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模態視域下影視劇對宋代空間色彩美學的還原與轉譯

摘 要：影視劇被視作多模態話語的表征形態之一，色彩為視覺符號隱喻最顯著的手段。本文以多模態語篇為理論基礎，闡釋電視劇《清平樂》對宋代文化環境以及色彩空間美學的追溯與研究，對比影視劇《清平樂》中所呈現的建筑空間、室內陳設家居等空間色彩美學體現。探討多模態隱喻視域下宋代空間色彩美學還原與轉譯，即空間色彩美學蘊含的傳統風骨及精神氣韻。

關鍵詞：文化遺產；影視劇；宋代；色彩空間美學；還原與轉移

Abstract： Film and television dramas are regarded as one of the representational forms of multimodal discourse， and color is the most significant means of visual symbols and metaphors. Taking multimodal discourse as the theoretical basis， this paper explains that the TV drama \"Serenade of Peaceful Joy\" traces and researches the original cultural context of the Song Dynasty and the aesthetics of color space， and compares the aesthetics of spatial color such as architectural space and indoor furnishings and home furnishings presented in the movie and TV drama \"Serenade of Peaceful Joy\". It explores the reduction and translation of Song Dynasty spatial color aesthetics in the field of multimodal metaphor， i.e.， the traditional style and spirit of spatial color aesthetics.

Keywords： Cultural heritage；film and television drama；Song Dynasty；color space aesthetics；restoration and transference

多模態指的是“任何文本之意義經由一個以上的符號符碼而實現”[1]，亦是“運用聽覺、視覺、觸覺等多種感覺，通過語言、圖像、聲音、動作等多種手段和符號資源進行交際的現象”[2]。將影視劇作為多模態文本，拆解各類符號源作為闡釋資源，基于時空原則的相互因子影響，營造美學在影視劇之中的整體氣韻。

1 空間色彩美學界定

以中國電影工業美學為核心輻射至影視劇制作的自覺中，色彩作為真實世界不斷累積視覺信息元素，在影視創作之中發揮還原時空及轉譯文本多重含義的功效。2021年，電視劇《清平樂》的熱播，將中國傳統文化及精神氣質的宋代色彩空間美學展現得淋漓盡致。《清平樂》在整體的場景設置與服化道之上，創作尊重歷史，尊重人性，尊重文化，傳遞了歷史和文化知識，對靜止在泛黃畫卷里的北宋煙云的生動還原被《光明日報》評價為“語文書里走出的場景”。基于此，筆者選擇以影視劇《清平樂》為例進行探討，探討多模態隱喻下的現代語境如何進行創新性保護和發展。

空間色彩美學，將其分為空間、色彩、美學三詞分開理解。空間，是一個相對概念，是與時間相對的一種物質客觀存在的形式，是根據空間公理定義的，是抽象的，通常指人們生活中的室內空間，由梁、柱、墻等構成的空間。美學一詞，最早由德國哲學家亞歷山大·戈特利布·鮑姆嘉通在1750年提出，并稱其為“Aesthetic”（感性學），美學研究對象是審美活動。空間美學流變為獨立的學科領域，源于19世紀末20世紀初歐洲現代主義運動，如沃爾特·格羅皮烏斯“形式追隨功能”設計原則，質疑傳統建筑形式產生并提出了新型建筑設計理念。20世紀中期，美國建筑師克里斯托弗·亞歷山大提出“模式語言”理論，將空間美學與人類行為和文化背景聯系起來，包含人類對于空間的認知和情感等。

車爾尼雪夫斯基提出的“美是生活”定義的影響，空間美學即追求生活之美，簡而言之，在一個空間中所展現出來的美就是空間美學，體現人的生活方式，人對美的追求與理解。兩宋時期理學思想盛行，社會上呈現出士大夫化、文人化風尚，盛行“學貴心悟，守舊無功”等思想。在此文化與藝術背景下，誕生了《夢粱錄》卷十九中記載：“燒香點茶，掛畫插花，四般閑事，不宜累家”的宋人雅趣，“林泉之志”的藝術追求以及處在建筑業中的勞動者的建筑創新使得宋代的建筑在此影響之下多帶有庭院、假山等自然風光的景物，南宋江南住宅庭院園林發展迅速。同時，刊行于北宋崇寧二年（公元1103年）的《營造法式》①，為建筑的工程做法、用料等作出了官方的制度規范，專業建筑技術的積累與發展為其空間的建構提供了具體的技術支撐。此時期的宋朝建筑的空間組織上開始變得更為實用，城市規劃、工程技術等方面也都有長足的進步，房屋內裝飾手法及建筑色彩的運用也更為熟練，宋朝是中國古代室內設計的發端和成熟時期。在室內也盛行以畫裝點空間，用于屏風、扇面、瓷器等物體上，形成素雅之美色。《清平樂》借助色彩轉化為資源符號，納入空間布置之中，推動劇情敘事意義、情感內涵、由色彩空間感應觀眾的情緒，以色彩之美融入其視覺神經，色彩淡雅極具傳統風骨。

2 宋代空間色彩美學探究

由于現世中遺留下的宋代建筑——宮殿、民居類少之又少，大多為寺廟所存在，且有融合其他朝代的建筑特色。因此，本文中所提及的宋代空間以宮殿為主，并且基于史書、墓葬、畫作等文獻資料進行分析②。中國傳統建筑的色彩布置經歷了冗長的發展過程，形成獨具特點的木構建筑平面布局和空間形式為依托的和諧色彩布置。經總結，中國傳統宋代空間特點如下：從整體建筑空間來看，空間主要由木裝修及色彩和諧的粉飾來完成。同時，“減柱”與“移柱”手法的誕生擴大了宋代建筑空間。在室內空間之中，宋朝出現了以往未有的拆裝方便的格子門、落地明照和闌檻鉤窗為標志的新的木構門窗樣式、格子門和用于組織室內空間的截間格子、截間板障、板壁、照壁屏風等陳設[3]，它們結合在一起構成了靈活自由的室內格局，使室內空間的功能劃分更趨合理，形態更趨多樣。從室內空間裝飾來看，據晚清丁丙《武林坊巷志》有關德壽宮的記載，南宋德壽宮內殿門有朱紅木柱、方磚地面，門外打花鋪砌，正殿有窗槅板壁，周圍明窗等，打花鋪砌龍墀③，殿上設龍屏風……[4]，經查閱《營造法式》，其中“彩畫作”中記錄了宋代建筑用于各部位的彩印彩圖，含有各類的“打花鋪砌”的樣式（圖1）。

可見，宮殿內多有打花鋪砌的紋飾用以裝飾地面、墻壁等各處。不僅增添了空間的層次感，還通過細膩的線條和色彩變化，與整體空間形成呼應。除此之外，根據趙伯駒的《漢宮圖》所示的宋代宮殿中的空間色彩布局可見，宋代宮殿整體為紅綠色為布置基調。朝門正中間處放有塔式香爐，屋內左右兩排紅褐色靠椅以中間椅子為軸呈左右分布，屋內多紅漆圓柱，且點綴有金黃色圓點裝飾。營造出了富麗堂皇的視覺效果。左右對稱的布局使得空間顯得規整而有序，同時也體現了宋代宮殿建筑中對稱美學的追求。大門處以香爐為中心左右兩邊各設青綠色二桌，擺有各類瓷器，臺階下有紅地毯一方，這些色彩搭配使得空間在視覺上更加豐富多彩，樓柱上垂有淺粉色帷幔與卷簾則增添了一絲柔和浪漫氣息，與整體紅綠色調形成對比，使空間色彩更加鮮明。

蘇軾曾說過“寧可食無肉，不可無居竹”，宋代優雅的文人墨客巧妙地將書畫、家具、文房器具、陶瓷、尊彝、賞石等藝術品與植物相結合，營造出一種別致的空間氛圍，以黑白灰和自然色為主基調的住宅，通過鎏金、鑲銅、包銀等古老工藝點綴的家具，配置書畫、花卉等打造出淡雅輕靈而又精致雍容的水墨畫意境。傳統宋代空間的構建離不開大小木作的作用以及各類室內陳設，如屏風、掛畫、槅扇、山水畫等等，它們在寄托著文人墨客情懷的同時，也承擔著營造空間色彩美學氛圍的功能。軸線對稱布局的視覺感官勾連色彩，氣勢恢宏的山水自然之色，素凈典雅的家具莊重之色，焚香煮茶的愜意淡白，文人詩詞的水墨之色構成了宋代的空間色彩美學，盡顯溫馨之美，同時也蘊含著可游可居的山水之美，影響后世千年。

3 《清平樂》中的空間色彩美學還原與轉譯

色彩是建筑領域中一個重要的視覺表達因子，可直接反映民族的文化內涵和藝術情感。首次視物，人類80%的注意力會被其色彩所吸引，因此色彩也被稱為人類的第一“視覺”[5]。《清平樂》劇中色彩與場景的布置上，為了更好地符合歷史上真實的宋朝從而重現北宋東京汴梁的繁華之景，在劇中多處布景處是直接復刻了《清明上河圖》的場景與顏色。如在畫中街市上出現的“香茶”的招牌、川字酒旗、牛車、賣花的攤位等都被完美再現在劇中，可謂是實現了歷史的還原再現。但從宮殿建筑群來看，《清平樂》并非百分百還原宋代宮廷建筑，由于宋代距離至今年代久遠，很少有保存完好的宋代建筑，因此，《清平樂》拍攝所用宮殿均為仿造明清的皇宮和用技術手段合成的場景，利用現代技術手段實現對歷史再現，從另一種角度上也算是當下對歷史的一種轉譯。

《清平樂》色彩的審美價值上，空間布局處處讓觀眾體驗到色彩美，這種美不僅是對藝術的歌頌也是對古人智慧的贊揚。在《清平樂》中，每一處室內空間都洋溢著素雅之色。宋代是中國古代繪畫的黃金時代，宋代室內通過懸掛卷軸畫或在屏風的屏心作畫或在墻壁上作畫甚至在門窗簾子上作畫形成社會流行的文雅風尚、這也是宋代文人雅致生活“四藝”中的之一。宋人吳自牧在其筆記《夢粱錄》中曾對“四藝”有過介紹：“燒香點茶，掛畫插花”[6]，即透過嗅覺、味覺、觸覺與視覺品味日常生活，將日常生活提升至藝術境界。以水墨之色為底色的山水畫以其成熟，精粹的寫實技巧、形神兼備的美學面貌成為當時繪畫主流風尚，藝術越發地貼近生活，世俗化。同時名家的掛畫多被安置在主人見客煮茶處，像是如今室內設計當中所講究的背景墻之感。在《清平樂》中還原了宋代山水畫的盛行的狀況同時也還原了山水畫的擺放位置，在劇中隨處可見的山水畫元素，從側面也印證了山水畫在宋代藝術中的重要地位。同時劇中多處以掛畫作為室內裝飾的點睛之筆。除去掛畫本身的裝飾作用外，它也起到呼應劇情主題的作用。

如劇中晏殊在書房擺放的便是山水畫，直觀表現山河的恢宏之色，以色彩升華物象本體的內在意蘊。以掛畫中的江山和川流隱喻個人對于祖國河山收復的愛國愿景及傳統文人身份的情操。還原歷史細節的同時也使現代觀者領略到了宋代的真實色彩與文人風格。色彩是由光賦予的有度的白與黑作為底色，由空間進行色彩對比或混合的場景勾連之中。在進行殿試時，鏡頭取景位置設置較高，借以俯拍大全景、暗色為基調與道具屏風，實現攝影、色彩、服化道三位一體分割空間的功能，劇中每位學子身旁布景皆為兩側橘黃的竹板，其中繪制有宋朝名家大量留白的水墨山水屏風，桌上以暖色的燭火為視覺散點，運用色彩置景增加單場畫面信息元素。一方面以水墨色彩象征著學子的文人身份，橙色暗喻學子自我激勵的熱情與希望。另一方面以色彩置景阻隔周圍的視線，同時發揮影視之中的裝飾和彰顯禮儀的作用。

宋代的傳統室內空間中主要是以梁、柱等為主體。在宋代房屋大都不作吊頂，而是直接將梁架暴露在外，從而表現梁架的結構的美感，為“徹上明露造”[7]。當然也有做吊頂者，稱為“天花”。雖然會遮擋住梁架，但是空間看起來會更顯得整齊。并且還有做藻井者，有各種幾何形狀。在宋代一般做成“斗八”樣式，即將方形的四角抹斜，形成八角，再在上面支架八楞，收成八角尖[8]。周圍會飾以各種井紋、雕刻和彩繪，這種復雜的藻井，往往在頂部的覆板上還會雕刻有精美的畫飾，表達美好寓意。色彩、圖繪、服裝都有可能構建或營造空間的美感。在《清平樂》當中，為了更好地區分每個角色所居住的宮殿，往往在梁柱上附以不同顏色的紗幔，暗示了不同角色的性格。如坤寧殿曹皇后所居之處，多用殷紅色紗幔，展現皇后的端莊氣韻。而作為最受寵愛的翔鸞閣張貴妃寢宮則多用青蓮色，似紅又與曹皇后的端莊典雅有區別，顯示出雍容華貴之美。

除此之外，《清平樂》還生動還原了宋朝的服飾，在宋朝的衣著當中，服飾的顏色和形制對應著不同的階層，最為明顯的例子便是君臣與皇宮貴族女子的服飾色彩，君臣的服色表明等級。縱觀宋仁宗每次上朝的場景可以發現，官員們多以顏色為站位標準，九品官以上用青色，七品官以上用綠色，五品官以上用朱色，三品官以上用紫色，按照官位階級從高往低排列。皇宮貴族的女子服飾也是如此，單從紅色來看，紅色作為中國傳統文化中的吉祥色，常被用于皇宮貴族的服飾中，寓意著喜慶、熱情，代表著尊貴地位。對于未出閣的女子而言，她們的服飾在紅色運用上更為細膩和含蓄，多以粉裝為主，粉色代表著純潔、嬌嫩和溫柔，與未出閣女子的青春形象相得益彰。這種顏色的選擇不僅體現了她們的天真爛漫，也寓意著對未來婚姻生活的美好憧憬（圖2、3）。

《清平樂》以尊重歷史為前提，在學習了傳統宋代建筑的構造之后繼承創新發展出更貼切現代審美的結構，從大的意義上說，對文化遺產的保護從一味地傳承轉向發展，真正意義上達到了文化遺產的教育價值。《清平樂》的熱播，吸引了許多各界學者對中國古代空間色彩美學的重視，在設計行業出現了一些對中國宋代傳統室內藝術設計的有益探索，為研究宋代室內環境設計提供了很好的資料借鑒和參考，也使得室內設計行業出現了以宋代為主的“新中式”風格，帶來了巨大的社會價值。

4 結語

影視劇《清平樂》，基于多模態色彩隱喻從宋代建筑總體布局、室內空間構造，室內裝飾布局等細節出發。由于客觀原因在整體空間上結構和面積有所變化，但是它在盡量還原當時宋代的室內空間以及意境上的營造與布置，并且也基于文學性的考慮做出了適當地調整，使得整體觀看既不會偏離原著，也不會使觀者輕易地跳出宋代的語境。同時，出現在劇中的某些掛畫、屏風也被賦予了獨特的意義，既可以起到突出主題，成為暗示線索的作用，也還原了宋代室內空間的裝飾美學。《清平樂》在尊重歷史的同時融合了當下室內設計所注重的家居色彩美學——以各種精簡陳設配件提高人們生活的幸福感，注重家居環境整體布局與色調的搭配。符合了人們現在所追求的淡雅之美，實現了宋代傳統美學聚合中原文化藝術元素的新型美學空間。

5 參考文獻

[1]苗瑞.當代電影隱喻的多模態認知建構[J].當代電影，2021（03）：41-47.

[2]張德祿.多模態話語分析綜合理論框架探索[J].中國外語，2009， 6（01）：24-30.

[3]趙忠.試論中國傳統家具在木構建筑室內空間中的作用[J].南京藝術學院學報（美術與設計版），2008（05）：106-108.

[4]傅伯星.大宋樓臺：圖說宋人建筑[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20.

[5]Cheng YN，Tan M.The Quantitative Research of Landscape Color：a Study of Ming Dynasty City Wall in Nanjing[J].Color Research Application，2018，43：436.

[6]（宋）吳自牧.夢粱錄[M].臺北：文海出版社，1981.

[7]（宋）李誡.營造法式（修訂本）[M].鄒其昌，點校.北京：人民出版社，2011.

[8]孫蘇誼.宋式風格及其在江南地區建筑室內設計中的實踐[D].南京：南京工業大學，2014.

6 注釋

①《營造法式》全書共三十四卷，分為釋名、各作制度、功限、料例和圖樣五大部分。

②且宋畫中有關宋代時期空間場景的描述以及文獻記錄有限，主要依靠畫中門窗大開才得以窺見內部主要陳設，因此筆者借用所能搜集到的相關資料進行推理分析宋代時期空間面貌。

③龍墀（chi 第四聲），指：古代殿堂上經過涂飾的地面。