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條》：現實題材電影多模態觀照下的色彩隱喻

摘 要：色彩在視覺藝術中占據著核心地位，它不僅能夠塑造作品的風格特征，還能夠營造出特定的情感氛圍。在當代影視作品的制作過程中，如何巧妙地利用色彩的特性和內涵，以實現作品在形式與精神上的和諧統一。本文通過多模態隱喻的分析方法，探析張藝謀現實主義影片《第二十條》，闡發色彩多模態隱喻與其深刻地塑造人物形象、構建時空背景、渲染情感氛圍、提升主題思想以及傳播民族文化，從而實現作品的藝術價值和色彩美學表達。

關鍵詞：多模態隱喻；色彩運用；現實題材；《第二十條》

Abstract： Color plays a central role in the visual arts， not only shaping the stylistic characteristics of a work， but also creating a specific emotional atmosphere. In the production process of contemporary film and television works， how to skillfully use the characteristics and connotations of color to achieve the harmony and unity of the form and spirit of the work. Through the analysis method of multimodal metaphor， this paper explores Zhang Yimou’s realistic film \"Article 20\"， and explains how multimodal metaphor of color can profoundly shape the character image， construct the background of time and space， render the emotional atmosphere， enhance the theme and spread the national culture， so as to realize the artistic value and color aesthetic expression of the work.

Keywords： Multimodal metaphors；color application；realistic themes；\"Article 20\"

多模態（Multimodal）指的是“任何文本之意義經由一個以上的符號符碼（semiotic code）而實現”[1]。“隱喻”本身在生活中、與他人交流中無處不在，大眾所熟知的“隱喻研究”，大都是從語言本身出發。它是一種人與萬物之間的思維認知方式。而隨著科技迅猛的發展，“隱喻”不僅以語言的形式出現在我們的生活中，還通過圖像、色彩、聲音、空間等多模形式表達。

電影是一種歸結性極強的藝術，同時也是反映社會的方式之一，電影被定義為多模態文本，其符號資源基于某種原則展開交互運作，以創造電影的整體意義潛質[2]。現實主義題材影片是指以某一特殊的歷史時代，以現實、社會問題為基礎而制作的影片，帶有濃厚的寫實色彩。在探討現代社會議題的電影創作中，色彩調性的應用已成為電影藝術表現的關鍵要素。在新時代現實題材電影的創作實踐中，色彩不僅增強了電影的視覺沖擊力，而且成為導演個人風格展現的重要媒介。色彩的多模態隱喻運用在電影中還承載著重要的傳播功能，體現了導演在創作過程中從宏觀到微觀的細致考量和獨特表達。

1 多模態隱喻下的色彩沖擊

1.1 對比式的色調意象隱喻

英國電影理論家歐內斯特·林格倫（Ernest Lindgren）認為電影色彩不太可能像聲音那樣帶來技術上的根本創新，色彩在拍攝前已經“存在”，而拍攝只不過是一種機械性的捕捉和反射而已[3]。隨著人們審美要求的提升，逐漸改變了對于“色彩”的刻板印象。在現實題材的電影中，色彩不僅能夠還原現實世界的真實感，通過黑或白、光或影、透或實的“電影作品”，其特點是無盡的流動和“自然節奏”。“和諧”或“融會貫通”這種節奏交映使“從視覺色彩中傳播聲音”，并“將數千種顏色與光影區分開來”。影片整體呈黃藍基調，給予受眾營造冷漠和尖銳的氛圍，由此感知人物之間的矛盾和沖突。紅色則意涵激情、危險或是重要轉折點，它能夠在視覺上吸引觀眾的注意力，同時衍生情感產生強烈影響。影片片首即通過黑底紅色粗毛筆的標題設計，不僅創造了強烈的視覺對比，還暗喻電影中法律與道德、正義與邪惡之間的沖突。紅色視為本片中的視覺焦點，也作為電影主題的象征。韓明與張貴生女兒坐在醫院走廊之場景（圖1），畫面視覺中心放置著張貴生帶有血跡斑駁的紅色頭盔，整體畫面卻被呈藍色基調所包圍，意味著一位有血有肉見義勇為的好人卻被理性而死板的法律束縛著。惡霸父親劉炳仁在檢察機關門口把一本本紅色證件倒在地上，也正是這一抹紅，暗喻他的刻意為之，以及他對法律的貶低甚至是對刑法第二十條的諷刺。電影主海報視覺效果突出為紅橙意象，海報中演員們撕破條條框框，隱喻著故事走向正義正義。概而言之，電影中色彩的運用是一種復雜而精細的隱喻，闡發對色彩的精心設計和運用，電影導演能夠更好地與觀眾傳達出更加深刻和持久的藝術效果。

1.2 交融式的視覺化隱喻

曾繁仁將《周易》之中的“生生之謂易”“天地之大德曰生”“萬物負陰抱陽”等理論相交融而談及中國傳統生態美學即“生生之美”，而在影視之中的生生之美則以色彩表現尤為典型[4]。在電影的視覺敘事中，色彩、光影、時空、鏡頭等元素的巧妙融合，其審美價值和情感表達的深度往往超越了單一的感官體驗。電影《第二十條》中，影片對“家”的場景處理，彰顯色彩在電影敘事之中重要。李茂娟邀請哥哥利用人情幫助外甥，身為檢察官的妻子，為親子可以拋棄掉所謂的“法”，不惜一切為孩子爭取；當韓明看到李茂娟為挨打的兒子擦拭傷口，嘴里說著“法”但是心里同樣是作為一名父親看到自己兒子受傷的心疼和憤恨。黃色暖光的隱喻對人物的心理表達以及抉擇具有重要影響，暗示此時此刻人物所做出的決策是受感性指使，拋開枷鎖遵從內心。黃色暖光的運用，不僅營造出了家的溫馨和包容性，更在無形中強化了“家”作為避風港的象征意義。色彩融會貫通，在影視意象中，“象”指涉及畫面中人、景、物、光、色構成的“影像”及“聲象”和敘述、敘事的“事象”，“意”則是“象”內涵的體現[5]。電影中的色彩與光影、時空、鏡頭等元素的融合，能夠追求視覺的美感與審美情感表達，實現跨熒幕的溝通和理解，展現出電影藝術獨特的魅力和價值。影片中韓明和李茂娟的爭吵場景，通過自然光與室內光影的對比，以及鏡頭的輻射，映射男女主人公在情感沖突中的不同心理狀態和思維方式。視覺隱喻的指向，使得電影的情感表達更加細膩和立體，也使得觀眾能夠在視覺的引導下，更加深入地思考和體會電影所探討的社會及人性問題。

1.3 立體式的空間化隱喻

現實主義題材影片不但要基于事實，而且從紛繁復雜的事情和角色中，提煉出他們最普遍、最典型的特點和事實，并重構創作出自己的影片意象和角色形象。注重以具體的形象色彩和明暗構成的立體感表現出強烈的現代主義色彩并形成一種強大的文體自覺[6]。環境空間色彩在電影中的比重也是日益提升的，色彩意蘊能夠反饋強烈的視覺沖擊和情感共鳴。例如，在電影《第二十條》中，導演通過巧妙地使用冷色調來渲染派出所的場景（圖2），即便是在白天狹小的空間內，也映射出一種壓抑和緊張的氛圍。這種色彩的逆向運用，不僅與現實世界的明亮形成反差，更在視覺層面上強化了角色之間的對峙和沖突。在這一場景中，韓明一家與張主任一家一明一暗的對坐凸顯出韓明的退讓原則和對理性法律的依賴，審視為一種在權力面前蒼白無力的正義。隨著劇情的發展，當韓明的兒子遭受暴力之后，故事發生了轉折。在這個轉折點上，導演通過將場景轉移到晚上的飯店（圖3），并采用暖色調來渲染環境，象征著“弱者”的覺醒和勇氣。這種正義不僅是對法律的挑戰，更是對傳統道德觀念的一次深刻反思。《第二十條》作為一部現實題材電影，其創作初衷在于讓普通觀眾能夠更好地理解和運用法律知識，以保護自己的合法權益。通過這種感性與理性的矛盾沖突，電影成功地將觀眾帶入到故事情境之中，促使他們對現實社會中的法律、道德和正義進行深入的思考和探討。對此，《第二十條》通過精心設計的色彩運用和情感表達，不僅能夠增強藝術效果，還能夠有效地傳達社會價值觀和法律意識。

2 色彩多模態下的群像塑造

2.1 服化道“內在語”——構造色彩美學

一部電影中的色彩多模態隱喻，其演員的服飾衣著顏色也同樣值得關注，不同的人物性格對應的衣著風格，服裝顏色變化曲線，同樣代表著演員心理走向與故事發展。首先，韓明多次身著灰色上衣，灰色作為一種中性色彩意指非黑亦非白，將韓明塑造為沉穩、現實感強烈的人物形象而衍生。灰色的選用映射韓明在復雜情境之中的立場與對現實的深刻認知，影射他在道德抉擇上的猶豫和掙扎。再者，呂玲玲身為檢察官，以淺色白色系的服裝塑造其純潔無瑕的個人品質，凸顯對其堅持正義、追求真理的象征。白色代表著純凈和正義，特別是在她身著白色衣服從ICU走出的場景中，與身著黑色系衣服的黑惡村民形成鮮明對比，象征著正義與邪惡的對抗，以及正義最終戰勝邪惡的主題。反映了呂玲玲對案件的純粹追求和對正義的不懈堅持。李茂娟的形象則伴隨其服飾色彩的轉變，暗喻其性格和內心世界的變遷。影片開始，她身著粉色家居服，粉色的天真爛漫與單純無邪，與她對世界的美好期待和對情感的真摯態度相呼應。當她開始尋求關系和權力的幫助時，她換上了黑色衣服，這一轉變預示著她在現實壓力下的妥協和對內心正義的放棄。最終，為孩子討回正義，她穿上綠色衣服，此象征著她對平衡、責任和生命力的追求，以及對影片中殘酷現實的據理力爭。在片尾呂玲玲身著綠色裙子出現在聽證會上，綠色在此成為正義公平的象征，反映了她對公正社會的向往和追求。綠色為平衡色，既承載著生命力的活力，也代表著責任和固化，暗喻呂玲玲在正義追求中的堅持和成長。綜上，服飾色彩在電影之中運用不僅是對角色外觀的裝扮，更是對其內心世界和故事情節的深刻揭示。

2.2 環境“潛臺詞”——引申情感共鳴

電影各元素之間原本就有“相依為命”的關系，而布景與光線更是“牢不可分”“不可仳離”：光線的運用不但可以增強布景的美，可以表現劇中的時間，而更重要的是可以“補助布景以創造劇中的空氣”[7]。環境則為創造空氣的濫觴，輔以色彩以達情景相交融境界。如今在電影的視覺藝術領域，色彩的運用被視作導演的“第二語言”，以電影中的一個場景為例，郝秀娟在工地上被迫簽訂協議時，其背景為潔白墻面，象征著被邪惡壓迫的她，背后強大的正義支持。然而，當得知孩子失蹤的消息，郝秀娟的內心世界遭受重創，她背對天空，仰拍視角意指郝秀娟為正義現身的偉岸形象（圖4），以及被生活壓力所摧殘的無助與絕望。此時，她身著的深藍色破舊衣裳與背后無云的藍天融匯一體，凸顯了她內心壓抑預想沖破掙扎，渴望正義，也反饋出現實對她的無情打擊。郝秀娟的縱身一躍，雖然充滿了絕望，但也是她對現實無奈的“智慧”。隨著社會輿論的轉變和各個社會組織的介入，郝秀娟的丈夫獲得了一線生機。獲救后，醫院長廊里，純白潔凈的縱深視角，醫護人員與女孩推著病床的背影引人深思，映射著對生的希望和對未來的期許。張藝謀導演通過對色彩的精心調度，能夠向觀眾傳達更為豐富和深刻的電影語言，同時亦追求氛圍之感。“布景”是整體組合電影的一小部分，它只能與整個電影一起生存，不能單獨存在。由環境產生的色彩空氣在電影中的運用遠超過了裝飾性的功能，它通過象征、對比和隱喻等手段，參與到電影的敘事結構中，成為傳遞情感、塑造氛圍、深化主題的重要工具。

2.3 法律“自述”——凸顯公平正義

《第二十條》作為一部深刻探討法律與正義、情感與責任的影片、通過其獨特的敘事手法和視聽語言，成功地傳達了法律的嚴肅性和人性的溫情。影片不僅彰顯法律工作者在維護公平正義方面的不懈努力，同時也外延一個積極的信息：法律并非冰冷無情，而是作為保護弱者、維護正義的有力武器。首先，片尾他在聽證會上的激情演講，不僅展現了他對法律的深刻理解，也闡釋他對正義的執著追求。這種情感的傳遞，使得觀眾能夠感受到法律背后的人性關懷，從而激發社會人群的見義勇為想法。其次，在聽證會中通過幾個關鍵鏡頭的切換，進一步強化了法律與情感的結合。張貴生家里，貧窮但亮堂，其彩色遺照暗示著千千萬萬個他的犧牲給予司法機關警醒，喚醒了刑法第二十條溫情的正義。這種情感的渲染，使得觀眾能夠更加深刻地理解法律的真正意義，即保護每一個普通人的權益。再者，李茂娟在監獄中的形象，展現了一個人在面對自己的錯誤時，因為正義的存在而愿意承擔責任的態度。這種對錯誤的認知和對法律的尊重，是影片傳達的另一個重要信息：法律不僅是懲罰的工具，也是引導人們認識錯誤、改正錯誤的指南。最后，郝秀娟在醫院病床上的場景，病房整體呈白色，女孩身上黃色花瓣的點綴闡釋著“戰斗”的勝利。《第二十條》反饋其精彩的敘事和視聽語言，成功地將法律的嚴肅性和人性的溫情結合起來，向觀眾展示了一個既嚴格又充滿人情味的法律形象。將影視文藝服務于廣大人民群眾是社會主義文藝的根本效能，以影視媒介傳播公平正義終將為人民服務，發揮影視對于人民群眾對法律的理解尊重，以達人民群眾對社會主義價值觀的集體認同。

3 結語

色彩不僅是一種視覺感官體驗，更是傳遞符號信息和多模態隱喻的有效手段。色彩的運用能夠通過隱喻和象征的方式，對作品的主題情感、美學價值、人物特征、環境構造、心理狀態、思想內涵以及文化意蘊進行豐富而細膩的表達。因此，在影視實踐中，創作者需充分認識到色彩的雙重價值，即其形式美與內在意義的統一，以及如何在視覺表現中實現“形”與“意”的和諧統一，以達到作品的藝術性和深度。理解色彩與情感、色彩與文化、色彩與主題之間的復雜關系從而在觀眾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并引發深層次的思考和情感共鳴。

4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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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曾繁仁.試論《周易》的“生生為易”之生態審美智慧[J].南方文壇，2023（06）：109-111.DOI：10.14065/j.cnki.nfwt.2023.06.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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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李道新.中國早期電影里的“空氣”說與“同化”論[J].文藝研究，2020（05）：100-1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