必要的修正。

結 語

與會者從生態批評、共同體理論、后人類主義、疾病敘事、恐懼生態學、生生哲學等多種不同的理論視角，對外國文學中的多個文類如小說、詩歌、傳記、科幻作品和戲劇等文本進行了發人深省的深度探討。學者們的討論涉及文學、哲學、歷史、生態學、比較文學、人類學、神話學、園林學等多個領域，其中對歐美等國少數族裔生態智慧的發掘是此次論壇的一大特色，而這與塔克和格瑞姆兩位耶魯學者對中國傳統文化中道家思想和儒家思想的體認相映成趣，啟人深思。與會學者一致認為，地緣政治沖突和軍事沖突不但加劇了全球人類之間的不平等和非正義，也加重了環境生態問題；日益增多的反常氣候現象和大規模全球性傳染病的出現，為人類敲響了警鐘；人類的當務之急是將傳統的人類中心主義思維模式轉換為天人合一、人與自然和諧共處的思維模式；學者的研究不應只是停留在對陸地污染/破壞的關注上，還應關注大氣和海洋的污染問題，應在深刻反思傳統人文主義的基礎上塑造或者重構注重生態環保的基礎性文化和價值理念，應在深入研究人類心理和人性的基礎上重塑人文精神、重拾生態智慧，應本著對自身、對族群和國家甚至全人類及子孫后代負責任的積極態度去催生或喚醒大眾的環保意識，同時還應身體力行，通過著書立說和教育教學等行動去啟迪民眾的生態智慧，改善民眾的行為規范；人類不應再將自己看作是萬物之靈，而應將自己視作這個星球上一個與其他動植物甚至礦物平等相處的普通物種，甚至是浩渺宇宙中的一粒微塵，應盡快徹底地拋棄人類的傲慢與偏見，認清人類在世界上、宇宙間的位置，用謙卑包容的心去對待環境和地球，用積極主動的態度去熱愛大自然、改善人與自然的關系，用勇敢真誠的態度去直面人性中的問題和當下的生態問題，只有這樣才有可能真正解決問題、戰勝困難、擺脫生態困境。

此次論壇有三個亮點：一是來自中美兩國著名高校的人文學者集聚一堂，就生態文學、生態批評和人類環境危機用英文進行面對面的交流，坦誠對話、深入溝通，達到了高效率、深層次地弘揚中國傳統生態智慧、闡明中國學者立場、促進深度文化交流的目的；二是突出外國文學中的少數族裔生態智慧，謀求攜手世界上的主要文化傳統，共同建設全球性的生態文明；三是著名生態環保作家和學者就共同關心的生態環境和生態文明建設等議題進行了充分交流，使不同領域的知識分子之間有了更多的了解、理解并達成了很多共識，也為此后的跨學科合作和研究奠定了良好的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