鋪殿花的色彩研究

摘 要：“鋪殿花”屬于中國畫中工筆花鳥的研究方向之一，具有較強的裝飾性，通常是絹本設色。為此，本文以文獻研究為主，主要研究經典鋪殿花設色，即掏染石青色底色的鋪殿花，以徐熙的《玉堂富貴圖》、黃居寀的《會禽圖》、李迪的《花鳥圖》、趙昌的《歲朝圖》為具體典型代表。通過對“鋪殿花”的色彩進行深入探討，以減少使用飽和度過高的顏色，同時展現某種形式的和諧與一致。

關鍵詞：鋪殿花；設色研究；色彩

Abstract： \"Pudianhua\" is one of the research directions of meticulous flowers and birds in Chinese painting， which has strong decorative properties and is usually colored on silk. Therefore， this article mainly focuses on literature research， mainly studying the classic color scheme of pavilions， that is， the pavilions dyed with stone blue background， represented by Xu Xi’s\"Yutang Fugui Tu\"， Huang Jucai’s \"Huiqin Tu\"， Li Di’s \"Flower and Bird Tu\"， and Zhao Chang’s \"Suichao Tu\" as specific typical representatives. Through in-depth exploration of the colors of \"Pudianhua\"， we aim to reduce the use of colors with excessive saturation while showcasing a certain form of harmony and consistency.

Keywords： \"Pudianhua\"；color study；color

“鋪殿花”樣式是中國工筆花鳥畫極具特色的一種，不僅是在花鳥畫的發展歷程中起到重要作用，而且在整個中國美術史的長河中亦是璀璨奪目[1]。其絢麗的色彩與意境豐富的畫面，加之美好的象征寓意，展現其重要的審美價值以及深厚的文化價值。

時至今日，鋪殿花發展形式更加多種多樣，色彩也變得更加豐富，曾經一度最經典的石青色底色，也逐漸開始多元化，出現深藍色、鐵紅色、墨色、土黃色、白色等不同顏色的底色[2]。關于“鋪殿花”的色彩研究的意義，可以將視角回歸于中國傳統色彩觀中，理清其中規律及文化寓意。一方面有助于對傳統繪畫中色彩的解讀，另一方面可將傳統色彩用于創作中。鋪殿花的色彩不同于以往的經典宋畫的設色樣式，鋪殿花的設色極具鋪殿花獨特性。

1 鋪殿花的繪制樣式簡介

在《歷代名畫記》中所記載東晉以后的畫家作品中，有少量涉及以蟬雀禽鳥為繪畫題材的作品。花鳥畫從唐朝開始才分科，從而形成一個獨立的畫科，這一時期出現了以邊鸞、薛稷等以花鳥畫見長的畫家，這是花鳥畫發展的一個開端，隨后開始了花鳥畫的全新時代[3]。

直至《圖畫見聞志》《宣和畫譜》這兩部古籍開始有了明確有關“鋪殿花”的記載，并明確闡述了其繪畫樣式特征及作品記錄。現存有關“鋪殿花”的作品有徐熙的《玉堂富貴圖》、黃居寀的《會禽圖》、李迪的《花鳥圖》、趙昌的《歲朝圖》（圖1），對于這幾幅作品雖無法確定真實畫作出現的時代，極有可能是后人的“傳移摹寫”。每幅作品的構圖、題材、設色雖有細微差別，但依然遵循著“鋪殿花”的樣式及特征。

如《玉堂富貴圖》《會禽圖》《花鳥圖》《歲朝圖》等描繪牡丹、太湖石、花鳥的作品，其采用的中軸線對稱設計，被視為《圖畫見聞志》中的“裝堂花”或者“鋪殿花”的樣式。通過研究《宣和畫譜》收錄的徐熙畫作，發現了他創作的一系列被稱為“裝堂花”和或\"鋪殿花”的作品。這表明除了他的自然風格外，他還具有一種裝飾性的藝術手法，即這些被稱為“鋪殿花”和“裝堂花”的作品。至于“鋪殿”或是“裝堂”的含義，應該是指裝飾室內空間，實際上，徐熙最初創作此類畫作是為了裝飾皇宮，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到了遼代已成為普通民眾的“家常便飯”。

總結起來，裝飾堂花或者鋪殿花的特性是：首先作品中含有大分量的石頭，花卉種類繁多構圖繁密，主要描繪的是鳥類、昆蟲和蟬類。其次是其作品中的物象位置莊重、整齊劃一的特性。

2 鋪殿花的設色研究

在設色方面，“鋪殿花”樣式的作品中依舊采用黃筌的“雙鉤敷彩，用筆精細，不見墨跡”的設色方法，以謝赫六法中的“隨類賦彩”為理論依據，并加強主觀性色彩處理，細筆勾勒、層層暈染，繪制出了一幅幅寧靜祥和的景象[4]。

從用色方面出發，鋪殿花背景選取青色掏染，花卉則用白或粉分染以提亮畫面主體，在強調花卉的同時，一定程度上形成了色彩之間明度的對比。鳥類大部分選擇色彩種類繁多的鳥類，例如錦雞、雉雞等。即使鳥類本身顏色單一，也主觀為其增添豐富的色彩，與畫面保持一致性，更加豐富畫面。因此以研究“鋪殿花”中用色觀念重新認識傳統色彩觀，從而為思考當代繪畫提供一些前人思路。

2.1 底色設色

《釋名·釋采帛》中提到：“青”，代表著生命力與活力；它象征的是萬物初生的顏色和狀態[5]。而在這個語境下，“青”也被理解為生命的意義所在。根據《說文解字》中的解釋，“青”，是東邊的色彩標志之一[6]。由此“青色”所蘊含最基本的涵義已經形成，即為東、為木、為春，象征著萬物生長的新生與希望。在青花瓷中白底青花的色彩搭配帶給人素凈雅致之感，加之“尚青”觀念在古時經久不衰，故而將青花瓷亦推上歷史的主流中。此外，青白搭檔可升華到人們崇尚“天人合一”的哲學內涵——既具有向往自然的最本質的心理，又起到了對中華文化的傳承。

在背景設色方面，青白為“鋪殿花”樣式的主要配色，在存世的這幾幅作品中，都選取石青色作為背景色，這種穩重的設色更能襯托出主體花卉的白色。在古時“五色”中的“青”具有眾多涵義。如在“五方”中象征東，在四季中象征春，因此在“鋪殿花”背景設色時選用象征春天的石青色，與畫面中春天綻放的花卉相得益彰，借此表現出國家安寧祥和、繁榮富強的美好愿望。因青色在五行中為木，在五方中為東，在四季中為春，象征著生生不息的新生與希望。由此也引發了在“五行”認識系統下對“五色”“五方”等傳統文化之間的相互聯系和影響的探究，察知出青色存在于“鋪殿花”背景間隙中的重要原因，理解了畫面中的用色選擇，本身就能清晰地呈現出傳統的色彩觀。青色在不同語境下具有不同的解釋，不斷豐富著“鋪殿花”中的色彩涵義。

“鋪殿花”作為宮中掛設，首當其沖應強調其畫面的裝飾性，其次根據當時的需要應繪制寓意國家欣欣向榮的題材。背景用色選擇青色，不難看出背景中青色的選取不僅符合傳統色彩體系，還使其具有獨特的色彩寓意。它一方面符合對春天的表達，同時也表現出春的生機和成長的生命力；另一方面，萬物復蘇的春天之景暗含國泰民安的祥和之狀，將這一繪畫樣式的特殊功能性呈現得淋漓盡致。

2.2 石地設色

以《會禽圖》為例（圖2），其中大面積淡赭色是由石頭與樹干組成，其雉雞色彩明麗，青綠組合與底色的青色、葉子的綠色相得益彰，畫面整體呈藍綠色調，畫面中的樹干選用了粗枝，增加了淡赭色的占比，加上石頭也選用淡赭色，畫面清新明麗，雅俗共賞。

以《玉堂富貴圖》為例，作品中赭色，在樹干、石頭、地面這三處被大量應用。此處赭色的采用主要是襯托主體，起到調和畫面的作用，畫面繁雜中出現大面積的赭色，顯得畫面沉穩、疏密結合。以《歲朝圖》為例，其中的太湖石與靈璧石的作用大不相同，不難發現其中的太湖石在畫面正中的位置，正常來看黑色塊又位于正中間會讓畫面呆板，但《歲朝圖》中的太湖石形態優美，又有很多孔洞，能透過石頭看到石頭后面的花卉與枝葉，讓沉重的石頭變得輕盈與活靈活現。歲朝圖畫面右側的靈璧石，是一塊透明的石頭，能透出竹葉的優美姿態，鮮艷又不張揚的顏色，更加豐富畫面。《玉堂富貴圖》與《歲朝圖》兩幅作品，都采用了赭色地面，沉穩的地面讓繁雜的畫面更加疏密結合，更有韻味與可讀性。

2.3 花卉設色

以《玉堂富貴圖》為例，作品中牡丹的顏色大部分以白色為主，其余粉紫色等為輔。這種色彩組成從畫面整體關系上看是為了與海棠、玉蘭花相呼應，從而強化了白色主體用色的地位。作品中粉紫色的牡丹降低了色彩飽和度，其目的在于一方面是豐富牡丹作為主體花卉之間的色彩關系，豐富畫面的層次；另一方面表現出牡丹作為主體的前后空間關系，這種色彩處理在某種程度上削弱了白金與青木的相克關系，使畫面更加協調統一。

鋪殿花展現出國泰民安的祥和之狀，將這一繪畫樣式的特殊功能性意涵呈現得淋漓盡致。主體花卉的用色是以白色或與白色相調和具有一定色彩傾向的粉質顏料，這種色彩的組合在穩重的石青色的背景下強調花卉主體，凸顯出背景與主體的強烈對比，使主體一下從背景中跳脫出來。從“五行”相克的角度看背景與主體的用色，即白克青，兩者的相克關系并沒有引起視覺的不適，反而使畫面達到了莫名的和諧與舒適[7]。在部分作品中，對花卉自然本色，選擇主觀降調處理，這種用色方式既貼合畫者想表現的繪畫主體和場景，又使得畫面中色彩的整體統一。可見“尚青”觀在“鋪殿花”中有著極其重要的體現。

2.4 葉子設色

在“鋪殿花”的作品中，最突出的是背景與主體花卉之間的對比關系，即青與白之間的對比。葉子的顏色以綠色調為主，雖然畫面中花卉、植物種類繁多，疏密穿插復雜。綠色作為調和色，用來降低作品中的青和白的色彩沖擊，使畫面變得和諧而統一。不僅豐富了畫面中的色彩，還可根據需要而加強畫面的色彩傾向，如葉子的綠可以傾向于藍綠、黃綠，這種含有色彩傾向的綠色可以呈現出春天花卉不同的狀態，也可表現出植物老葉和新葉的差異，使得畫面色彩層次豐富以便于提高作品的可讀性。白色在綠色的襯托下顯得更加的絢爛奪目。在不同的“鋪殿花”作品中，背景的石青色雖各不相同，但對于畫面作用是一致的。綠色跟赭色作為畫面中的輔色，既能豐富畫面，也能襯托出主體花卉，更好的強調出畫面的主體色彩。

在傳統繪畫中，特別強調對青、綠色的使用，不僅出現在青綠山水中，還在壁畫中有很明顯的體現。研究表明，從六朝至明清敦煌的相關壁畫中，石綠、石青具有豐富的色階變化[8]。其中深淺不同的石青共有七種，石綠有五種，像赭石等礦物質顏料僅有兩、三種顏色。顧愷之在其《畫云臺山記》中談及山水畫用色時強調“凡天及水色，盡空青”。經典青綠作品，以藏于故宮博物院的北宋王希孟的《千里江山圖》為例，石青與石綠的色彩搭配極其和諧耐人尋味，再加上王希孟的英年早逝，使之成為千古絕唱。以上種種皆表明在中國傳統繪畫中青色具有重要的地位。

3 鋪殿花色彩的影響

對于色彩體系的建構并不只考慮色彩本身，即色彩的物理特性，還會受到社會發展過程中各種思潮的沖擊和影響，如上文中青在“五行”體系中有了超越自身的引申含義。對于“鋪殿花”的形式來說，選用綠色作底色是一個理所當然的選擇。其理由主要包括兩個方面：第一，這種形式通常用于裝飾皇室空間，因此主題內容應包含具有財富和繁榮含義的花朵，如牡丹、玉蘭或海棠等春季盛開的品種，這代表了國家的興旺發達與蓬勃發展；第二，色彩的使用必須符合作品的功能需求，綠色的意義在于它能表達出植物萌芽及萬物的茁壯成長，象征著生命力[9]。隨著“五行”體系解釋萬物的運行，青色在“五色”中有了“生”的引申含義，使得青色更加符合“鋪殿花”的設色基調。青色不僅加強了畫面的功能性主題，也因為其色彩的自身屬性使得作品沉穩耐看。隨著西方繪畫色彩觀念的融入，人們對于色彩的認知更加豐富和深入。色彩豐富、裝飾性較強的“鋪殿花”樣式漸漸回歸于大眾的視野。對“鋪殿花”的色彩研究，重塑了我們對于中國傳統色彩觀的認識，同時對當下花鳥畫發展也有著重要的意義。

“鋪殿花”樣式因其背景沉穩厚重，所以在繪制植物時不宜色彩過重，但對其色彩要求極高。畫面不同的色彩搭配就會形成不同的效果，如《畫新韶花鳥》圖中整體色調偏暖色，或如《玉堂富貴圖》《會禽圖》《歲朝圖》等大多畫作整體色調偏冷。通過繪制“鋪殿花”，其色彩感受為：在整體上以冷色調為主，在局部小細節處小范圍的使用暖色，以冷暖對比來豐富畫面。

4 結語

鋪殿花色彩內在所蘊含的寓意性，是中國傳統文化中的一種文化現象，藝術作品中在用色方面常被使用，隱藏在生活的方方面面中。色彩在創作的運用中一方面起到了不斷強調畫面主題的作用，增加作品的可讀性，另一方面其寓意性可賦予作品新的內涵，會為畫面添加多層角度的表達。通過上文的研究不難發現“鋪殿花”中的色彩寓意，讓筆者對于繪畫中的色彩使用有了新的認識，在創作的繪制中，為了不斷地加強作品的主題，不得不對色彩進行更深地研究，以便于更好的完成作品，達到更好的畫面效果。隨著時代的發展，色彩也將被賦予新時代的文化內涵，依舊以青為例，在傳統寓意中有生的意涵，也有表示人物尊卑的寓意，在西方色彩體系下屬于青色色彩區間的藍色具有了憂郁、傷感的情緒色彩。這兩種色彩寓意來自于兩種色彩體系中，在一定程度上體現自身的地域性。所以“鋪殿花”樣式中青的涵義就不言而喻，若經過對傳統色彩中的寓意研究，將其運用于當代花鳥繪畫創作中，或許在某種程度上使得作品具有像青花瓷一樣的中國特有的民族性色彩。

5 參考文獻

[1]李清泉.“裝堂花”的身前身后：兼論徐熙畫格在北宋前期一度受阻的原因[J].美術學報，2007（03）：56-61.

[2]孫彥.“裝堂花”新探——以南唐二陵裝飾畫為例[J].南京藝術學院學報：美術與設計版，2010（1）：44-46.

[3]陳彥青.觀念之色：中國傳統色彩研究[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5.

[4]牛克誠.色彩的中國繪畫[M].長沙：湖南美術出版社，2002.

[5]賴輝.古質新妍——鋪殿花圖式探究[J].美術，2022（7）：140-141.

[6]王金秋.中國傳統色彩的特征及表現[J].上海工藝美術，2006（3）：4.

[7]陳翊君.青色中的“生”與“死”——論青色在西周禮制中的“時空”象征[D].北京：中央美術學院，2017.

[8]周曉彤，葉雨.陶瓷綜合裝飾的理念和實踐[J].陶瓷研究，2022， 37（3）：151-153.

[9]衛夢珂.“鋪殿花”色彩研究[D].西安：西安美術學院，20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